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夢境的程度

孫醫生的私人工作室挂靠在A市最大的醫療機構, 停車場裏有個單獨的電梯上去，不需要和前面醫院的來來往往病人擠在一起。

電梯門打開，聞景默默跟在傅星閑的身後往外走。

環境還不錯, 很清靜, 走廊周圍裝飾着綠植, 前臺妹子長得很可愛，笑吟吟地鞠躬：“歡迎光臨。”

傅星閑拍拍聞景：“我去登記, 你坐着等會兒。”

聞景嗯了一聲，在旁邊等候區的沙發坐下。

前臺妹子頭一次接待這麽帥的病人, 還是兩個！

雖然職業素質讓她盡量維持了商業表情，但臉上還是微微發紅。

“傅先生……好的, 現在還沒到預約時間, 孫醫生還在接待上一位客人。”

傅星閑：“沒事，我們等一會兒, 怕堵車, 出門早了點。”

他側頭, 突然發現前臺桌子上放了個手機，屏幕裏面一堆卡通小怪獸正在沿着彎彎曲曲的小路前進。

看上去挺可愛的。

前臺妹子在訪客表上登記完，正擡起頭想說點什麽，突然發現了傅星閑看着她忘記關掉的手機屏幕。

糟糕！都是客人長太帥, 不小心暴露了她上班劃水！

“啊……不好意思。”妹子趕快扣手機，“能不能不要跟孫醫生說……”

傅星閑看她一眼：“這是什麽游戲？”

妹子懵懵的：“保衛蘿蔔。”

“謝謝, 不會告密的。”

妹子愣了愣：“啊！對了，孫醫生說如果你們到得早, 讓我先給你們抽血。”

她拿起電話, 安排一個護士過來。

等待的過程中, 傅星閑回到聞景身邊坐下, 掏出手機，在APP商店裏搜索下載。

聞景側頭看過去：“你打游戲？”

屏幕上下載進度條變成百分之百，軟件安裝完畢。傅星閑把手機遞給他：“給你的。”

？？？

聞景皺鼻子：“我看上去是這麽幼稚的人？”

傅星閑：“你今天話很少，總是低着頭……心情不好？”

聞景沉默。

他現在和傅星閑相處都有些罪惡感，總覺得自己是在出.軌，完全搞不清楚自己和傅星閑算是個什麽情況，傅星閑不說，他也不知道怎麽開口，幹脆就這麽耗着。

或者見了醫生，了解了關于高契合度的更多信息，就能做出判斷呢？

手機屏幕上的蘿蔔瘋狂賣萌。

這游戲似乎流行過一陣子，但聞景以前沉迷技術，沒玩過。

他也不知道怎麽回答傅星閑的問題，幹脆伸手接過手機，這樣就不用說話了。

“開始游戲”。

……

五分鐘後，聞景覺得，這游戲還挺好玩的。

特別是那坨粑粑，非常搞怪。

第一次看到這個炮塔的時候，聞景正在喝前臺給的水，直接笑噴了。

玩着玩着，他就忘了早晨自己暗暗下的決心：一定要和傅星閑保持距離。

聞景懶洋洋地靠着傅星閑，玩得津津有味。

傅星閑手搭在他肩膀上，揉了揉他的小卷毛，又捏捏軟軟的耳垂。

直到護士拿着工具過來給他們抽血，聞景才發現姿勢不對。

艹！

他默默坐直，往旁邊移動了點。

護士在做準備。

傅星閑感覺身邊一空，看了聞景一眼。

少年目光還在手機屏幕上，但表情略有些僵硬，嘴唇抿着。

傅星閑垂眼：“怕疼？”

聞景咬牙：“對。”

傅星閑輕笑。

護士轉過身來：“我會輕輕的。”

聞景：……

抽完血，診室的門打開，孫醫生送前一位病人出來，和他們打招呼。

“來了？驗血結果估計半小時出，你們先進來吧，我們聊聊。”

