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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個小時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絕對不短。在病中的人原本就虛弱,加上葉平這人又悶悶的不太說話,夏天的眼皮有些重。

他強撐着打起精神,覺得更是難受。心想着幹嘛要聽這小子的話,直接回家去睡大頭覺有什麽病好不了。正想着,自己肩膀突然被人摟住,葉平的聲音飄在耳邊:“累了就睡會,過會兒我叫你。”

起先是有些緊張,緊接着抵擋不住倦意,慢慢的瞌上眼睛。

夢裏的情景依舊是陌生的,讓夏天緊張的抓住了葉平的手。葉平想抽出來,夏天卻牢牢的抓着,一點也不敢松開。

直到點滴打完,葉平輕聲的才叫醒人。

模糊的醒過來,夏天望了一下四周,最後的目光定格在葉平臉上。他瞅了一會兒,下意識的低頭。打了一個小時的點滴,冰涼的液體讓左手冷的厲害。夏天在嘴邊哈上一口氣,立馬站起來去找醫院的廁所。

讨厭打針就還有這一點原因,總是尿急!

葉平跟在夏天後面,直到人走到廁所門口。

夏天突然轉身過來,不耐煩地說:“老子撒尿,你跟來幹啥。”

“我就不能也方便一下?”

葉平笑呵呵的看着夏天,似乎都能感受到對方滿臉的熱氣。

“好,我不跟你一起。”他轉過身,貼牆站在廁所門口。

夏天有些不好意思,自己霸道的毫無道理。可他絕沒有讓葉平也進來方便。急匆匆的解決生理問題,洗了手,走出來。可葉平卻沒在廁所外面了。

夏天沒由來的有些慌。

他越走越快,在醫院的走廊上找着那抹熟悉的身影。

一直走到醫院門口,才看見那個人站在風口上像在等着什麽。

夏天突然就火了,沖了過去。

“你瞎跑什麽!萬一走丢了怎麽辦!?”

葉平依舊是笑呵呵的,“我這麽大人還能走丢了?我給家裏打了個電話,讓派司機過來。要不這麽遠,咱倆走回去呀?”

“那你也告訴我一聲啊。我一出來沒看見你,還以為出了什麽事呢。”

夏天還是氣呼呼的樣子,見着葉平在冷風裏吹着,有些不太高興:“你等車就不能進去等,這大冷天的,你也不怕和我一樣病了。”

他伸手一拽,葉平的手果然凍的跟冰塊似的。他吓了一跳,立馬抓着人的手揣在自己兜裏,拖着人往醫院裏面去。找了位置坐下,夏天也沒放開。

葉平低低的笑着,然後把額頭貼在夏天的肩膀上,好像笑的直不起腰的樣子。夏天惱羞成怒:“笑屁啊笑。”

“我以為你不記得我了呢。在酒吧外面一見着我就跑。我以前沒打過你吧?你也沒欠我錢吧?嗯?”

夏天臉上又是一燒,便有些清醒過來,放開了手,按着葉平的肩膀把人放正了。

“你出現太突然,我沒心理準備。”

葉平端坐身體:“這要什麽心理準備?我什麽時候上大學你不知道?”

“原來是上大學。”夏天點點頭,然後突然瞪大眼睛:“你要上大學也是半年前的事情了吧,你進京半年了!?”

葉平卻沒他的激動,扭頭做出一副詫異的樣子:“你才知道嗎?”

夏天低咒了一聲,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等着司機過來接。他心裏想着,再過兩年,葉平在圈裏混上兩年知道自己真正所要的就會出國了。到了那會兒自己也才上大學沒多久,他們倆不同學校,自己不故意去粘他的話,以後的日子不會和記憶裏一樣的。

夏天安下了心。他是下定決心了,絕對不出國。

這輩子就在國內奮鬥,決心報效祖國了。

那晚上,葉家司機來的及時,幾乎在他們停下話題的沒多久就到了。兩人也都挺困,上了車沒力氣多說話,一直到了夏家住的大院,才互相道別各自離開。

剛進院子呢,就聽見院子裏的狼嚎。

夏天吓了一跳,往聲音源頭看過去,見着江二站在花壇邊上急的直跺腳。不遠處是江部長追着家裏的老三滿院子跑。

一邊跑一邊叫:“臭小子,你要是再發出一聲,我扒了你的皮!”

