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孟庭宴有些煩悶地站在長廊的飄窗前,聽着劉秘書彙報事宜。

不一會兒,漆黑的夜空劃過一道閃電,随後雨滴落下,毫不留情地打落在玻璃窗上。

目光投向窗外,他眉頭驟然蹙起,心髒有些發悶,莫名有點不好的預感。

溫慕這個人膽子小,還特別害怕雷雨天氣。

……也不知道回來了沒有。

電話那頭的人還在說個不停,孟庭宴卻聽得有些煩了,沉沉地吐出一口氣,面無表情地打斷他:“今天就先這樣吧,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說。”

劉秘書愣了下,随後恭敬道:“好的,孟總。”

孟庭宴挂了電話,又看了眼外面烏壓壓的天氣,表情愈發不好看來,準備下樓去看看對方回來了沒。

然而才剛走了幾步,倏地,手上握着的手機突然發出兩聲震動。

以為又是工作上的事情,他深呼吸了一下。

孟庭宴忍耐了幾秒,還是打開了手機,随後看到彈出來的信息,備注赫然寫了“溫慕”兩個字。

他不可抑制地怔了下。

溫慕竟然把自己從黑名單裏放出來了?

這個認知讓孟庭宴心情莫名舒緩了些,他手指微頓,點開那條信息。

然而看到內容後,孟庭宴步伐驟然頓住了,眼神開始出現起伏,逐漸劇烈

[孟先生,就當是放過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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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來找我,我不想再做別人的替身了。]

剎那間,他向來沉着冷靜的表情第一次出現約等于錯愕的情緒。

明明所有字都認識,可是組合在一起孟庭宴卻反應了好久才讀懂。

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情震動,他身體虛晃了一瞬,随後如一塊堅硬的石頭愈發沉重起來,僵硬又麻木。

……替身?

溫慕說自己是替身?

霎時間,所有零零散散的事情以及對方這段時間的不對勁反應都像是被一根線串在了一起,在腦子裏愈發清晰起來。

因為對方一直以為自己是替身,所以……所以才會這麽抗拒自己嗎?

孟庭宴表情一僵,此刻終于反應過來了。

然而看着“不用來找我”這幾個字,他心情驟然沉墜下去,神情慌張了一瞬。

這個傻子。

孟庭宴大步朝電梯走去,随後快速撥打了溫慕的電話。

只是溫慕并沒有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從黑名單裏放出來,于是他只好又撥通微信電話,卻發現怎麽都打不通。

心裏的不安與慌亂逐漸蔓延開來,孟庭宴唇角的弧度驟然繃直,面部輪廓又冷又硬。

外面在下着大雨,溫慕還獨自一人跑出去了。這樣的情況,真的很難不讓人多想。

孟庭宴出了電梯,快步走到大廳,掃視了一眼還在玩游戲的衆人,努力維持聲線冷靜。

“溫慕回來了嗎。”

衆人這才聞聲擡頭,有些疑惑地搖搖頭,其實他們根本不知道溫慕出去了。

唯一還算知情的賀苒苒搖搖頭,不過想到自己對着兩人的關系猜測,語氣頓時有些複雜,“……沒有的,Mu老師還沒回來。”

于是孟庭宴心更沉了,目光沉沉地轉向淩星,“拜托你,打個電話給他。”

淩星剛和穆延打完電話回來沒多久,一臉狀況外,語氣還有些不自覺的警惕,“你找Mu有什麽事嗎?”

孟庭宴忍耐着脾氣,解釋:“現在下大雨,他自己跑出去了。”

淩星一愣,聞言連忙去拿手機,撥通了溫慕的電話,卻沒人接聽。

他皺了皺眉,又試了幾遍,還是沒人接。

“一直是忙音。”

意識到不對勁,渞星表情逐漸擔憂起來。

衆人這才逐漸反應過來事情的嚴重性,連忙從游戲中脫身,開始讨論。

“會不會是mu老師沒聽到啊?”

“對啊,現在雨下得這麽大,聽不到手機鈴聲很正常。”

“不可能。”

孟庭宴揉了揉眉心,随後斬釘截鐵否認,“他十分鐘前才給我發過信息。”

而且按溫慕常年的習慣,對方會把手機調至振動狀态,确保不會錯過一些重要的信息。

衆人聞言皆是一愣。

原來mu老師和孟總的關系這麽要好?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又有人道:“說不定是手機剛好沒電了呢?”

