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5)
說的都是真情實意。
伊淼輕輕嘆了口氣,兩只手包住符益謙的大手,用閃着星光的眼望着他,似祈求一般地柔聲問:“我可以期望更多嗎?”
符益謙最遲在這個月會給伊淼準确的回答。本來符益謙提議最多兩周,但伊淼還是讓符益謙好好考慮,不要急,畢竟“也不差這幾天”。
當天晚上,符益謙沒有學習,他在網上檢索有關同性戀和類似他和伊淼狀态的信息。風水輪流轉,幾年前伊淼做的事,符益謙也來一次。
他無意間進入一個論壇,最新的帖子是個大學生分享的社死記錄。符益謙覺得還挺有趣,打算收藏。他沒有注冊,視線劃過其中一個留言的昵稱,順手敲了“死谏者誅”當作自己的名稱。
之後的幾天,po主把這裏當成樹洞,講述了他和自己直男竹馬的心酸故事。有人在下面評論:“男同必修課:遠離直男!遠離直男!遠離直男!”符益謙順着往下滑,看到好幾個人分享自己年少不懂事,喜歡直男的悲情過去。
其中有一個叫“瞞騙者侯”說到自己喜歡上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夥伴,現在還不知道對方到底有沒有別的意思。符益謙察覺出這很像他和伊淼的狀态,于是私戳了“瞞騙者侯”,禮貌地詢問他和直男的二三事。
瞞騙者侯:我最近非常開心,分享欲很旺盛哈哈哈哈。能和陌生人吐露一下倒也不錯。是這樣的,我們從還是個胚胎的時候就住在對門(這種說法好奇怪哦,但的确如此),長大後也自然而然一起玩。之前一直是形影不離的單純·好朋友,直到高中的暑假,我突然發現自己對他有點奇怪的念頭。
死谏者誅:嗯,是怎樣的念頭?
瞞騙者侯:起初,不由自主地想黏着他,老是想要和他有肢體接觸,抱一抱蹭一蹭;後來,撞見他被女生表白,心裏悶悶的,特別不舒服(當然他拒絕啦);最後明确心思,是······chun夢···他在夢裏。我醒來的時候都快吓死了,誰能想到啊!和我玩的最好的朋友,在夢裏把我壓在床上什麽的(捂臉)
我一直忍住沒說,因為感覺他對我沒有其他的意思,點破的話,那可能朋友都做不成吧。
死谏者誅:那後來呢?
瞞騙者侯:後來就到大學了,沒想到他還是和我一個學校。他一直沒談戀愛,我嘗試接觸其他人,可是體驗比較糟糕,我就躺平了。随遇而安吧。
誰知道我們宿舍有個大傻X,把我是gay的事情捅出來。還被我的好朋友知道了!我那個時候腦子裏全是救命救命救命——他肯定會發現我圖謀不軌。
瞞騙者侯:他最後知道我喜歡他這件事,but,是我自曝的!嗚嗚嗚
死谏者誅:那他怎麽反應呢?
瞞騙者侯:他···出乎我意外的,他非常認真地考慮對我有沒有喜歡的情感。啊,他專注思考的樣子真的好戳我,我好愛。
我們定了比較長的一段時間,讓他深思熟慮,理清我們的感情。唉,也不知道他到底會怎麽說。但是,光是有一點點希望就已經讓我睡不着覺,每天晚上都會在腦子裏幻想各種各樣的劇情,可能BE也有可能HE。
符益謙坐在電腦前,若有所思,終于找到一個貼合的詢問對象。
他問道:那他該怎麽分清到底是“喜歡”還是“習慣”呢?
