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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XID123456: 今天是愚人節,B沒有和我開玩笑,反而告訴我一件很沉重的事情。我也因此了解上一篇日記裏大家想知道的事情。

早上,B抱着一束花,裏面是白色的雛菊。我沒有問他要去見誰,無言跟着他向西南方坐了快一個小時的地鐵。

地鐵的其中一段在陸上。越向着郊外延伸,窗外的景色越溫柔。春和景明,路邊或粉或白的花盛開在一片綠意中。初春的溫和陽光輕柔地灑在我們身上。照理說,該心情舒暢,但我低頭看B手裏握着還帶露水的花,怎麽都難以提起精神。

過去的許多細節都向我暗示曾經有條鮮活的生命逝去。我不知道ta是男是女,長相性格如何。但只是想想,ta再也看不見這個草長莺飛的春日,不能爬上遠處郁郁蔥蔥的山峰,心中已難以自制的悲傷。

B沒有開口,我也不問,兩個人安靜地坐在被陽光照亮的地鐵座位上。

下地鐵後,我們繼續走了一段路。路上寂靜,少有車輛經過。

爬上白色的臺階,我們在一塊墓碑前停下。碑上貼着一張男孩的證件照,他的頭發烏黑柔軟,細碎地耷拉在額頭上。面容清麗白淨,戴着一副黑框眼鏡,嘴上挂着腼腆的笑容,看上去是個乖巧羞澀的高中生。

他在三年前的今天去世。

B靜默地将手裏的花束放在墓前。我們久久地站立,感受山中清涼的風。它們像在訴說着埋葬在此,消散在自然中的往事。

B定定地看着這個男生的照片,他有雙溫柔明亮的眼睛。

“他······是我的高中同學。我過去其實一直對他沒多少了解,準确的說,我對班上的人都不太在意。我的記憶力不差,如果我願意,我可以記住高中的每一個人的名字和臉龐。不能保證每一件事情都記憶猶新,但大部分關鍵的事件能夠記住。”B轉向我,皺眉道,“但我當時沒有任何去記憶的想法,覺得周圍人怎麽樣都同我無關,大家不過是在同一個教室學習三年,再去考相同的一場考試罷了。”

“我不願意也沒有産生這樣的想法,去像你一樣”B的眼睛微擡,“将生活裏每一段美好的時光都放在心上,成為值得反複回憶、越來越熠熠生輝的片段。”

我點點頭,聽他說過去發生的故事。

地點在前幾天才去的古香古色校園,校園雖美,但不是每一個人都能盡心享受。這個男孩就是如此,他因為某些事情被校園暴力。他性子軟,沒有太強硬的抵抗。

他和B少有的接觸在一個冬天放學後,B忙着學校事務遲了不少時間才準備回家。在下樓的路上,聽到有很輕微的啜泣聲。

“很低的聲音,如果不是四周太安靜,我走路慢,那次也不會聽見。”他最後一句話的聲音不自覺地放低了些。

男生蹲坐在衛生間的角落,埋在膝蓋間,只露出頭頂,肩膀輕微地抖動着。聽到B進來的腳步聲,他惶恐地擡頭,見到是B,眼裏的不安稍褪。他的劉海黏在臉上,眼鏡片上鋪滿水霧,也許是哭過或者洗過臉吧。

“我那個時候的行為模式很機械,”B看着我,自嘲地笑了一下,“‘有人流淚---遞紙巾’。沒有共情,更妄論去安慰。再之後我也沒多留意他。”

B下一次見到他在初春的一天下午,男生說了和B的第一句話,喊他去學校實驗樓前的小花園。雪白輕盈的梨花盛放,垂絲海棠的粉白花苞預備。

“他低頭不敢看我。我等了一陣子,他才快速而輕聲地和我表白。”B略有些為難地看着我,“我那個時候感受不到喜歡是什麽。于是果斷拒絕了他,徑直回了教室。留他一個人在花樹下。”

這是B和男生的第一次說話,也是最後一次。

又過了一周,B在午休的時間提前去實驗室準備器械,一個人走在寂寥無人的小路上。

深紅色的血水沿着凹凸不平的鵝卵石塊,由遠到近,緩緩流動到B的腳下。 B踩着血水,白色的球鞋濺上鮮明的紅點。他停在實驗樓下的海棠樹前。樹下躺着一個男孩血肉模糊的身子,白色的海棠花瓣浸在血水中。

