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水道第一
袁明韶帶着謝雲九來到茶樓的雅間的時候,外頭的戲噼裏啪啦敲響了。
躺在地上玩自己尾巴的大黃狗吓了一跳,狠狠薅下了尾巴上的一撮毛。
鄭桑與謝愚已在屋裏落座,幾人一陣寒暄入座,很快便有小厮上了熱茶與點心。這家茶樓視野極好,從上往下望去,剛好能将戲臺的一切盡收眼底。
“這外頭在鬧什麽?”袁明韶道,“我記得應是才子展賣自己作品啊。”
謝雲九摸了摸鼻子,“也沒人說作品一定得是字畫啊之類的麽。”
“那這……上來這麽多舞女是何意?”袁明韶看着底下穿得花花綠綠的舞女擺成整齊的隊形,站滿了整個臺子。
“自然是跳舞了,據說還是不太一樣的舞蹈,”鄭桑悄悄瞥了一眼謝愚,“殿下是最近才到的遙城吧。”
“嗯,是……”袁明韶話還沒說完,一個高亢的女聲陡然沖破雲霄,直沖觀感極佳的衆人撲面而來。
随即,滿天的鑼鼓和唢吶之聲宛如驚雷一般炸開,高亢的女高音開始唱起了節奏感鮮明并且十分有特色的歌曲。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綿綿的青山腳下花正開!什麽樣的……”
于是,姑娘們踩着鮮明的節點,扭起了腰,伸出了腿,點了點頭,開始魔性地跳起整齊劃一的廣場舞。
袁明韶手上的茶碗沒端穩,差點摔在地上。
謝雲九深藏功與名地捂起了臉,心道這街上随便扯來的一個大娘,怎麽嗓門這麽好?
“沃日……”
被拽來看廣場舞的陳立軒目瞪口呆,隔着重重人海,對舞臺上整齊劃一宛如廣播體操的姑娘們佩服得五體投地。
恍如隔世的音樂讓他不由得想起家門口那群擾民的大媽,現在想想竟然還有些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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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譚景明十分滿意,“拜托小九兒弄的背景音樂真不錯,這大娘嗓門可以啊。”
陳立軒轉過頭,“小九兒是誰?”
譚景明祭出手術刀,“醫學生,給我這個的就是她。”
陳立軒道:“也是……”
譚景明點點頭,扯着他的耳朵将事情給他講了一遍。
“姐,”譚隐曜拉了拉她的袖口,“這個跳舞好有意思啊!”
陳立軒捂臉:這群衆煽動性還真是穿越時空,哪兒哪兒都适用。
譚景明笑眯眯,“你可以上去跟她們一起跳。”
譚隐曜愣了愣,紅了臉,“這不太好吧?”
“怕啥!這是你姐我一手策劃的廣場舞,就是要讓大夥兒都鬧騰起來。”譚景明尋了個人少的地兒,一腳把譚隐曜踹上了臺。
這會兒舞臺上剛好間奏,按着她的要求,姑娘們正請看客上來跟她們一塊兒熱鬧,正愁請不到人,一瞧一個小公子上了臺,便紛紛眉開眼笑,拉着他一塊兒跳了起來。
“還不夠high啊,”譚景明一把拽住要溜的陳立軒,笑眯眯,“軒子,當年我被你扔在馬背上吐了一路,傷口都崩裂了,一個糖人可能不太夠啊。”
陳立軒僵住了:“那啥,女俠,咱給你買一車糖人行不?”
譚景明笑:“不行。”
随即陳立軒也被一腳踹上了臺,然後立即被小姐姐們拉去跳起了舞。
老百姓一瞧,這麽多人都上去了,那不如大家一塊兒上去熱鬧熱鬧,便也紛紛湧上了臺,霎時間,場面空前熱鬧。
酒肆的老板娘也過來瞧熱鬧,一瞧這架勢當場傻了,跑過來提着譚景明的後領拖到了小角落,“你這在弄什麽?”
“姐姐,你等着吧,”譚景明擠了擠眼,“到時候賣得的錢咱□□分,我六你四,沒意見吧?”
老板娘自然沒什麽意見,她本來也就找了個人,分四都算多的。
這時候,人群中突然爆發出一個高喊,“五十兩,買了!”
“一百兩!”
“一百五十兩!”
銀子五十兩五十兩往上疊,聽得譚景明樂得合不攏嘴,老板娘也一臉喜色。
當然,在場所有人都是滿面喜色,除了一旁正兒八經拿書畫來比試的才子們,臉色一個賽過一個的黑。
要知道目前為止,他們當中賣得最高的,也不過百兩銀子,可這會兒銀子都快炒到五百兩了!
“瘋了嗎!”袁明韶驚道,“小九兒,你瞧瞧,這都賣五百兩了!”
謝雲九裝傻,在一旁拿肉團子逗大黃狗,假裝完全沒聽到。
鄭桑擺出一個心知肚明的微笑,“正常正常。”
“哪裏正常了?”袁明韶問。
“殿下,”鄭桑道,“這世上總不缺拍馬屁的人。”
袁明韶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正看到謝愚一張黑得跟鍋底一樣的臉。
袁明韶一愣,“叔,你喜歡這個?”
