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一個小孩子,孤零零地站在老師辦公室的牆角面壁。

武甲走到小孩身後蹲下來,将他往自己懷裏拉過來: 「杜卯,你怎麽了?」

杜卯回身看着武甲,嘴巴一扁,委委屈屈的指着身邊的光頭小孩, 「他欺負我!」

光頭小孩腦門上一個大包,鼻涕眼淚流了一臉, 「你、你!」

班主任拉着那個光頭小孩,瞪圓了眼睛: 「杜卯,你還好意思說?」

杜卯摟住武甲的脖子,抽抽鼻子指着班主任: 「母夜叉!」

武甲喝止道: 「杜卯!」

班主任怒極反笑, 「武先生,你看你這個孩子……我說,怎麽每次都是你來?孩子的爸爸去哪兒了?」

武甲言簡意赅地回答: 「他爸很忙。」

「忙?忙賺錢就不顧小孩了?」班主任是個姓李的漂亮女老師,頭發燙了個大波浪,穿着幹練大方,說話刻薄直接。

武甲抽幾張面紙給杜卯擦擦鼻涕,問: 「李老師,杜卯做了什麽錯事?我可以轉告他爸。」

「你每次都說轉告他爸,小孩都快上二年級了,我連他爸一根頭發都沒見着!」李老師把桌面上一疊作業簿推過去, 「你自己看看,作業是鬼畫符就算了,還三天兩頭鬧事,屢教不聽!上美術課的時候,我叫孩子們兩人一組互相幫助,杜卯強迫小虎和他一組,小虎不願意,他就出手揍人家……」

小虎很應景地放聲大哭: 「嗚嗚……我要跟我媽說,你死定了!」

杜卯用擤完鼻涕的面紙砸過去, 「死光頭、變态!你不和我玩,我還不想和你玩呢!」

小虎回罵: 「你才變态,幹嘛不找別人就會找我?」

「爺找你你應該高興!」

Advertisement

「我才不高興和你一組,每次和你一組美術作業都做不好。」

「這是你笨,怎麽能怪我?」

李老師叱道: 「別吵,杜卯,快向小虎道歉!」

杜卯硬着脖子: 「我不要!」

「杜卯,」武甲扶扶眼鏡,用盡量柔和的口氣說: 「你的錯,道歉。」

杜卯看了一眼武甲,揉揉鼻子,不情不願地說: 「對不起。」

武甲摸摸杜卯的小腦袋瓜子,對李老師說: 「他認錯了,」

杜卯推了小虎一把: 「還不快說沒關系!」

小虎眨出兩顆眼淚,小媳婦兒一般: 「沒、沒關系……你不會再打我了吧?」

杜卯兇神惡煞的: 「你下次不和我一組,我還是打你!」

小虎躲到李老師身後去,嚎啕大哭: 「你變态,我和我媽說……」

武甲無語:杜卯,你真是越來越像你爸了!

李老師護着小虎,哭笑不得: 「這什麽孩子啊?就像個小強盜!武先生,你就不能把他教得和二班的杜寅一樣乖巧懂事嗎?一個娘胎出來吃一樣的米,人家杜寅……」

「李老師,杜卯是杜卯,杜寅是杜寅,我要求把他們分到兩個班,就是希望老師同學不要拿他們倆做比較,這樣比較對孩子不好。」武甲拉住杜卯的手,在他背上拍了拍,柔聲說: 「去叫你哥哥,我們回家。」

李老師見杜卯走出了辦公室,這才緩聲道: 「武先生,不是我愛拿杜寅來比,你自己看看,哪個孩子沒有被杜卯欺負過?」

「真的很抱歉,他比較任性,請您多見諒。」武甲轉而揉揉光頭小孩的腦袋,好聲好氣地說: 「對不起,小朋友,又看到你了,你叫什麽名字?」

小光頭抽噎着說: 「我叫華南虎。」

武甲憋不住笑出聲來, 「什麽?」這小孩長得圓潤白嫩、五官清秀,每次看到他,他都被杜卯毆打,哭得梨花帶雨,要不是剃了個光頭,還真以為他是小妞兒,沒想到名字這麽彪悍。

