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祝你倆百年好合,早生貴……

朱真肚子疼得厲害, 中途打電話給關潔,讓她回酒店的時候幫忙帶一盒布洛芬。

聲音有氣無力,時不時夾雜着一絲抽氣聲。

關潔怕她等不及, 挂了電話便在導航搜索離她最近的藥店。

最近的也要三十多分鐘的車程。

這個點正是打車高峰期,會場嘉賓大多有私家車,或者活動方會安排接送, 獨她一人站在路口打車。

晚上風很大,吹得她撲了一臉頭發, 嘴裏都是頭發絲。

她垂低腦袋, 一手拿着手機輸入地址, 一手将擋住眼的頭發別在耳後。

祝政跟某網絡公司老板談完一單生意, 出來就撞見關潔站在紅綠燈路口攔車。

昏黃的路燈下, 那道身影落寞、孤獨,看着可憐兮兮的。

陳川順着祝政的視線掃過去, 瞥到那道熟悉的身影,頗有眼力見地詢問:“這個點打車挺難的, 要不要順帶載關姐一程?”

祝政喝了不少酒,這會兒頭疼得厲害, 腦袋嗡嗡作響, 聽到陳川的話,祝政冷嗤一聲, 皮笑肉不笑問:“這麽點小事還用得着問我?”

我找你來吃是白飯的?

陳川砸吧嘴,暗自替祝政補完後半句話。

司機半天沒接單, 關潔等不及,主動給酒店前臺打了通電話,請對方買一盒布洛芬送至3203號房。

前臺态度很好,很快回複她附近就有藥店, 她會盡快将藥送到3203房間,關潔聽完禮貌道謝。

處理好送藥的事,關潔也不那麽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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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挂斷,關潔重新點進打車界面,依舊無人接單。

關潔索性退出打車軟件,揣好手機,準備走到對面公交車站去轉公交。

剛要走,一輛打着雙閃的保時捷緩慢停靠在腳邊。

橘黃色的燈光直直打在她身上,刺得她睜不開眼,她下意識拿手擋住臉。

等稍微适應,她才拿開手,擡頭往看向對方。

關潔還沒看清車牌,就見陳川降下車窗,歪過腦袋朝她喊:“快上車,這裏不能停太久。”

她下意識瞧向保時捷後座,後座車窗緊閉,分不清裏面是否有人。

不過應該在吧?

猶豫片刻,關潔拎着包,繞過車頭,在副駕駛和後駕駛座間逡巡兩眼,最終選擇副駕駛。

手指落在副駕駛車把手,準備打開車門入座。

陳川察覺到關潔的舉動,立馬将自己的外套、手機丢在副駕駛,揮手告知關潔副駕駛坐不下。

關潔沉默半秒,自動關上副駕駛的門,轉頭鑽進後座。

一進車廂便聞到股煙酒混合的味道,以及淡淡柑橘味。

前者是祝政自身的味道,後者是她身上的香水味。

半個小時前,內場外的噴泉旁,祝政手掌貼在她的脊背,下巴靠在她的肩膀,鼻尖貼在她的脖子,有意無意嗅了幾口。

松手時,他盯着她那張憤懑到泛紅的瓜子臉,漫不經心說:“香水還挺好聞。”

關潔聞言,面無表情掏出包裏的香水,隔空對他噴了四五下,讓他好好享受。

祝政當時笑得直不起腰,還不忘輸出他的歪理:“江維好看,還是我好看?”

“他沒我厲害,也沒我好看。”

“你眼睛記得擦亮點,別找錯人。”

“說實話,江維也就那張臉拿得出手。你見過以色待人的人裏,哪個晚年過得不凄慘?”

關潔沒眼看他,卻又承認他說得在理。

畢竟,關珍容就是“年輕時以色待人”、“晚年凄慘”的典型。

不過,這幾個詞跟江維沾邊嗎?