他低頭看了一眼摔得細碎的黑色眼鏡,才從毫無生氣的肉塊血水中辨別出男孩的身份。

B回想過去和男孩的僅有的接觸。在一周前的午後,北方的高大梨樹開着如月色的花,地上落滿一層細軟的白毯,踩上去會印上青色的石板紋路。分別坐落在東西的海棠花,東邊那棵最高的枝桠上挂着三十四朵花苞,西邊那株最長的枝幹上有四十七個。

現在梨花樹上,沒有花朵,地上也沒有白毯,只有長滿嫩綠的新芽。三十四朵花苞已開二十三朵,還有四朵可能被風雨吹落,尋不見。四十七朵花苞剩十八只未完全盛開,但快了。

B仰頭,從上看到下,第五層樓頂天臺的防護欄有二十三根。五層樓六個實驗室的窗戶,有三個教室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另外三個可以看到牆上挂着的名人名言。看不見第四樓實驗室裏面的內容,因為窗戶都被拉上。第三樓是生物辦公室,從西數第二個是班裏生物老師的位置。窗戶外的圍欄裏放着三盆吊蘭,五盆多肉。第二樓是化學老師辦公室,他正要去的是第四個房間。一樓是自行車停車庫,通過窄小的窗子能看到裏面學生的自行車。

花園裏有兩株海棠立在長凳邊,一棵梨花一直長到第二層的中間,東邊還有三株桂花。西邊海棠綻放的二十九朵,方才被風吹落開得最盛的一枚花苞,現在只剩下二十八朵。

地上被血染紅的鵝卵石,有七十七顆。

B最後看了一眼,沒有一絲慌亂地轉身走去保衛處,身後留下半路血腳印。

“他留了一封遺書,在信裏面寫到因為被同學發現喜歡男生,而受到打壓霸淩。告訴父母,也得不到同情。無依無靠的他選擇在一個安靜的下午結束自己的生命。學校很快把這次事故壓下去,也只有我們那屆的人知道這件事。他死得無聲無息。”

“我那個時候才知道原來平常他們幾個男生的打鬧,是真的在‘打’,同時生理上和心理上的折磨。但我不曾注意,更不曾做過什麽改變。習慣一個人看書,一個人漫步在校園裏。”

“我媽聽說我是第一個發現他屍體的人,”B搖了搖頭,“她非常擔心我會不會有心理陰影。”

“可是我沒有啊,我一點感覺都沒有。”B擡頭望天,“就和你看天上的流雲,地上的花草一樣。不會因為流雲易散,芳草易折而悲天憫人。”

“我是不是很不正常?”B轉過頭,望向我。他站在郊外無遮無擋的天空下,如此渺小孤寂,脆弱一覽無餘。他的眼裏有濃濃的悲傷,又非要裝出不在意回答的輕松。

“我在小時候發現自己的不對勁。爸媽給我買樂高玩具,我會把它們好好拼完,但看到成品也不會洋溢喜悅和滿足感。”

“我好像缺失作為一個人類與身俱來的情感能力。但我可以模仿正常人該有的情緒,對爸媽買來的禮物道謝;看到別人家養的小動物要說可愛;識別到他人的笑點覺得沒有一點有趣之處也會笑;同學因為畢業熱淚盈眶,我只會低頭吃東西掩飾尴尬······以前我一直覺得這些事情不重要,我爸媽也沒有注意到。”

“上學期你學過社會學,你應該聽老師說過戈夫曼的《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現》。”

我上學期的小組作業就是分析這本書。書裏将社會看成一個大劇院,每一個人是劇院裏的演員。我們通過社會交往接收到自己的多重角色,根據作為演戲前框架的社會規範,開始照本宣科地表演自我。

“你是說你一直在依據不同場景你該有的角色扮演嗎”我上前抓住他的手,認真地望進他的眼裏。

“是的。我依據這個理論解釋自己與他人無法共情的事實,扮演一個正常人,就和大多數人一樣,不過我要模仿的要多些。”

我回想之前小組作業裏分析的,雖然人在照本宣科地表演,但體現的其實是真實的自我,“可你覺得你表現的根本不是真正的自己嗎?”

