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兩小之猜 …
演奏會開始了,斯洛普?李在雷動般的掌聲中出現,他立于麥克風前,先是發表了一段簡短的致謝,每說一句話,總要在收尾時停下幾秒,容掌聲平息一些,而他聽着掌聲,唇角軟軟地勾起淡漠的笑意,似乎漫不經意,又似乎陶醉其中。
各大媒體在描述此位鋼琴天才的笑容時,皆不約而同地使用清淨迷離、寵辱不驚、雲淡風輕等詞眼,仿佛他們形容的不是一位世俗青年,而是一位道骨仙風的世外高人——元明清揣測,小情敵只是在傻笑或懶笑罷了,他的人生沒有“辱”,而“寵”又是生活常态,有何可“驚”?
發言完畢,李無敵轉身走向三角鋼琴,剪裁合體的燕尾服将他的腰背扯出一道挺拔英氣的線條,他腰細臀窄、雙腿修長,身形隐約還帶着一股子少年氣,并不是完全的男人味。元明清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知道他只是骨架瘦削而已,那布料之下的屁股和大腿肉嘟嘟的,一口下去就能留下一排爽利的牙印。
鋼琴曲響起,偌大的劇院只剩天籁之音回蕩,坐在鋼琴前的那個人,恍然變了一個人,他的唇邊噙着似笑非笑的恬然,手指天馬行空一般在琴鍵上跳躍,目光則泛泛地投向前方,不知道看到了哪兒去。
元明清驅逐走滿腦子的情色,純淨澄澈的音樂流淌入耳朵,侵入腦內宛如将攝走靈魂,他定定地看着那人,突然動起了買鋼琴的念頭。人心都是貪得無厭的,他以往用CD聽鋼琴曲時,常想聽次現場;買到普通票聽了現場,又想如果能買到前排票多好;買到了前排票,進而尋思着如果能坐在貴賓席上,是不是可以看清音樂家;而由于因緣巧合的推動,今天他坐在貴賓席上,看清了鋼琴天才的一舉一動,卻又不滿足了,他想買臺鋼琴,讓小情敵只彈給他一個人聽。
如果選擇性無視坐在旁邊的仇敵,這是一個難得的美妙之夜。
約定曲目演奏完後,掌聲經久不息,李無敵自行加了兩首曲子,演奏會最終圓滿謝幕。他的身影剛一消失在舞臺上,元明清一秒都不想陪伴身邊的死對頭,避蟑螂似地站起來就走。
羅莫聲在他背後罵了一句什麽,他假裝沒有聽到,加快腳步混進了人潮中。
回家的路上,元明清接到一通電話,貝樂在手機那一頭興致勃勃地慫恿道:“小明,酒啓封了,過來嘗嘗。”
元明清放慢腳步,笑道:“很遲了,明天吧。”
“我們正在過濾酒渣呢,明天你來喝現成的?別做夢了!”貝樂強下命令:“別廢話,馬上過來幫忙。”
元明清好脾氣地應道:“好吧,等等。”
貝樂囑咐:“順路的話,帶些點心。”聽口吻是一位和藹民主的老板。
遺憾元明清不作臉:“不順路。”
“那拐過去買。”誠然,貝樂毫不客氣地變成了霸道無情的老板。
元明清笑:“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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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是夏初時灌的,貝樂一時心血來潮買來五十斤新鮮上市的葡萄,招呼幾個員工一起搭把手,一顆一顆地洗幹淨,晾掉水後全倒進大陶缸裏碾碎了,再攪和三袋白糖和一瓶二鍋頭,封起來藏在地下室五個月,是時候啓封了。
這種做酒的方式是元明清教給貝樂的,那時兩個人還在念中學,貝樂高他一個年級,本不應該有交集,可就不知怎麽認識了,還很投緣——那關系純潔得不堪回首,貝樂将自己的性向藏得深不見底又欲蓋彌彰,倆人湊一起純做作業、純玩游戲、純洗澡、純睡覺。元明清手把手教貝樂釀酒,只釀一點兒,用個可樂瓶裝着,啓封後一人一半,元明清喝下去後八風不動,貝樂卻醉迷糊了,拍拍他的胸口,大着舌頭說:“等我妹回來,我把她介紹給你。”
十幾歲的元明清已展露淡定帝的本色,不動聲色地答應了:“好啊。”
貝樂聞言哭了好一會兒,然後笑:“好妹夫,叫我聲哥!”
淡定少帝漠然處之:“哥。”
貝樂聞言笑了好一會兒,然後哭:“兔崽子,我操你媽!”