祝政酒意上頭,醉得厲害。

這會兒癱在座椅,雙腿大大咧咧敞開,後背斜靠在車墊,半阖眼皮,一副将睡未睡的頹樣。

本就長得人高馬大,這大腿往直了伸,幾乎快把後排車廂占滿了。

關潔幾乎沒有落地的空間,只能并緊腿,略微委屈地坐在角落。

車廂暖氣開得大,關潔穿着長款厚羽絨,沒有多久後背就泛起潮意。

她扭頭瞥了眼睡相不怎麽好的祝政,自顧自脫下外套抱在懷裏。

咚的一聲——

祝政後腦勺突然撞到車窗,砸出清脆的輕響。祝政猝不及防,等反應過來,腦袋抽抽地疼。

經這一遭,祝政酒醒了大半。

反手揉了幾下後腦勺,祝政收回發麻發酸的腿,坐直身,扭過臉,眼帶困意地掃向一旁抿着嘴角也收不住笑的關潔。

見她幸災樂禍,祝政吸了口氣,條件反射扯過關潔的胳膊,長臂将人緊緊圈在懷裏,下巴擱在關潔頭頂,手掌捏住關潔下巴,拉長語調問她:“有這麽好笑?”

“要不給你腦袋也磕兩下試試,看看痛不痛。”

“幼稚。”

滾/燙的氣息落在關潔頭頂,惹得她睫毛直顫。

祝政意識還沒清醒,估計還以為是在幾年前。

那時祝政喝醉酒就是這德行。

總在喝醉以後,趁着自己還有點意識,先掏出手機給信任的人打個電話讓對方處理後續,而後自個安安穩穩找處角落不管不顧睡大覺。

也不怕出點什麽事。

中途要是有人吵醒他,他一定皺起濃眉,滿臉不爽,偶爾還跟人發脾氣。

脾氣可謂又臭又長。

關潔吵過他好幾回,每次都被他折磨得不輕。

祝政半天沒等到回應,犯軸的腦子又抽回正常。

捏了捏眉骨,祝政垂眼觑了兩眼懷裏半天沒有動靜的姑娘。

想起如今的處境,祝政默默放開手,坐正身子,清咳兩聲,當作剛剛那幕沒有發生過。

恰好路過廣濟寺門口,祝政出聲叫住陳川,讓他找個地兒停車。

廣濟寺早過了開門時間,這會兒寺門緊閉,門前空蕩蕩的,哪有什麽人路過。

也就祝政發瘋,大晚上去驚擾佛祖休息。

陳川想到這點,轉過腦袋善意提醒祝政廣濟寺每日開放時間是7:00—16:30,現在已經晚九點,進不去。

祝政坐在車廂,透過車窗掃了兩眼關閉的正門,沒把這當回事,說從後門進。

關潔坐在一旁沒吭聲。

她跟廣濟寺無緣,求的簽全都不準,自此再也不信佛祖保佑這事。

明明有次求的上上簽,結果結局慘烈,沒見她這一生有多順遂。

祝政要去拜佛這事,關潔是持懷疑态度的。

這人從來不信鬼神不說,心中對神佛沒一點尊重,嘴上還老挂着一句:“那套兒誰信誰傻逼。”

如今怕是哪根筋沒搭對,抽了。

陳川繞了大半圈才找到後門。

晚上寺廟有些冷清,周遭見不着幾個人走動。寺裏有香客住宿,祝政就是走的那條道。

關潔本不想大半夜進去叨擾,祝政非要拉她一塊進去,說什麽佛祖要是看她長得這麽漂亮,或許心情好會滿足她所有願望。

一嘴的胡話。

沿着小道走進去,祝政輕車熟路轉過幾個彎、幾道門,入了後山小路,徑自走向那棟單獨的三進三出居所。

陳川似是知道他要去哪兒,沒跟着他倆進去,獨自坐在車裏等。

祝政酒還沒完全清醒,一路走得踉踉跄跄、歪歪曲曲,跟不倒翁似的,一會兒左斜,一會兒右歪。

關潔時不時伸手扶他一把。

走到半程,祝政擡頭瞧了瞧盡頭處的木屋,主動跟關潔解釋:“傅三他媽在這裏修行,十好幾年了。傅叔出事,羅姨傷心欲絕,放下一切進了寺廟。”

“……說起來也是樁傷心事。羅姨跟趙老師比,那可強太多。傅叔再怎麽亂來,也不敢在羅姨面前晃。”

“要不是新聞爆出來,那樁事估計被傅叔瞞得密不透風,羅姨也不會到這兒終身修行。”

