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當你的狗 …

元明清手裏執着一朵玫瑰,笑吟吟地倚靠在門邊,沉默旁觀時而拈帕垂淚時而對鏡豎眉的貝樂。

在此之前,江兆唯除了一只狗崽什麽也沒帶,暴走離家;馮趣樂得撈到一只小母雞,親自動手炖成湯,邊看電視邊啃了個七零八落;陳躍進一覺醒來得知事因,滿大街的去找出走的好兄弟;而貝樂回到自己卧室,騷不擇食地吃下了一撮油菜花,他像一只妄圖抓住自己尾巴的富貴貓,打着圈圈暴躁難安,看到元明清更是悲從中來,指桑罵槐:“都是養不熟的畜生!”

元明清淡定地哈哈笑了兩聲,走上前:“我都聽說了,你沒錯,他壞,都是他的錯。來,我陪你跳支舞吧,別生氣了。”

“滾!”貝樂甩開他的手,“是不是你幹的?”

“我拜托你,別被害妄想,”元明清這一回的無辜嘴臉不是裝出來的,“當我上帝嗎?”

“真的不是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貝樂被這美男蛇咬過無數次,一遇到情傷就條件反射地認定是他從中作梗。

元明清無可奈何地苦笑:“我就算是上帝,也沒那麽歹毒的心去弄死一窩狗啊。”

貝樂尋事挑釁未遂,頹然坐進沙發,酸澀澀地感嘆:“我連只狗都不如。”

“他不是好東西,你也別死鑽牛角尖。再說,你是人中龍鳳,就是狗,也是狗中貴賓。”元明清跟着坐在沙發扶手上,把玫瑰別在他的領口上,牛頭不對馬嘴地安慰道:“其實啊,狗比貓戀主人,你想丢都丢不掉。況且嬌滴滴一定是被別人抱走了,肯定不是故意不回家……”話說了一半,他發現貝樂騷頭騷腦地對着鏡子擺弄玫瑰花,根本沒有聽進去。

少頃,貝樂扯下幾片花瓣灑落在身邊,将殘缺的玫瑰頂在皮制禮帽上,“我說,讓你考慮的事考慮清楚了嗎?”

“這真叫我為難,”元明清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自顧自地微笑着:“跟他在一起太夢幻了,很少有這麽一個人,他一說話我就想親親他,尤其是彈鋼琴給我聽的時候,美好得不像現實。”

貝樂對這個答複早心中有數,三分失落三分感慨三分悲哀,還有一分輕松,他咬下花瓣的一小角,哀而不傷地嘆了口氣,優雅的說:“美好個逼逼仔,你想甩了我就直說吧。”

“再美好也比不過你半分。”元明清失笑:“可是我累了,你現在服軟我立刻反悔,不過以後就不好說了。”

貝樂忽地站起來,居高臨下地挑挑眉梢,戴上皮手套,勾起元明清的下巴:“你趕緊死了這條心,專心對付到嘴的小情人去。”

元明清還想再貧嘴占點口頭上的便宜,擡眼卻見貝樂眼睛盯着鏡子,心思完全不在談話上,只好識趣地閉緊嘴,任由他去自我陶醉。

一段文藝又裝B的對話進行到此處,以默然收尾。貝樂觀賞鏡中自己頹廢又大度的姿态,驚覺這哥特風格的憂郁氣質如此動人,眼前一陣眩暈,他自己被歷經雙重情傷打擊的自己迷了個七葷八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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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兆唯沒走多遠,陳躍進在街頭的寵物店找到他,苦着臉勸道:“兆唯,你跟老板好好說嘛!瞧,追他追得那麽辛苦,他也有點動搖了,你現在和他鬧翻要後悔的。”

江兆唯抓着臉皮一陣搓揉,痛苦地呻吟了幾聲,“我已經後悔了……”

陳躍進喜出望外:“那還不快回去!是不是抹不開面子啊?別擔心,我替你說好話。”

“面子值幾毛錢?呸!”江兆唯困頓地揉着眼睛,啐道:“寵物店老板出門買東西,讓我幫忙看一下店,要不我早回去了。”

陳躍進抹把汗:你還真是沒有骨氣。

江兆唯表情扭曲猙獰:“敢不讓我養狗?我真想幹死他哦!”

