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騙個親親 …
演奏會那一天的傍晚,元明清收到一張票。
票印得十分精美,請柬式的折疊設計,封面天青色素雅的紙面上印着端莊卻不失優雅的字體,內頁則是鋼琴天才的側面照。元明清承認這張照片照得美極了,李無敵完美的臉孔上帶着一抹恬靜的淺笑,眉目清俊,氣質高雅,當真是出塵脫俗,非但能使樂迷紛紛傾倒,還能迷死一群花癡的樂盲。
——而事實證明好看的人怎麽擺弄都是迷人的,不管是拍照這般裝高貴,還是在床上打開赤裸的雙腿求人吃棒棒。元明清吻了吻票面上印的小情敵,內心像只發情的困獸般焦躁,那種可以咬咬肉爪子親親熱嘴唇的滿足感不是親一張小紙片兒就可以替代的。
從家門口打個計程車到音樂劇院只要十幾分鐘,走路也不過半個多小時,元明清看看時間,離演奏會開始還有兩個小時。他淡定地沒有心思吃晚飯,将門票夾進錢包,出門了。
“元明清今天又沒來上班,越來越放肆了!”貝樂執着他的孔雀毛原子筆,在賬本上寫了幾筆,“我必須扣他幾天工資以儆效尤。”
“你就裝吧。”馮趣翻看素材庫摸索着整理網店裝修,嘲諷道:“在江兆唯和陳躍進面前裝一裝也就罷了,在我面前還假正經什麽?二老板的工資是按天數拿的嗎?”
貝樂幹咳一聲,悻然擱下筆紙,站起來兩手插在口袋裏踱了幾步,在大落地窗前晃來晃去。他前兩天網購了一條民國風格的暗色細格子便褲,今天快遞剛送到就迫不及待地穿起來試試了,褲子剪裁合身,配着軍裝款的立領白襯衫,褲腰示意性地別上松垮垮的細背帶,襯出背部和臀部線條尤其挺拔,一派民國時期嬉皮風流的公子哥兒風範。
貝樂滿意地點點頭,覺得很有必要再去網購一雙軍統式的長靴和俏皮的呢子禮帽來搭配這身衣服。
馮趣冷不丁開了腔:“你屁股上是長了騷疔還是長了痔瘡?坐着會疼是吧?走來走去晃什麽晃!晃得老子眼花!”
貝樂憂郁了,只好坐下來,沒話找話說:“那兩只呢?”
“江兆唯去買套餐了,陳躍進去送市內客戶的貨。”
貝樂有些不滿,“怎麽讓他去送貨抛頭露臉?簡直破壞國王壇優雅高貴的形象!”
身為員工的馮趣沒好氣:“沒看到我在忙嗎?你每天都穿的這麽風騷怎麽自己不去送啊?”
身為老板的貝樂頹了:“……”
馮趣繼續忙自己的,貝樂安靜地翻看幾個商家和進出口公司剛寄來的商品目錄,兩個人默然相處了一會兒,貝樂自言自語:“呦,這一期出了不少很Q的粘土手辦……”
馮趣搭話:“我看到了,一套好幾個蘿莉,價格也實在。下個月進一些吧,陳躍進挺好這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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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每個月月初就把他的錢全騙光讓他整個月都不得不靠你養,這樣很滿足獨占欲是吧?”貝樂毫不客氣地拆穿他的陰謀。
馮趣聳肩,“不拿這些東西騙他,他的錢也是要被彩票店老板騙走的。”
“你到底喜歡他哪一點?”貝樂百思不得其解:“你給我解解惑呗!”
馮趣沉默。
貝樂起了調戲之心,靠過去捏捏他的下巴:“先後甩了我和小明,我還以為你眼光有多高呢,轉頭就暗戀上一個不帥又沒品的娘娘腔,總要給我個理由吧?”
馮趣扭開頭:“老板,你以前不是這麽三八的。”
“無聊嘛。”貝樂讪笑:“瞧,現在沒人,你跟我說說又不會死,我保證不告訴別人。”
馮趣點燃一支煙,在煙霧缭繞中面色冷淡地說:“你再帥再有品也與我無關,我過日子不是看着一朵水仙花就可以高潮的。”
“喂!”貝樂被激怒了,“這話什麽意思?我在床上有虧待你嗎?哪一次沒讓你爽?”
