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臉怎麽回事?

關潔第一次見計綠是在傅津南組的局,當天她跟祝政到場,正好撞上要走的計綠。

她長得不算驚豔,屬于氣質型,人很耐看,有一頭黑長直的頭發,笑起來,嘴角還有兩個梨渦。

看人時,眼裏總蒙着一層水霧,惹得人說話都不敢大聲,害怕一說話,惹哭她。

不得不說,這長相,很讨長輩喜歡,也容易讓人生同情心。

要沒有她後來找人在酒吧毆打她的故事,關潔一定對她抱有愧疚、罪惡感的。

直到,關潔不小心翻到祝政的手機相冊,瞥見相冊裏跟計綠九分像的姑娘才明白,計綠不過是披着別人的皮在活着。

掩飾在她內心深處的,是跟她表皮完全相反的東西。

她或許愛祝政,但是更愛他背後的榮耀、錢財、權勢。

祝政進去那天,關潔去找過計綠。

她在計綠經常光顧的場合守了一周才見到人,計綠當時穿得光鮮亮麗,正拉着姐妹逛街,臉上看不出半點悲情。

關潔見到人,求人的話還沒說出口,反被計綠冷嘲熱諷一番。

印象裏,她從未見計綠這般刻薄過。

那天,計綠丢掉剛買的定制款禮服,抱着雙臂趾高氣昂告誡關潔:“你以為祝政真的寵愛你嗎?你也不過是周瑤的替身罷了。”

“那個女人不但占據祝政大半個青春,還使得祝政與趙姨母子分心。”

“她條件雖然不算好,可跟你比,好太多了。就她這樣的,趙姨都不接受,你以為你會是那個例外嗎?”

“當然,現在的祝政,挺配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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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第一感覺不是尴尬、難堪,而是在想,祝政這圈子的人有幾個對他是真心的呢?

再見計綠,關潔恍若隔世。

北京的一切于她而言好像已經是上一世的事了。

那些話卻如此清晰、深刻。

關潔上樓找朱真,朱真人已經離開。

走之前給她發了條短信。

【西西,我去找楊競文了。】

關潔看了好幾遍才回了個好,回完又發了句抱歉。

朱真秒回,告訴關潔別愧疚,她沒事。還說過兩天她回去幫忙把家裏收拾好。

關潔看完短信,不知道回什麽。沉默半刻,關潔摁滅手機,裹緊外套重新摁電梯,下樓。

電梯間人多,關潔等了不到兩分鐘,收好手機走樓梯。

走到頭,關潔在醫院後門撞到正在打電話的祝政。

關潔腳步一滞,人站在原地,一言不發看着眼前的人。

祝政餘光瞥見關潔,轉過身,不慌不忙挂斷電話。

電話結束,祝政握了握微微發燙的手機,擡腿不緊不慢走近關潔。

距離不到半米,祝政才堪堪止住腳步。

凝視幾眼關潔紅腫的臉頰,祝政皺起眉,一臉嚴肅問:“臉上怎麽回事?”

關潔擡手輕輕碰了兩下發燙的臉頰,笑着搖頭:“小傷,不礙事。”

祝政沒得到想要的回應,神色淡淡地掀了掀眼皮,重複問:“誰打的?”

關潔搖頭,拒絕回答。

兩人對視幾秒,關潔受不住祝政的無聲壓迫,率先移開視線。

祝政苦澀地滾了一下喉結,沉聲說:“關潔,我沒你想得那麽不堪。”

關潔懵了幾秒,急忙否認:“我沒有這樣想。你別這妄自菲薄。”

怕他不信,關潔神色認真地看向他,一字一句說:“祝政,我從來沒有覺得你是個不好的人。”

祝政沒再說話,自顧自掏出打火機,點了根煙,不管不管抽了起來。

煙霧缭繞下,祝政的輪廓變得逐漸模糊。

天空忽然下起了小雨,綿綿密密落在發梢,凝聚起細碎、輕薄的白珠。

站太久,關潔身上的熱量不斷消失,惹得她連打了四五個噴嚏。

打到第四個,祝政掐斷煙頭,解開身上的駝色大衣,伸手披在關潔肩頭。

大衣剛落下,一股淡淡的木質香味立馬充盈鼻間。

關潔凍了兩小時,也沒客氣,單手扣住大衣領口,穿上大衣。

穿完,關潔搓了幾下起了大片雞皮疙瘩的手臂,又捧手哈了口熱氣,邊仰頭打量祝政邊問:“你呢,你怎麽在這兒?”

