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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是個豔陽天，陽光在窗戶與窗簾之間的縫隙落下一道狹長的光線，屋內一片淩亂，褲子、鞋子、黑色絲襪，全都胡亂地擺在地板上。

門外傳來墨墨的唔唔聲，平時早上祝丞結都會帶它出去遛一轉，可那天，墨墨等到花都謝了，卧室的門也沒打開。它只能趴在落地窗前曬太陽，眼巴巴地看樓下草地上歡脫跳躍的狗崽子們。

連枝這一覺睡得很安穩，迷迷糊糊間，她感覺脖子癢癢的，像有什麽羽毛一樣輕的東西在浮動。她伸手撓了撓，閉着眼睛翻身換另一個睡姿。

可那人偏偏不讓她如願，她被拉回來，那感覺從脖子轉移到胸前。

熟悉的手機鈴聲驟然響起，連枝皺了皺眉，她不耐，可那鈴聲一直在響，一副她不接那邊就不休的架勢。

連枝被吵醒，她睜開眼睛，揉了揉眉心。祝丞結俯在她身上，見人醒了，湊過去親了親她的臉，眉眼彎彎：“早。”

連枝的眉頭漸漸舒展開，她不好意思，想要把臉埋進枕頭裏。手機還在響，膩歪了一下，她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伸手去拿電話。

說話時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很啞。連枝清了清嗓子，電話是餘子晨打的，問她今天怎麽還沒來上班，剛剛朱女士過來問，他幫忙請假了。

寂靜的房間裏，餘子晨的聲音清晰地落進耳膜。

連枝一愣，擡眼看了時間，居然已經十點，她這一覺竟然睡到現在！

“哦，謝謝你幫我請假。”連枝的話音剛落，祝丞結便俯身，繼續剛才沒做完的事。

“你聲音怎麽了？是不是感冒了？”餘子晨擔心地說：“那我下班來看你吧？”

細密的吻落下，連枝敏感得不行，她覺得祝丞結一定是故意的！

連枝咬緊牙關，擠出一句“不用！”便猛地挂斷電話，她伸手去拉他，可卻已來不及。連枝看不見他的臉，只見那頭頂的黑發像墨一樣濃。

連枝攥緊拳頭，心髒像是有無數只螞蟻爬過，被蠶食，被瓜分，密密麻麻，像要死了一樣。

祝丞結擡起頭，那雙黑眸像薄霧籠罩的遠山，他回到她面前，細細觀賞她的神情；連枝眼眶濕潤，她伸出手，撫上他的臉頰，卻倏然發現了自己右手中指上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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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丞結就在她錯愕的神情中吻上她，連枝嘗到了自己的味道。

……

沖完澡出來，祝丞結抱着她去了次卧，連枝軟趴趴的，像只樹袋熊挂在他身上。

祝丞結輕輕拍她的背，問她要不要再睡會。

連枝搖頭，她趴在他胸前，伸出右手上的戒指，眼睛裏像綴滿了星星，她擡頭問他：“什麽時候準備的？”

祝丞結居然也會不好意思，他的眼底泛着濃濃的笑意：“去年。”

連枝心髒一窒，那股愧疚感湧上心頭，她望着祝丞結，誠懇地說：“對不起。”這姍姍來遲的道歉，終于在一年後的今天，可以坦誠地講出來。

“我那時候……不知道為什麽，就好像是困在一個封閉的玻璃房裏……總是會覺得自己這樣不行，那樣也不好，老是想東想西，患得患失的。可是你那麽、那麽好，我就想，要是我能再優秀一點就好了，所以很想去你去過的學校……可我又怕你不理解我，我又希望你想起我的時候都是好的一面，但如果在你面前承認自己的弱小，我就會覺得很難為情。所以，那時候我什麽都沒跟你說，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

“我知道。”祝丞結輕輕拍着她的背。

連枝撐起下巴看他，“你以前說你不會和前任複合，我什麽都沒說就走了，就以為你會讨厭我。”

祝丞結搖頭，連枝閉了閉眼，知道他眼裏的含義。

他說：“我一開始确實有些生氣，也埋怨你為什麽從來都沒跟我提過，如果你提前和我商量，沒準我也會鼓勵你去呢？結果你什麽都不說，怎麽問都不說，簡直被你搞得沒脾氣。”

聽他這麽說，連枝更愧疚了。

“可是後來，”祝丞結示意她等他把話說完，“後來我收到你的轉賬，知道我父親單獨約見過你，知道你只想去我畢業的學校以後，我就大概理解你的想法了。

其實，你走後，我有時候也會反思，是不是我以前什麽地方沒有做好，讓你沒有安全感，讓你沒有感覺到我是需要你的。”