小光頭扭頭抱着李老師的腿: 「啊嗚……我又被人笑了,他們都笑我,我和我媽說……」

李老師怪道: 「武先生,這很好笑嗎?」

「沒、沒,」武甲忍住笑,正色道: 「真抱歉,小虎,下次叔叔帶玩具來向你賠罪。」

李老師拿面紙給小虎抹眼淚,撇嘴道: 「算了,你還是教杜卯別欺負他吧,人家爸媽是擺路邊攤的,沒你們家有錢有勢,可是別人家的孩子也是捧在手上的寶貝,你家孩子任性不是理由。」

武甲臉上的笑容淺了: 「李老師,你說得對,我一定好好教育杜卯。」

每次都承諾要好好教育小強盜,但每次都狠不下心,因為武甲自己是個遺腹子,沒享受過父愛,獲得的母愛也少的可憐,兩個孩子的身世和他的童年在某些地方十足相似。

每天早上倆兄弟穿着一模一樣的校服,站在一起幾乎分不出哪個是杜卯、哪個是杜寅,可是晚上放學武甲來接孩子時,兩個孩子的區別十分明顯,衣服和早上出門時一樣幹淨整潔的是杜寅,髒兮兮的是杜卯。

武甲把杜卯歪了的小領帶紮正,拍拍他襯衫上的泥土, 「杜卯,欺負弱者不是男子漢,我沒打過你,但我告訴你,下次再欺負小虎,我就要打你了。」

杜卯眼裏含着汪汪的淚水,嗫嚅: 「我也不想欺負他。」

「那你為什麽打他?」

「我很喜歡他,我要他和我玩,他不肯,我才打他的。」杜卯說得無比認真。

武甲無語了……他從小給孩子灌輸的優良觀念,最終還是抵不過先天潛伏在小孩血液裏的無賴基因,他看着他含辛茹苦帶大的杜卯,仿佛看到一個新的惡霸繼承人華麗地誕生了!

杜卯怯怯地問: 「武叔叔,你怎了?」

「沒什麽。」武甲按按太陽穴,絕望地發現杜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教導好的,正如孩子的爹,永遠一副狗改不了吃屎的德行!

回家路上,倆孩子一人一盒冰淇淋,坐在車後排,都不說話,埋頭吃冰淇淋,過了一會兒,杜卯狼吞完了,盯着杜寅。

杜寅吃得慢條斯理,還剩一大半沒吃完,擡頭看到弟弟祈求的小眼神,便挖出一半給他。

杜卯很快吃完了,又盯着杜寅,杜寅看看剩下的冰淇淋,看看弟弟,看看冰淇淋,再看看弟弟,又挖出一半給他。

武甲從後視鏡裏看着, 「杜卯,別欺負你哥。」

杜卯吃着冰淇淋: 「我又沒向他讨,他自己要給我吃的。」

武甲說: 「杜寅,聽到沒有?別給他吃。」

杜寅應道: 「好。」

杜卯三口兩口吞完冰淇淋……繼續盯着他哥。

杜寅為難地看着塑膠盒裏最後的一小塊冰淇淋,說: 「你都吃很多了!」

杜卯舔舔嘴唇, 「哥哥,你吃吧,我不向你讨。」

杜寅靠車門坐了坐,用塑膠小杓子慢慢挖,正要往嘴裏送,眼角餘光瞥到弟弟的哀怨光波,沒法子,杜寅繳械投降,連帶塑膠盒一起塞給弟弟, 「給你、都給你!」

杜卯歡天喜地接過來,神速消滅掉冰淇淋。

杜寅沒有半點遺傳杜佑山,看樣子應該是像杜佑山的老婆,武甲沒見過那女人,但瞧着杜寅就能知道那是個多溫和善良的女人,和杜佑山簡直是兩個極端。

武甲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他太了解杜佑山了,杜佑山的性格完全就是杜卯的成人加強版,自私自大、霸道又別扭,小杜卯讓人覺得很可愛,可是加強版的杜佑山卻是令人厭惡到一定的境界。

段殺下班回來,看到柏為嶼坐在家門口臺階上吞雲吐霧。

段殺站在臺階下方看着他,感覺有點怪,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多情緒了,無奈、惱怒、煩躁、氣憤、失落,偶爾,會高興。