“诶,這個也有可能啊。”

這群人七嘴八舌地讨論着,孟庭宴額頭的青筋微微凸起。

不想和他們扯下去了,他表情微冷,轉身朝大門走去,準備自己出去找人。

陳燃原本正倚躺在沙發上,見狀一愣,連忙起身跑上去。

“兄弟。”陳燃道:“你這麽擔心做什麽?人家溫慕說不定是真的沒聽到。”

此話一出,孟庭宴腳步驟然頓住了。

“陳燃。”

他的聲線很冷硬,極力按耐住眼底的情緒,保持着表面的理智。

“他給我發了條短信。”

陳燃還從沒見過孟庭宴這樣的一面,對方眼底濃烈翻湧的晦暗情緒幾乎把他吓到。

“……什麽短信啊?”

孟庭宴深呼吸了下,手指細微一顫,調出手機頁面給他看。

下一秒,看完後。

陳燃也是猝不及防地愣住了。

“這……你怎……”

陳燃有些恍惚,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千言萬語到了嘴邊,最後只是低聲道:“你是怕他做傻事?”

其實不怪孟庭宴這麽想,因為就連他自己看到了都有點不詳的預感,尤其是溫慕那一句“不用來找我”,內含的決別意味太過明顯,讓人隐隐不安。

孟庭宴沉重點頭,還沒來得及開口,倏地,身後又跟上來了一些人。

一群人由淩星領着頭,他眼神鄭重地望着孟庭宴:“我和你一起去找。”

其餘人附和,目露關切,“是啊孟總,我們一起去找Mu老師。”

“對,”賀苒苒堅定點頭:“人多力量大。”

陳燃見狀,也連忙拿出手機,一邊按撥打一邊道,“那你們先去,我打電話通知島上所有的工作人員一起出動,而且他們更專業點。”

一行人很快就走到酒店大門口,猝不及防的,與剛回來的蘇蘇撞上了。

蘇蘇此刻正捧着自己鏡片已經破碎了的相機,一回來就見到這群人正準備出門的樣子,心碎的同時還有些迷惑。

“現在外面下這麽大雨,你們要去幹什麽?”

賀苒苒看到他後眸子一亮,連忙問:“蘇蘇,你在外面有沒有看到Mu老師啊?”

“啊?”

蘇蘇一愣,随後點點頭,“看到了啊。”

此話一出,衆人齊齊看向他。

孟庭宴的腳步驟然停住,漆黑冷冽的眸子直接鎖定在了他身上,冷冽的嗓音裏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焦灼。

“他在哪。”

驟然之間被那麽多人盯着,蘇蘇有些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尤其是孟庭宴此刻強大又可怕的氣場,讓人不敢大聲說話。

“其……其實我也不太确定的,我看到Mu老師的時候是在西海岸的港口附近,因為準備去拍VLOG。但是可能隔得太遠了,我喊了兩聲他都沒應。”

“港口?”

聞言,陳燃表情有些不好看,有些憂慮地看向孟庭宴:“我記得離港口千米遠的地方,有處石灰岩懸崖。這天又黑地又濕的,要是晚上路過那裏,很危險啊……”

其實他後面還有句話沒說完,可是衆人卻立刻領悟了。

天這麽黑,地又這麽滑,不小心失足摔下去都是有可能的。

這個可能性讓孟庭宴的心髒瞬間揪緊幾分,他神色有些冷,目不轉睛地盯着蘇蘇:“然後呢。”

蘇蘇被看得壓力有點大,卻迷茫地搖搖頭:“然後他就走了啊,我要去港口,自然不可能追上去。發生什麽了?Mu老師怎麽了?”

賀苒苒表情有些沉重,和他解釋:“Mu老師不見了,電話也打不通。”

蘇蘇一愣,随後道:“這……那你們等等我,我也一起去找。”

……

夜晚十點,整座島都燈火通明。

雨還在下,雨勢分毫不減,愈演愈烈,而上空的雷聲轟鳴,配上呼嘯的風,讓人仿佛身在煉獄。

蘇蘇最後看到溫慕的地方是在港口附近,這裏遠離居住區,沒有路燈。于是一群人分成幾派,分別拿着手電筒在島上尋找。

因為一直找不到人,就連海上救援隊都出動了。

沉重與焦急的氣氛開始彌漫。

賀苒苒和蘇蘇共撐一把傘,雨水落在傘上,嘩嘩啦啦地響個不停,惹得人心更加煩躁。

雨聲太大了,一片黑暗中,賀苒苒扯着嗓子問:“蘇蘇,你确定真的是在這裏看到的嗎?”

