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是景海鷗成精了還是自己是個笨蛋?彥清對于如此輕易就被看透心事感到很慌張和不甘,擺手否認,“沒有沒有,都不是,是說如果、如果的話——你不說就算了,我就随便問問。”

景海鷗仍舊笑着看着他,一口口地吸完整支煙,在此期間他故弄玄虛地保持沉默。彥清果真感覺壓力有點大,不敢看他,最後自己去揉面團。

景海鷗最後拍拍手說:“好吧,那我就說說我的想法……內個,對不起,內個小花師傅吧?能麻煩你給我們泡兩杯咖啡麽?其實我嘴巴有點幹什麽的。”

彥清阻止說:“什麽咖啡啊?我這裏沒有那種東西。”

景海鷗自己動手神奇地從上面一個放食物的櫃子裏拿出一罐速溶咖啡,揚了揚,大概是他趁彥清不在的時候弄來做儲備糧食的。

“如果不是咖啡機太麻煩我就放咖啡豆在這裏了。”

新來的面包師歐陽小花樂呵呵地答應了,在爐子上給燒好了水,并且自告奮勇地拿了一些做黑森林剩下的蛋糕底,在上面撒了點巧克力碎末,送過去說:“老板你不介意我廢物利用地給景先生吧,他看上去不僅是嘴巴有點幹那麽簡單,應該還有點餓。”

景海鷗已經接過蛋糕對彥清說:“真是個好女人——你該學學人家。”

彥清嘀咕着:“我又不是女人。”他惦記着朋友剛剛要說的看法,然而并不敢表現得太過期待,默默地支着耳朵揉面團。

景海鷗拿着蛋糕盤卻從後門走出屋子,外面通着狹長的後巷,出門前他只露出半個腦袋說:“泡好咖啡記得幫我端出來——偶爾也想在初冬的室外喝下午茶。”

“胡說,”彥清想,“其實只是他不想讓小花聽見接下來的對話的借口吧。”——景海鷗在某方面其實也很細膩。

彥清把冒着熱氣的咖啡端到外面的窗臺上,他的朋友正靠牆吃着蛋糕,嘴巴上還沾了一點巧克力屑,彥清沒有告訴他。

景海鷗端起熱騰騰的咖啡啜了一小口,眯着眼睛露出心滿意足的樣子。

彥清端起自己那杯,他其實不怎麽愛喝咖啡,總覺得這是屬于他爸爸的味道,酸澀。

景海鷗說:“關于你剛才那個問題,背着對方贈送財産什麽的,先說我的看法——別看我現在為了錢和晉波過不去,其實你也知道,我對錢沒什麽明确的概念,當初跟他的時候他沒有這麽多錢,圖的也不是錢——當然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既然人是最靠不住的東西,誰還嫌錢多呢?”他撇撇嘴,又趁熱喝了點咖啡暖胃,“好吧,據王磊說——就是幫我打官司的那個律師助理,他給我講大概首先你要搞清楚你們家到底有多少錢,然後再談分配的問題。我是不清楚晉波那貨到底有多少財産——你知道你家陳建林到底賺了多少嗎?不光是現金,還有股票啊基金啊保險啊期貨啊房産啊珠寶啊,反正就算有的東西變現能有多少錢?”

彥清用那杯子暖手,“……建林賺的絕對沒有晉波多。”

景海鷗嘆氣,“所以說你也和我一樣是個腦袋不靈光的——其實是你偷偷把錢給你爸爸他們家了吧。”他一副了然的樣子。

彥清又要張嘴否認,然而景海鷗擡起一只手制止道:“不管你承不承認我都認定這是事實了,理由如下:一,陳建林如果要拿錢送給誰基本上不會背着你,而是會通知你,畢竟他是賺面包的人比較仗義;二,陳建林家裏人都比較殷實;三,陳建林家沒有一個敗家弟弟。”他和彥清畢竟也是多年的朋友了,對他們家的事情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

彥清默認了,眼睛看着前方,掩飾什麽似的把咖啡杯湊近自己的嘴巴。

景海鷗說:“我說你最近怎麽好像瘦了,原來是為了這件事,那麽陳建林知道了?他是怎麽說的?”