他點頭,“但我過去一直不在意。因為我可以在虛拟世界中感知被塑造出來的具象情緒,我可以為書中人的愛恨離別生死痛而悲切。這是我虛假的表演世界裏唯一的真實,我有這一部分的真實足矣。”

“對我來說,去侍弄白花花的石膏,雕刻出人物背後的故事,比模仿現實生活中的人類,更讓我輕松自在。”

怪不得去年冬天,B能雕出栩栩如生的快樂王子雪人。

“我一直覺得自己很正常,”他苦笑着,“可是這件事情揭開自我安慰。我發現,我像是個異類。我習以為常的是個不适合社會的秘密。就像《局外人》裏的一句話‘今天,媽媽死了。也許是昨天,我不知道。’”

“死亡,身邊人永遠的消逝。居然激不起我心中的一點波動。我開始審視自己。”B的目光閃躲,移到一側,輕聲下結論,“我果然是個怪物。”

B長久地沉默,并不願意和我對視。

“那你為什麽會記住那個場景的每一個細節呢?”我問道。

“如果不在意,還會時隔多年,仍然能夠記得清那天的花開了幾些,又謝了多少嗎?”我将他的兩只手包裹進掌心,“你還記得石刻博物館金剛寶座側面的浮雕有幾層嗎?”

“六層。”

“六層。”

我們倆異口同聲地說。

我輕輕笑了一下,“我記得有幾層是因為我在乎,去年秋天和你一起去石刻博物館的日子我忘不掉。”

“真覺寺裏的五塔寺,進門的展示牌的标題是‘貞石永固’,是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的‘永固’;五塔寺兩側的浮雕比‘五’多個一;金剛寶座前兩株相伴的百年銀杏下有兩頭石獅子,其餘的建築消失殆盡。它們都是雙數,所以我記得。”

“但我記不得學校食堂到底有多少個窗口,”我想到學校食堂有些難以下咽的食物,撅了撅嘴,“當然特別難吃的幾個我記得清清楚楚。”

B的嘴角也微微翹了一下,顯然也是對食堂水平發揮極低且穩定略有微詞。

他轉過來看我,我們的目光交融在一起。我見他心情稍稍好轉,繼續說:“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的确很難感知現實生活中人們的情緒。如果超過某個阈值,你負責感性認識的杏仁核依然沒有動靜,可你的海馬體活躍起來,複刻你正在經歷的情景。當未來你需要的時候,它們能完整地再次呈現出來。”

“這就是你的應對方式,不是無動于衷的機器人。你有活生生的情感,你是有血有肉,有心跳的人。”我緊握他的手,想要溫暖他發涼的皮膚。

他的眼睛緩緩睜大,微張着嘴:“我···我的确沒這麽想過。”

我感覺到他的手在輕微地顫抖,我幹脆抱住他,在他耳邊說:“所以,你沒有不正常。一點都沒有。”

我突然想到一個詞,和B提到cozy時一樣---confession

他今天所說的更像是一場忏悔,承認自己的不完美,袒露心裏萦繞已久的陰雲。對我來說,這又像一場表白,他将深藏于心、鮮有人知的陰暗面毫無保留地扒出來,裸露在我的面前。他不再是一個離我總有些距離的溫柔男人,他也有難過不解的時候,而他願意将這些告訴我。

“我給你瘦落的街道/絕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我給你一個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這是我大一語文課上賞析的一首詩,我第一眼讀到就愛上的詩。我為它延伸出一個完整的故事,寫出一封信,作為我這節課的作業,作為我對愛情最美的期待和幻想。

現在有一個人,給我他的寂寞,他的黑暗,他心的饑渴,用困惑、危險、失敗打動我。

我的心被酸楚而奇妙的情緒包裹得滿滿當當,忍不住想要流淚,悲傷、雀躍,為如此真實的存在。我等了如此久的時間,我等到這一刻,過去的一切苦楚難過喜悅都顯得無足輕重。我的身子變得很輕,像頭頂的流雲一樣自在。