“我确定!”

蘇蘇也大聲喊,随後在一個地方站定,“就是這個位置,Mu老師當時應該就站在這裏。”

找了小時都沒找到人,賀苒苒的神情也逐漸沉重起來。

其實她心裏有些不好的預感,但是目光掃過所有正在努力搜找的人,卻不敢開口說出來。

mu老師會不會……

賀苒苒是個很感性的女生,更何況她對溫慕還有那麽點兒不一樣的心思,此刻眼眶有些控制不住地泛酸了。

但是怕被蘇蘇發現自己的異樣,她下意識轉身望向身後的大海。

因為下暴雨,海裏的水流也湍急洶湧,所有東西都順着水勢往下流。

賀苒苒胸腔難受得緊,心情有些慌亂,手電筒的薄光順着主人的動作投入茫茫大海之中。

然而猝不及防的,不知在海上看到了什麽,她的眼睛猛地睜大了幾分

——只見一片漆黑茫茫中,微弱的手電光亮與海中的漂浮物體相撞,發出淡淡的綠色熒光。

死死地盯着那個漂浮的綠色物體,終于認出了是什麽,賀苒苒更是愣愣地僵在原地,下一秒,不可抑制地捂住了自己因為錯愕而張大的嘴巴。

那……

她的身子虛晃了一瞬,有些發軟。

……那是自己借給溫慕的小熊雨傘啊!

雷聲轟頂,不安的情緒持續在周圍蔓延,賀苒苒強忍着內心的惶恐,連忙把消息告訴衆人。

孟庭宴聽到的時候臉色瞬間變得更難看了,心跳幾乎停止了一瞬,呼吸一窒。

……傘在海裏。

那溫慕……

“你确定,沒看錯?”

他強行保持着理智,聲音在雨中愈發冰冷,甚至讓人聽不清其中細微的僵。

賀苒苒心情也很慌亂,語氣已經隐隐帶着哭腔,“是真的……那就是我的傘,我不會認錯的……”

“庭宴。”

陳燃努力地安慰他,“我已經通知救援隊去搜尋了,你冷靜一點。”

孟庭宴的神經極度緊繃,看外表完全是一副肅靜冷漠的模樣。

只是沉默得太久了,他一開口的聲音啞得不行。

“我很冷靜。”

因為發現了賀苒苒的傘,搜索的範圍更小了,就着重在這片海域範圍內。

海水波濤洶湧,驚起一陣陣駭浪,撞擊在懸崖的礁石上,也一聲聲地撞在衆人的心裏。

雨下得太大了。

他們都明白,在這種惡劣的天氣中,大海撈人的機會很渺茫。

孟庭宴站在原地,宛若一座不化的雕塑。

只是隐藏在暗處的骨節泛着白,胃和心髒同時發悶發疼,幾乎要擊碎心底維持理智的最後一道防線。

……慕慕。

五秒鐘。

十分鐘。

一個小時。

……

他的內心煎熬,壓抑到仿佛要墜入深淵,唇角緊緊繃直,絕望又固執地等待着,幾乎度秒如年。

終于,不知道過了多久。

海裏的搜救船傳來一聲激奮人心的吶喊。

“找到了!”

救援隊員的聲音在風雨中飄搖,卻精準地落入所有人耳中,霎時間,孟庭宴的瞳孔驟然一縮,心卻揪得更緊了。

“人還有氣,他還活着!”

心髒像是被人開了個口子,一陣一陣地撕絞着血肉,深入骨髓。這是前所未有的、無聲的極致痛覺,濃烈又難熬。

然而在即将窒息的那一刻,又被寥寥幾句話拯救了。

聽到這個消息,孟庭宴恍然,大腦已經完全失去指揮行動的能力了,連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時朝救援隊員走去的。

所有動作都像老電影播放一樣,一幀又一幀的,逐漸靜止。

很快,他看到了那群人懷裏抱着的人。

世間像是失去了所有聲音。

只聽“嗒”地一聲。

剎那間,緊繃了一晚上的神經線終于斷了,一切的一切,都在看到人時土崩瓦解,潰不成軍。

……那是溫慕。

下一秒,孟庭宴神情開始逐漸失态,幹澀的眼眶霎紅,想走過去然而身子卻失力地晃一瞬,差點當衆跌落。

陳燃雖然也很震驚慌張,卻還是連忙拉住了他,維持平衡,有些焦灼。

“庭宴,你沒事吧?”