柏為嶼拍拍屁股站起來: 「我剛到,沒等很久。」

門口一堆煙頭。

段殺皺皺眉,心說:這小子抽煙抽得比我還兇。

柏為嶼用腳把煙頭全踢到角落,悻悻道: 「不是我抽的。」

「怎麽不打電話?」

「我打電話你會曠班早回來?」

「你沒打。」段殺掏出鑰匙打開房門。

柏為嶼走進去蹬下鞋,沒好氣: 「如果我打了呢?」

段殺關上門,漫不經心道: 「你沒打。」

柏為嶼給他一個老大白眼, 「行!你給我等着,我明天三點打電話給你,你沒回來我殺了你!」

段殺問: 「你專程來和我吵架的?」

柏為嶼楞了半秒,小聲說: 「我聽他們說,你讓曹老打了一頓……」

「嗯。」

「你怎麽不跑?我和小空都跑了!」

「跑?讓老人家追着打很好看嗎?」段殺想象一下柏為嶼像小雞似的被那老頭兒追得亂跑亂叫,忍不住翹起嘴角。

柏為嶼呵地一樂,拍拍段殺的臉, 「你又笑了,看來還有得治,我帶你去中醫學院做針灸,說不定能治好你的面癱。」

段殺收起那抹珍貴的笑容,轉身進屋, 「今天你們老師還打你?」

「他那一把老骨頭,昨天打你一頓就累得腰酸背痛了,哪還有體力再打?他知道自己管不了我們,幹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柏為嶼跟進去,沒經人允許便掀開段殺的衣服: 「老頭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別和他計較,他打你哪了?」衣服才剛掀一半,段殺背上橫七豎八的淤青痕便露了出來。

段殺避開他, 「別亂動。」

柏為嶼楞了片刻,裝出一副流氓相: 「小樣兒,別不好意思,讓爺給你塗點藥。」

段殺頭疼: 「走開。」

柏為嶼跟屁蟲似的粘着他,兩只爪子十分不老實, 「我有帶藥,把衣服脫了!」

「什麽藥?」

「天山雪蓮細白嫩膚天女下凡禦賜之還我漂漂神仙水。」柏為嶼搖頭晃腦地說: 「主治跌打損傷、感冒發燒、淋病梅毒、陽痿不舉、不孕不育婦科疾病……」

段殺聽不下去了,奪過他手裏的藥瓶子一看, 「這是治療皮膚病的吧?」

柏為嶼煞有其事: 「對,還能治療皮膚病,實乃居家旅行必備良藥!」

段殺倒退着坐進沙發裏, 「別吵。」

柏為嶼也擠上沙發,扒拉着段殺的領口: 「脫不脫?不脫我就強奸你!」

段殺握住柏為嶼的手腕,把他扯到自己面前, 「吃過飯沒有?」

「……沒。」

段殺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想吃什麽?」

「速食面就可以了。」柏為嶼抓抓耳朵,耳朵有點熱。

「帶你出去吃,」段殺展臂圈着他,柔聲說: 「順便給你配一把我們家的鑰匙。」

柏為嶼笑嘻嘻的: 「再給我配一把我們的車鑰匙。」

「不行。」

「行!」

「等你考了駕照就行。」

「我畫一個,保證逼真,交通警察一定看不出來。」

段殺一臉懷疑。

「真的!」柏為嶼摟住他的肩,掏出公車的學生月票,得意洋洋的問: 「看得出是自己畫的嗎?」

段殺: 「……」

柏為嶼戳戳月票上的标志: 「我畫這玩意兒一流,要不要給你畫一個?」

段殺: 「……」

柏為嶼興致勃勃: 「對了,你上下班要按指紋打卡吧?」抱住段殺的手,揪出他的食指演示道: 「我幫你翻個模,用矽膠仿一個,超級逼真,你只要把手指交給同事,讓同事給你打卡就行了,你愛什麽時候就什麽時候上班!」

段殺: 「……」

「你別不信,」柏為嶼指手畫腳的: 「塗點紅色顏料,像剛從手上砍下來一樣新鮮!研一的時候學校規定我們每周要晨跑三天,跑完要到去打卡,美術學院只有一頭傻熊會這麽聽話,我們全部被警告了,後來我們就每人做一根手指交給那傻熊,他跑完後去打卡,掏出一大把血淋淋的手指,教導主任當場休克……」

