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情至此卻不知

戚渃水不知道他是誰，叫什麽名字，是什麽身份，只得微微點頭，一言不發。

陌生男人微微一笑，上下打量了番全身濕透的戚渃水，雙手抱臂一副閑情雅致有的是時間的閑逛摸樣，笑道：“怎麽我每次見你，你都這麽~”他拖長尾音，忽的轉言。“丫頭，聽廚娘說，你也跟她說，你沒有名字。我現倒是很想知道，你叫什麽！”最後兩字有意加重，似有一定要得到答案的絕對。

戚渃水雙手仍提着一桶滿滿的井水，頗有分量。她咬牙，很想問他為什麽那麽想知道她的名字，可她沒有，她不敢問他，很不情願的穩住語氣，念出了這個令她讨厭的名字。“戚渃水。”

陌生的男人似疑非疑的“哦？”了一聲，依然笑道：“這麽說，你也是戚家的人？！”

從他語中，她聽出了他對戚家人的憎恨之意非同小可，輕輕放下手中的水桶，擡頭對着那雙自認魔教中人不該有的明亮眼瞳，道：“是…尊者。”

男人收起嘴角笑顏，淡然道：“往後，你可稱我宗上！”

渃水慎重點頭，不自覺的連呼吸都變輕了些。“是！宗上……”

自稱宗上的年輕男人，眉頭稍皺卻又笑了出來。“你恨戚家的人？”

她垂下雙眸，低低的說了四字。“我恨透了。”聲音暗啞仿佛是撕扯出來一般的困難，可這是句謊話，她原是恨的，卻在發現他們都死了之後，看到那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二伯，嬸嬸，表哥，表妹…她也只是淡然，仿佛跟陌生人逝去一般全無感覺，恨意自是了了。

“那便最好。以後別人要是問起你的名字，記得要~據實相告。”

她不想！猛的擡頭看着他，語氣中透着一絲苦苦哀求，道：“宗上，我不喜歡這個名字，若是宗上願意，可為我另取一名。”

“你憑什麽要我為你取名！”一聲冷淡，他面無表情的繼續說道：“喜歡？不喜歡！這些事都由不得你！事實擺在眼前，你若是想要逃避，便一輩子都在這融雪堂裏砍柴挑水吧！”

他方要走，忽見她跪了下來，雙眸隐有點點淚光，卻沒有墜落半點。“宗上，渃水明白！那日宗上饒我一命，渃水對此甚是感激…請讓渃水為宗上效力，我什麽都願意做！”

“砰！”的一聲，一柄棕色劍鞘的小匕首從他手中摔落。他冷冷的看着她，眼中沒有絲毫憐憫之意。“我要你的右臂。”

聽到他這麽說，戚渃水向來冷靜的面上終于露出千般驚訝，甚至有些不敢相信。擡頭又見宗上神情沒有一絲玩笑之意。

低頭咬住下唇，她拿起地上匕首，拔出劍刃，左手握住劍柄，一狠心擡手往右肩刺去。輕“唔！”一聲，額角汗珠已混着井水接二連三紛紛滑落，她面色越發慘白，忍痛握緊匕首便要往下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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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片刻之間，一雙手一手按住她的傷口，一手握住她執的劍柄，一聲撕裂，血濺當場。宗上親手将她肩中匕首用力拔出。紅色血液遂宛若紅色花朵蔓延其肩，一雙垂下的眸子，兩排睫毛宛若閃動幾顆水珠，是汗，絕不是淚！

“好！”宗上将匕首插入她右手鞘中，彎腰低聲道：“這把匕首，以後便是你的！”見她垂眸不語，嘴角笑意越發漸濃，又道：“你是想留下繼續打你的水，還是跟我回去療傷。”

戚渃水微睜眼睛，望着眼前這個性情怪異的男人，動了動唇喃道：“任憑宗上做主。”

“那你就繼續打你的水吧。”他語氣平和的站直身子，看眼是真要走了。

她心一動捂住傷口，連忙跟了上去，拉住他的黑衣衣袖，聲音極輕。“宗上…不要丢下我，好嗎？”她眼中許久未熱，今日不知真是傷口疼，還是心痛了。

“丫頭，我若真想丢下你，那日又怎麽會将你帶回。只是你可知，如今這世道遠比你想象中可怕許多。我是有心助你，才會如此，你可明白？”

她不明白，一點都不明白，他為何要傷害她！可她知道，他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若是沒了他，她怕是真要在這什麽融雪堂裏了此殘生，只得回道：“明白…我明白。”

宗上不再多說什麽，回頭看了她一眼，挪步朝回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