彥清過了半晌才低聲說:“他、說要找我爸爸和彥予談。”

“那你怎麽打算的?”

咖啡已經漸漸轉涼了,彥清還捧在手裏,“我還不上這筆錢……如果因此而分手的話我也無話可說……我會努力經營這個店,一點點地還。”

景海鷗嘆了口氣,“你用不用把自己說的這麽可憐啊?……話說你到底背着他借出去多少?”

“……很多。”

“能拿回來嗎?”

“……”

“得,算我沒問——那我現在給你一個建議吧,呃,你知道是什麽嗎?”

“是剛說的把家裏的錢搞清楚嗎?”

“笨蛋!那是律師給我的建議,我是我,你是你,晉波是晉波,陳建林是陳建林,根本就是完全不一樣的人,不一樣的事!——我給你的建議就是這個!”

“……沒、沒聽懂。”

景海鷗扶額,“你們在一起十幾年了,有分過一次手嗎?你們的感情和我們不一樣風格的,你們是歲月安好,我們才叫一千瘡百孔。陳建林并沒有立刻逼你們還錢,也沒有說因此而喲和你分手,你還想怎麽樣呢?換句話說——只要人家既往不咎,誠心誠意,你少想東想西的,安生和他把日子過下去。你看我愛折騰,可是我贊成一靜不如一動,我是折騰得皮實了,金剛鐵骨,誰也傷害不了我了,你行嗎?陳建林行嗎?像你們這種的,不能白頭到老就是傷筋動骨後半輩子遭罪……”他口才好,是真的好,不重樣地勸了好大一堆,最後收尾說,“好了,總之是他不讓你還錢,最好,你也再不要搭什麽給你那些不省心的家人了;退一步講,萬一陳建林那家夥讓你還錢的話——”他微微哼了一聲,“你來找我,我幫你找律師,再敲他一筆,跟他分手。反正是宰肥羊,一只也是宰,兩只也是宰。”他笑眯眯的。

彥清吓得連連擺手,“可不敢那麽想。錢都是他賺回來的,我這個小店只是賺點零花錢什麽的。”

景海鷗擦了擦鼻頭說:“話不是這麽說……算了,我也知道你你那點能耐,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吧。”

老老實實的……景海鷗的話此後一直在彥清的腦子裏晃,直到後來他和陳建林面對自己父親一家坐着的時候也還是想着——也難怪,他在這個世界上并沒有什麽別的人能夠傾訴了,也聽不到別樣的建議。

陳母這一陣子果真像上班一樣到點即來,陳建林就是睡和養,果真好了很多。彥清也不去刺激他。終于幾天後繃帶換成了OK繃,看着不那麽駭人了。去醫院複檢也說徹底沒問題了,這才讓人把心放進肚子裏。

彥清固然真心期盼着陳建林健健康康的,可是他心裏也在抗拒着那一天的到來,因為那就意味着逃避的日子結束了,果真這天彥清從店裏回到家,只有陳建林一個人在,陳母已經回去了,“陳嬸怎麽先走了?”她一般是等彥清回來交接班。

陳建林坐在沙發上看報紙,“我讓她先回去了。我們今天吃完飯有事要出去。”

彥清心裏一頓,陳建林收起報紙說:“晚上我們去你爸爸家談談,是時候了。我已經和他約好了。”

彥清雖然是滿心地不想三堂會審當面對質,然而經過了這些天陳建林受的罪,景海鷗說的那些話,他知道自己已經被逼到角落裏,逃也逃不掉了,只能老老實實……帶着認命的心情他幾乎沒吃下什麽就開車去了彥父家。

上車前景海鷗說:“我開車吧。”

陳建林說:“你好久沒開了,還是我來。”

彥清沒堅持,坐上副駕駛。

陳建林腦袋上還貼着補丁,車開始啓動的時候他的手也略有點抖,這是事發後他第一次摸車,不是不緊張的。

這一路他開得小心翼翼,速度很穩,并沒有出現什麽意外。

華燈初上,車子停在彥父家樓下的小區路邊,路燈打下一圈黃色的光,陳建林停穩了車,熄火,車子裏一時很安靜。

陳建林轉頭看了看彥清,他臉上并沒有什麽表情,因而顯得略僵硬。

陳建林摸摸他的手,“你放心,我們是來解決問題的,不是來為難他們的。”

