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跳舞十四
譚景明溜達溜達地買了鹽。
家中這些日子已經不想剛開始那般揭不開鍋,譚隐曜做工每日能掙個辛苦錢,譚景明每日去商事廳報道,也能拿到一份薪資,不算多,但至少夠家中的口糧,過年還能吃上口肉,做兩件新衣。
而這些日子她背上的傷也結了痂,不再疼痛,一切可謂走上了正軌。
小狐貍早就嫌冷不願當圍巾用,一出門便鑽進她的領口,只露出個尖尖的腦袋,寒風呼呼地灌進脖子裏,譚景明縮了縮腦袋,将小狐貍拖出來強行纏在脖子上,加緊了往家趕的腳步。
大街上空空蕩蕩的,連條狗都見不着,譚景明還每天揣着刀子,争取一瞅見大黃狗就砍了它的舌頭。
譚景明想抄近路回家,便拐進了一條狹長的小巷,天氣有些陰沉沉的,小巷也幽深得不見頭。
走着走着,面前突然人影一閃,一個衣衫褴褛的男人從角落裏沖了出來,直往她身上撲來。
“沃日!”譚景明吓得往邊上跳了開去,“這個年代還有這麽乞讨的?”
男人撩開髒得黏成一坨的頭發,色厲內茬地喊道,“你看看清楚!我是你爹!”
譚景明看着面前面黃肌瘦的男人,愣了愣。
小狐貍從她脖子後轉過腦袋,豆豆眼眨了眨,“這吸毒了吧?”
男人閃着貪婪的目光看着她一身厚實的棉服,手腳并用的爬過來拽着衣角,“明兒,我是你爹,給我點錢,我要錢。”
譚景明往後讓了讓,“你不是同意咱斷絕關系了?”
譚湧讪笑着,“什麽時候的事兒,我怎麽不記得了?”
譚景明搖搖頭,“給你錢有什麽用,還不給你花天酒地去了?”
譚湧跪在地上,攔着她的去路,“不會的,不會的!明兒,你就看在我是你爹,生你養你的份上,借我點錢吧!我快餓死了,我已經好幾天沒吃過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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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貍打了個哈欠,“這就是八點檔的無聊劇情麽。”便縮回身子,将腦袋拱在她背後,好擋點風。
譚景明撇撇嘴,轉過身要換條路走。
譚湧趕緊手腳并用地爬到她跟前,“明兒!你不會忍心看着你爹我被生生餓死吧!”
譚景明呵呵兩聲,“忍心啊。”
說完,她也不管譚湧的乞求,擡腳繞開他便離開了。
走了沒兩步,纏在她脖頸的小狐貍突然縮緊了身子,随即身後勁風掃過,譚景明趕忙矮過身子,一把匕首擦着她的臉頰過去,劃了一道淺而長的血痕。
譚湧拿着匕首,眼裏閃着瘋狂暴躁的光,大吼一聲又沖了上來。
“沃日啊!”譚景明拔腿就跑,“老娘還沒嫁人就得成花臉了!”
巷子很長,譚景明衣裙厚重,根本比不上亡命之徒跑得快,很快就要被他追上。
吓得縮進她懷裏的小狐貍弱弱道,“其實大人您可以試着與他一戰,您忘了您的buff了嗎?”
“有道理啊!力氣控制久了,都快忘了。”譚景明住了腳步,從懷中掏出謝雲九給的那把手術刀,兩腳分開站立,将尖銳的刀尖對着譚湧。
譚湧沒想到她竟然不跑了,愣在了原地。
“我說,”譚景明道,“殺人償命,不如老老實實去做工掙點錢。”
譚湧臉頰凹陷得可怕,只有兩只眼珠子凸出來,貪婪地看着她,“我要錢,我要吃的!”
“好吃懶做久了真的能要命,”譚景明搖了搖頭,“你別忘了,不久前我踹你的那一腳可不是吃素的。”
說罷,一拳錘進了牆裏。
譚湧傻了。
譚景明也傻了,“我buff是不是升級了?怎麽不疼?”
小狐貍同樣傻了,“什麽時候怪力buff升級成了鐵人buff?”
“诶呀,管他。”譚景明回過神,沖上去奪過譚湧的匕首,一拳錘臉,一腳踢腹,又蹲在地上補了兩拳,三下五除以二就解決了這個餓瘋的男人。
譚湧慘叫兩聲,倒地抽搐着。
“喂,”身後傳來一個熟悉得讓人頭疼的聲音,“牆快塌了。”
譚景明回過頭,見謝愚一張塗得炭黑的臉逆着光,神情淡淡。
“這不沒塌。”她回道。
此刻,譚景明第一次懷疑,謝愚是不是派了個人監視她的一舉一動,不然怎麽每次都能在節骨眼上碰見他。
譚景明十分頭痛地腹诽着,扶着牆起身,卻冷不丁聽到一陣咯咯聲響。
她僵硬的轉過頭,只見方才砸的凹坑處延伸出一道道裂縫,瞬間爬滿了整座牆。
然後,意料之中的,碎成了石塊。
謝愚攤手:“現在塌了。”
譚景明捂臉:“……”
又背了一筆債,賠禮道歉還上修牆的銀子,譚景明才拖着疲憊的身軀走出巷子。
謝愚在她身後道,“你欠我一百十五兩了。”
譚景明一愣,轉過身揪住他的衣領,“修牆才一兩銀子!”