我埋在他的肩上,消化着過于豐富的情緒,同他一起平複心情。

等B的情緒緩下來,他又看了一眼男生的照片。他依然笑得腼腆,他的生命永遠停留在照片上的一刻。也許是他在新生入學前拍的證件照吧,他那個時候是不是對未來充滿向往和憧憬呢?山裏的樹葉發出沙沙聲,有鳥從林子裏飛出,消失在遠處。

我轉身向山下走,讓B在原位待着:“等我一會兒。”

我到山下的海棠樹那摘了一小朵半開的花苞,回到男生的墓前,将染着粉色的花苞放在潔白的雛菊裏,讓它們陪男孩一起長眠。

下輩子別再活得這麽幸苦。

告別後,我和B沿着臺階慢慢向下走。我在另外一條上山的路上看見一個略顯熟悉的人影,但一時辨別不出是誰。我扯了扯B的衣袖,他朝那個穿一身黑的男人看過去,停下腳步。

“是我的高中同學。”他頓了頓,“在那次密室逃脫的時候你見過他。”

是那個看來笑起來乖巧的男生,我對應上他的臉,點點頭。

“他和那個跳樓的男生以前有段時間在一起玩。”B牽住我的手,“上一個被霸淩的是他,具體原因我不知道。但再後來就是那個男生因為性向被欺淩。”

B從山腰出擡眼看着男人的背影,他身型瘦削,黑色更顯得單薄,“他沒有再遭受過校園暴力。”

“走吧。”B拉着我的手,走向山下。

我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個男人停在男生的墓前,筆直地挺立。

一百七十五樓(瞞騙者侯):校園暴力者就該嚴懲啊!!!快氣死我了!!!!可惜這麽好的男孩子!!!!

一百七十六樓(HTWE):所以說B去話劇社也是為了感受人類的情緒吧。

一百七十七樓(死谏者誅):“我給你關于你生命的诠釋/關于你自己的理論/你的真實而驚人的存在”

一百七十八樓(你傷害了word還Excel而過):我是在初中的時候也是被迫出櫃,當時也得天昏地暗,整個人生也快毀滅。但好在我熬過去了,現在一個人過得自在開心。R.I.P

-------正文完 過幾天B視角番外--------

B的日記

10.20

下午排練《戀愛的犀牛》,一直不在狀态,get不到馬路對明明的執念。也許是他無聊的生活裏突然出現一個好看的女人,所以他心動他渴望他偏執。

無聊,還不如喂犀牛。

10.21

下午依舊排練,我還是覺得他的感情莫名其妙。少有我體會不出來的劇本。要麽是寫得不行,要麽是我自己有問題。演了不下十五場劇,我都快摸索出它們的套路。為了起承轉合、高/潮疊起,劇作者就喜歡搞點突如其來的意外或者提前設定角色至死不渝的愛情。不過有的處理夠細膩,容易有代入感;有的全靠讀者腦補。

表演漸漸變得無趣乏味,原來也就只能支撐三年而已嗎?得找找下一個情感體驗中介。

晚上發生一件好玩的事情。我和踢足球舍友的共同晚課停了一節,我們提前回了宿舍。他剛運動完,洗了澡就上床。我也因為最近排練不順,有些心煩,上床躺了一會兒,思索何去何從。

沒多久聽到若有似無的呻吟聲,我拉開床簾,透過不寬的縫隙見宿舍長的桌子那亮着光,隐約瞧見他ipad上影影綽綽前後移動的裸/體。

宿舍長的半截白色內褲露了出來,他的手在腿中間上下抽動。

哦,有一點詫異。在我印象裏,宿舍長一向正經冷靜,那些男的讨論學校女生胸大腿長的時候,他都尴尬地避開,不露聲色。哪能想到他也會露出迷離的眼神,嘴裏嘟哝着聽不清的暧昧言語。

我饒有興致地看了一會兒。

差點忘了,他對“男性話題”不感興趣有一部分是因為,現在這屏幕上是兩男的。

他喜歡男的。

他還喜歡那個踢足球、整天傻笑的2床舍友。

這件事我老早發現了,剛開學的時候我就察覺宿舍長總會以溫柔又帶着笑意的眼神看2床舍友,大概是乖巧溫婉妻子看丈夫的神态。

宿舍長也許覺得自己藏得很好吧,唉,這深藏又真誠的愛意早就在我面前暴露無遺。

想想他的确又掩飾得很好,至少2床舍友一點沒發現。

就是個偷偷關注好看女生、只會踢球的遲鈍直男罷了。

沒意思。

宿舍長還挺可憐,聽說他和2號是從初中開始的同班同學。那什麽時候喜歡上的呢?高中嗎?還是初中?