段殺: 「……」

柏為嶼一拍腦袋,及時剎住話題: 「我飛天霹靂靠,你別轉移話題,給我配車鑰匙!」

段殺無語:我真的是很佩服你自說自話的能力。

一點都不可愛的杜佑山在家裏翹着腳,嘴裏叼着煙,電視聲音放得比電影院還大聲。

孩子們不太習慣回家看到爸爸,杜寅奶聲奶氣地喚了聲: 「爸爸。」

杜卯連喚都沒喚,直接往廚房跑: 「桂奶奶,我聞到炒牛肉的味道了!」

桂奶奶笑罵: 「狗鼻子。」

杜佑山嘿嘿一笑: 「杜寅,過來。」

杜寅乖乖走過去: 「爸爸今天怎麽回來了?」

「唉……」杜佑山理所當然的說: 「爸爸今天有點累,給我捶捶背!」

杜寅把書包放下來,小爪子抓着杜佑山的肩,用力抓啊抓。

杜佑山嫌棄道: 「你這什麽勁?沒用!」往兒子屁股上拍了一把, 「沒你的事,去廚房看看桂奶奶做了什麽好吃的。」

杜寅如蒙大赦,歡歡喜喜的跑向廚房了,杜佑山把電視關小聲點,朝武甲招手, 「過來。」武甲走過去,手剛放在杜佑山肩上,杜佑山驀地回身攔腰抱着他歪進沙發裏,呵呵直笑: 「白左寒今天去畫廊,你幫我擋掉了?」

武甲應道: 「嗯。」

「傻小子,」杜佑山抓住他的手,在他手背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我會和他計較一個楊小空?朋友妻不能戲,這個道理我要是不知道就白活了,你擋着他,他會以為我什麽意思?我吃醋?我嫉妒?」

「不好意思,杜老板,我自作聰明。」武甲知道,杜佑山心情一好就像個小孩子,當然,翻臉翻得比小孩子快多了。

「認錯倒是很快。」杜佑山貼上他的唇,啵啵啵連着親個沒完, 「有時候我真是覺得你比誰都好。」

武甲沒什麽興致,扭開頭, 「那我去向白教授道歉。」

杜佑山嗤笑: 「輪得到你?我剛才被他逮住,一頓胡攪蠻纏!」他側身抱着武甲,笑眯眯的呢喃道: 「白左寒問我:‘武甲呢?’,我說:‘他去接孩子了。’他說:‘那小子真像你老婆,你幹脆娶他好了’!」

武甲示意性地揚揚嘴角,無言以對。

「怎麽樣?我們幹脆結婚吧。」杜佑山腦子一熱,脫口而出: 「到國外去結,以後我不再鬼混了,每晚回家陪你和孩子,好不好?」

他今天心情很好,武甲對自己說:孩子都在,別惹火他,不要吓着孩子。

杜佑山又求: 「武甲,我們結婚吧!」

武甲避開他的目光: 「你別鬧笑話。」

「好、好。」杜佑山拉着武甲的手,捂在自己心口上, 「不結就不結,我三天兩頭找人欺負你,你不就為這事難受嗎?只要你給我承諾讓我安下心,從今以後你就是老板,我一定對你唯命是從!」

「什麽承諾?」

「跟我一輩子,別找他了。」

武甲把手抽出來,淡淡道: 「杜老板,你別有事沒事為難我,我已經說過了,我什麽都聽你的,就這件事不可能。」

杜佑山的臉色僵了僵, 「有什麽不可能的?你全世界都快跑遍了,說不定他早就更名換姓和別人在一起了。」

「不可能。」武甲篤定地強調一遍: 「不可能!」

杜佑山放開武甲,坐起來悶頭抽煙。

武甲整整衣領,沉默一陣,開口說: 「杜老板,我要請假一段時間。」

「去哪?」

「阿根廷。」

杜佑山的手有點發抖, 「要多少錢?」

武甲垂下眼簾,聲音低低的: 「你說呢?」

杜佑山驀地把茶幾上的東西全掃到地上,勃然大怒: 「老子不是什麽慈善家,我他媽給你錢讓你去找別的男人?別的不說,療養院那個老頭做的兩次心髒手術是全世界最貴的,我每年給療養院捐那麽多錢,随便一筆開銷,你每晚讓人輪流操都賺不了那麽多!」

武甲擡起頭,平靜地看着他, 「杜老板,我知道我不值錢,可這個交換條件是你答應給我的。」

杜佑山像只發狂的猛獸,爆跳如雷地拉緊武甲的衣領,揚手給他一巴掌, 「交換?你憑什麽交換?我要什麽人上床什麽人沒有?會缺你這個性冷感?」

武甲被打得身子一歪,眼鏡跌落下來,他扶着沙發緩了緩,不動聲色地把眼鏡撿起來戴上: 「打夠了?請給我開支票。」

杜佑山用兩根手指把他的眼鏡摘下來惡狠狠地摔出老遠,随之扯着他的頭發将他按在沙發上: 「我不給你,你別想走!」

武甲喘口氣,握緊拳頭道: 「杜老板,夠了。」

杜佑山咬牙道: 「都是為了錢,我一分錢都不給你,我……」

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杜卯像頭小牛似的沖出來把他爸撞開,小臉漲得通紅: 「你敢打武叔叔,我宰了你!」