淡定少帝面不改色:“爸。”
那個時候的貝樂自戀傾向已然很嚴重了,可惜校規苛刻,統一古板的校服和發型讓水仙花很難騷的起來,于是神奇多面手的元明清學了不少女孩都不屑去學的活兒,比如繡花。貝樂高考那年,兩個人常在午間休息時間躲到舊網球場後獨處,貝樂靠着舊牆邊抽煙邊背書,腿架在對面的元明清腿上,而元明清撩起對方的褲腳,好似在專心致志地繡玫瑰——之所以說是“好似”,因為貝樂什麽時候在念書,什麽時候在看他,他都知道,只是不出聲、不擡頭,“好似”注意力全集中在那可笑的針線上,貝樂把正在抽的煙遞給他,他就習慣成自然地抽上一口,有時假裝不經意地用嘴唇去接觸對方的手指。
畢業後,貝樂的幾套校服,在褲腳沿、領口內、領帶角等隐蔽的地方毫無例外地藏着指甲蓋大小的玫瑰花。
十幾年的牽絆,他為貝樂做到事很多很多,虧欠的更多更多,要不是今天看到羅莫聲,幾乎快忘光了。他站在富貴西點坊門外,抽完一支煙,這才推門進去點了一份小巧且精致的水果薩巴雍給貝樂,付錢後轉頭到對街的發財包子店,買了一籠菜包子給其他人。
小洋樓裏,滿屋子濃香嗆人的酒味,貝樂指揮江兆唯和陳躍進過濾出葡萄渣,酒漿裏依然混着許多絮狀物,得過濾第二遍。江兆唯等不及了,用大撈勺舀了一勺子,咕嚕嚕喝下去,舔着嘴唇說:“真甜,嘗不出酒的味道呢。”
陳躍進奪過撈勺也喝了一大口,“哦哦哦~~好甜吶!”舉着勺子一蹦一跳跑向馮趣,“蛐蛐兒,你嘗嘗。”
馮趣低頭抿了一口,說:“果漿,鑒定完畢。”
“好喝就行了,管他是什麽。”陳躍進将撈勺裏的酒一飲而盡。貝樂和江兆唯忙着再過濾一遍,他不想動了,坐在馮趣旁邊偷懶。
兩個客服不務正業,馮趣只好充當客服,替陳躍進回複顧客,嚴謹認真地敲字:不好意思呦,親~貓耳朵只有黑色的了捏~
顧客的ID是“貓控帥直男”,名副其實,買了甜甜私房貓的一系列周邊産品,還想再添一條貓尾巴和一對貓耳朵,口氣哀怨地問:黑貓耳朵不可愛啊,沒有粉色,難道連白色也沒有嗎?
馮趣叼着煙,眼神冷淡地敲出一排字:親~~黑貓耳朵可性感可性感了呦~我們店賣出去很多對,都說很可愛的喏~
貓控帥直男:呃……這是男式還是女式的呢?
馮趣面無表情地回答:O(∩_∩)O~當然是男女都适用咯!親~~要不你可以買一對試試咩~人家給你打個折好不好了啦?
貓控帥直男:(⊙o⊙)哦?打幾折?
馮趣抖抖煙灰,撈過賬本翻了翻,答道:最多七五折哦,人家的抽成都讓利給你了呢,讓老板知道會罵我的~~(>_<)~~
貓控帥直男:這樣啊!那我拍了!你真好!麽個╭(╯3╰)╮馮趣從始至終眉毛都沒動一下:沒什麽啦,害羞扭動~(@^_^@)~直男哥哥以後要常關顧我們店哦,人家是客服0號,下次記得找我,還給你優惠!咪啾咪啾~
“叮”的一聲,黑貓耳朵被拍下來了。陳躍進看看顯示屏上的對話,看看馮趣的臉,瞠目結舌:“……”
馮趣翹起二郎腿,冷冷地掃過來一眼,“你這傻X看什麽看?還不去把積壓賣不出去的黑貓耳朵找出來!廢物!”
陳躍進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蛐蛐兒,你這麽說話好可愛……”
“哪句可愛?傻X還是廢物?你喜歡我天天說,不用客氣。”
“不是咩~”陳躍進指指顯示屏上的對話框,嬌羞捂臉,“是那麽說話~”
馮趣挑起眉毛:“我是在學你的口氣,賤成這樣我學起來有多辛苦你知道嗎?”
陳躍進厚着臉皮扳過他的肩膀:“用那種口氣跟我說說話吧,蛐蛐兒,我好想聽哦!”
“死開。”
“就說一句咩~”
“死開!”
“你那麽說話可可愛可可愛了,只要你對我說一句,我死也甘願了!”陳躍進瓊瑤男主附身了,晃着他的肩死乞白賴。
這厮太強壯了,馮趣掙脫不開,被搖晃得暈頭轉向,哭笑不得地喝道:“別晃了!我說!”
陳躍進忙放開,倆熊爪子抱在一起,星星眼看着他。
馮趣死沉着臉,又抖出一根煙咬着,啪地點上,在煙霧缭繞中冷冰冰地看着陳躍進,嗓音沒有起伏,四平八穩地說:“躍進哥哥,你穿着圍裙的樣子好卡哇伊捏。能不能快點把貓耳朵包裝起來了咩?人家最喜歡你了啦,麽麽麽,親你。”
陳躍進寒毛全揭竿而起,跟見了鬼似地,頭發都快豎起來了:“……”
馮趣往倉庫方向一指:“我說句話你就甘願去死?活着還有什麽用?快滾去死。”
陳躍進耙耙渾身雞皮疙瘩,落花流水地滾去倉庫找貓耳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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