彥清點點頭,掩下目光。

不知道陳建林電話裏怎麽說的,彥家一家三口都在,好整以暇地等着。

彥清繼母李老師滿臉堆笑;彥予也很熱情,一口一個陳哥地叫;只有一家之主彥蘊城仍守着自己的茶缸,做出點寵辱不驚的樣子。

陳建林帶了包大紅袍,恭恭敬敬地放在桌子上,順勢坐下,說:“彥叔,這個孝敬您老的。”

彥蘊城沒吱聲,李老師笑着說:“客氣什麽呢,他不喝這麽高檔的東西,就普通的紅茶就夠他喝的了。”

彥清站在一旁,陳建林拉他坐下,“我們做小輩的孝敬點東西是應該的。”

彥蘊城還是沒有什麽表示,很淡定。

陳建林說:“我們今天來,開門見山地說吧,是為了彥清之前借給你們錢的事。我想你們大概也知道,他是跟我商量過,不過我當時覺得時機并不成熟,我有我的打算來,并沒有同意,沒想到他背着我做了決定,我是前幾天才知道的,不瞞你們說,為了接濟你們,我家的存款就只剩下零頭了。陳安迪要出國的錢一時都拿不出了。我想問問,這筆錢可有什麽說法?”

彥家人一時語塞,尴尬地沉默着。

其實彥家人之前很少和陳建林打交道,彥蘊城前幾年脾氣更執拗的時候他們登門根本就不給開門,再敲就隔着門板讓他們滾,他們不了解他,也不曾想過去了解他,因此這個時候就有點沒有把握,對于他的直奔主題有些不适應。一般人總是小心翼翼地往錢這個話題上引。

然而這裏顯然有一個應對敏捷,進入狀況快的,彥予在一旁突然說:“陳哥,我哥并沒有說過借錢的事他沒告訴過你,我們還以為你是知道的——他沒權利動用你們家的錢嗎?”

陳建林看着他,說:“你知道他借了多少錢吧?——哦,我忘了,你當然知道,因為都是借給你的。給你開公司,還有給你買婚房。我們暫時先不提他有沒有權利動這筆錢——這個是我們之間的事情,我想知道你認為你有權利向他開口要這麽大一筆錢嗎?——三百萬。”這話就忍不住有點指責的意味了,因為陳建林沒想到對此事率先做出回應的居然是這個最不像樣的災舅子,而且還這個态度。

彥蘊城眉毛一動,李老師也唬了一跳,“三百萬?!——小予你開公司原來要了兩百萬那麽多嗎?”

彥予不回答他媽的話,只對陳建林說:“這個哪有什麽權利不權利的,我需要錢,開口向我哥借,他想借就借了,不想借我難道還能脅迫他了?——你說是不是,哥?”

彥清不吱聲。

陳建林說:“好,既然你說是借的話,那麽是不是該打張欠條?”

彥予說:“說是借也不準确,我更正下,其實我之前開公司的那兩百萬當初我哥也沒說什麽時候必須還什麽的,就算是他的一種風險投資吧,既然是投資,自然有賺有賠,公司如果賺了錢的話,那麽我自然連本帶利地還回去,如果賠了的話也算是風險的一種,這個不算借;再有就是我父母借的那一百萬買婚房的錢,算是我父母為我結婚籌備的吧——這個婚本來我也不是非結不可,是他們和毛芳急,那筆錢你還是問問我爸媽的意見吧。”

陳建林本來是做了很長時間心理建設想心平氣和談的,結果這一番話說下來,整個地把他的火氣就挑起來了,冷聲道:“你的意思是,先前那二百萬打了水漂跟你沒有關系,後來這一百萬是你父母借的跟你還沒有關系,整個事情都和你無關咯?”

