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噩夢重來 …
李無敵喊不出聲音,在偷襲者懷中亂蹬兩腿,憑着僅存的求生意識往後狂撓,揪住對方的頭發恨不得連頭皮一起撕下來,後面那人吃痛,控制不住他,索性傾身向前一倒,把他壓在身下,出言低斥:“要死啊!是我!”
李無敵聽到熟悉的聲音,緊繃的神經全癱瘓了,松開手,“唔”地一扁嘴,“你才要死!一聲不吭的吓我!”
“剛才太緊張,來不及和你多解釋。”元明清翻翻白眼,用手撐在地上挪了挪,“先別喊那些司機,看看情況再說。”
兩個人藏身于一個四處破洞的集裝箱裏,李無敵貼在一處裂縫往外窺視,“我看到黃毛了,他在吊車下和司機說話!”
“說什麽?”
“聽不到,吊車太吵……”
正搞不清狀況,吊車熄了火,黃毛的聲音清晰起來:“你們今天還上班?”
“沒辦法,經理叫我們加班把集裝箱整理一下,一開年靠馬路那塊地皮挖地基,要蓋新廠樓!”一個中年男人問:“你們不是辭職了嗎?怎麽還在廠子裏?”
“哈,哈,有些東西沒帶走。”拉碴胡給身邊兩個工人分煙,不自然地笑了兩聲,“大力,下來抽支煙?”
另一個年輕點的男人說:“不了不了,趕緊幹完活回去!”
“他們認識。”元明清苦悶得無以複加,“肉兔兔,你過來,輕點,別發出聲音。”
李無敵蹑手蹑腳走回他身邊,噤若寒蟬地縮在一起,咬着他的耳朵問:“怎麽辦?”
外頭,拉碴胡問:“你們有沒有看到兩個陌生人?”
“沒!什麽人?”
“兩個王八蛋欠我錢,今天約我到廠子來還我,結果他倆狗養的不但沒帶錢,還搶走我的錢!我打不過他們,老三臨時趕過來幫我,可惜他們跑了……”黃毛給人潑髒水無比流暢,連氣也不帶喘的。
拉碴胡附和:“是啊是啊!他媽的!你們有看到陌生人馬上給我打電話,別聽他們的,他們就是倆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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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個司機應承不疊:“沒問題!沒問題!”
吊車重新開動,集裝箱裏的兩個人在轟鳴的噪音中無言對望,李無敵握緊元明清的手,借着裂縫外的光線,看到他的手掌上都是血,“這是什麽時候受的傷?”
距離吊車太近了,拖動集裝箱的聲音震耳欲聾,一句話都聽不清,不過元明清看着對方的口型便了然,只比一個噤聲的手勢,再搖搖頭表示沒關系。掌心是忍痛握拳時刺破的,并不礙事。
李無敵張張嘴,還想說話,集裝箱轟隆一聲劇烈震蕩,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身側可容人進出的裂縫不見了,箱中刷地暗下來。
“怎麽了?”巨大震動左右撞擊集裝箱,李無敵穩不下身,顧不上控制音量了,大喊:“明清——”
上方哐當壓下一個重物,長年累月堆積的灰塵沙土從頂上的裂縫傾倒而下,元明清俯身摁住李無敵,不好的預感油然而起——他們身處的集裝箱被前後左右地堵死了!
巨響和震動持續了一個多小時,逐漸由近而遠,看樣子工人把周遭的集裝箱整理好了,撤到周邊去收拾些遺漏下的。上百個殘破不堪的集裝箱堆積在一處,是一座銅牆鐵壁的五指山,別說人出不去,連聲音都傳不遠,任由李無敵怎麽拍打,怎麽喊得喉頭泛血,也無濟于事。
頭頂上漏下一寸晃眼的光線,逐漸化為柔和的冷光,又模糊而昏黃地泯滅,最後天黑了,只剩朦胧的天光,在集裝箱裏,只能看到對方的人形,看不清眉眼。
不知不覺,周遭一片寂靜。
“這麽辦啊?”李無敵肚子餓的咕嚕嚕亂叫。
“等明天工人上班……”元明清說了一半,卡殼住了——遙遠的地方傳來飄搖若虛的警笛聲,正分不清是真實還是幻聽,一支煙花拖着尖銳的呼號竄上天際,在墨黑中綻放。
元明清和李無敵不約而同擡頭張望,天頂的裂縫為他們截出一簇喜慶的火光。
這一晚是大年三十,明天之後,是長達一個禮拜的年假!
刑偵三隊上下警員都沒回家吃上年夜飯,那光頭死不招供,幸而隊長行事果斷,根據檔案推斷他的行動範圍、調查手機裏所有通話記錄、根據車輛行駛的錄像沿途排查,迅速鎖定藏匿人質的地點,在傍晚時包圍廠樓,搜了個底朝天,可惜沒有抓到共犯,也沒有找到人質。
李家的人哭天抹地趕來報警,李金碧萬萬沒有想到鬧劇成真,後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如此,別說是八百萬贖金,就是八千萬她也會掏出來的!羅莫聲臉色鐵青,做筆錄時就坐在貝樂身側,他沒有心情解釋誤會,一五一十地對警察說出實情,說到李無敵打電話求助時,當場掉下眼淚。
這石破天驚的消息震驚了娛樂圈,警局外圍的記者人山人海,鎂光燈快将門衛大叔的眼睛閃瞎了!