瞞騙者侯:他也問過類似的話。我覺得吧,最簡單粗暴的方法,就是看看能不能産生欲/望嘛。因為太親近,很難說這份親密是因為愛慕還是純友誼。但欲/望就不一樣啦,再怎麽說都不會想上好朋友的吧。哈哈哈哈哈,我比較直白哈,你能get到我的意思就行啦。
符益謙的手指停在鍵盤上,遲遲沒有敲下。
死谏者誅:你說的很對,謝謝你。祝你能收到想要的答複。
過了兩天,伊淼和符益謙說下午要給新招來的街舞社社員上課,晚飯得延後。西邊的天空染上美麗的色彩,符益謙提前去舞房等伊淼。
他們正在收尾,伊淼站在最前面領着學員跳舞。人影晃動,符益謙一下子在鏡子裏找到伊淼。上身灰色衛衣,下面套着一條短款黑色中褲。他跟着動感的節奏扭着胯,腳下動作不停。一個重音,伊淼兩膝着地,做個wave,露出小半截的腰。他眼神高傲,似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裏。倏然,勾起一個魅惑的笑。笑意未收,伊淼和符益謙的視線在鏡中撞上。伊淼愣了一下,給他一個和平常相似的溫和笑容,繼續跳完一支舞。
符益謙站在角落,卻不知道該把視線放到哪裏。他默默低下頭,剛才伊淼那個不似尋常的笑容,讓他晃了神,心裏奇怪的情緒滋生。符益謙把外套向下扯了扯,低頭瞧了一眼,輕嘆一口氣,原來答案這麽簡單,是他一直忽視了。他平複心情,重新看向散發着自信光芒的伊淼。
他倆去外面吃了熱乎乎的火鍋,從地鐵站走回南門。伊淼搓搓手,又把手塞進口袋裏。他不經意地向欄杆那側看去,他停下腳步,留在原地。
符益謙回首,“怎麽了?”
伊淼把才捂熱的手抽出來,指着秋季枯萎的藤蔓,問道:“你之前好像說過這是薔薇花,那次我問你為什麽只能分辨出它。”
伊淼走到符益謙面前,直望着符益謙的雙眼,這次他可不會讓符益謙又一次帶過話題,“所以,為什麽?”
符益謙有些意外,沒想到伊淼還記得兩年前的事情。他當然記得清楚,因為在這所大學,薔薇開了兩次。每一次,他都能見伊淼在花叢中對着他眉眼彎彎,自然再也忘不掉缤紛的花海。
可他現在似乎更清楚那其中還有什麽感情,除了對美好春天的慨嘆,還有······
“我看見你在花裏,”符益謙的嘴角微微勾起,“覺得歡喜,想要吻你。”
聽到答複的伊淼意外而迷茫,眉心微動,久久說不出話來。等他終于組織好語言,頗有些懊惱地怨符益謙,“你說什麽啊?”
符益謙卻認真地重複:“你站在薔薇中,對着我笑,好像是春天最美好的事情。”符益謙想起那麽多次場景,每年花謝花落,但只有伊淼依舊,言笑晏晏。因為想到過去,符益謙的眉眼也一并變得柔和。
伊淼抿着唇,瞥了符益謙一眼,又迅速垂下頭,呢喃道:“為什麽不早說?”
符益謙也是剛剛才明白,原來是因為想要吻上伊淼帶着粉的臉頰,才念念不忘許久。他柔聲喚道:“淼淼。”
伊淼緩緩擡起頭,望進符益謙溫柔的眼裏。委委屈屈,似乎下一秒就要憋不住流下淚來。
符益謙捧着伊淼的臉,聲音柔得像三月的風,“我可以吻你嗎?”
伊淼毫無氣勢地瞪了符益謙一眼,不像生氣,更似撒嬌,“這種事情問什麽問啊!”