毫不誇張地說，聽到他這麽講的連枝，眼淚瞬間溢滿了眼眶。她狠狠地搖頭，在他衣服上擦掉眼淚，捧着他的臉，認認真真地糾正：“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問題！”

祝丞結握住她的手腕，繼續說：“你以前好像非常好奇我到底為什麽喜歡你，雖然我覺得這根本說不清，但如果你一定想知道的話，我喜歡你堅韌、純粹、真誠、勇敢，我喜歡你上進、獨立、聰慧、謙遜，我喜歡你踏實、可靠、說到做到、不驕不躁。”他笑着，眼睛清亮，瞳孔裏倒映着她的樣子：“我也喜歡你喜歡我。”

連枝捂住臉，早已泣不成聲：“我……我哪有你說的那麽好！”

祝丞結扒開她的手，幫她擦掉眼淚，補充道：“不止是這些，我也喜歡你的固執、敏感、弱小，所有你覺得不好的缺點，我都喜歡。因為枝枝，正是這些東西，造就了現在的完整的你。我們不是神。我也有缺點，也有不好的一面，也有弱小的一面，以後我們在一起的時間越長，你就會慢慢發現，原來看起來那麽厲害的祝丞結，其實也有膽小害怕的時候。”他撫着她眼下，溫柔地說：“讓我們一起去發現它，面對它，接受它，好不好？”

連枝哭着點頭，再次緊緊抱住他，她忽然覺得，上帝關門時給她留的那扇窗就是他吧。

“好啦，不哭了。”祝丞結捧着她的臉頰，幫她把眼淚擦幹，“再哭就不漂亮了。”

“你沒說……”連枝吸着鼻子，咕哝着。

“什麽？”

“你沒說喜歡我漂亮。”

祝丞結笑出聲來，他順了順她的後腦勺，“嗯，還喜歡我們枝枝漂亮。”

“等一等。”祝丞結忽然翻身下床，去主卧拿了另一只戒指過來，将盒子遞給連枝。

他朝她伸出左手，說：“該你了。”

昨晚是我給你戴的，今天該你給我戴了。

連枝坐起來，打開戒指盒，那是一枚金色的男款戒指，和她手上的是一對。

她取出戒指，握住祝丞結的手，緩緩地戴到他的中指上。

連枝擡頭看他，兩人相視而笑，她忽然低頭，吻了吻他戒指那處的。

很虔誠的一個吻，像他對她一樣。

本來溫馨的氛圍被連枝肚子咕咕咕的聲音打斷，折騰了這麽久，又說了這麽多話，她早就餓了。

祝丞結笑了一下，說：“我去做飯，你想睡覺的話，就再睡會。”

“好。”連枝想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

祝丞結離開次卧，把主卧的衣服和床單都拆下來丢進了洗衣機，拉開窗簾，金色的陽光落了滿地，窗外是一片藍天。

他哼着開心的調調路過客廳，去了廚房。墨墨猛地沖了上去，對着他叫，像是在找他算賬。

“噓，晚上帶你出去。”祝丞結越過它。

墨墨居然聽懂了，立馬用尾巴蹭了蹭他的腳踝。

祝丞結倒了杯牛奶過來，讓連枝先墊墊胃。連枝應下，從他衣櫃裏翻了一套運動套裝穿上，洗漱好走出來，客廳光線充足，外面風景大好。

祝丞結說茶幾上有水果餅幹，讓她自己打開吃。

連枝說好，這才有時間看手機。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來自陳悠然的未讀消息居然有99+。連枝點開，就知道她會問什麽。

連枝啃一口蘋果，知道陳悠然肯定着急，于是趕緊回她：【和好了。】

那邊仿佛就守在手機邊，發來好多個感嘆號：【真好！】

【難怪現在才回複我/doge】

連枝：【……】她就知道，陳悠然這家夥，完全不正經。

那邊在一直催連枝講複合細節，連枝說，下次找時間當面聊。

陳悠然便說：【那找個時間你們一起來呗，我也好久沒見過C.J了。】

連枝應下，說改天約個時間。

中飯做的很簡單，冰箱裏沒什麽菜，祝丞結一邊吃一邊說，下午一起去逛逛超市，買點她喜歡的吃的。

結果話剛說完，他的電話就響了，林業說：“C.J，上次約的那位吳老板已經快來公司了，你現在在哪裏啊？需不需要把會議延遲一下？”

祝丞結：“……”

挂了電話，祝丞結投來抱歉的目光。

連枝說：“公事要緊，你快去吧，我在家等你回來。”

