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谷雨時節,夜雨頻繁。
昨夜剛下過一場雨,地面濕漉漉的一片,路邊花花草草上都還挂着晶瑩水珠,在清晨暖陽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一大早,老婦人便踩着水花,腳步匆匆,穿過月亮門,直入瓊花閣。
走到廊檐下,卻見房門緊閉,四下無人,還隐約能聽見屋內有人竊竊私語。
田嬷嬷頓住腳步,伸長脖子,小心翼翼的将耳朵貼在門板上,仔細聽去。
屋內,婵兒正湊在虞宛宛身邊,低聲詢問,“姑娘,太子殿下叫你明日去何處見他啊?”
虞宛宛回答,“臨淵閣。”
鳳霁所說的老地方就是臨淵閣,隔着寧國公府不到兩條街,原本是寧國公府三公子魏忱的私宅,後來被鳳霁看上了,魏忱便将那處讓給了鳳霁,作為平常日子出宮清淨之地。
以前,虞宛宛得知鳳霁經常出入臨淵閣,便也時常去那裏伺機親近他,“在老地方等你”這種話,也是虞宛宛曾經說過好些回的。
婵兒又問,“那姑娘可去麽?”
“太子殿下有令,我又豈敢違抗?”
虞宛宛抿唇輕笑,目光幽幽看向門口,镂空紙糊窗戶上赫然映出一個模糊人影。
果然,片刻後,房門突然被人推開,田嬷嬷自外頭闖了進來。
老婦人大步廓行,直入裏屋。
入眼就瞧見,楠木石榴紋美人榻上,虞宛宛正慵懶的趴在那裏,身上穿着件蜜合色的絲羅睡裙,衣襟處微微敞開,雪白半露,春光乍洩,簡直風.騷至極,不堪入目,旁邊婵兒還在替她捶背捏腰。
田嬷嬷目光略顯不屑,惡言厲色的說道:“這都幾時了,表姑娘還在睡着,也太不像話了吧,平常日子老夫人就是這麽教導你的?”
婵兒攙扶着虞宛宛,緩緩從榻上起身,毫不示弱的回應:“前兩日老夫人昏迷不醒,我家姑娘一直忙着照料,都不曾合過眼,這才多睡了些時候,哪輪得到你來教訓。”
田嬷嬷雖是奴婢,但再怎麽說也是長公主身邊的心腹,婵兒敢這麽跟她說話,豈不是不把長公主放在眼裏?
田嬷嬷直視着虞宛宛,語氣更為鋒利,“不過是個罪臣遺孤罷了,還真當自己是府上姑娘麽?長公主賞一口飯吃,那都是看在跟老夫人同族同姓的份兒上。
“有些人,就該擺正自己的位置,不該肖想的,就別癡心妄想!”
就虞宛宛這麽一個微不足道的表姑娘,長公主想要她的命,還不是易如反掌?
這婆子如此嚣張,當着面就敢罵她家姑娘,婵兒正要發作。
虞宛宛卻不想節外生枝,擡起袖子,将婵兒攔了下來,随後和顏悅色,朝着田嬷嬷說道:“嬷嬷教訓得是,宛宛定當謹記,這就收拾收拾,過去照料老夫人。”
“……”
田嬷嬷一直緊緊盯着虞宛宛,直到親眼看着她進了泰安院,這才急匆匆跑去向長公主禀報。
老婦人低眉垂目,恭恭敬敬,“是奴婢親耳聽到的,太子殿下叫姓虞的丫頭明日去臨淵閣見面。”
隔着屏風,隐約可見,長公主正坐在案前,擺弄着不知哪送來的一件玉器,上下左右的仔細翻開,漫不經心的詢問,“太子何時給她通的信。”
明顯,長公主在意的,并非太子要找虞宛宛見面,而是這個消息,虞宛宛是如何得知的。
田嬷嬷立即意識到,難不成,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太子叫人給虞宛宛傳過信,或者幹脆他們二人已經見過一面了?
她頓時臉色煞白,冷汗直冒,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長公主,奴婢可是一直盯着她的,太子絕對沒跟她見過面!”
長公主擡眸看着她,“你确定?”
田嬷嬷噎住好半晌,才戰戰栗栗的說道:“也只有那天晚上,奴婢實在太困,小憩了片刻……
“深更半夜的,太子殿下何許人也,總不可能夜闖國公府,就為了見她一面吧!”