孟庭宴沒有回答,而是緩緩推開了他的手。

很快,他漆黑如墨的眼睛逐漸聚焦,死死地盯着那個孱弱的身影,依靠本能,一步一步地靠近。

終于看到熟悉的人後,孟庭宴身體驟然一松。

随後,他又順着本能,喊出了一個名字,宛若耳邊呢喃,輕到讓人聽不到。

明明只是說出了短短的兩個字,卻像是花光了畢生所有的力氣,幾經哽咽,啞到如失了音一般。

“……慕慕。”

“慕慕。”

溫慕自然回應不了的。

此刻,他的臉慘白得像一張白紙,雙眼緊閉着,整個人渾身冰涼,像是失去了所有溫度,宛若一個死去的人。

……宛若一具屍體。

孟庭宴勉強站穩了,想伸手去抱住他,倏地又發現,自己的手竟然失态到在細微地抖,止都止不住。

那救援隊員見狀,道:“雖然他還有呼吸,但是很微弱,為了生命安全着想,最好還是不要亂抱比較好。”

“先生,你是他的家屬嗎?”

孟庭宴神情恍然,聲音無比嘶啞,指尖固執又顫抖地撫摸上溫慕的臉,心一陣陣絞痛,像是在懲罰自己。

“是……他是我愛人。”

冰冷。

黑暗。

溫慕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灌了重重的鉛,不斷在下墜,像是墜入了無盡深淵之中。

寒意冰涼刺骨,直擊靈魂。

周圍一片漆黑混沌,讓人辨別不了方向。

然而不知道過去多久,失重感終于消失了。

只是身體抵達最底,卻動彈不得。

周圍一片漆黑,然而很快就開始錯亂起來,時不時閃着灰暗的光。

場景不斷交雜,溫慕的腦子像是被針細密地刺了下,卻只能躺在原地,連掙紮都做不到。

終于不知道過了多久,倏地,身體旁邊竟然出現了一扇很熟悉的門。

溫慕僵硬着身體躺在原地,有些吃力地眨了眨眼睛,努力地睜開眼。

只見門後面走出來一個慈眉善目的老人,手裏還捧着一個大大的陶瓷碗,挂着和善的笑容。

下一秒,對方慈祥和藹的聲音響起了。

“沒吃飯吧?小慕,快來張爺爺家。”

溫慕眼神迷離恍惚了一瞬。

張爺爺。

是他幼時住在溫家隔壁的鄰居。

這是個很風趣的老頭子,對溫慕也很好。只可惜,對方在自己九歲那年就病逝了。

無需自己的回應,對方的話還在繼續。

“小慕,今天張爺爺家做了紅燒肉。”

“你這孩子,就跟我親孫子一樣。”

“小慕別怕。”

“這麽乖做什麽,小孩子就該鬧一鬧。”

“他們不喜歡你,我喜歡你。”

“……”

過了一會兒,溫慕嘴唇艱難地動了動,喊道:“張……爺爺?”

然而随着他的聲音落下,霎時間,場景變幻了,溫慕還沒反應過來,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熟悉又嚴厲的冷肅聲音。

“溫慕,你給我滾出來。”

只是短短的一句話,剎那間,還沒從張爺爺反應過來的溫慕眼睛已經驟然睜大了,原本動彈不得的身體開始控制不住地顫栗起來。

那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而身體産生了共鳴。

眼下,自己好像躲進了什麽地方,四處堅硬窄小,卻出不去。

沉重的喘息與步伐像是在昭告着什麽,溫慕無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緊接着,那人的身影還是出現在了衣櫃面前。

——溫父幾乎是粗暴地拉開了衣櫃的門。

下一秒,那張帶着怒火的臉對着溫慕,表情十分厭惡,帶着無盡的威嚴與高高在上,像是對罪者的審判,給人無盡壓抑。

“廢物。”

對方明顯是喝醉了,溫慕一顫,甚至聽到溫父低聲罵了一句髒話,這和平時彬彬有禮的君子模樣不符。

溫慕神情恍惚地聽着,終于不知罵了多久,溫父準備轉身離開了。

然而,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剎那,卻十分譏諷地笑了一聲

“小殺人犯。”

溫父慢條斯理吐出的四個字宛若利刃刺進溫慕心裏。

剎那間,他維持平靜小臉煞白,心開始止不住地發慌,眼眶浮出霧氣,卻根本動彈不得。

溫慕想否認。

……不,不是這樣的。

但就像是讀出了他的心聲,黑暗中,溫父笑得譏諷,眼神厭惡至極,“不是?那你媽媽是怎麽死的。”

