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還是你偶像?

計綠從來不是善茬, 也不會讓自己受委屈。

祝政即便沒在人前跟她撕破臉,可也讓她受到不小驚吓。

她先是怔愣兩秒,而後嘴角扯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 纖細的雙臂重新挽上祝政的臂彎。

同時露出虛假的笑臉,跟各家媒體平易近人地打招呼:“感謝各位朋友的祝福。另,我跟祝政好事将近, 諸位到時一定賞光。”

祝政聞言臉色大變,看向計綠的眼神滿是譏諷。

他舔了舔嘴唇, 拉住計綠的胳膊将她粗魯地扯一旁。

沒等她站穩, 祝政大手掐住計綠的下巴, 俯身, 薄唇貼近計綠臉頰, 不留情面地挖苦:“你還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豁出去了。”

“這是最後一次,再有下回, 你試試。”

旁人看過去,只以為他們在調/情。畢竟, 兩人靠得那麽近,計綠又笑得那麽開懷。

計綠對祝政的警告視若無睹, 笑着扒開祝政的手臂, 找準借口,飛速撤離災難現場, 任由祝政憋足火氣,卻無處發洩。

方寸之間, 江維連摔兩次酒杯。

第一次是沒拿穩,第二次是不小心碰到關潔的手背。

酒水灑了關潔一身,複古紅的裙面沾上橙黃酒漬,別提有多難看。

江維回過神, 察覺到自己的失态,連忙掏出紙巾補救。

弄得手忙腳亂,反而把現場搞得一團糟。

幾個聞訊而來的媒體記者紛紛拿起手裏的武器拍下這一幕,快門聲此起彼伏,恨不能當場寫出通稿,博得新聞頭條,指望下個月獎金翻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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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維經紀人最先反應過來,急急忙忙拉着兩人躲避,又忝着笑臉同媒體人解釋只是意外,希望各位手下留情。

關潔被江維助理帶到二樓一間客卧,裙子不能再穿,助理記下她的三圍尺寸,轉頭去給她拿備用的衣服。

助理離開,酒店房間只剩她一個人。

裙子黏糊糊地貼在大腿,難聞又難受。

關潔站了幾秒,自顧自脫掉高跟鞋,赤腳踩在地毯,走進洗手間,找了條幹淨毛巾擦拭裙擺的酒漬。

萬岚之前千叮咛萬囑咐,一定不要把禮服弄髒,穿完還得還給品牌方。

這下好了,怕是要賠一大筆。

擦了兩三遍都擦不幹淨,江維助理還沒送衣服過來,關潔只得脫掉禮服,換上酒店準備的睡袍。

禮服太貴重,她不敢水洗,只能将這燙手山芋規規矩矩擱置在床頭。

換完睡袍,關潔拿起手機給朱真發條報備短信,告訴她這出了點狀況。

朱真人在采訪現場,并未看到。

久未等到回信,關潔摁滅手機,繞過床尾走到落地窗前立着,垂下眼,靜靜看着底下草坪衣香鬓影的人。

各個穿着得體優雅,撐着虛浮的笑,舉着香槟到處攀談。

這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圈子,關潔老早就曾體會過被人扔上飯桌品頭評足的滋味。

吱呀——

門口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關潔以為是江維助理送衣服過來,頭也不回說:“衣服就放床上吧,麻煩您了。”

回應關潔的,除了沉默,只剩打火機的摩擦聲。

關潔察覺不對勁,猛地回頭。

猝不及防撞進一雙裹挾着驚濤駭浪的丹鳳眼。

那人嘴裏銜着煙頭,手握打火機,不知何時走進房間,這會兒立在電視櫃前,挑起眼,沉默不語地盯着她。

內場暖氣足,他身上呢大衣脫下來擱在臂彎,裏面穿了套定制西服。

襯衣紐扣一絲不茍扣到頂端,領口打了條墨藍色領帶,左手手腕換了塊價值不菲的新表。

西褲褲腿筆挺,沒有一絲褶皺,皮鞋面不帶一點灰,連頭發都特意打理過。

從頭到尾都透露着“精致”兩個字,像極了商界精英大佬的打扮。

關潔瞧着眼前的人,忽然有些陌生。

祝政注意到關潔的目光,阖了阖眼皮,往前邁開腿,走到關潔面前,伸手将手裏的包裝袋遞給她。

關潔透過包裝袋敞開的縫隙瞥了眼,裏面裝着一套未拆牌的衣服。

祝政見她遲遲不接,掐斷燃了大半的煙頭,親自将衣服送到她手裏,“換上試試。”

“江老師助理已經去——”

