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三號是志願活動的最後一天,有室內和室外活動。

男孩子大多都跑到外面的操場上和大哥哥們打籃球,女孩子則更願意坐在教室裏看書。

連枝坐在教室一角,拿着小黑板教一個小妹妹英語單詞,慢慢的,圍着的孩子越來越多。她們都非常好學,聽說在學校裏的成績也很不錯。連枝給她們講單詞,教讀音,說句子,氛圍很好。

祝承結回來時,就見着她被幾個小女孩圍了一圈,連枝教得認真,孩子們也學得專心。

祝承結彎腰拿了幾瓶水,笑了笑,又離開了。

教室的一角放了很多玩具和氣球,不少調皮的小男孩拿來玩,教室也嘈雜起來。

連枝出聲制止,身邊的小女孩告訴她:“姐姐你太溫柔了,這樣他們誰都不會聽的。”

聞言,連枝便換了一個很兇狠的語氣,這回小男孩被吓到,悻悻地放下氣球。

籃球比賽結束以後,衆人到教室集合。角落的氣球本來是裝飾用的,不是從誰開始踩了第一腳,場面就有些失控,小朋友們一窩蜂跑到角落惡作劇地加入混戰。

Luna姐一開始還想制止,但看到加入戰鬥的小朋友們臉上洋溢的笑臉,罷了,小孩就是喜歡這樣,一邊搖頭一邊捂着耳朵朝門口的方向走。

連枝被踩氣球的聲音驚得直皺眉,除了刺耳的響聲,還有小朋友們尖叫的聲音。

她捂着耳朵象征性地往後退了兩步,鞋跟卻碰上了誰的。

連枝回頭,祝承結站在入口處,人靠在門廊上,手插在褲兜裏,正低頭看她。

嘭——

氣球踩破發出空響,連枝驚得顫了顫腦袋。

似乎是覺得她的反應很有趣,祝承結伸出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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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很大,捂住的地方大多是頭發,但似乎真的很有效地隔絕了外界的聲音。氣球爆破的聲音仿佛遠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聲音,一時攪亂了她的思緒。

他捂住自己耳朵的時候,上身是微微曲着的,她一擡眼,就能看見他眼裏的自己。

砰砰砰——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仿佛散落的珍珠,沒了章法,亂了節奏。

……

下午,祝承結和Luna姐去和當地社區的幹部聊事情,而她們就在基地給小朋友們組織了幾個小游戲。

三個小時之後,兩人終于返回。

祝承結找了個小凳子坐下,在一旁聽連枝給小朋友講童話故事,教室的玻璃門忽然被林業從外面推開。

“C.J!”林業喊他。

祝承結擡眼望去,神色有些慵懶惬意,他人坐在小凳子上,背靠在牆邊,畫面一點都不搭。

“念初姐說打不通你電話,她來小北山了,叫你去接她。”林業走到他身邊,壓低聲音說道。

連枝猛地頓了兩秒。“白雪公主吃了……”

“她吃了毒蘋果嗎?”小女孩天真地問:“真的有毒嗎?”

連枝舔舔嘴唇,回過神,“真的有毒。”

餘光裏,祝承結站起來,一邊摸手機一邊往外走。

“現在去接念初姐嗎?她現在好像在……”林業追了上去。

“白雪公主死了嗎?”女孩子很難過。

連枝安慰女孩子:“沒有死,只是沉睡了,需要王子的吻才能蘇醒過來。”

“可是為什麽一定要王子的吻呢?”女孩搓搓臉皮,滿是不解。

“因為王子的吻有魔力呀。”連枝說。

祝承結是開車去接的趙念初。

她沒有事先跟祝承結商量,不但人來了,還帶了一堆禮物,大多是給當地小朋友的。

當趙念初以一副老板娘姿态出現在基地時,引起了不小的騷動。雖然騷動大多是因為看到禮物而異常興奮的孩子們。

趙念初去過公司幾次,她姿态高傲,每次進門,高跟鞋在地上踏踏響,不想讓人注意都難,但聽說只是老板的朋友,其他信息,衆人就不知道了。

趙念初熱情地與大家寒暄,麻煩大家分發一下禮物。

視線掃過衆人,她的目光在連枝身上頓住,她直問:“你怎麽在這?”

趙念初眉頭擰成了川字,那種強烈的不适感湧上心頭。

“嗯?你們認識?”林業插話,很是疑惑連枝和趙念初這兩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認識。

“……”連枝沒有開口。

“認識。”趙念初翻了一個白眼,雙手環胸,語氣不善,“我可是印象深刻……”

她的眼神很直白,赤/裸,連枝能感覺到她眼底的不屑和輕視,這讓連枝想到醫院的那個夜晚。在他面前,自尊碎得稀爛,仿佛有什麽無形的東西,擋在他倆之間。

連枝害怕這種正面對抗,她羞愧地低下頭。

“念初,”祝承結觑着她,聲音很輕淡,卻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連枝是我朋友。”

聞言,趙念初臉上劃過一絲尴尬,望着祝承結那張臉欲語又止。

晚飯還是昨晚的燒烤,因為太多,一頓根本吃不完,為了避免浪費,今晚接着吃。

趙念初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她嫌場地太簡陋甚至有些髒,食物太單一,烤法太原始,一連嘆了很多口氣。

鋒哥尴尬地解釋,說下次有機會,找個更好的地方。

趙念初直說:“不用找了,下次也不來了。”

鋒哥面露尴尬,只能打哈哈聊其他的話題。

連枝和陳悠然坐另外一桌,她沒什麽胃口,吃了兩口素菜就飽了。

“怎麽吃這麽少?”陳悠然問,雖然她沒直說,但她能感覺到,自從趙念初來了,連枝就沒什麽精神。

她在祝承結公司實習這麽就,自然是知道趙念初這人的存在的,只是她不知道,連枝居然和她認識。

“不太餓。”連枝說。

“是不是口味太重?要不我們待會兒去買點夜宵?”