在符益謙俯下/身時,伊淼已經緊張地閉上眼睛。雖然他看過不少“親密小視頻”,可從來沒有真的被親過啊!符益謙失笑,低下頭,在伊淼的臉頰上落下一吻,只是非常輕的一吻,宛如薔薇花瓣飄過。
輕的不能再輕,如果不注意,都不會覺得這是一個吻。睫毛顫顫,伊淼睜開眼睛。符益謙已經回到原位,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觸感中。這是他們倆關系邁出的一大步,伊淼心裏輕顫,可總覺得不帶勁。他喜歡這麽久的人,終于給了回應,他希望更激烈。
趁着留在內心的餘溫尚在,伊淼一把扯過符益謙的手臂,猛地撲向前,快要碰到符益謙的臉時,他從餘光裏看到正走過來的兩個女生。伊淼于是順勢一轉,拽着詫異的符益謙快步往前走,心髒砰砰地亂跳。
符益謙還要問怎麽回事,被吓到的伊淼也不回話,一味拉着符益謙往學校狂奔。符益謙只得閉上嘴,跟着伊淼飛快回到宿舍。
到了宿舍門,符益謙沒來得及開口,伊淼已經飛身回到宿舍,關上門,不見符益謙。符益謙被門拍在臉上,無奈地轉身先回自己房間。
而門內的伊淼,衣服都沒換,飛撲到床上,藏進被子裏,胡亂撲騰,抒發內心的激動。等到喜悅興奮之情順着到處瞎甩的四肢慢慢流出,伊淼仰面躺在床上,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安安靜靜。
符益謙是···喜歡自己嗎?小人版伊淼跳到伊淼頭上,踹了踹他的額頭,不然呢,都親你了,還能不是喜歡。
但是,朋友之前也可以親親嘛,只是親了一下臉頰。伊淼的指尖輕觸被吻過的地方,明明只是一個蜻蜓點水的吻,可他卻仿佛觸電一般,身子禁不住地亂扭。因為跳舞摔青的膝蓋不小心砸到床板上,伊淼嗷了一聲,狼狽地捂着膝蓋。
小人版伊淼坐在他枕頭上,你要是不确定,就親他的嘴嘛,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現在立刻起床,跑到對門,拽着他親一口。哈哈哈哈哈哈,伊淼小人激動地搓手手,等着看熱鬧。
那當然不行,太唐突了吧。話是這麽說,伊淼羞得埋進枕頭裏,粗粗地喘氣。
這時,敲門聲篤篤響起。“淼淼,開門。”
伊淼從床上彈起,紅着臉給符益謙開門。見他手上拿着藥水,疑惑道:“怎麽了?”
符益謙瞥向他被長褲遮住的膝蓋,“給你上藥。”
伊淼哦哦兩聲,坐到椅子上,支起腿,卷起褲子。符益謙蹲在他前面,看見青了一大塊的膝蓋,皺了皺眉,不贊同地擡眼看向伊淼。伊淼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才反應過來:“你怎麽知道我膝蓋傷了呀?”
符益謙旋開瓶蓋,往手心倒藥酒,“看你跳舞時發現的。”
他搓了搓手,按在伊淼腿上,往四周推拿。伊淼輕輕地嘶了一聲,符益謙手上動作停下,關切地問:“疼嗎?”
伊淼搖搖頭:“一點點,還好。”
符益謙繼續上藥,動作稍微放輕些,“忍一下。”
伊淼盯着符益謙的發旋,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那個···你想好了嗎?”
符益謙動作不停,點點頭。
伊淼的心提起來,腳尖戳了下符益謙的腿,示意他別賣關子。
符益謙雙手各握住伊淼的膝蓋,藥酒被手心捂熱,有點發燙。伊淼有些遭不住符益謙專注的凝望,微微側過頭,讓他接着說。
“我們現有的關系,有喜歡該有的親密,”膝蓋上的手緊了緊,像溫暖的鐐铐,“還有占有欲。”
“我想了想,似乎只差唯一的一點,欲/望。”
伊淼光是看到符益謙念出“欲/望”兩個字的嘴形,欲/望的火花已經從大腦傳到腳底。
“那···有沒有啊?”伊淼垂眸,不确定地問道。他想要的回答不言而喻。
腿上的溫熱感給了他答案。符益謙虔誠地吻在伊淼白/皙的大腿上,相觸之處像燃了藥酒,炙熱的火焰從那一小片地方,肆虐蔓延到兩個人的心中,放一把以愛為由的欲/望之火。
伊淼的腿瑟縮着,可符益謙不給他逃脫的空間。他在伊淼精瘦的大腿上啄吻,直到唇上沾染藥酒味。
符益謙擡頭,伊淼被那陌生的、侵略性的眼神戳中,難耐地蜷縮着拳頭。符益謙探上去,不容置疑地印在伊淼的唇上。帶着藥酒的吻是最好的引燃物,沉澱了數年的愛戀一觸即發。得到回應的密密麻麻的愛意席卷伊淼全身,那份愛存在已久,融于他的每一個細胞,現在每一處都被點燃。他濕熱的口腔、戰栗的肌膚,都在藥酒味中迷醉。
剛才還歡天喜地看熱鬧的伊淼小人紅着臉被滿眼深色的符益謙小人按在地上,臉越來越紅,如同灌了滿瓶的藥酒。
原來只要一個吻,便知什麽是親密的友誼、什麽是只想占有的愛戀。
只要一個吻,當符益謙将伊淼的唇間、腰上、胸前都染上濃郁的藥酒味時,才知道只要一個吻,他可以登上雲霄。他親去伊淼流下的淚,那裏面藏着伊淼延續許多年的苦澀感情,他想要從此以後只給以他快樂。
後來,符益謙和伊淼第二次走川藏線,他們在高山流水前小憩時。戴着防護鏡的符益謙問正在玩水的伊淼,“你一個人走川藏線時,在想什麽?”