謝愚瞥她,“利息。”
譚景明抓狂:“你這是高利貸!”
“那是什麽?”謝愚想了想,“做子錢?”
譚景明欲哭無淚地蹲在地上畫圈圈,“我跟您啥仇啥怨啊!您也不缺錢,咋就跟我這一小老百姓過不去呢!”
謝愚将她拖起來,“你臉上劃傷了?”
譚景明剛要去摸,手被他握住放下,“你手太髒,別碰。”
略帶薄繭的手磨得她有些發癢,連帶着心裏都騷動起來。
謝愚皺眉仔細看着那道血口子,不深,但不好好治也會留下印子。
突然,譚景明往後退了一大步,瞬間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呵呵,”譚景明幹笑兩聲,“小傷,不勞您費心了。”
謝愚眉頭擰得更深了,“你不是喜歡我?”
譚景明捂臉,“我真沒……”
謝愚:“可是你臉紅了。”
譚景明:“熱的。”
謝愚:“可是你不敢看我。”
譚景明:“我被您的美貌閃瞎了。”
謝愚:“……”
譚景明轉過身,松開手,“哦!我又好了!”
謝愚:“……”
譚景明将小狐貍揣進懷裏:“我撤了,您随意。”便撒開腿絕塵而去。
開玩笑!沉迷美色的後果就是又要多欠一筆銀子,把自己賣了都還不上!
謝愚望着她的背影:“……”
于是,出去買個鹽又受了傷的譚景明再次被剝奪了出門的權利,整天被張氏與譚隐曜按在家裏,立志要把她臉上那道口子治好。
于是在母親與弟弟的悉心照料下,傷口很快就愈合,并且結痂脫落,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印記。
張氏與譚隐曜急得火燒火燎,但譚景明大喇喇的,反正不仔細看又看不出來,指不定過個一年半載能自己消掉。
正月十五,元宵燈會。
“姐!”譚隐曜拽回他那一只腳邁到屋外的姐,“不許出門!”
譚景明撓着臉,“不是,晚上吃多了,消消食啊。”
譚隐曜瞪她,“不行,燈會上人這麽多,你再碰上爹,又被劃口子。”
譚景明晃着他的袖口撒嬌,“弟啊,你也想出去看看吧?一年一次的燈會,可熱鬧呢!”
譚隐曜有點被說動了,可嘴上還是堅持着,“不行,我不去,你也不許去!”
“诶,算了,”張氏從屋裏出來,笑着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難得燈會熱鬧,你們一塊兒去瞧瞧吧。”
“娘……”
“曜兒,你護着點姐,”張氏拍拍他的臉,“記得早些回來,試試你們的新衣裳合不合身。”
譚隐曜撓着後腦勺笑了,譚景明拉起弟弟的手,也朝張氏笑道,“那我們早去早回了,娘在屋裏記得把門關嚴實了,風吹着冷得很呢。”
“自然,快去吧。”張氏将二人送出屋外。
誰家見月能閑坐,何處聞燈不看來。
燈會是真真熱鬧的,各式各樣的燈籠看得人眼花缭亂,路邊小攤兒上販賣着新奇的小東西,幾乎是平日裏很難見到的東西。
譚景明見弟弟看糖面捏人看得眼都直了,便掏錢買了一個。
“姐,家裏錢不夠,別買了。”譚隐曜這麽說着,視線卻仿佛黏在了活靈活現的小人上。
“行了,瞧你饞的,”譚景明将糖人塞給他,“稍微花些錢,不打緊的。”
譚隐曜樂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忙不疊啃了一嘴糖,含含糊糊道,“姐,你不吃嗎?”
別說,譚景明還真沒見過這種糖人,他這麽一問有些好奇,但看着手上不剩幾個的銅錢,堅決地收回了視線。
身旁遞來一只手伸過,遞了幾個銅錢,“老板,來倆糖人!”
“好嘞!”手藝人笑眯眯地接過錢遞過糖人。
“喏。”一只憨态可掬的糖人遞到了眼前。
譚景明擡頭,看着陳立軒清秀的臉,笑了,“軒子啊,好久不見。”
陳立軒笑容一僵,“這都幾天了,還記仇?”
譚景明笑得很甜,“沒有。”說着接過糖人,一把啃下了他的腦袋,放在嘴裏慢慢嚼了嚼。
期間全程微笑,沒有一個字。
陳立軒:“!!”
譚景明一把拽着要撒腿開溜的陳立軒,笑眯眯,“軒子,二三三呢?”
陳立軒讪笑道,“鄭桑那兒,你要幹嘛?”
譚景明從袖中掏出一把解剖小刀,笑容和藹,“割舌頭啊。”
陳立軒看着那鋒利的,顯然不屬于這個時代的小刀,抹了抹臉上的汗。
譚隐曜咬着糖人,眨巴着眼,莫名地看着他們倆。
就在此時,燈會中央的戲臺上突然傳來一聲震天的鑼鼓聲響。
“開始了?”譚景明一愣,“這麽快?”
陳立軒腳底抹油,趁着這當口就要溜走,卻被譚景明一把拽着往中心的戲臺拖了過去,“軒子啊,有戲一起看,有工資一起扣,怕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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