情窦初開的年紀喜歡上身邊人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

一直喜歡一個永遠不會有回應的人,一切是為什麽呢?

有趣。

也許和馬路對明明無根而起的感情有相似之處。

他顯然沒察覺我和2號在宿舍,如果被2號發現會怎麽樣呢?會驚慌恐懼嗎?

算了,提醒他一下吧。

我搖了搖床簾,敲了敲不鏽鋼護欄。宿舍長才從欲/望中反應過來,倉皇失措,像只被螞蚱吓到的小兔子。

我笑了。

他倉促地收拾好工具,慌慌張張地爬上床,被子嚴嚴實實裹着自己。同時2號伸出大毛腿,我看他一臉賊兮兮的笑,肯定沒發現宿舍長看的到底是什麽片。

2號抽了幾張紙安慰藏在被子裏的宿舍長。

不用承擔後果的善意最傷人。

10.22

昨天熄燈之前去下床上了個廁所,聽到宿舍長的床位傳來大悲咒的佛音。

我:?都被吓到這種地步了?

我走過去,停在他床前,手伸進床簾裏無聲地拍了拍他,全作安慰。

雖然我想知道他為什麽喜歡2號,來幫我分析馬路的感情。但他後怕成這樣,實在不值得。

下午我們三個一堂行為經濟學,我報這節課只是因為它參雜點心理學知識,學着好玩。

宿舍長坐在中間,可能昨晚心情起伏太大,耗費心神,趴在桌子上睡覺。

2號盯着小憩的宿舍長好一會兒,他伸手幫他理了理垂到眼皮那兒的頭發。他的眼神不似平常的呆傻憨憨,有幾分同宿舍長看他時的相似。

2號還碰了碰宿舍長的耳朵。

他終于發現我這個旁觀者。他狀似不經意地收回手,淡然地看我一眼,而後低頭看書。

我擡頭看向黑板,老師正在講卡勒曼和阿莫斯的前景理論。他們在原有傳統經濟學理論和期望效用函數的基礎上完善,闡述它們無法解釋的現象。

有人将前景理論總結為幾句話,其中一句是“很多人都買過彩票,稱之為‘迷戀小概率事件’。”

迷戀小概率事件買彩票是賭自己能走運,雖然希望渺茫,仍然願意付出一定成本去賭幾乎不可能事件的發生。

和宿舍長喜歡2號這件事好像有點相似之處。

直男會喜歡上男人嗎?概率有點小。但宿舍長仍然堅持這麽多年。

2號有點喜歡他嗎?這個小概率事件好像真的發生了。

意料之外。事情變得更加有趣。

10.24

2號對宿舍長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的态度。能不能出現點變化啊······

10.25

今天無意間做了次助攻。

宿舍長去洗澡,回來後抓瞎找手機。我看那眼鏡明明就在樓梯後面的櫃子上,他怎麽找來找去找不到。這得近視多少度。

我起身順手幫他取過眼鏡,看他頭發沒擦幹,臉上濕漉漉,眼睛半眯着,迷迷糊糊的。拿了眼鏡直接給他戴上。動作看起來有點暧昧,尤其是2號從我們身後進門的角度看。

我轉過身,和2號對視。他在我和宿舍長間來回看了看,輕微皺眉,似乎不太理解。

直男啊,早點發現不對勁不就好了。

小概率事件到底會不會發生,有一點期待。

10.26

話劇社負責宣傳的人打算用《戀愛的犀牛》裏面的話當邀請短信。沒想到負責人操作失誤,發到話劇團以外的人。

我一看還是宿舍長的手機,無語。發的內容像個變态跟蹤狂。

本來今天要和宿舍長解釋,但排練到很晚,我回宿舍的時候他都睡了,只能明天再說。

10.27

沒解釋。

他找了個女朋友。直男果然直男,直頭直尾,小概率事件沒發生。

宿舍長肯定難過的不行吧,一點點成功的可能性都沒有了。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我的安慰常常顯得僵硬,反而适得其反。

