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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想和自己撇清關系吧。連枝翻身,臉枕在枕頭上。既然這樣,為什麽要讓她去他房間吹呢?僅僅是因為随手的善意嗎?就像當年在路邊撿到哭得很傷心的她一樣。
連枝閉上眼睛,不想繼續糾結這個問題了。
晚上做了一個夢,早上起來已經不記得夢到了什麽,只記得夢裏似乎并不開心,搞得她一上午都情緒恹恹的。
來之前,Luna姐專門統計過在基地的自習室學習的小孩名單,為每個小朋友都準備了禮物。
所以上午的室內活動結束之後,就到了分發禮物的環節,也是小朋友們最喜歡的環節。
領到禮物的那一刻,孩子們臉上都洋溢着一種幸福的笑容。看到這一幕,連枝也有些動容,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第一次吃到肯德基的模樣。雖然對很多人來說,那只是垃圾食品,但是對童年的連枝來說,那個可比山珍海味好吃多了。吃一次,能開心一整個月。
因為下午事比較多,所以中午吃的很簡單,是Luna姐叫這邊的工作人員幫忙定的盒飯,送到了基地。
于是大家圍着基地教室的小桌子小椅子吃飯聊天。
雖然大多數都是小學生,但是花花綠綠的椅子都很像是為幼兒園的小朋友準備的。所以對大人來說,總歸有點逼仄,尤其是在場的男士。
所以他們都沒有坐下吃飯,而是站着,随口聊着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
中午短暫地休息了一下,Luna姐交代了下午的活動計劃。
一部分人留下做事,一部分人完成走訪工作。
“鋒哥,下午你就帶C.J和連枝去走訪吧。”Luna姐把表格遞過去。
鋒哥就是那位畢業後主動留下來紮根大山的大學生,雖然常年被紫外線照射,皮膚變黑了,但笑起來的時候很是陽光。鋒哥看起來年紀也不大,經過了解,他已經結婚五年了,家裏有個兩歲的寶寶。
去走訪的路上,鋒哥給他們介紹其社區的情況,這裏的樓房從外面看起來很新,因為才修好不久,不過屋裏就比較簡陋了一些,幾乎沒有裝修,裏面普遍擺着幾把椅子,有些家庭有洗衣機,有些家庭還要燒爐子煮飯。
因為沒有供暖設備,所以大多數人都愛在樓下燒盆柴火,幾個人圍在一起,一邊聊天一邊烤土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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鋒哥提醒一戶在一樓陽臺烤火的人家,“只能放到室外,注意安全!”
爬樓途中,鋒哥講起了一個令人傷心的故事。年前有個獨居年輕人在家烤火,緊閉門窗中毒身亡,屍體還是過了好些天才被上門走訪的鋒哥發現。
連枝覺得詫異,她以為這種事情在當代發生的概率應該為零,只在她小的時候聽過類似的事故。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在偏遠落後的小北山,還存在這樣的事。
因為需要按照走訪的表格行動,有時候爬到七樓敲門,裏面半天不應。鋒哥說:“走訪經常會遇到這種情況,他們很多時候不在家,只能先做個标記,下次再來。我們今天也不知道能走幾戶。”
于是他們仨從一棟樓裏下來,進另一棟樓,再爬樓梯,敲門應了還好,不應的話又得喘着氣下樓,如此反複。
連枝是不怎麽鍛煉的人,所以兩三個回合下來,累得直喘氣。加上不合适的鞋一直擠着腳,為了減少疼痛,只能整個腳掌往地上砸。
“鞋子不合适?”再一次爬六樓時,祝承結側過頭,觑向落後兩三個臺階的連枝。
“……有一點。”連枝撓撓腦袋,“你怎麽知道……”
“聲音不太一樣。”祝承結沒有過多解釋,連枝大概能猜出來,鞋子合腳的話,就不用整只腳踏着走了。
“沒事,不影響走路。”連枝說道。
這時,到了六樓,鋒哥看到門上留的便條,說:“這戶人回老家了。”
已經忙活了兩三個小時,登記在備忘錄的,卻沒兩個。
“上面貼了聯系方式,打算去看看嗎?”鋒哥問:“正好你們也可以看一下真實的情況,以後如果有捐贈什麽的,你也好有自己的判斷。”這話時對祝承結說的。
“好。”祝承結沒有異議,他扭頭看她,問:“你可以嗎?”