伊淼雙手舀了水,撲在符益謙身上。他笑着,以足以展現人類渺小的浩瀚高原為背景,回答道:“在無窮的虛無感中,你是我唯一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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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蘇榮時(宿舍長)和柏延(B)
國慶第一天,蘇榮時和柏延一起去看了《長津湖》,片長三個小時。片尾漫長的名單一頁一頁劃過,卻沒有一個人起身離開座位。等到燈光亮起,柏延同蘇榮時對視。
柏延愣了一下,而後輕輕摸了摸蘇榮時的臉,笑了:“怎麽哭得眼都腫了?”
蘇榮時碰了碰自己的眼皮,的确微微鼓起來,還有點發燙。他側過頭,喝了口冰可樂,低着頭不好意思地說:“就……忍不住,想哭。”
柏延輕嘆一聲,摘下蘇榮時的眼鏡,拿出紙巾把他鏡片上的水珠吸去,擡眼看着他,“吃完飯去北海逛逛吧,今天難得不下雨。”
入秋後的京城時不時下一天雨,前天晚上蘇榮時還被驚雷吓醒。今天是祖國的生日,恰巧天公作美,氣溫略低,但晴空萬裏。
蘇榮時和柏延吃完美美的一午餐,坐八號線從什剎海站下,他們在國慶來京旅游的人群中慢吞吞擠到北海公園。
他倆繞了大半圈,終于登上停靠在碼頭的小船。湖上微風清涼,蘇榮時倚着柏延,閑适地望着粼粼的湖面,随風飄舞的楊柳和遠處清麗的白塔。
柏延一手環着蘇榮時的腰,另一只手在方向盤上敲出節拍,望着寬闊的湖面,悠悠地哼起歌來:“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
蘇榮時牽住腰間的手,晃着腦袋也跟着唱起來:“我家就在岸上住,聽慣了艄公的號子??”
“抱歉,破音了。”蘇榮時的臉埋在柏延的肩上,輕笑兩聲,“起的調子太高。”
柏延蹭蹭他的頭發,“那再來一遍。”
柏延控住方向盤,将小船駛離岸邊。白色小船與旁邊同樣拐彎的船只擦肩而過,那只船上坐着一家子,看起來才三四年級的小學生戴着紅色小帽子夾在爸媽中間。
柏延和蘇榮時開了頭,重新唱起歌。對面船上的小學生竟也跟着用稚嫩清脆的嗓子同蘇榮時們合唱。
小學生的爸爸握着小孩子小小的手,配以明顯低沉的聲線哼唱。孩子媽媽舉起手機,笑着為他們錄像,嘴裏也哼着這首耳熟能詳的歌曲。
悠揚的歌聲萦繞在北海湖面上,傳了一圈又一圈。小白船船頂特地別上的紅旗飄飄,映在白塔紅牆前。
“在這片溫暖的土地上,到處都有和平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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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的人物現在都大四啦,說說他們的現況。宿舍長保研R大金融學;B在一家券商實習,準備秋招,過了兩個公司的一面;A和D兩手準備,一邊考研,一邊準備申請出國;伊淼和符益謙都申歐洲的學校。而他們的媽媽(我)還在可憐兮兮地考研哈哈哈哈哈
拖了這麽久,在銀杏又一次變黃的秋日結束這篇文。第一次寫到十萬字,很開心有大家的陪伴,我們下一個故事再見。
微博:溪頭荠菜寫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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