呵,還真是如此……
長公主放下手中物件,扶着長袖,輕笑一聲,“看來,是本宮小看這丫頭了,太子對她難得上心……”
想了想,長公主拖着裙擺,緩步自屏風背後走了出來,看着跪在地上的田嬷嬷,突然又問,“太子既看上了她,你說,本宮是不是應該成人之美,将她雙手奉上?”
田嬷嬷恍惚的點點頭,又猛的搖頭晃腦,一時也搞不明白,長公主到底是想将虞宛宛送給太子,還是不想。
看她吓成這副樣子,長公主頓覺無趣,撒了撒袖子,只道:“回去繼續盯着吧。”
田嬷嬷不敢起來,小心詢問,“那,明日,可用阻止他們見面?”
長公主沉默片刻,唇角勾起古怪笑意,道,“教訓教訓她也可,但,不得叫太子知曉。”
至于該怎麽教訓,就要田嬷嬷自行安排了。
次日晌午,虞宛宛還留在泰安院伺候老夫人,婵兒便匆匆前來禀報。
她左右環顧,确定四下無人,這才湊到虞宛宛耳邊悄聲說道:“姑娘,田嬷嬷方才說是長公主有事找她,已經出門了。”
果然,她是中計了,打算去臨淵閣那邊埋伏着,到時候給虞宛宛抓個現行。
虞宛宛輕笑一聲,這才吩咐,“快去安排一下,我要見他。”
婵兒點頭應聲,随後一溜煙兒又跑沒了人影。
只剩虞宛宛站在原地,面上帶着嬌美笑意。
魏盈雪那邊,很快就收到消息,太子的馬車,此刻正停在臨淵閣外頭。
她心下大喜,趕忙起身,吩咐婢女,“快,更衣。”
她現在就要去臨淵閣偶遇太子表哥!
原本,魏盈雪是打算尋常穿着打扮的,可金釵卻取來一件胭脂色的羅裙,以前魏盈雪嫌棄這條裙子太過豔麗,跟虞宛宛的風格頗為相似,不願意穿便一直壓在箱底。
金釵今日特意拿了出來,還勸說道:“郡主一直以來矜持守舊,倒是讓虞宛宛那個狐貍精鑽了空子。
“郡主若是仔細打扮打扮,絕不會比她差到哪去,到時候太子殿下見了,說不定會眼前一亮……”
這意思,分明是讓魏盈雪模仿虞宛宛的姿态,再去臨淵閣見太子。
魏盈雪本來是不願意的,可是仔細想了想,太子表哥每回見她,都是冷着一張臉,愛答不理,說明對她着實不感興趣……
既然太子就是喜歡虞宛宛那種明豔狐媚的類型,她跟着改變一下,說不定,能讓太子對她有所改觀?
就算不見效果,好像也沒多大損失,總歸試試也是好的。
于是,魏盈雪便答應換上那條胭脂色羅裙,梳上虞宛宛常用的堕馬髻,發間別着金步搖,面上妝容旖麗,還特意戴了帷帽,遮住樣貌和身形。
因為實在不想讓人瞧見她這副模樣,更不想讓長公主知道,出門用的馬車,也是另外安排了一輛。
從後門出去時候,擦肩而過的仆人還将魏盈雪錯認成了虞宛宛,喚了一聲,“表姑娘。”
當時,魏盈雪便是一愣,心下暗暗生出一種想法。
若是,太子表哥也将她錯認成了虞宛宛,也不知會如何待她?
若是能用虞宛宛的身份,跟太子表哥卿卿我我,耳鬓厮磨,似乎也是好的。
光是這麽想一想,魏盈雪便不禁心跳如鼓,臉上浮起陣陣紅暈,唇角也漸漸勾了起來。
已經迫不及待,想看看太子表哥見了她的表情了。
坐上馬車,便朝着臨淵閣而去。
臨淵閣內,水榭樓臺,檐牙高啄。
男人身着鶴氅,長身玉立,高高站在閣樓二層,由上而下,久久望着垂花門的方向,似乎正等待着什麽。
直到“咚咚咚”的腳步聲響起,謝邀踩着□□上樓,氣喘籲籲,前來禀報,“殿下,有馬車朝着這邊過來了。”
鳳霁面上波瀾不驚,眸中卻有一抹不意察覺的笑意,漸漸蕩漾開來。
▍作者有話說:
宛宛:o(*≧▽≦)ツ這絕對是一個,一石三鳥的妙計
霁霁:(╯°Д°)╯所以我是其中一個鳥?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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