話剛問出口,關潔就瞥見祝政左手提着的白色塑料袋,裏面裝了四五樣藥盒。

透過塑料袋,關潔看清兩樣藥名,全是治療胃病的藥。

昨夜打電話,祝政說的藥就是這個吧?

關潔還沒得出結論,祝政清淡的嗓音緩緩響起:“過來拿點藥。”

“嗯……看到了。”關潔抿了口嘴唇,動作遲鈍地點頭。

祝政脫掉大衣,裏面還剩一件黑毛衣,低領,偏厚,袖口處手工縫了一朵紅玫瑰。

關潔盯着那朵紅玫瑰看了好一陣兒,直到祝政咳嗽,關潔才回過神。

祝政身體虛,很怕冷,大衣脫了沒到兩分鐘便咳得面紅耳赤。

關潔怕他感冒嚴重,當即脫下大衣還了回去。

祝政不肯接,關潔強行套在祝政身上,邊套邊指責:“身體是自己的,別不管不顧。萬一出個什麽事,怎麽辦。”

祝政聽罷,沒再反駁。

套好外套,祝政站在路邊打了輛出租送關潔回去。

關潔不肯走,祝政也不動。關潔捱不過祝政,只能彎腰上車。

見關潔服軟,祝政也跟着上了車。

一路上兩人都沒怎麽說話,各自坐在車窗邊,靜靜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走到一半,祝政主動搭話:“我大學校區就在闵行區,離你家遠不遠?”

祝政那圈子的人,大多都是國外名校或者清北出身的,只有他本科在交大。

據說為了祝政出省讀書這事,祝父還跟他吵了好幾次。

勸了不聽,祝父懶得再勸,直接斷了祝政的所有開支。

以為祝政會朝他低頭,誰知,到了開學那天,祝政拎着行李直奔上海。

那年祝政18歲,她還沒來得及參與他的少年時期。

關潔有些意外,她以為祝政只知道她是上海人,不知道具體位置。

畢竟那幾年,她從沒跟他提過她家裏的事。

想到這,關潔眨了下眼皮,搖頭:“不算遠。”

不知道是這霧蒙蒙的天氣讓人生愁緒,還是這犯困的時間點讓人生回憶,祝政明顯多了兩絲說不清的情愫。

透過車窗,偏頭眺望屹立在黃浦江上的東方明珠,祝政略帶複雜問:“你說,要是我大學就遇到你,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關潔沉默片刻,堅決否認:“不會。”

祝政怔住,捏着打火機半天沒吭聲。

關潔吸了口氣,故作輕松說:“我才14歲。你要那時遇到我,恐怕會被人罵變态。”

祝政差點被口水嗆到,捂着胸口,咳了好幾聲才稍緩過來。

咳完,祝政煞有介事承認:“也是,我再不靠譜,也不會去打未成年的主意。”

關潔無聲笑了笑,沒再說話。

“你說,要是我大學就遇到你,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遇到了的,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人真的很奇怪,無論過了多久,曾經遇到的一些人、事,你總不會忘記。

她當時就在交大附近讀高中,每天放學都會路過交大門口。

有次路過,她一眼瞧見祝政。

他一個人坐在交大門口的一家面館吃面條。

面館又小又破,生意卻好,裏面坐滿了人。

他坐在靠門處,邊上還着一把新吉他,打扮得很奪人眼球。

上半身穿了件姜黃色衛衣、闊腿牛仔褲,留了一頭短碎發,染了頭金發,耳朵上還戴着一顆黑鑽耳釘。

氣質很像韓流偶像,臉上還存着幾分稚氣。

關潔那天在門口站了足足半小時,眼睜睜看他吃完面條,看他付完錢,一邊打電話一邊背着吉他走出面館,然後坐進一輛藍色法拉利揚長而去。

後來的好幾個月,關潔去面館吃過幾次面,去交大校園逛過幾回,又去那條街走過幾遍。

可惜,再也沒遇到過他。

她以為她這輩子不會再見到他了,沒想到,他倆的緣分才剛剛開始。

後來在北京,她去DEMON酒吧面試,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認出了他。

那一刻,她想,原來兜兜轉轉,緣分天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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