我坐在椅子上翻看劇本,看到裏面的幾句話很适合宿舍長現在的狀态。于是将錯就錯,用負責人的號碼發了抛棄戀人的十種方法。

希望他能順利走出去。

10.28

聽話劇團的女生在讨論萬聖節怎麽玩。學校留學生多,萬聖節的氛圍會更濃,那天晚上有些部門會安排活動。

但感覺挺無趣的,畫着奇怪的妝容撞鬼吓人或者期望被吓人。

冷漠臉。

訂了套黑色長袍以備不時之需。

10.30

2號約宿舍長萬聖節陪他和他女朋友去玩密室逃脫。

看着宿舍長猶豫又想去的不争氣樣子,我幫他答應了。一個電燈泡總比不上兩個,兩個電燈泡還能組一隊。

拖商家再加一套,他推薦白大褂。

加急下單。

10.31

出門前幫宿舍長撸了個妝。之前跟話劇團女生學技術,這次出的妝效果不錯。

在他臉頰下面畫了個血色眼睛,上睫毛三十七條,下睫毛十三條。

他皮膚很嫩,摸起來軟,比冰涼的豆腐碰着舒服得多。

和2號他們見面後,宿舍長的淡定蕩然無存。盯着人家相握的手,可憐兮兮地追随兩個人的背影。

喜歡一個人如此卑微嗎?還不如像馬路那麽偏執瘋狂。

帝都真小。出去玩還能遇到高中同學。

承言和以前大不一樣,他之前總是低着頭,不願看人。現在招搖地笑,挽着男人的手臂也不畏懼。也不知道旁邊這男的是第幾個。

在高中畢業後,承言和我訴說文秉的事情。我那個時候聽到文秉的名字總會想到梨花和海棠花開的場景。

承言是最開始被校園霸淩的人,只是因為他看起來柔弱,後來還被發現喜歡男人。他試着回打過去,但沒用。他瘦小,打不過那麽多已經與成年人體型相同的霸淩者。

後來文秉的事情也被抖出來,承言又成了透明人,境遇好了不少。

校園暴力真是奇怪,他們在同一時期只針對一個人。出現新的虐待對象後,前一個就能得到片刻喘息。消極的應對方法只有兩個:要麽一直被霸淩,要麽去找下一個受害者。

文秉曾經幫過受傷害的承言,承言同樣幫過受霸淩的文秉。只是承言靠文秉擺脫了受害者的身份,但文秉選擇自己解脫自己。

不算直接的施暴者,承言和我一樣,是冷漠的旁觀者,無情的加害者。

“他跟我說他喜歡你,他還想給你寫情書。可惜最後沒有寫出來。”高考完,承言提起過去青澀的文秉,彎了彎他一向微翹的嘴角,同我說,“我以前也覺得你很帥,雖然冷漠了點,但高嶺之花嘛,誰都喜歡。”

“他每次上課都會偷偷看你。他尤其喜歡你舉手回答問題的時候,因為這樣就能正大光明的将目光聚焦在你身上。”

“他知道你喜歡一個人在校園散步。你在樓下花園裏獨走時,他就在窗戶那看你。”

“他喜歡每個你負責升旗的周一上午。冉冉紅旗飄飄,你身子挺立,目光堅定。”

“他期待上體育課,因為只有這節課可能做你的搭檔。有次他和你一隊做仰卧起坐,那是他最開心的一節體育課。因為每一次你直起身子,都離他的臉好近好近,近到呼吸交融。他能···”

我皺眉,打斷他的話:“那次體育課是我和你一隊。”

承言呆愣住,須臾眼裏閃起激動的光,“你居然還記得!我······”

我突然不想和他說話,擺開他伸過來的手,緊緊盯着他的眼睛:“他寫過那封信吧?”