這一下當真是火上澆油,杜佑山氣得眼前一黑,揪住杜卯的耳朵正要揮巴掌,杜寅死抱着他的胳膊: 「爸爸,不要打杜卯……」

杜佑山正在氣頭上什麽都聽不進去,揮手把杜寅甩開,轉身沒來得及打到杜卯,武甲早已擋下他的巴掌,放軟口氣勸道: 「你手重,別打孩子。」

杜佑山怒吼: 「這是我兒子,我打死他都不關你的事!」

話音剛落,便聽到桂奶奶的尖叫,原來杜寅被他這麽一甩,小腦袋瓜子撞在電視櫃上,也不知道撞傷哪裏了,一頭是血,正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杜佑山驚出一身冷汗,趕過去,手足無措地去摸兒子頭上的傷口,結結巴巴道: 「杜寅,你、你……」

杜卯冷不防殺出來往他爸的手腕上張口便咬了下去,杜佑山吓了一大跳: 「杜卯,你造反啊?」

杜卯捂住杜寅腦門上的血口,像只小老虎般瞪着他: 「別碰我哥!」

杜佑山一窒,強忍怒火沒再和杜卯計較,側身扶了扶沙發站起來,他只覺得心口疼得厲害。

武甲自責不已,忙不疊把杜寅抱起來摟在懷裏, 「杜卯,醫藥箱!」

杜卯啪嗒啪嗒跑走,沒過一會兒便抱着醫藥箱跑回來,蹲在杜寅身邊,眼淚嘩嘩掉, 「杜寅,疼不疼?」

杜寅拉着武甲的衣服,哀哀的哭道: 「疼……」

桂奶奶坐在旁邊,抹眼淚念念叨叨: 「杜寅啊乖孩子,不哭、不哭,這可怎麽辦,要留疤的……」

武甲打開醫藥箱,找出棉花利落的給孩子處理了一下傷口,勸道: 「都別哭了,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

杜寅聞言,努力地抽抽抽,連抽了幾口氣,咬着牙,當真不哭了。

杜卯有樣學樣,抽抽抽……

杜寅噗嗤一樂,又一歪嘴: 「疼……」

「有你在身邊,我就成了十惡不赦的壞人。」

武甲抱着杜寅坐在副駕駛座上,聽着杜佑山說出這句話,沒有太大情緒波動,他微垂下頭看着懷裏的小孩子,抿緊嘴巴。

杜寅腦袋上的傷口頗深,送到醫院縫了三針,小孩子是耐不住疼的,縫針的時候還哭得哭天搶地的,武甲慶幸沒把杜卯帶去,否則那個小強盜聽到他哥哭得這麽悲慘,還不把醫院屋頂給掀了?

杜佑山很想讨好兒子,孩子縫完針後,他想抱抱兒子說些好話,可惜杜寅粘着武甲不要他抱,他只能悻悻地做好一個司機的角色送那兩個人回去,一路上,他想:今天就不該回家!