馮趣異常冷靜:“這只是比喻。”
貝樂斷然道:“這個比喻不靠譜,我不接受。”
“你不接受關我鳥事?”馮趣淡然将将目光投回顯示屏,接着忙碌。
貝樂犯了倔勁,忽地拔掉電腦插座:“我是老板,我讓你別做了你這麽勤快幹什麽?我今天還就要你說出個理由來!”
馮趣以最快速度做一遍自我反省,深覺自己說話惡毒這個毛病得改改了,不該傷害水仙花嬌弱的自尊心,畢竟水仙花一直待他很好。回想起這家店開張初始,他們倆正打得火熱,反正他也沒事做,就順理成章到店裏幫忙,不多久招了別的員工,他們只好偷偷摸摸,親熱一次像在偷情,滿足之餘別有一番趣味。至于分手,他沒覺得自己對不起誰,一早就說好是玩票,只是他先膩了,爽快揮揮手說拜拜,多麽理所當然,值得隔了這麽久還耿耿于懷嗎?實在要追究理由的話,毫無疑問,他對貝樂近似于精神病的自戀程度忍無可忍就是最大的理由——可是他們不當炮友,還是好友呢,這個理由說出來多傷感情。
無可奈何,馮趣一聲不吭的抽完一支煙,沉痛地瞎掰道:“你太完美了,我不夠帥又沒品,舉止不優雅說話又粗鄙,跟你相處常拉低你的檔次,對着鏡子做愛也由于我太平凡而破壞了美感,所以覺得自己高攀不起,常常失眠多夢、自卑多疑,我還是适合找一個普通人比較輕松……”
“你以前怎麽不跟我說呢?真傻啊!”貝樂瞬間軟化了,傷感地摸摸他的腦袋,感嘆道:“你和陳躍進會幸福的!”
馮趣默默吐槽:我呸!
江兆唯買了套餐回來,店小二般嗓門洪亮地喝道:“泰式排骨飯!誰的?”
馮趣伸手:“我。”
江兆唯端給他一盒套餐,又問:“炸醬面!誰的?”
馮趣也接過來:“死娘娘腔的,他送貨去了。”
“老板,你的……咦?”江兆唯拿筷子戳戳馮趣:“貝勒爺呢?”
馮趣想當然地說:“在後院吃玫瑰吧。”
果不其然,跟馮趣談了談往事,使貝樂感懷傷物,一個人坐在後院,他端着一面鏡子兀自神傷:老天爺真是不公平,把我生得如此國色天香,害我身邊的人都感到了巨大的壓力,紛紛離我而去……
他咬着一朵玫瑰花瓣,雙眼潮濕了:我的要求并不高,雖然曾經的伴侶沒一個配得上我,但我從不計較,對他們都是真情實意的,可是仍然不能阻止他們自慚形穢……難道?!!我就要像這盛開的玫瑰花一般,一個人美麗、獨自凋零?多麽寂寞!
他四十五度角擡頭望向蒼茫的天空,無聲地控訴:老!天!啊……
“老板,你的內髒湯和尿丸子。”江兆唯不知什麽時候出現,打斷了他的遐想。
貝樂無需情緒過度,轉頭端過湯擱在石桌上,邊掰一次性筷子邊教訓:“這是風情牛雜湯和迷夢汆丸子,怎麽好好的美食被你一叫就全無美感了?”
江兆唯嘿嘿傻笑,在他身邊坐下來,打開自己的揚州炒飯,“老板,我跟你一起吃。”
貝樂全無胃口地劃拉着牛雜湯,“你又點最便宜的?”
“剛給我媽彙了錢,沒錢啦。”江兆唯攤手。
貝樂想起他說過的夢話,頓時一陣心酸,舀了幾個汆丸子給他,“你的夥食我包了。”
江兆唯的耳朵抖了抖。
貝樂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噓,別告訴他們,要不每個人都跟你比,我哪來那麽多閑錢喂飽一窩男人?”
江兆唯丢下筷子抱住了他:“老板,你為什麽對我最好?”
“因為你最小嘛。”貝樂不假思索。
“我二十啦。”江兆唯眼睛濕漉漉地望着他。
“二十也小,比我妹還小好幾歲呢……”不知怎麽的,貝樂一對上江兆唯的眼睛,腦子裏一閃而過那晚荒唐的情事,登時從小腹蹿上來一股子燥熱,忙打掉他不老實的爪子掙脫開來,故作鎮靜的找個借口:“熱死了,別拉拉扯扯,你……去冰箱裏拿兩瓶啤酒。”
江兆唯依言回到小廳拿啤酒,看到陳躍進送貨回來了,還給馮趣帶了一串羊肉串。他酸溜溜地對好兄弟抱怨:“我也想吃肉。”
陳躍進挑出炸醬面裏的肉渣:“吃吧。”
江兆唯眼睛往馮趣瞟:“羊肉串,我也要!你真小氣,怎麽只帶一串啊?”