彥予說:“我不是那麽沒擔當的人,我若是賺了錢,送你們每人一個別墅,一個游艇,算什麽!你去問問知道我的人,我是那種有錢不還的小氣人嗎?——話說回來,我現在是真沒錢,陳哥你也是在外面幹事業的人,開公司多難你不是不知道,賠賺都是常有的事。等我賺發達了自然會把錢還給你們,我難道還能害自己親哥嗎?哥,你說是不是。”他總想讓彥清給說兩句好話,可是彥清沒他心理素質好,臉皮沒他厚,這時候泥菩薩過江臉臊得都沒地方擱了,什麽也說不出來。

陳建林強壓着火氣,看在彥清的份上,說:“好,你說之前的兩百萬不是借,是投資,那麽咱們就走正規手續,出一個股東投資的協議。你和彥清雖然是兄弟,可是親兄弟也要明算賬,那兩百萬說句實在話,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我們賺的也很辛苦,丢在水裏還能聽個響,總不能到你這無聲無息的什麽說法都沒有就給吞了。”

彥予噎了一下,他媽大概也覺得實在看不過去了,推推他,說:“你就給你哥出個投資的手續,反正你是拿了人家的錢。”

彥予黑着臉說:“哥,你怎麽說?”

彥清低着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他,包括他那個總也不拿正眼看他的爸爸,他感到呼吸急促,手心出汗,腎上腺素水平飙升,“我……這件事情……是我處理的不好……”然後的話他就不知道怎麽說了。

彥予有點不滿輕蔑地說:“哥,不是我說,當初你可不是這麽跟我斤斤計較的啊?我要是知道你這時候這麽不抗事我也不跟你這拿錢了,還兄弟呢,兄弟就這麽在我背後捅刀子,找人來跟我要賬?果真不不是一個媽生的就不行……”

陳建林一下氣撲過去揪起彥予的領子就是一拳。

場面立刻混亂起來,李老師大叫着過去拉架,彥清也連忙拉住陳建林他們。

彥予挨了揍不甘,罵罵咧咧的還要還手,“姓陳的你敢打我!好!你這次事大了,我今天讓你出不了這個門!”還一個勁地突破拉架的防線往上沖,此時一直沒做聲的彥父過去啪地扇了他一巴掌。

塵埃落定,所有人都靜下來。

李老師先激動大叫出來:“你憑什麽打兒子!欠錢就該死嗎?!那你打吧打吧!你打死他好了!!把我也打死吧!!”就要歇斯底裏發作了。

彥蘊城低聲喝罵:“都給我坐下!這樣下去有什麽結果!”一 家之主的作用大概就是要在這個時候顯現的吧,李老師想了想,也沒鬧起來,把那淚花憋回去,心疼地查看自己兒子的臉。

彥予不大工夫挨了兩巴掌,氣哼哼地坐下。

陳建林也壓下氣,他對于彥予那個敗家舅子是徹底沒有好印象了,也不想和他對話,直接對彥蘊城說:“彥叔,其實這次我來有兩個目的,第一就是那三百萬我要個說法,不是非要你們現在還不可,我也知道你們的經濟能力,你們畢竟是小清的至親,我不能不考慮他的感受,可是他這錢借的糊塗,不明不白的;第二,我是為彥清讨個說法,他為你們該付出的不該付出的都付出了,可是你們對他是不是也該有個态度?從進門起您就還是從前那麽冷淡,我想說他若是欠了什麽也還夠了吧。”

彥予又要說話,被他媽拉住了,李老師用多年教師生涯練就的腔調柔聲道:“小陳啊,我說兩句。首先這事是我們家不對。我們就想着小予和毛芳都處了好幾年了,姑娘大了要嫁,我們不能不厚道,所以就給張羅着買房結婚了。我們找彥清商量的時候他也沒提過小予已經借了他那麽一大筆用在公司上,他們兄弟在外面的事情我們一般也過問的不多。哪知道給你們家造成了這麽大的負擔,我和他爸心裏都挺過意不去的,那一百萬買房的欠條我們寫,欠債還錢,一碼是一碼。”她這話說的貌似有點樣子了,“不過這個事呢,我還想多過問兩句。我是不知道你們家的經濟狀況具體是怎麽樣,不過你有那麽好一份工作,又能賺,相比之下小清就開個小面包房,錢是沒你拿回來的多,他拿錢給我們理虧就理虧在這了,如果他能賺,也許你的意見就不會這麽大了……”

彥予冷哼一聲插嘴:“我哥也不是原來就沒好工作的吧,他在F國的時候我是不知道,不過他回來之後一開始也不是個做面包的,不是和你一起創業來着?雖然你們那個公司經營不善倒了,可是我哥可是拿了他親生媽媽的遺産投進去的……”

彥蘊城又不冷靜了,手裏的茶杯一把摔到地上罵道:“給我住嘴!誰再提那件事就給我滾!”