他的手停在半空,眼睛低垂,沒有和我直視。

“不用說了,我不想知道那封信在哪裏,”我見他躲閃的目光,審問沒有意義,“我也不想去懷疑那封信給了誰。你自己知道。”

沒意思,他說每一句謊話的時候眼神都會飄向窗外。我瞟了眼樓下的石榴花,紅得刺眼。

---------

B:雖然還沒喜歡上未來對象,但早就對情敵不爽and給他取(充滿暗示意味的)代號

10.31

不知道承言是不是和宿舍長說了什麽,他看我的眼神有一絲探究。

我和他一組做任務,場地極黑,晚上一點點光都沒有。黑暗會讓人緊張,但我的心跳很正常,我想讓它跳得更快些。

我們藏在牢籠裏,喪屍敲打欄杆。一直呆在原地也不是辦法,而且也不夠刺激。我抓住宿舍長的手,猛地推開搖搖欲墜的門,徑直沖出去。四周的黑暗濃稠,身前只有宿舍長的屏幕照亮的一小片燈光。喪屍揮舞着鐵棒追趕着,發出沙啞的嘶吼。

那一刻,這條破敗的街上只有我們三個移動的生物。宿舍長的手浸出汗,有點滑,我握得更緊些,感受他被擠壓的指骨和突突直跳的脈搏。

等獵人的槍聲響起,我們才停下。宿舍長沒剎住車,撞進我懷裏。這點運動量并不算大,但我的心也像宿舍長的脈搏一樣高頻抖動。

我想到吊橋效應。當提心吊膽做高危行為,碰巧遇到另一個人就會将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為對方讓自己心動,并産生墜入愛河的生理反應,腎上腺素分泌、手心出汗、心跳加速、雙頰泛紅、瞳孔放大。

獵人晃着手電筒來到我們面前,照亮我們兩個人。宿舍長和他過劇情,我在一旁看着他。他皮膚白,臉上的紅暈明顯。雖然還在和NPC說話,但眼睛裏還有被撞了鼻子的霧氣。他的白大褂有七顆紐扣。

黑暗中,我的思維有些跳躍。2號和宿舍長肯定去游樂園坐過過山車吧,我記得宿舍長家鄉就有個還挺知名的游樂園。他第一次自我介紹說到自己家有什麽時,說歡迎來他家鄉坐過山車看恐龍化石。過山車的高速旋轉和升降肯定比我們剛才的跑動更容易加速心跳,那2號會誤以為是對同行的宿舍長心動嗎?

麻煩,誰知道直男會怎麽想?

吊橋效應的測試很簡單,其中一個實驗裏研究員找了一個好看的女性當研究助手,實驗對象是一群男學生。他們被分成三組,和助手在三個不同的地方公園、石橋和危險的吊橋那做調查。調查完,女助手留了電話號碼,暗示他們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call她。結果當然是吊橋那組找借口打電話的男生最多,編的故事還很有情愛色彩。

這個實驗設計得就很微妙,特地找好看的女性。行吧,始于顏值,适用廣泛。

宿舍長他長得很标致,典型的白白淨淨、沒有攻擊性的南方男孩。平常清清冷冷,和人說話的時候又有禮貌,挺乖。

結束後有兩個女生想加我和宿舍長的微信,沒意思。但我想着宿舍長長得好看,我們學校女生又多,肯定有女生像這兩個一樣對他主動出擊吧。

我起了玩笑的意思,含義模糊地回答她們:“我和我同伴是一起的。”

哦吼,她們果然想歪了,哈哈。

沒告訴出來的宿舍長,讓他猜,看他無語的樣子,有一點開心。

晚上從地鐵站出來,走在立交橋上,看着橋下川流不息的車流,來來往往,它們一直延伸到陌生遙遠的暗色天邊。

有一種想躍下去的沖動。

宿舍長打斷了我,問我“白色喪屍”那段劇情,常見的關于“死亡”話題。劇本裏的情節總愛牽扯死亡,因為一旦一個人死了,ta的生命似乎通過永遠的離開常人所在的世界,升華了。再也沒有改變與挽回的可能,所以在生者心裏留下歷久彌新的執念;也許主題是遲到的正義,存活者經過千難萬險的探尋,終于揭露真相,洗盡冤屈。

可現實生活中,卻總不如劇本裏一波三折,并非每個人的死都有深遠意義。他們只是存在過,遭受或長或短的折磨,然後死掉了。沒有什麽含冤昭雪,沒有什麽永世難忘。輕飄飄的,如薄薄的梨花随風而去,消散在土裏。

“如果一個人死去了,會怎麽樣呢?”我問宿舍長。

“他們會以另一種方式活下去,比如其他人的心裏。”

不是多麽新奇的回答。怎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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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