陳躍進嘴角抽搐:“拜托,沒搞定他之前順着他一點,搞定以後還不是你愛怎麽幹怎麽幹?”

“順着他,當然順着他!”江兆唯鼓了鼓腮幫,看向酣睡的狗崽:“可是狗怎麽辦?難道真的丢掉?”

“呃……丢掉……怎麽行呢?”陳躍進順着他的目光,也看向狗崽。

狗崽包在一坨幹淨純白的棉布裏,一動不動。

陳躍進用手指戳戳狗頭,“怎麽不動?是不是死了?”

狗崽吃飽喝足,肚子圓滾滾的,費力地側趴着睡,而金剛芭比的手指粗、手勁大,這麽一戳,狗崽整個兒被戳翻過去,“咿——”一聲怪叫驚醒了,駭然睜大眼,劃拉着四爪胡亂蠕動,小尾巴驚恐地抖啊抖。

江兆唯嘿嘿直笑:“別手賤,給你戳落枕了!”

“這小家夥真可樂……”陳躍進也被逗樂了,俯身用鼻子拱了拱狗崽,聞到一股子奶騷味,“唉,可惜老板不肯養。”

“我剛才又用熱毛巾擦了好幾遍,它能吃能睡,命大的很,死不了。”江兆唯下巴支在桌面上,戀戀不舍地親親狗鼻子,“交給寵物店老板吧,碰到喜歡它的人,或賣或送,都可以。”

傍晚時分,江兆唯穿着一件髒外套,跟在陳躍進身後,空手回到小洋樓。

貝樂清高冷豔地一翹嘴角:“馮趣,江大爺不幹了,付清他工資,請這位爺另謀高就去。”

“沒啊!”江兆唯讪笑着纏上他:“貝勒爺,小的該死,你原諒我吧,我幹,我死也要跟着你幹的。”

貝樂心下狂喜難奈,鄙夷地翻個白眼,“狗呢?”

江兆唯喪眉耷眼的說:“送人了。”

“送誰?”

“街頭的寵物店老板。”

貝樂真怕江兆唯不幹了,偷偷上網拍下一系列狗窩、狗衣、磨牙棒、幼狗奶粉等等,還沒想好怎麽才能既保留面子又能讨好,哪想江兆唯先回來服了軟,這倒方便了他裝腔作勢,壓抑着急切的語調哼道:“這還差不多,看在你認錯态度良好的份上,我就既往不咎了。”心想:反正狗就在寵物店,等過兩天東西快遞來了,再去把狗接回家。

“唔……那我去做飯了,老板,早上買了小母雞,給你炖湯吧。”江兆唯揉揉鼻子,心情低落,并不像平時那般跳脫。

“小母雞吃掉了。”馮趣煩死了為糾結感情問題不幹活的老板以及同事四人,害他一個人打理店一整天,下午還要開車去送市區裏的貨,忙的不可開交,肚子餓的很,等不及小保姆做飯,泡了兩碗方便面,一碗給自己,一碗給陳躍進留着。

江兆唯不滿:“靠!你還真能吃,全吃光了?骨頭渣都沒剩?”