謝愚轉過頭,“鄭桑。”
鄭桑一凜,“王爺?”
“你知道這事兒?”
“呃,”鄭桑道,“譚姑娘讓我們不要外傳的。”
正在這時,一個小厮叩了叩雅間的門,探進身子,“王爺,染坊的王老板要見您,說是要将那些舞女獻給王爺!”
謝愚:“滾!”
過了一會兒,另一個小厮又過來道,“王爺,鹽行的張老板要見您,說是要獻方才唱歌的歌……大娘。”
謝愚:“滾!”
“王爺……”
謝愚:“滾!”
謝雲九狠狠抓着大黃狗的毛,努力将笑意憋下去。
“不是,”小厮哭喪着臉,“王爺,這回是有兩個人說要把狗領走。”
大黃狗可憐兮兮地從謝雲九爪下扯回自己的毛,飛快地沖向門口。
謝愚冷冷笑了,“讓他們進來。”
“喏。”
于是大黃狗便啪嗒一聲撞在了合緊的門上。
不多久,一男一女的對話聲便從樓梯口傳來。
“軒子,你放開我,我弟還在樓下等我,六六六也在他手上呢……”
“阿明,不要逃避了,面對疾風暴雨吧。”
“軒子,我會死的……”
“那你在搞事情之前就應該心裏有點逼數啊!”
于是,當譚景明看到滿屋的人的時候,拔腿就要往外溜,結果被陳立軒一把拽了回來,擺到了謝愚眼前。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譚景明讪笑着,“王爺啊,大家都在啊。”
陳立軒手腳飛快,一腳将大黃狗踹下樓,又拽上鄭桑飛快地溜了出去。
謝雲九見狀,朝謝愚道了聲別,拽着袁明韶的袖口也溜了。
不消半刻,原本滿滿當當的屋裏只剩下兩個人。
“王爺,”譚景明不斷往後退,“您說過了,只要賣第一就成了,我現在可不賣第一了,您不能反悔啊!”
謝愚勾了勾唇角,“本王不反悔。”
“那……”譚景明眨了眨眼,“咱兩清了?”
謝愚:“欠我的一百五十兩……”
“給你。”譚景明飛快地數了銀子給他。
謝愚微笑:“還沒算利息呢。”
譚景明抽了抽嘴角:“王爺,草民跟人分個紅,統共就得了三百兩銀子,拿五十兩打點姑娘,就剩二百五十兩了!”
謝愚:“那不夠。”
譚景明崩潰:“怎麽能随便帶利率啊!你這麽算下去賣了我都還不起!”
謝愚挑眉:“說不定能呢。”
譚景明僵硬地轉過頭,“王爺,草民以為您是正經人。”
謝愚:“你賣不賣?”
譚景明呵呵幹笑:“王爺,咱無冤無仇……”
謝愚也笑:“無冤無仇?”
譚景明捂臉:“王爺,你要我沒用啊!不如我給您介紹倆姑娘?保管身材好活兒也好。”
謝愚臉黑了黑。
譚景明瞅着他的臉色:“那……小倌兒?”
謝愚臉色更黑:“譚景明!你存心跟本王作對是不是!”
譚景明欲哭無淚:“王爺,咱們兩清成不成?您把提成調的合理一些,過陣子我給您還上成不?”
謝愚冷了臉,“不行。”
譚景明幽幽道:“王爺,你這麽糾纏不休,草民會以為您對草民有什麽想法的。”
謝愚愣了愣。
譚景明趁着這當口,抛下一句“王爺晚安”便飛快地溜出了雅間。
撿回一條命的譚景明站在如水的夜色中大口地呼吸着,每每跟謝愚對上都是從鬼門關轉一圈回來啊!
譚景明左右瞧瞧,不見譚隐曜和小狐貍的身影,便猜他們是先回去了。
燈會已經散場,三三兩兩的小販打着哈欠,踏着月色匆匆往家趕,只留下熄滅的燈籠靜靜挂在街頭樹梢。
譚景明趁着謝愚沒追上的功夫,飛速地往家沖去。
十五的月亮很圓,卻莫名顯得有些慘白。
譚景明的腳步突然減慢了,明明那座小屋能遠遠地在路的盡頭望見,卻是漆黑一片。
心裏當即被狠狠砸了一下,她立即加快腳步沖了過去,可随着離家的距離減少,心頭不祥的預感便愈加濃重。
血腥味。
血腥味沿途飄了一路。
她站在漆黑而熟悉的屋前,卻不敢踏進一步。
“娘!娘!”譚隐曜的痛哭聲從屋中傳出。
譚景明還在喘着粗氣,渾身上下跑得有些發熱,此刻卻仿佛被人從頭到腳淋了一盆涼水,涼得手腳麻木。
小狐貍從屋中飛快地蹿了出來,一身雪白的毛卻染了血跡,在月光下斑駁一片。
“大人,大人,不好了!”小狐貍着急道,“張氏被人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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