關潔剛要說江維助理要給她送,話說到一半,迎上祝政晦澀不明的眼,關潔自動吞下後半句話,抿了抿嘴唇,提着祝政準備的袋子,往浴室走換衣服。

兩件套,練色不規則褶皺襯衫配一條淺灰色闊腿褲。

跟她平時風格很像,出自同一家小衆設計品牌。

關潔換好衣服,取下與衣服不匹配的水晶耳墜,擡頭看了看眼鏡子裏的自己,轉身走出浴室。

祝政還沒走。

一個人安安靜靜坐在落地窗旁的單人雙扶沙發,翹着二郎腿,拿着手機在看微博。

江維替關潔擦裙擺那幕已經上了熱搜,底下罵聲四起,全都在聲讨關潔不要臉,故意勾/引江維。

他的粉絲控評厲害,好幾樓高贊評論都被他們家粉絲占據。

大多都在罵關潔不要臉,說他們哥哥清清白白,什麽都不懂,不要被玷/污了。

祝政随便翻了幾條評論,冷着臉退出熱搜詞條,翻出電話給負責人發了條消息,讓他撤熱搜。

消息剛發出去,就見關潔清清淡淡走了出來。

祝政盯着那道遮得嚴嚴實實、既不露背也不露鎖骨的人,憋了一大晚上的氣忽然煙消雲散。

揣好手機,祝政撐着扶手站起身,擡步走到關潔跟前,從上到下打量一番關潔,滾動喉結評價:“順眼多了。”

關潔看他一眼,沒吭聲。

祝政見怪不怪,扯開嘴皮繼續跟她搭話:“跟江維認識?”

關潔皺了皺眉,簡短道:“校友。聽過他的歌,沒見過人。挺有才華的一個人——屬于老天賞飯吃的類型。”

針對這一點,她還挺羨慕的。畢竟,天賦流和努力黨之間差得可不止一個銀河系。

“沒見過你還加人好友?”顯然祝政沒在意她後半句話。

“……”

祝政沒等到回應,扭頭瞥她一眼,似笑非笑提醒:“離他遠點,沾了麻煩。”

想起計綠剛才挽着祝政胳膊,宣布他倆好事将近的畫面,關潔不動聲色退開兩步,與他保持距離,回怼:“沒你麻煩。”

祝政輕嘶一聲,緊着耐性跟她解釋:“跟計綠扯上關系的人能不麻煩?你上次在計綠的苦還沒吃夠,非要惹那瘋子才罷休?”

關潔一臉迷茫,沒反應過來祝政話裏什麽意思。

祝政見狀,扯了扯嘴皮,嗤笑:“得,白說了。”

他呼了口氣,把這番話給她往細了掰:“這麽跟你說吧。江維跟計綠私下玩好幾年了,甭管他倆是郎情妾意還是其他見不得人的關系,江維明裏暗裏都是計綠的人。”

“你真當他一毫無背景的人能靠自己的天賦才華在這圈子長紅不衰?”

“計綠費力将人推上去,能容忍別人碰?甭管她在不在意,她的東西,誰碰誰倒黴。”

“這女人跟瘋了似的,逮着人就亂咬。偏偏在人前裝得溫柔體貼,誰惹誰倒黴。”

說到這,祝政睨了一眼臉帶質疑的關潔,輕飄飄吐出幾個字:“別不信。不信我倆走着瞧,看看我說的到底在不在理。”

關潔早在祝政開口那刻便想通了剛剛江維失态的畫面。

她沒那興趣去知曉、揭穿一個人表皮下的真面目,也沒覺得江維倚靠計綠的資源上去是什麽可恥的事。

本就是你來我往、你情我願的事,就算有問題,也是當事人雙方的責任,跟她一個外人又有什麽關系。

她跟江維的關系頂多停留在校友層,壓根兒不可能有過多交集。

祝政久未聽到回應,手指扣了兩下打火機,再次出聲:“吱個聲?”

關潔抿了抿嘴角,面不改色說:“你挺沒意思的。”

祝政皮笑肉不笑地睨她,反問:“敢情我的錯?”

關潔深深看他一眼,繞開他,折疊好床上的禮服裝進包裝袋,開門走出房間。

至于他的反問,被她抛之腦後,不知道丢到哪個犄角旮旯。

祝政看着那道匆忙離去、恨不得離他遠遠的背影,氣不打一處來。

關潔剛走到電梯口就碰到了江維,他重新換了套衣服,手裏還拎着她之前穿的那家同品牌禮服。

看到關潔已經換了身,江維臉上滑過短暫詫異,滿臉歉意說:“抱歉,剛剛不小心潑到你。品牌方剛把禮服送到,你要不要重新換一套試試?”