診療室裏布置得簡潔溫馨，旁邊有沙發茶幾，還有功夫茶的茶壺茶杯。

除去那些醫療用的工具，倒看不出來是看病的地方。

孫醫生從架子上摸出來一份報告，放在兩人面前的茶幾上。

“昨天驗血結果出來了，兩個人都有信息素紊亂的情況，聞景比較重，但總的來說都不嚴重，可能是因為之前你們已經進行過撫慰了。”

“另外從中午和晚上兩次的檢查，也能看出來紊亂情況有所好轉。你們血液中的彼此的信息素濃度的确和已經進行過标記行為的情侶類似，雖然各種表現不完全一致……”

孫醫生頓了頓：“你們真的沒标記？”

聞景臉很紅：“沒有！”

傅星閑蹙着眉頭，翻開報告仔細看。

孫醫生笑笑：“能看懂嗎？”

傅星閑不搭理他。

孫醫生又問聞景：“昨天只靠着衣物上殘留的信息素睡的？”

聞景點頭。

孫醫生：“睡得好嗎？有沒有做夢？”

聞景：……

他不太擅長掩飾自己的表情，孫醫生瞬間來了興致。

“夢見了什麽？”

聞景往沙發後面靠了點，警惕地問：“這個和我們看病有關系嗎？”

孫醫生翹起二郎腿：“高中生理課沒好好學吧，信息素契合度會同時影響到心理和生理。很多時候你做出的選擇，看上去和信息素毫無關系，但其實已經受影響了。夢境是其中一個很重要的體現。”

聞景有點懵，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說什麽。

孫醫生：“還是你做的夢不太好意思說？”

他扭頭看看傅星閑：“你先出去研究，讓我和聞景單獨聊會兒。”

傅星閑擡頭看他一眼，臉上沒什麽表情。

孫醫生伸手請：“看懂需要點時間吧，外面安靜。”

傅星閑起身：“他年紀小，不懂事，你別老逗他。”

兩個人同時抗議。

聞景：“你年紀大？？”

孫醫生：“你當我什麽人了？”

Alpha出去，診療室只剩下兩個人。

孫醫生用剛燒好的水泡了一壺茶，細細的水流落下，淡淡茶湯清澈，清淺的香氣散開。

他把一杯茶放在聞景面前。

“你不用太緊張，我們随便聊聊。”

“你和傅星閑的這種情況，專業名詞叫做信息素依賴。一般成年人如果遇到信息素依賴，問題不大。他們能夠選擇是否要和這個人在一起，或者并不想在一起。只要和自己的另一半完成臨時标記，他和其他人的契合度再高，也不會對生活産生影響。”

“但你們有點特殊，因為年紀太小……你應該不會為了躲開他，随便找其他人标記吧？”

聞景搖頭：“顯然不會。”

孫醫生：“那就行。你們倆的血樣已經送檢了，因為比較複雜，預計一周後才能出來，但我估計契合度不會低于95%。”

“根據現階段的研究結果，契合度到了90%以上，兩個人對對方的信息素依賴程度會随着相處不斷增加。如果把握不好分寸，可能在你們成年之前，就已經和完全标記的表現類似，徹底分不開了。”

聞景震驚：“沒有标記，也分不開？”

孫醫生：“是的，國內超高契合度的研究才剛剛起步，研究案例不過兩對。目前有一對兒就是這樣，青梅竹馬整天黏在一起，早早定下婚約。另外一對兒是其他市剛剛發現的，具體情況不清楚。”

“本來還有一對兒，契合度92%，其中的Omega有未婚夫，結婚完成完全标記了以後，兩個人之間的依賴就消失了。”他嘆了口氣，“少了個研究樣本。”

聞景：……

“好了，說了這麽多，還是得跟你聊聊你的夢。根據之前志願者的情況來看，他們會經常夢見彼此，只有見面肢體接觸以後才能減少這種情況……你有這樣的情況嗎？”

聞景點頭。

孫醫生：“頻率如何呢？”

聞景：“……之前在一起住的時候比較少，就這周開始，每天晚上都做夢。”

孫醫生從旁邊拿起幾張紙夾在板子上，用筆做記錄：“夢裏都有什麽？是撫慰的動作嗎？”

聞景像個木頭人一樣暫停了一會兒，緩慢點頭。

孫醫生：“是什麽程度的撫慰？”