“羅姨也是個狠人,當年傅家出那麽大的事,她說走就走,硬是不留下幫忙。傅曼姐那兩年承了多大的壓力才把這事擺平……”

“說來說去,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祝政罵人也挺厲害,把自個也罵了進去。

這些辛密事,關潔向來選擇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不會留它們到第二天。

索性沒旁人,不然祝政酒醒後想起這些,估計也後悔講了這些。

走到獨棟木屋,已經過了十五分鐘。

祝政一改往日的做派,規規矩矩整理好衣服,神色正經、嚴肅地站在屋檐下輕扣三下紅門。

扣完,祝政恭恭敬敬立在門前等待裏面的人開門。

關潔沒跟上去湊熱鬧,找了個角落,安安靜靜站在那兒等他。

等了快五分鐘,裏面傳來一道溫和的嗓音:“誰來了?”

祝政垂了下腦袋,恭恭敬敬報出自己的名號:“羅姨,是我,小四兒。”

話音剛落,只聽吱呀一聲,紅門漸漸打開一條縫隙。

屋裏暖黃的光傾瀉而出,落在女人樸素的道袍上。

關潔順着光線,隔空看向女人。

四五十歲,一頭青絲,滿臉從容、平靜,看不出任何衰老的痕跡。

手裏還握着一串佛珠,手指時不時地撥動一顆。

見到祝政,女人睜着古井無波的眼,喚他一聲施主。

祝政被那句冷冰冰的施主噎了下喉,面上很快恢複正常,笑着跟女人道明來意:“羅姨,這麽晚來打擾您,實在對不住。”

“我今晚剛好路過廣濟寺,想着進來看看您。順便在您這燒柱香。”

女人撥了一顆佛珠,側着身,示意祝政進去。

許是察覺到關潔的打量,女人往她身上瞧了一眼。

并未邀請她進屋。

笨重的木門重新合上,關潔如釋重負地呼了口氣,蹲在地上,掏出手機回消息。

屋裏,祝政規規矩矩跟在羅英背後,看着她取出三支香,就着燃燒的蠟燭點燃,又将香遞到他手裏。

然後指着地上的蒲團和頭頂的佛祖,示意他誠信參拜。

祝政有點懵,他其實也就說說,沒打算拜佛。

如今香在手,不拜也得拜。

他舉着香,朝佛祖虔誠拜了三拜,而後擡頭與佛祖對視三秒,心中默念:“如果神佛真能聽見禱告,就請保佑外面的姑娘下半生——無病無災、順順利利,遇到個好人。”

許完願,祝政自動将香插/入香爐。

“羅姨,您這幾年身體還好?”上完香,祝政扭頭跟羅英寒暄。

羅英說了句無恙,便攆祝政出去。

祝政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被推到門外。祝政滿臉無奈,剛要走就聽羅英問:“那姑娘——小四是打算娶回家?”

不等祝政回複,羅英自顧自說:“也是,你們兄弟倆都一個樣。找的姑娘都不是家裏安排的。”

祝政張了張嘴,還沒組織好語言,就聽羅英嘆道:“四兒,既然喜歡,便別辜負。。”