媽媽……

這兩個字讓溫慕眼睛驟然一縮,似乎要墜入萬丈深淵,倏地,耳邊又響起了一個溫柔的聲音。

“慕慕,媽媽在這裏。”

深淵與雲颠就在一瞬之間,跌落的心情被拉回,溫慕怔怔地回頭。

随後他才發現,自己好像可以動了。

溫父的嘴臉已經消失,他緩緩地朝前移動了幾步,下一秒,出現在面前的,是一副美得像夢的畫面。

午後黃昏,落日餘晖下。

一個女人正坐在鋼琴面前,彈奏着一首輕快又溫柔的曲子。

溫慕神色幾近失神地看着這一幕。

“慕慕,這是媽媽送給你的禮物。喜歡嗎?”

他那頭還是噬人的無盡黑暗,溫慕看着前方的光亮,還處在巨大的恍惚之中,遲遲不敢走過去。

他呢喃出聲,“……媽媽?”

“我在。”溫母回過頭去。

她的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嘴角的弧度在陽光下分外耀眼,像是在告知,但更像是在承諾。

“慕慕,你永遠是媽媽的寶貝。”

慕慕。

你永遠是媽媽的寶貝。

這句話像是有什麽魔咒,霎時間,溫慕心髒有些止不住的酸澀和委屈,緊緊咬住了嘴唇,突然很想哭。

他擡起腳準備朝母親走去,然而毫無防備的,身後又傳來一個低沉的叫喊。

“慕慕,過來。”

溫慕身子虛晃了一瞬,愣愣地回過頭去,看到了站在十米開外的孟庭宴。

“慕慕,過來。”

孟庭宴眸子淡漠,又重複了一遍。

對方的臉上還是自己熟悉的模樣,永遠運籌帷幄,永遠冷酷果決,永遠……不近人情。

溫慕有點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了。

他恍惚地搖搖頭,就這樣停在原地,看着孟庭宴。

沒有回應,見他不走過來,對面的孟庭宴表情似是有些不耐,蹙着眉頭,邁開步走過來。

溫慕就這樣望着他朝自己走來,意識逐漸模糊,霎時間,腦子裏猶如走馬觀花似的閃過很多自己與對方相處時的畫面。

“先生,你……你叫什麽名字啊?”

“我叫孟庭宴。”

“孟先生,你喜不喜歡我?我……我、我好像喜歡你。”

“嗯。”

“我是認真的,很、很喜歡很喜歡。”

“孟先生,我、我可以親你嗎……”

“可以。”

“孟先生……”

畫面轉變地越來越快,快到一閃而過,最後只剩下溫慕自己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心情卻越發得沉重。

“孟先生,抱我好不好?”

“孟先生,我好想喝奶茶,就喝一小口。”

“孟先生,他是誰呀?”

“我不喜歡他。”

“……”

畫面過得越來越快,最後毫無防備地定格到了最後一幕。

在一條長長的走廊裏,自己被對方牽着,手被一陣溫熱包裹覆蓋,仿佛給了人無限力量。

很快,溫慕聽到了自己緊張又期盼的聲音。

“孟先生,你愛不愛我?”

你愛不愛我。

身後所有的光亮因為這句話在逐漸消失,幻影消散,本就漆黑的深淵更加暗了。

溫慕的意識逐漸消散迷離,眼神很艱難地聚焦起來,随後看清了面前的男人。

四周寂靜。

最後,對方高大的身影停在了眼前。

溫慕還在等他的答案,下意識想擡頭看看孟庭宴,然而猝不及防,就被用力扯住按在了懷裏。

鼻間是熟悉的清冽氣息,是他以前最喜歡的安心味道。溫慕忍不住驚呼了一聲,然而還沒來得及開聲,倏地,身上又傳來一陣陣刺穿心髒的痛感。

他愣住了,随後開始激烈地掙紮起來。

疼痛遍布全身,痛到讓人忍不住蜷縮起來。剎那間,鼻間的清冷氣息突然夾雜了些玫瑰的馥郁味道。

不知過了多久,溫慕好不容易掙紮着與其拉開距離,卻發現面前的孟庭宴早就變成了一簇張揚又豔麗的紅玫瑰。

嬌豔欲滴,紅得仿佛是沾染了血。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此刻滿是傷痕的身體,随後心髒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

猝不及防的,溫慕猛地睜開了雙眼,看見了白色的天花板。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看,我就說不是四點吧?(挺直小胸脯)感謝在2021-02-0304:15:49~2021-02-0401:02: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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