聞景：“可以不回答嗎？”

少年小臉通紅。

孫醫生嘆氣：“好吧，那這周你們兩個肢體接觸很少是嗎？”

“基本沒有。”

“撫慰程度是不是逐漸加深？”

“……嗯。”

“那說明是真的非常欠缺信息素，所以身體提出了預警。”

孫醫生停了一下，把手裏的紙張給他看：“能不能大概給個提示，夢裏的撫慰程度最多是？”

聞景抿着嘴，視線掃過表格，慢慢擡起手，點了點列表裏的“臨時标記”。

“親吻呢？有沒有？”

聞景看向腳尖，細微點頭，耳朵燒得通紅。

還好傅星閑出去了。

孫醫生：“你對他的感覺呢？是喜歡嗎？”

聞景瞥他：“表格裏沒這個問題。”

孫醫生：……

“的确是想問來做個參考。不過目前協會裏不太會把這條當作判斷标準，因為無法判斷這個‘喜歡’是不是被信息素影響的結果。”

聞景哼哼。

這醫生就是八卦。

“信息素協會的建議是：如果對其他人産生了信息素依賴，并且經常夢見對方，最好每天記錄夢境，看看夢裏撫慰的程度如何，判斷白天需要和對方接觸的時間。夢就像是預警，在提示你身體裏對方的信息素含量不足，需要補充。如果夢中撫慰程度不深，就可以減少點接觸，盡量延遲你們兩個這種類似完全标記形成的時間。”

聞景：！！！

還要把夢記下來？太羞恥了吧。

孫醫生：“另外光看夢境也不夠，以後我會定期去給你們采集血樣的，随時監控情況。你們兩個還小，最好不要早早定下來一輩子。你還有什麽問題嗎？”

聞景緩了緩神：“這個……現在契合度檢測結果還沒出來，我感覺做夢不太能證明你說的契合度高啊。”

孫醫生笑了笑：“為什麽這麽說呢？你有什麽反例？”

經常有些患者喜歡挑戰醫生的權威，他司空見慣。

聞景：“在認識傅星閑之前，我就一直在做夢啊，夢見同一個人，只不過最近夢見的人換了一個。”

孫醫生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一直在做夢？”

聞景點頭：“是我小時候遇見的一個人，我去找他很多次都沒找到，後來就經常夢到他，我一直覺得那是我的Omega。”

孫醫生瞪眼：“你的Omega？”

聞景：“我以前一直覺得自己會分化成A的，你看我的個子，是不是蠻高的，和其他Omega不太像。”

孫醫生皺眉：“小時候做過血檢嗎？”

聞景：“沒有。”

孫醫生：“那你為什麽會覺得你是A？”

聞景：“不知道。”

孫醫生：“大概率做過了，只是你不記得。”

他起身在屋子裏走了幾步：“沒道理啊……難不成，你以前遇到的那個人，和你的匹配度也特別高，也産生了信息素依賴？但是他是O？”

孫醫生又看聞景：“你怎麽知道他是O？”

聞景：“他長得特別可愛，味道甜甜的，看上去也軟軟的，Alpha應該不會這樣吧。”

有道理。

孫醫生：“那也不對啊，如果你遇到了一個匹配度和你很高的O，你應該還是會轉化成A，并不會受影響。你遇到傅星閑是什麽時間？”

聞景：“學校體檢結束，通知我要分化成O之後。”

孫醫生：……

“是不是你們兩個之前就遇到過，但是你不知道？”

聞景給他比了個大拇指：“你說對了，我是不知道。”

……

孫醫生摸着下巴打量聞景。

好大一個信息素研究樣本在面前，但是邏輯理不通。

“我有空的時候再琢磨一下，接下來我跟傅星閑聊聊，問問他的情況。”

聞景又出去保衛蘿蔔了，傅星閑拿着報告進來。

孫醫生和這位聊天就放松多了，門一關他就扔炸彈。

“和聞景契合度高的人，可能不止你一個。”

傅星閑把報告扔給他，轉身坐下：“我知道。”

孫醫生詫異：“你知道？”

傅星閑：“他以前就跟我說過，他有個夢中情O。”