關潔搖了搖頭,拒絕:“呃,不用了。我已經換了衣服。禮服穿起來太麻煩,我不太喜歡。”

江維垂了垂眼睑,主動說:“那你把弄髒的禮服給我,損失我替你賠償。畢竟是我惹的事,總不能讓你受委屈。”

關潔剛想拒絕,背後冷不丁地響起祝政的嗓音:“你粉絲知道你私下什麽樣嗎?”

江維伸在半空的手一頓。

他自然是認識祝政的,且知道這個男人私下有多惡劣、冷漠。

不然,計綠也不會每次在這男人身上受到挫敗後找他發洩。

江維咽下所有晦澀不明的情緒,擡起頭,同祝政隔空對視。

瞥見祝政眼底的強勢、嘲諷,江維倉促收回目光,抱以歉意地看了關潔一眼,轉頭走進電梯,主動與祝政避開。

他從始至終都以為,祝政是站在計綠未婚夫的角度在警告他。

殊不知,祝政是因為關潔才朝他發火。

江維離開,幽長寂靜的走廊只剩他倆,關潔無聲嘆了口氣,眼睛盯着電梯口不停變換的數字,默默伸出食指按下下行鍵。

等待的過程如此漫長。

那道視線落在她身上如芒刺背,她實在無法忽視。

沉默半晌,關潔偏過頭掃了掃邊上緘默不語的男人,客觀陳述:“你也不必這麽……說他。”

祝政舔了舔嘴唇,笑問:“那你說說,我該怎麽說?”

關潔迎上祝政的胡攪蠻纏,徹底沒了招。

關潔臨時有個采訪。

朱真大姨媽突然造訪,肚子疼得厲害,關潔沒忍心讓她等,打了個車送她回酒店。

采訪就在宴會廳盡頭的小房間,她一進門口就見幾架機器立在角落,工作人員忙忙碌碌準備着。

主持人坐在沙發上準備問題,瞥到關潔身影,笑着招呼關潔進去。

關潔跟着主持人的安排坐在她對面的單人沙發,垂着眼皮,安安靜靜等待主持人做準備工作。

一切就緒,主持人清了清嗓子,又笑着告訴關潔,采訪很随和,讓她不要緊張。

關潔扯了個笑臉,表示知道。

前三個問題很中規中矩,沒有超過她答案範疇。

第四個問題起,角度開始刁鑽。

主持人:“網友都挺好奇您跟那位林昭林先生的故事,請問可以透露兩句嗎?”

關潔掀了下眼皮,面色平靜問:“可以不回答嗎?”

主持人愣了半秒,換了個方式:“可以……簡單說說?”

關潔不知道這主持人是不是故意的,又或者壓根兒聽不懂她說的話,她想了想,對着鏡頭反問:“昔日愛人,這個解釋可以嗎?”

主持人察覺到關潔的不樂意,笑着轉移話題:“您的新歌為什麽取名叫《救你做個坦誠惡棍》,有什麽特別含義嗎?”

關潔:“就是歌詞說的那樣,希望我那個朋友可以振作起來。”

主持人:“聽起來這朋友一定對你很重要。你們有過什麽故事嗎?”

關潔故作認真地想了想,回:“沒什麽故事。”

祝政就是這時出現的。

他拎着關潔被酒打濕的禮服,安安靜靜立在門口,面色平靜聽着裏面的人說出那句“沒什麽故事”。

屋裏人全都細心着手裏的活兒,壓根兒沒注意到門口多了一道身影。

主持人意識到關潔不願回答私人問題,又将重心轉移到她的工作:“那您接下來有什麽工作計劃?”

關潔:“……順其自然吧。下半年應該要出兩首新歌。如果有機會,會報名參加live,跟大家一起玩玩。”

拜訪結束,主持人笑着祝福她一切順利,關潔也跟着回了句客氣話。

走出采訪室,關潔掃了掃幽靜悠長的走廊,聽着對面宴會廳傳來的觥籌交錯的動靜,內心忽然有點空虛。

她站了兩分鐘不到,避開人群密集的宴會廳,從轉角處的小門走出內場。

天色早暗了下來,關潔走得太偏,沒什麽人。

她找了個臺階坐下,披上入場前脫下的羽絨服外套,從兜裏翻出煙盒,點了根煙抽。

剛抽到兩口,就聽斜對面的噴泉那兒傳來細碎的争執聲。

關潔沒理,繼續抽自己的煙。

等那邊戰況激烈,關潔才注意到聲音有些熟悉。她瞭開眼,無聲無息看了過去。

瞥見計綠那張熟悉的臉,關潔當場愣住。再一看,站她對面的不就是剛剛才見的江維嗎。

關潔無意冒犯,卻因位置太過尴尬,無法躲避,只能被迫聽完全過程。

計綠擡手指了指江維的胸膛,冷笑:“江維,你不要忘了,是誰把你送到如今的位置。”

“只要是我計綠的東西,不管我喜不喜歡,都不許旁人碰。合同是你同意了才簽的,怎麽?忘了?”