回去路上,祝政窩在後排緘默不語。

關潔也不怎麽說話,她在看今天的熱搜詞條。

全是明星、網紅争奇鬥豔的熱搜,排在第一的卻是江維的。

詞條字數簡單,消息卻足夠爆炸。

【江維與某神秘女子車廂熱吻】

【江維戀情曝光】

【神秘女子疑似圈外人】

關潔生怕跟自己沾上關系,點進去察看才知道神秘女子是計綠。

評論區打得火熱,全都在猜測神秘女子是誰,排得上號的女明星、女網友、名媛……全都輪了一遍。

還有人猜測是關潔。

評論剛發出去,還沒引起讨論,對方就被删評禁號。

關潔眨了眨眼皮,有些詫異。

猜來猜去,一條評論突然将那矛頭指向計綠,評論說得有理有據,将計綠的信息與被爆照片進行比對、重合。

風向立馬大轉。

網民吃瓜吃得津津有味,紛紛猜測計綠與江維之間的關系,最後落到計綠的未婚夫祝政身上。

半小時不到,有關祝政的評論全被封號和諧。

網友察覺到不對勁,沒再往祝政頭上扒,紛紛轉戰到江維頭上。

畢竟這位,從一出道就打着“單身”、“潔身只好”的旗號,專心搞自己的事業,沒跟人傳過任何緋聞。

連營銷號提到他都只一句“敬職敬業”匆匆帶過。

誰想到,這一曝光,劇情居然這麽刺激、狗血。

當然,當事人此刻并不知道自己上了熱搜。

某五星級酒店總統套房裏,計綠脫掉浴袍,摟住江維的肩,滿心滿眼地跟着他陷入這場暧昧。

情到深處,她頂着酡紅的臉,坐在江維身上,紅唇貼在他的耳垂,一口一句:“寶貝,有你真好。”

“唔,能不能再快點?”

“寶貝,你真聽話。我怎麽舍得放下你。”

“你是不是愛死我了?”

江維聽着女人魅惑沙啞的嗓音,看着她眸裏滿是幸災樂禍,恨不得當場掐死她。

計綠沒聽到想要的答案,皺着眉推開江維撲上來的胸膛,往後躺在白茫茫的床鋪,雙手枕着後腦勺,腳指碰了碰江維的大腿,皮笑肉不笑問:“你是不是愛死我了?”

江維咬緊腮幫,無視女人呼之欲出的嘲諷,一把拉過女人的腰,将她強行摁在懷裏。

屋裏喘/息聲、叫罵聲此起彼伏,誰也沒空管床底下、層層堆疊的衣服下、不停震動的手機。

他們完全沉溺在這場醉生夢死的快樂裏,恨不得永遠不要天亮,恨不得永遠不要醒來。

關潔一一看完熱搜詞條,又翻了幾頁評論,見風向完全朝着她沒預料的方向走。

她關閉手機,偏過臉,瞅了瞅枕着抱枕假寐的男人,随口一說:“計綠上熱搜了。”

“關我屁事。”

“跟江維一起上的熱搜,這應該屬于桃/色新聞?”

祝政掀開眼皮,神色淡淡瞥她一眼,漫不經心問:“關你屁事?”

關潔抿了抿嘴皮,攥緊手機,盯着祝政的臉心平氣和說:“我經歷過網/暴,知道那是什麽滋味。”

“不管我有多讨厭計綠,或者多恨她,看到這些的熱搜,我也不覺得心裏有多暢快。我只是覺得很悲哀,在這網絡時代,人人都以為自己是上帝、是法官,可以随便審判人。”

祝政聞言愣了片刻,面帶質疑問:“你覺得這事是我做的?”

關潔張了張嘴,一臉迷茫。

她雖然閃過這樣的念頭,但是很快自我否決。

祝政這人再不濟,也不會用這樣下三濫的手段去對付計綠。

也是這一秒的遲疑,讓祝政寒心。

他皺起眉頭,嘴角冷嗤一聲,皮笑肉不笑地感慨:“啧,關潔,你這人挺有意思。”

“你倒是不随便審判人,是直接将人判罪定刑。敢情您是警察啊?”

關潔被祝政說得面紅耳赤,抿着唇一言不發,任他發洩。

祝政撐着氣說了幾句,結果見她屁都不放一個,氣得更是不打一處來。

到了關潔入住酒店,祝政簡單粗暴将人攆出車廂,不等人反應,讓陳川直接開車走人。

保時捷揚長而去,只留下一地尾氣。

關潔孤零零站在酒店大門前,目光呆滞地盯着保時捷離去的方向。

等她回神,凍得她手腳冰涼。

回到酒店房間,朱真吃完藥已經早早睡下,

她獨自一人坐在客廳,脫掉拖鞋,赤腳落在沙發,抱着抱枕,面色蒼白地回想車廂裏的事。

祝政被她冤枉,反應太大。怒氣上頭那刻,什麽話都往外拿。

說到興奮處,還不忘刺她:“林昭脾氣好、人溫柔,馬上又要回國參加同學聚會,你幹脆找他複合得了?是不是還得祝你倆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我也不用在您跟前晃,憑白惹您煩。”

“關潔,你丫的到底有沒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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