孫醫生：……

“意思是，他不喜歡你，喜歡你的競争對手？”

傅星閑靠在沙發上，抱着手：“我不是來和你聊八卦的。”

孫醫生：“行，最近做夢不？”

“做。”

“頻率？”

“每天。”

“夢裏會夢見聞景？”

“嗯。”

“夢裏兩個人在做什麽？”

傅星閑淡淡看他。

孫醫生晃了晃手裏的紙：“信息素契合度評價表，信息素協會制訂的。”

傅星閑看見那一排撫慰程度，伸手：“我自己來寫。”

孫醫生把評價表和筆遞給他。

筆尖指在第一個選項，牽手。

筆尖移動，沒有打鈎。

孫醫生挑眉，連手都不牽？這麽純情？

傅星閑看着後面的選項，遲疑了一會兒，手動了。

親吻，勾。

擁抱，勾。

……

臨時标記，勾。

完全标記，勾。

好家夥，只有牽手沒勾。

孫醫生把表格拿回來，實在沒忍住，問：“你是不是把自己憋壞了？”

傅星閑用手撐着臉，低頭看木地板：“不是表格裏的問題，我拒絕回答。”

這倆小子還挺像。

孫醫生：“我跟聞景說過了，你們需要控制接觸的頻率和時間，可以根據做夢的內容和我這邊血檢的結果調整，其他得等一周以後契合度報告出來……”

“如果确認你們的契合度的确超過90%，到時候信息素協會會派專家過來跟進你們的情況。我已經跟傅總請示過了，他說沒問題，可以配合研究。”

“還有，記得帶聞景一起鍛煉身體，他太弱了，所以神經衰弱的情況會比你更嚴重。”孫醫生頓了頓，“倒是被你家養胖了些。之前他分化的時候，身上沒有一點肉，氣色也不好。”

“最後一件事，你們兩個還得去做全面檢查，檢查內容我已經發給前臺了。”

傅星閑離開診療室，看見聞景還在那裏玩手機。

他伸手過去，按下電源鍵，手機黑了。

聞景擡頭：“幹嘛啊？”

傅星閑：“休息會兒眼睛，我們要去體檢了。”

聞景氣鼓鼓。

傅星閑打量他的臉，感覺他的氣色是比以前好很多。

“看我幹嗎？”

“孫醫生說你胖了。”

……

聞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覺還是平平的。

“走。”傅星閑拉住他的手，帶着他往外走。

“等等！”聞景想抽手，抽不走，“醫生說了要控制肢體接觸頻率！”

傅星閑：“根據我的夢，我覺得應該還不夠。”

聞景眯眼看他：“你到底夢見什麽了？”

傅星閑：“你呢？你夢見了什麽？”

聞景閉上嘴。

他這個夢吧，情況就有些複雜。

公平起見，還是都不問了，這樣對大家都好。

傅星閑看見他的表情，回頭去敲診療室的門。

“如果兩個人夢的程度不太一致，按誰的算？”

孫醫生：“以聞景為準。”

傅星閑頓住：“以Omega為準？”

孫醫生：“不，目前還沒有指導建議，但是你們倆……你比較能忍，他又身體不好，所以看他。”

“謝謝。”傅星閑面無表情關上門。

“噗~”聞景笑出了聲。

……

預約檢查的不止他們倆，不過隊伍不長，前面也就2、3個人。

聞景坐在旁邊椅子上，感覺就很無聊。

他扯了扯傅星閑衣服：“哥，我想玩你手機。”

傅星閑冷淡：“你不也有手機？”

聞景：“通關記錄都在你那裏，我不想從頭來啊。”

傅星閑看着他不說話。

聞景難得打游戲，有些上頭。他眼珠子轉了轉，拉住傅星閑的手。

“哥，給我玩會兒呗~”

傅星閑搓了搓他的手指頭，反握回去：“牽手怎麽玩游戲？”

聞景挽上他胳膊：“那就這樣？”

傅星閑輕笑：“五分鐘。”

聞景：“啊？只能玩五分鐘？”

傅星閑：“抱五分鐘，随便你玩。”

聞景：“……好。”

作者有話要說：

你又答應這麽快，原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