杜寅在醫院哭累了,窩在武甲懷裏抽抽搭搭的哭了一會兒,然後睡着了。

十字路口紅燈,杜佑山把車停下看了眼杜寅,淡淡說: 「他們從記事起都是跟着你,和我沒什麽感情,我對他們也……」他想了想,最終沒有把話說下去。

對他們,恨多愛少。

這些年情緒已經平緩了,早些年,更是恨不得殺了他們。

武甲望向窗外, 「杜老板,他們是你的親兒子,血濃于水。」

「我這輩子唯一做的後悔事,就是一時心軟讓她生下這對孩子。」杜佑山摸出一根煙叼在嘴上,四下尋找打火機。

武甲提醒道: 「綠燈了。」

杜佑山駕車左轉,打火機還是沒有找到,武甲騰出左手從口袋裏掏出打火機,給他點上火。相對無言,杜佑山抽了幾口煙,武甲給他把煙拿下來靠近煙灰缸抖一抖,再塞回他嘴裏。

許久,杜佑山說: 「那些裝修工程都是你經手的……」

武甲說: 「知道了,我會先處理完再走。」

不再有話,多年的朝夕相處,磨圓了很多彼此的棱角,他們之間默契十足,不是簡簡單單的說分就可以分開。

杜佑山對武甲的感情剪不斷理還亂,他幾次試圖對這個人無條件的好,屬于他的東西他自然會好好珍惜,就像以前杜家祖傳的汝窯觀音,那是他的寶貝,閑着沒事便捧在手裏把玩,不讓它有一絲灰塵,更別說有什麽磕碰閃失,可是這個人并不屬于他,始終是別人的,汝窯觀音,如今也是別人的,唯一屬于他的人,死了,他一想起來,胸口裏某一處就會痛得沒法忍受。

那個汝窯觀音,十七歲的時候他親手賣掉的,不賣不行,他父母一死,杜家的日用瓷廠全垮了,一塊祖地被幾個所謂的親戚趁火打劫騙走了,債主成日在他家門口吵鬧,他賣掉房子還是還不起債,除了賣掉他的寶貝再無活路。

那時魏南河是他最好的朋友,賣掉觀音後他失了魂一般,太難受了,比割下一塊肉還疼,他投奔好朋友想尋求一下安慰,結果被魏南河痛罵了一頓,差點大打出手,魏南河指着他的鼻子: 「那東西不是你一個人的,你沒權利賣給小日本!」

所謂的好朋友,從小什麽事都一起做,他們放學後蹲在馬路邊啃五分錢一根的糖水冰棍;魏南河補考,杜佑山蹲在窗戶外遞紙條,被教導主任逮個正着;兩個人曠課爬古窯挖瓷片,杜佑山摔破了膝蓋,魏南河背他爬了兩個山頭;考大學報同一個學校、同一個專業;魏南河母親病逝時杜佑山也戴孝,杜佑山父母雙亡是魏南河裏外奔波喪事,穿麻衣扛靈柩。

最後,兩個人因為一個觀音翻臉了。

好笑,所有人都知道,魏南河和杜佑山是死對頭,他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這是一個天大的笑話!連杜佑山自己都懷疑那些關于年少時的回憶是不是出了什麽差錯。

魏南河還有爸爸,杜佑山沒有;魏南河可以進美術學院再念書,杜佑山沒機會;魏南河有個溫柔美麗的未婚妻,杜佑山垂涎三尺,這是他唯一可以從魏南河那裏争取來的,他也确實争取到了,有哪個女人會在二十歲的花樣年華跟着他這樣一窮二白的孤兒,三年沒買一件新衣服,住在棚屋區的小閣樓裏,吃稀飯配小蔥拌豆腐?

杜佑山是個很容易知足的男人,別人學業事業一帆風順,沒關系,我有老婆;別人家庭和睦四代同堂,沒關系,我有老婆。這個老婆讓他着實幸福了幾年,可惜幸福很快化為泡影,別人得到兒子是歡天喜地,而他得到兒子時失去了老婆,唯一的感覺就是天塌了,她是他的信仰,他不求飛黃騰達只求白頭偕老,卻不能得償所願。

白左寒勸過他: 「佑山,再找一個,以你這條件,想找什麽樣的人都有。」

錯了!他杜佑山确實今非昔比,卻不是想要什麽都能得到。他想找個自己喜歡的人寄放他的感情,哪怕這個人不會像死去的老婆那麽愛他也無所謂,他的要求很低,只要對方對他有一點感情他就會知足,一點點就夠。

可是武甲沒有,他們從始至終是雇傭關系,不談錢,他們之間什麽都沒有,他也知道這些年自己的脾氣越發爆躁了,愛深幾分恨深幾分,任誰也沒辦法長長久久地把滿腔愛意投給一座冰山。

杜佑山不是死心眼,他對自己很寬容,敞開手臂面對莺莺燕燕,來者不拒,他就不信找不到一個比武甲更讓他喜歡的人,可惜混了這麽多年,到頭來他悲哀地發現,他還真的是非武甲不可,所以他更恨了,恨不得丢出一筆遣散費讓武甲滾蛋……當然,只是想想不敢付諸行動,這麽做的後果,一定是他自己厚着臉皮把人求回來,當老板當成這樣,還有誰比他窩囊?他恨恨地想:真他媽是上輩子欠了姓武的這個賤種!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