江兆唯躲到寵物店裏留宿一晚,是他報的警,若找回元明清也就罷了,可事與願違,他沒膽量見貝樂,只恨不能以死贖罪。
度秒如年的一夜,沒人睡的着,淩晨三點多,馮趣開車載貝樂回到國王壇,路過寵物店,見小俞牽着條大狗在門口溜達,像是等消息,便停下車來,沉聲說:“沒有任何進展,情況很糟糕。”
“怎麽這麽說?”
“這個綁匪是通緝犯,五、六年前在北方也幹過一票,收了贖金照樣滅口,當年的同夥全被抓住了,漏掉他一個,這次他還有兩個幫兇……明清……可能兇多吉少。”
“貝樂,別往壞處想,”小俞拍了拍貝樂的肩膀,安慰道:“明清是那麽厲害的人,肯定不會有事的。”
貝樂的胳膊肘支在車窗下,手掌橫捂着臉,嘴唇動了動,沒發出聲音。
早間新聞,鋼琴天才和同性友人遭綁架的消息上了頭條,電視臺和各大新聞媒體大肆報導警方辦案的進程,一些好事八卦的媒體不忘添油加醋地豐富這段同性緋聞,徹底曝光了元明清的一切,此外,煞有介事地推測才華橫溢的斯洛普?李受到長輩粗暴阻擾,娛樂公司封殺雪藏,明星好友XX、YY、ZZ等人的歧視冷漠,被迫住在逼仄的貧民區,才招致綁匪。
制作出來的系列節目,将這對苦命鴛鴦渲染得無比悲情,堪比一部豪門恩怨背景之下同生共死的愛情大片,惹哭無數善良但無知的觀衆,創下收視高峰。
只半天時間,鋼琴天才的粉絲們在娛樂公司門口鬧了起來,哭的哭嚎的嚎,好不熱鬧;不少明星大腕等公衆人物也都在鏡頭前表達了關心和關注;娛樂公司的總裁則怒責某些媒體沒有公德心,表明公司沒有采取過任何打壓政策,将來也不會,并積極與警方合作營救斯洛普?李。
中午一點多光頭招供了。
那三隊隊長是個心狠手辣的野蠻人,下屬在他手上況且沒人權,更別提嫌疑犯!不給吃喝,而自己與同事輪番上陣,在光頭面前吃香喝辣,整個拘留室飄溢各色菜香不間斷;這也就罷了,還鎖住光頭的手腳,用燈照臉,撐開眼皮,不讓合眼一分鐘。
光頭撐不到二十四小時就崩潰了,供出兩個共犯的線索和藏匿人質的具體地點。
再一次确認藏匿地點就在舊廠樓,隊長當機立斷,向上級打報告通緝逃犯,抽出人手和搜救犬趕往舊廠樓,經過第二輪的掘地三尺,仍然一無所獲。
警方內部心照不宣:兩個潛逃的逃犯除非腦子被豬踢了,否則不可能攜帶另外兩個大男人,實在太累贅。如果放了人質,那麽人質回家還來不及,怎麽會失蹤?失蹤十之八九,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被滅口了。
估計個把月後,屍體就會在江邊出現。警方的人心裏如此想,不願對受害者家屬公布,他們知道這對家屬來說是多麽殘酷的打擊。
荒地上幾百個集裝箱離廠樓有好一段距離,龐大而安靜地巍然矗立,看到的人很多,但誰沒往心裏去。
有個小警察動了動心思,牽着搜救犬過去溜達一圈,很快放棄了。周邊的幾個集裝箱間的縫隙勉強能走動,再往裏,是上百米堆壘嚴實的巨型積木構造,搜救犬都進不去,人怎麽會藏在裏面?。
挨過了一夜,挨過了一天,黑夜又将降臨,元明清仰頭望着天頂的縫隙,一望望了幾個小時,面目沉靜。
那幾年,他常做一個噩夢,回到那個廢礦坑,周遭什麽都沒有,貝樂躺在他的膝蓋上,瘦得脫了形,可嘴巴緊緊抿着,對他搖頭。
李無敵餓了一天一夜,萬分懷念在鐵皮屋裏吃的泡面,“早知道我把那口面湯也喝了。”
“睡覺吧,睡着就不餓了。”元明清不是鐵人,他也餓,也渴,受的傷更重,但除了自欺欺人,他別無選擇,總不能說他不知道要困多久、不知道要餓到什麽時候、不知道能不能獲救!
“你還疼不疼?”李無敵躺在他身邊,腦袋輕輕耷在他肩上,摟住他的腰,是相依為命的姿态。
“不疼。”這句倒不是騙人,靜止不動地休息,傷不那麽疼得無法忍受,或者是疼麻木了。
李無敵佝偻着腰,“我胃痛。”
元明清沒有體力,也沒有心情去心疼他,“你不是還絕食過嗎?應該很有經驗。”
“有營養液呢,我弟還偷塞糖給我吃……”
元明清腦中電光火石,陡然想起來什麽,撐起身子坐起來,往外套口袋裏一掏——空的!
李無敵搞不懂他怎麽了,疑道:“你幹什麽?”
元明清不甘心,手指在口袋裏一寸一寸地撚摸,心花怒放地摸到了一個洞!糖從口袋裏的洞滑到了外套的夾層裏,他用兩根手指穿過破洞,歪肩扭背地往裏摸,總算摸到了糖果!一顆、兩顆、三顆、四顆、五顆、六顆!
李無敵追問:“明清?你到底幹什麽呀?”
“沒什麽……”元明清攥緊六顆糖果,軟綿綿地躺回去,說話不自覺地結巴:“有只蟲在我身上爬……我,我把它抓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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