“跟那些女明星、嫩模睡過幾次啊,你髒不髒啊。”

“如今又想跟那什麽關潔來一炮?噢,你知道她是祝政的人嗎?還是覺得睡祝政的女人很有成就感?”

關潔聽到自己的名字,臉上表情頓了頓,随後磕了磕煙灰,裝作沒聽見。

江維站在計綠面前,臉上一如既往的平靜,只是聽到最後這句,江維表情管理失敗,眼裏的溫柔碎成渣。

他低頭看了兩眼計綠,語調平和說:“我是跟你簽過合同,也同意你那些苛刻的條件。但是合約裏沒說你可以随意侮辱我。”

“還有她跟你無冤無仇,真沒必要找她茬。這樣只會讓你掉價。”

“你扪心自問,合約期限間,我有愧對過你嗎?”

“我經紀人只差把我什麽時候上廁所,什麽時候喝水,什麽時候睡覺都告訴你了。你看管這麽緊,我有那時間去跟人亂來?”

“還有,早前就約定好,只要你結婚,合約自動解除。”

“既然計小姐如願所償,那合約也該作廢,我們這段見不得光的關系也到此為止。”

“我會讓我經紀人跟您律師聯系解約事項,您也不用再花心思在我身上。我們好聚好散。”

計綠沒想到一向任她辱罵的江維竟然會不卑不亢反抗她。

她當場殺紅眼,将在祝政身上受的氣全都發洩在江維身上。

啪、啪、啪——

計綠攥緊手提包,揮手打向江維。

江維站在原地不動,任由她辱罵、毆打、發洩。

等她打得差不多了,江維才擡手碰了碰腫火辣辣的臉。

他垂下眼睑,盯着眼前氣喘籲籲,打得手心泛紅的人,波瀾不驚問:“打夠了?我可以走了嗎?”

“不許走!”江維還沒邁開腿就被計綠一把扯了回去。

計綠喘着粗/氣,用力扯開江維的襯衣紐扣,勾住他的領帶往下拉,

眼見江維跟着低下頭顱,計綠睜着那雙欺騙性極高的杏眼,扯開嘴角,頂着一副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指揮江維:“吻我。”

江維神色遲疑地看向她。

計綠不耐煩地扯了扯江維領帶,命令他:“快點,吻我,”

關潔眼睜睜看着江維卸下疲憊、無奈,捧住計綠的臉親了上去。

計綠感受到江維的親/吻,雙手主動攀爬上他的脖子。

而後毫不顧忌地扯開江維紮在皮帶裏的襯衫,伸手探了進去。

趁着江維的唇瓣落到她的脖子,計綠眼底劃過嘲諷,低罵:“祝政說得對,你現在真像狗。”

“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啧,你粉絲知道你這麽賤嗎?”

“知道你為什麽比不上祝政嗎?因為他在我面前,從來高高在上,即便現在跌入泥潭,也不會對我搖頭擺尾。”

“他居然想解除婚姻。啧,我還是低估他了。”

江維扶着計綠腰枝的手臂一滞,貼在她耳垂的唇也停了下來。

計綠一點都不在意他的反應,手指拽了兩把江維的頭發,面無表情說:“抱我離開,去酒店開/房,我今晚跟你睡。”

江維沉默片刻,脫下外套裹緊計綠脫了一半的衣服,彎腰抱着她離開噴泉。

關潔目睹全過程,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她這才明白祝政剛剛确實沒撒謊。

計綠……真是個瘋子。

關潔剛想走,就被祝政叫住。關潔聽到他的聲音,下意識回頭。

他站在後面的大樹下,樹影完完全全擋住他。

以至于關潔剛才沒有看見他,估計他也……目睹了剛剛那幕?

關潔還沒得出結論,祝政已經給了答案,他走出樹叢,雙手插兜,懶懶散散站她跟前,居高臨下問:“現在還覺得我逗你?”

“……”

“還覺得人有天賦有才華?”

“……”

“還是你偶像?”

關潔忍無可忍,出聲打斷他:“你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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