“沒事。”連枝拒絕了陳悠然的提議,“不是很想吃。”

……

吃過飯,祝承結和趙念初有私事要聊,他倆去了對面的亭子。

人剛走,鋒哥就問起:“那個趙小姐是祝先生的女朋友嗎?”

“不是。”林業說:“他倆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

“哇——”劉姐驚呼,“我還不知道老板居然有個青梅,天,怪不得怪不得。”

連枝起身。

陳悠然眼神追過去:“你去哪?”

“洗手間。”

連枝走出門,迎面的風吹散長發,只覺得好冷。她把手揣進兜裏,往洗手間的方向走。

猝不及防的,看見他倆站在亭子下,一側是潺潺的湖水,蕩漾着頭頂的燈光。

連枝腳底像被吸了磁鐵,一動也不動。

燈光很暗,她其實看不清他們的臉,只看見嘴巴動了,也聽不見說了什麽。

偷聽別人講話,并不是什麽好習慣。連枝暗罵自己,邊搖頭邊準備離開這裏。

不知亭子裏的人講了什麽,趙念初一把紮進了祝承結懷裏。

從連枝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們似乎擁抱着彼此。

連枝心口壓了一股氣,只感覺悶悶的,腦子也很亂。

明明沒有被發現,她卻像被抓包一樣慌張無措。

連枝命令自己挪動腳步,轉身,快步沖向洗手間,反手鎖上門,坐在馬桶上,深呼吸讓自己平複。

一種無法言說的難過湧上心頭,鼻尖酸酸的。

那晚,連枝睡得很不好,陳悠然找她聊天,她裝作睡着沒有回答,陳悠然便以為她真的睡了。

可是連枝一直沒有睡,她不停地翻身,望着天花板,再翻身,聽到陳悠然的呓語,依舊毫無困意。

莫名其妙的,她默默的流淚。斜對面的KTV裏還有人在唱歌,第三天了,還有人唱死了都要愛。

第二天便是回程,Luna姐讓前一天通知大家7點起床。陳悠然醒來時,連枝早就收拾好,一個人趴在窗邊看風景。

陳悠然走過去,“你什麽時候起來的?”

“剛剛。”

話是這麽說,陳悠然是一點都不信,進了衛生間洗漱。

先起床的一批人已經去吃早飯了,劉姐發了一個定位到群裏,讓大家帶好東西過去吃早飯,到時候就在那兒出發。

等陳悠然洗漱完,收拾好東西,這才跟着連枝下樓。那會兒已經七點半了,群裏催得緊。

在樓下看見祝承結之前開的車,窗開着,車也啓動着,就是沒人。

陳悠然疑惑:“人呢?萬一認錯了也不好……”

連枝卻覺得慶幸,帶着陳悠然跟群裏的導航路線過去,走了十分鐘,地方是到了,可根本沒有所謂的早餐店。

連枝原本是個很溫和的人,卻不知為何,那天早上第一次有了小脾氣,她在群裏說:【跟着導航過來,店卻不在這兒。攤手.jpg】

話剛發出去不久,祝承結就回複了她:【我的車在樓下等你們。】

過了幾秒,他又說:【站在那裏別動。】

連枝看到了,想了想卻沒回複。往上翻聊天記錄,才發現原來他都在群裏說過會在樓下等。

但她沒有看到。

陳悠然眼尖,瞅着另外一個路口的店面很熱鬧,說:“定位都是定在附近,早餐店離這兒鐵定不遠,我們去那兒看看!”

結果過去一瞧,還真是,Luna姐他們正在吃早飯。

連枝和陳悠然過去,也叫了小籠包和粥。

吃飯的時候,連枝沒有看手機。剛喝了兩口粥,陳悠然拿起手機,說:“枝枝,你回複一下C.J的消息吧。”

連枝放下碗,拿起手機,微信群裏,祝承結艾特她問她在哪。

連枝咬着唇,斟酌回複:【已經到了。】

很幹脆、簡單的回答。

連枝放下手機,繼續埋頭吃飯。

祝承結開車過來的時候,連枝感覺到了。

停車的聲音,劉姐他們打招呼的聲音,他向老板點餐的聲音,從她身後飄過來。但她始終沒回頭,專心吃自己的飯。

倒是陳悠然朝他招了招手。

祝承結進門,走近她倆這桌,依舊是一貫溫和的語氣,仿佛在關心:“最後怎麽過來的?”他望着連枝。

連枝頭低着,以為他在和陳悠然說話,所以并未擡頭,也沒有回答問題。

“走過來的。”陳悠然馬上接道:“定位離這不遠。”

祝承結點點頭,又瞥了眼連枝的頭頂,坐到她身後那桌吃飯。

陳悠然沒看到趙念初,她往外瞥,發現人坐在車上就沒下來,應該是不打算吃早飯。

吃過早飯,祝承結付了錢。

Luna姐在門口發話,“大家帶好東西,上車咯,我們準備回去啦!”

連枝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拉着陳悠然往最後的商務車走:“我們坐那輛車吧。”

與此同時,祝承結轉過頭,目光掃過人群落在連枝身上,卻見到她直接轉身,毫不猶豫地走向另一輛車。

“C.J?”趙念初在車裏喊他,“不上車嗎?”

直到她上車,都沒回頭看一眼。

祝承結收回視線,嘴巴抿成一條線,他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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