“拉倒!”陳躍進一呼嚕把挑出來的肉渣填嘴裏,“想要自己出去買咩~人家身上只有三塊錢了嘛。”
“靠……比我還窮。”江兆唯沒轍,抱上啤酒走了。
馮趣吃了幾口羊肉串,問:“真的就全身只有三塊錢?”
陳躍進熱火朝天地吞着炸醬面,一掏空口袋,“喏。”
“自己吃了嗎?”馮趣支着下巴看他。
“沒。”陳躍進三下五除二吃光了面條,“你給我留兩塊。”
“沒了,”馮趣咬住最後一塊羊肉串,将竹簽兒一丢,向他湊過去,含含糊糊地說:“唔,在我嘴裏,來吃。”
陳躍進想也沒想,腦袋一探,嘴巴一撅,舌頭一卷,把羊肉撈進了自己嘴裏嚼了幾下,這才呆住了:“啊咧……”
馮趣面無表情,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陳躍進刷刷刷抽出一坨紙巾給馮趣抹嘴:“嗷嗷!蛐蛐兒!對不起咩,我不是故意蹭你一嘴油的,擦擦,擦擦……”
馮趣若無其事,收拾收拾快餐盒丢進垃圾桶,坐回電腦前工作。
陳躍進心慌慌地繞着他轉:“蛐蛐兒,你生氣了嗎?”
“沒。”
“真的沒?”陳躍進惶恐不安地觀察馮趣的臉色。
“沒。”
“真的真的沒?”陳躍進含淚咬着衣角。
馮趣言簡意赅地丢出一句話:“再問我就生氣了,滾。”
陳躍進利利落落地滾出了他的視線範圍。
馮趣恨得牙癢癢的:廢物!老子騙他親一下都這麽費事,騙他幹一炮豈不是要了他的命?
李無敵給元明清送來的不是一般的貴賓票,此排貴賓席離舞臺最近,與普通座拉開一段距離,還有工作人員把守。元明清找到位置坐下來,周遭全是前來捧場的各界名人,其中演藝圈明星不在少數,個個光鮮亮麗噴香襲人。
若是江兆唯陳躍進之流,在這種場合裏早已上蹦下跳到處索要簽名了,可元明清是什麽人?他是目空一切的淡定帝,怎麽會幹出那麽不入流的事?他在衆名流客套、虛假、左右逢源的寒暄中,淡定地掏出在路上買的一個大肉包子,淡定地無視旁人詫異的目光,淡定地細嚼慢咽。
吃完包子後,看看時間,離演奏會開始還有十幾分鐘,元明清看了一眼左手邊的女明星,發現對方是前不久與斯洛普傳出姐弟戀緋聞的大牌歌手。
淡定帝淡定地吃醋了,彎下腰假裝在地上尋找東西,趁人不注意,撩起女明星累贅的拖地長裙擦了擦手上的油漬。
擦幹淨手後,元明清坐直身子,忽然意識到一直空着的右手邊多了一個人,他轉過頭不經意地一瞥,淡定的嘴臉終于繃不住了!身邊那金發花瓶男正是這兩年猛地蹿紅的影視劇偶像明星羅莫聲——沒紅之前是個啤酒推銷員,外號暴躁羅,是騷蝴蝶貝樂的前男友之一,元明清的死對頭。
兩個人冷冷地對峙片刻,羅莫聲摘下墨鏡,露出一雙刻薄冷漠的丹鳳眼,“你怎麽會在這?”
“幹你屁事?”元明清與他八字不合,當年一見面免不了互毆。
羅莫聲高傲地一挑眉:“這種席位的票是非賣的,你怎麽能弄到?”
“幹你屁事?”元明清不想跟他廢話破壞了好心情。
暴躁羅額上青筋一跳,拳頭蠢蠢欲動,考慮到自己現在身份不同往日,終究是忍下了,悶聲問:“貝樂這兩年如何?”
元明清還是那句話:“幹你屁事?”
得,話不投機半句多,暴躁羅不再廢話,坐正看向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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