彥予滿臉不平地勉強住了嘴。

當母親的忙說:“好好好,老彥你消消氣。不過小予說的有道理——小陳你後來一個人出去幹事業,彥清要照顧你們那個家才不能出去找份像樣的工作,結果開了間方便照顧小孩的面包店,這不是犧牲是什麽?我做長輩的就舔着個老臉問你一句——他有沒有權利用你賺回來的錢?”

陳建林被他們母子搶白得心裏十分不舒服,大聲道:“他有權利用,我給他錢從來都沒過問過錢是怎麽花的,總數餘額什麽的,要不然也不會發生這個事情。可是這是兩碼事,李老師你這樣問是想說我對此事就沒有知情權?知道了也不該過問?過問就是我不對?”

李老師忙笑了,說:“我不是那個意思。可是就算你說他有權利用你賺回來的錢,你看你不還是因為他給我們花的多了點而不高興麽?——你來我們家,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彥予讨個公道,我們何嘗不是這麽想的?一想起他在你們家的地位,也想為他讨個說法的。你們這樣的關系,彥清有什麽保障呢?你說你們中有一個是女的也就罷了,就算沒領證結婚,法律上還有個事實婚姻這個名詞——不知道這個說法對不對啊——你說你們倆男的同居,咱國家有哪條法律能說清楚的?我說句不好聽的,小陳你哪天要是看不上彥清了,把他攆出去,他連個喊冤的門都找不找。”

陳建林聽的臉紅一陣白一陣,他沒想到自己本來是有一肚子道理的,怎麽話題在對方嘴裏一轉就轉到了這麽個詭異的方向上。

“李老師,我怎麽聽你這個話不是個味兒?我怎麽就看不上小清了?怎麽就把他攆出去了?您這是想撺掇我和他分家還是怎麽着?”他其實還想說你把我們家錢掏空了不過瘾吧?是不是想把他們家拆散了才罷休?不過對方畢竟是長輩他不方便硬磕,心裏又是一把火。

彥清這時候好歹出聲了,“李老師,我不是犧牲什麽的,我、我自願的……建林他對我也挺好。”

彥予又說話了,“哥,你總不出來接觸社會,都和社會脫節了,我前幾天剛聽說個事,爸媽也都知道,就發生在這個小區,69棟樓的,一家也是你們這個情況,倆男的同居好多年了,感情麽,也沒聽說不好,反正就是過日子呗。前一陣子其中一個出差的時候飛機掉下去挂了,一下子全都變了。他們住的這個房子是登在死去的那個名下,他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出來要遺産,把剩下的那個兩手空空地給趕出去了。據說那男的現在混得很慘,租地下室住,鬓角都白了,人也有點神經了,逢人就說不相信那人死了,說會回來找他什麽的——哥,我問你,他,”彥予指指陳建林,“要是現在挂了,他們家人能讓你帶走什麽財産?”

彥清白着臉道:“彥予,不能這樣咒人的!”

這話說的可真是難聽,陳建林算是明白了,不單他有備而來,人家母子倆也是嚴陣以待了,他額頭上黑線數條,“你不要以為你是他弟弟我就不敢拿你怎麽樣!”他咬牙切齒,“雖然沒有借條,不過銀行轉賬記錄都在,錢借給你的事實确鑿無疑!也不要以為你哥不追究我就沒法追究你,就算是《新婚姻法》也規定,一方擅自将財産贈送給給第三方,另一方有權利追回。我明天去找律師下律師信,一個月之內你我就能讓你公司破産身敗名裂上負債黑名單。”

彥予瞪着他,陳建林不甘示弱,彥予突然跳起來向他撲過去,兩人迅速扭打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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