“當然沒問題。”連枝點頭。
所以很快,他倆就坐進了鋒哥的小破車。
“不好意思,我的車沒那麽好,坐起來可能沒那麽舒服。”鋒哥開起玩笑。
“別這麽說,”連枝忙擺手,看向祝承結的眼裏多了點尋求幫助的意味。
“開車過去要多久?”祝承結直接換了一個話題,聊正事。
“快的話一個小時。”鋒哥說:“公路沒修到那個村子裏去,後面可能還得走路。”
“好。”
窗外的風景轉瞬即逝。
鋒哥一邊開車,一邊給兩人聊起自己這些年在這裏的生活。他的老婆是當地人,連枝早上見過,是個很漂亮的姐姐。
下午三點半,他們到達了目的地附近。
鋒哥把車停在路邊,三人下車。
鋒哥指着山裏的方向,“喏,往那個方向走。”
連枝站在風中瑟瑟發抖,看到眼前的景象,還以為回到了家鄉。不得不說,她家鄉和這裏很像,周圍都是大山,公路修不到那裏去,隔很遠才能看見一戶人家,大多數人都搬走了,村裏只剩下幾個老人守着空空的房子。
祝承結睨她一眼,嘴巴凍得白白的,鼻尖卻是紅的。
他嘆了一口氣,随即取下自己的圍巾,給她繞到脖子上。
連枝怔住,圍巾的絨毛很細膩,滿是他的氣息。他站在她對面,正好阻擋了對面過來的寒風。
擡眼一看,他的臉就近在咫尺,連枝甚至能看清他的睫毛。
繞了三圈,圍巾剛好圍住了她的下巴。
“走吧。”他說完,轉身跟上鋒哥。
因為下過雪,地面有些泥濘,有些滑,鞋底一踩就是一坨泥巴。這條路應該很少人走,所以有些困難。
有些地方還很陡,連枝差點摔倒,祝承結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胳膊。
“……謝謝。”連枝說。
祝承結走到她前面,率先上去,連枝正打算擡腳踩上去,視線裏卻出現了一只手。
連枝瞄了他一眼,伸出自己的手。
他握住,用力一拉,把人拉到了草叢邊。
那是一只溫暖、幹勁、有力量的手。
只是很快就放開了她。祝承結叮囑:“跟上。”
“好。”
連枝把臉埋進圍巾裏,那裏還留有他的餘溫,這麽想着,她臉頰開始發燙起來。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鋒哥敲門喊人,果然有人出來應答。
這可能才是大多數當地人原本的居住環境,破爛的房子,遮風擋雨可能都成問題。昏暗的房間,搭配昏暗的燈光,地面是泥巴,木桌上已經有了一層厚厚的油漬,大人和孩子擠在一張床上取暖,床邊放着炭火簍。
連枝進去的時候,第一眼就被床上正睜着大眼睛望着她的小女孩吸引住了。她頭發亂糟糟的,臉也髒兮兮的,手裏拿着吃了一半的烤土豆。只是那雙眼睛,格外得清亮。
“大伯,不是說過,不能室內烤火!”鋒哥把門打開,用凳子擋好以防被風吹關,然後說起了來意。
家裏沒什麽能坐的凳子,是真的家徒四壁,所以他們只能站着了解情況。
鋒哥的問題不多,那位父親倒是講了很多,用的是當地語言,連枝和祝承結都沒聽懂。
後來聽鋒哥翻譯,大概描述了一下家裏的情況。
“家裏現在就三口人了,就他們倆夫妻和讀二年級的孫女。有八個子女,都死掉了,有的是因為生病,有的是因為吸/毒……”
連枝默默聽着,走到小妹妹身邊,給了她兩顆巧克力,她很後悔出來的時候沒多帶些糖。小女孩接過,甜甜地說了句:“謝謝姐姐。”
連枝坐在床邊跟她聊天,妹妹一開始還有點害羞,但後來話匣子打開,也願意多說。連枝就教她英語單詞,學習這些的時候,小女孩的眼裏滿是求知的欲望。她奶奶說,小姑娘在學校成績很好,得過很多獎狀。
“那你要繼續加油哦。”連枝摸摸她的腦袋,“争取以後走出小北山看看,好不好?”
小女孩狠狠點頭。
回去的路上,連枝沒有講話,都是鋒哥和祝承結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到了鎮子上,天快黑了,但今夜路上人卻不少,很多店也開着。
“聽說今晚十二點會放煙花,所以很多人專門來看。”
“那應該會很漂亮。”
經過主街,祝承結讓鋒哥先停車,“下去買東西,我們待會兒自己回基地就行。”
“等下就吃飯了,你們知道在哪兒嗎?”鋒哥不放心。
“我知道。”祝承結說。
鋒哥便說好,自己先驅車離開了。
路上來往的人不少,祝承結讓連枝靠裏走。
“你好像很喜歡那個小女孩?”祝承結提起,之前在屋裏,她陪那個女孩子聊了很久的天。
連枝沒看他,盯着鞋尖,一邊點頭,一邊說:“嗯,因為看到她會想起我自己。”想起曾經那段黑白的時間,所有一切都是暗色的,仿佛看不到未來。但是那時候有人拉了她一把,所以才會有現在的自己。
那人是連母,是陳悠然,也包括他。
“要買什麽啊?”連枝雙手插在衣服兜裏,換了一個話題。
祝承結瞥了眼她的鞋,沉沉地說說:“給你換雙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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