“骨頭渣在垃圾桶,要吃自己去撿。”馮趣沒說剩下一對翅膀和一只雞腿埋在陳躍進的泡面裏。

陳躍進吸溜溜吃着方便面,正好翻出雞翅,“咦?哪來的……”

馮趣冷冷看着他,用眼神警告:敢聲張捏死你。

陳躍進收聲低頭,轉身背對江兆唯,甜甜蜜蜜地含住雞翅,連骨頭一起嚼碎了吞下去。

江兆唯無奈:“那我炒兩個青菜,配稀飯好了。”

貝樂打開電視看新聞,翹起二郎腿:“還煮什麽飯?這都幾點了,別這麽麻煩,我們也泡兩碗方便面。”

“行,”江兆唯撸起袖子,圍上圍裙,“我給你煎個荷包蛋吧。”

貝樂美滋滋的,但還是端着架子不冷不熱地囑咐:“記得蛋白微焦蛋黃六成熟,加一點醬油兩滴麻油一撮蔥花,哦,記得用橄榄油煎,別用調和油。”

“哦,好。”江兆唯逆來順受地答應了,在心裏暗暗發狠:等老子搞上你以後,非幹得你哭着求饒不可!

馮趣踢踢陳躍進,輕聲說:“怎麽不叫他把狗帶回來?我就不信老板能拿他怎樣。”

“算了,少生事,”陳躍進嘀咕:“給老板留點面子吧。”

“那狗挺可愛,養着一定很熱鬧。”馮趣遺憾地搖搖頭:“而且我們有院子,也适合狗撒撒歡埋埋骨頭什麽的……嗯?你骨頭吐哪了?”

“吃下去了。”

馮趣笑罵:“狗啊你?”

陳躍進羞澀地枕在他的肩上,撒嬌:“養什麽狗呢?養我吧,我當你的狗。”

馮趣笑着摟住大狗的脖子,順勢扯了扯狗毛:“叫聲給我聽聽。”

“汪~”

“一嘴的油,死開,別蹭我身上!”

陳躍進當真學狗伸出舌頭,呼啦啦舔了一圈嘴唇:“汪~”

貝樂一咧嘴,評價道:“惡心死了。”

馮趣迅速回擊:“你才惡心,在家裏戴什麽帽子?還別了朵破花,跟媒婆似的。”

貝樂端起鏡子左照右照,呸道:“你什麽都好,就是不懂審美。”

馮趣不屑:“只能說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只能說蜜蜂叮花,蒼蠅叮糞。”貝樂針鋒相對。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争個不休,突然發現舌戰的起源陳躍進同志盯着電視犯了傻。

電視上,本地新聞的美女主播正滔滔不絕:“上個月我臺報導過一億六千萬巨獎整整三十天無人認領,彩票負責人表示将延緩十五天時間等待這位中獎者,今天我臺記者繼續追蹤這條新聞,得知明天即将是最後截止日期,逾期款項将捐贈慈善機構。可是,這位糊塗的中獎彩民仍舊毫無音訊,如果明天還未領獎,即失去做億萬富翁的機會……”

馮趣停止舌戰,皺眉問:“怎麽了?”

陳躍進緊張地一揮手,“噓。”

新聞把中獎號碼報了一遍,主播再次重複:“請這位幸運中獎者如果看到新聞,帶上彩票和身份證,速速到彩票中心兌獎,明天是最後一天……”

陳躍進盯着那幾個中獎號碼,木愣愣地張着嘴,半天沒有反應。

貝樂察覺氣氛不太對,也湊了過來:“躍進?眼紅成狂了?”

陳躍進木讷地轉轉眼珠,看看馮趣,又看看貝樂,“好像……我買過這個號……”

“怎麽可能?你又腦缺氧了嗎?”馮趣不可思議地扯出一個生硬的笑容。

“你做夢吧?”貝樂爺瞪圓了眼:一億六千萬,天大的數字啊!

“是啊……我,我……”陳躍進眼神渙散了,額頭上冒出虛汗,“我想想……”

馮趣看向電視,迅速把停留在屏幕上的幾個號碼寫在手掌上,擱在陳躍進眼前:“看清楚,仔細想想!”

陳躍進一捶大腿,猛然喝道:“想起來了!”他扭頭盯着馮趣:“上個月我向你借錢買彩票,你不借,只丢給我兩枚硬幣,然後我就……買了一張回來……”

馮趣和貝樂異口同聲地追問:“然後呢?”

“然後?然後……”陳躍進頭皮發麻:“然後我拿回來,随手一塞……忘記塞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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