“不會花太久。”站在玄關，祝丞結抱了抱她，依依不舍。

“嗯嗯。”連枝點點頭，“你去吧。”

“無聊的話看電視，你知道怎麽用，”祝丞結說：“書房裏的書你都可以看，如果……”

“我知道啦！”連枝覺得他像在叮囑一個小朋友，“你放心吧，我待會看看綜藝，不會覺得無聊的。”

“行。”祝丞結點點頭，“走了啊。”

“拜拜。”

祝丞結走出去，門将将要關上時，他又推開門走進來，傾身抱住她。

連枝也抱着他的腰。

“這回真走了。”祝丞結松開她。

“好。”連枝點點頭，門完全關上了。

他一走，整個房間就靜了很多。

連枝吃過飯，把碗筷都放進了洗碗機，又把洗衣機裏的床單衣服晾到陽臺。

等挂完，她拍拍手，轉眼看到了擺放在陽臺上的綠蘿和君子蘭。

是那年她和他一起逛超市時買的，這麽久了，還長得很好。

連枝給盆栽澆了水，又給主卧的床換了新的被單和被套。

電視播放着當紅電視劇，門鈴卻突然響了。

率先聽到的墨墨翻身，朝門口汪汪了兩聲。

連枝從主卧出來，心裏疑惑着，這個時間門鈴響，不是物業就是……

連枝推開門，外面站着一個穿着米白色連衣裙的陌生女生。

她手裏提着紙袋，應該是什麽禮物，門一打開，就聽見女生明快的聲音傳來：“C.J你看我給你帶了什……”

擡頭看到連枝的一瞬，闵瑜一時怔住。

“你找C.J？他現在不在家。”連枝愣了一下，說道。

見到不認識的人，墨墨充滿敵意地汪汪起來。

“墨墨！”連枝扭過頭，訓了狗狗一聲，墨墨便嗚嗚地不叫了，卻還是頗有敵意地盯着闵瑜看。

過道的風吹過，連枝扭回頭，她不經意地擡手，将遮眼的一邊頭發別到耳後。

闵瑜看到了她手上的戒指，以及她那熟悉的側臉線條——

和她曾經在祝丞結手機屏保上見到的那張照片一模一樣。

而現在，那個女生站在自己面前，身上還穿着祝丞結的衣服。

“你找他有什麽事嗎？”連枝輕聲問起。

闵瑜眉頭皺起，轉身哭着跑開了。

連枝有些意外，頓了頓，默默地關上了門。

她回到沙發邊坐下，給自己洗了葡萄，一邊看電視一邊回憶，終于想起為什麽會覺得那個女生的聲音熟悉了。

祝丞結是在傍晚時回來的，他打開門，在玄關換了鞋，發現連枝和墨墨一人一狗坐在落地窗前看外面的景色。

他走過來，連枝扭頭，“回來啦。”

祝丞結坐到她身邊，把人抱進懷裏，問她在看什麽這麽入迷。

連枝說：“看到那只草叢裏的大狗狗了嗎？河邊還有飛鶴，好漂亮。”

祝丞結朝她指的方向望去，“嗯，是很漂亮。”

“事情都處理完了嗎？”連枝問。

祝丞結點頭，“對。”

“順利嗎？”

“很順利。”

“真好。”連枝握着他的大手玩，頓了頓，她主動提道：“下午的時候，有個女生來找你。”

“嗯？”祝丞結疑惑，眉頭微擰，“誰？”

連枝搖了搖頭，說：“我不認識，她看到我，哭着離開了。”

祝丞結握住她的手，想說什麽，卻被連枝搶了先。

“其實，我今年畢業的時候給你打過電話。”連枝望着他的眼睛，說：“是一個女生接的，說你在洗澡。”

祝丞結的眉頭緊皺，困惑着，無語的表情，他緊握着她的手，鄭重搖頭。

連枝懂他的意思，她點了點頭，笑着說：“所以後來，我一度以為你身邊有人了來着。”

“沒有其他人。”祝丞結說：“我不知道你給我打過電話，如果我知道……”他怎麽會等這麽久？

“我知道。”連枝閉了閉眼，她知道這是女生的小心機，不過好在最後他們還是在一起的，這就夠了。

“可是C.J，你的魅力真的好大呀，那麽多人喜歡你，我好有壓力。”

“我不也是。”祝丞結跟她翻起舊賬，“你那個同事有點兒意思啊。”他說的是餘子晨。

“可是我的心只在你這裏。”連枝說。

祝丞結抱着她，低聲耳語：“我也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