立時,江家老三是大氣都不敢出了。

江二似乎看見了夏天走過來問了情況,夏天擺擺手說自己沒事,不過發了個燒,又問他們家這又是鬧的哪一出。

“我弟白天的時候不知道發什麽瘋砸了沈爺爺家的玻璃,還給沈叔叔頭給砸破了。這不被我爸教育呢。”

夏天豎起大拇指:“你弟以後前途無限啊。”

江二推了夏天一把,“滾!”

夏天也就真滾了。

這一晚他沒睡着,一面是因為江家老三的狼嚎,一面則是因為見着葉平之後的煩悶。

夏天覺得,這個寒假來的太不是時候。要是上學的時候見着他,絕不會這樣煩。他了解葉平,他幾乎預感,明兒一大早葉平就能登門造訪。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一大早,葉平就來了。

而那會兒,夏天還在睡覺。是被自個兒媽從被子裏拖出來的。

葉平坐在廳裏和爺爺下象棋,一見着夏天,立馬問:“病好些沒?要不要再挂一針。”

夏天望着窗外的太陽,說:“免了,我就曬曬太陽就好。昨兒挂針挂的我滿身不痛快。”

葉平只是笑笑,繼續和夏爺爺下着棋。

夏天吃了早飯湊過去觀戰,這一看之下就覺得爺爺已經沒有勝算了。他略帶欽佩的看了看葉平,又為爺爺抹了一把同情的眼淚之後,也不管家裏的人,跑出門外曬太陽去了。

夏天見着沈家院子裏忙忙碌碌的,想着那家明兒就得送外孫出國。他緊緊抿着嘴唇瞧着自家院裏,心裏總有些空落落的。

“夏天,打球去嗎?”

江二在自家二樓陽臺對着這邊大吼了一聲。夏天立馬應聲:“去!”

“好嘞,等着啊。”

沒多久,江二就沖下樓來,屁股後面還跟着可憐巴巴的江老三。

“人我都約好了,走。”

夏天剛想走,又立馬沖進家裏:“葉平,咱打球你去麽?”

葉平擡起頭來,似乎猶豫了下,點頭答了聲好。

于是三個人拖着一屁孩兒到了籃球場。

這院子的孩子都差不多年歲,也都玩在一起。大家夥一見面就手心手背的分配了隊員。葉平沒準備上場,在一旁和江老三一同觀戰。

并不是職業的選手,可好歹都是學校裏的主力隊員,打的很是精彩。他們本就是自己玩,也不需要裁判,對犯規的裁決都十分的自覺。

葉平見他們打的火熱,便去給他們買水。

待回來的時候那幾個人已經坐在旁邊的石凳上休息了。

夏天雙手撐在身後,整個人向後仰着,一副沐浴太陽光的模樣。他雙腿修長,伸直大敞着,因為過于刺眼的陽光,眯着眼睛,他大口的喘着氣,每一根頭發上都好像挂着水。

就打着玩罷了,怎麽這麽累。

葉平走過去,把水貼在夏天臉上:“還生病呢,別太拼了。”

夏天伸手去接瓶子,一把抓上去倒是抓到了葉平的手。夏天猛然睜開眼睛,看見葉平正從上方低着頭看着自己,那雙眼睛裏也有些詫異。不過一會兒,他就微微笑起,抽出手來,從夏天後面走開。

葉平把水丢給江二讓他們給分了,然後說:“你們每次打球都這麽拼命?”

“哪能啊。”江二一一分了水,靠在葉平旁邊坐着,“不是下個學期有系部比賽麽,就練練。”

“系部比賽?我怎麽不知道?”

葉平和江二念同一個大學,同一個系。

“你當然不知道,私下的。”

葉平大約知道是怎麽回事了,擡頭看向夏天。夏天已經坐直了,低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夏天也去嗎?”

“不去,他就一陪練。”

葉平輕輕的“哦”了一聲,收拾了一下大家喝剩的水瓶。他把水瓶丢進垃圾桶,然後坐在夏天旁邊。

冬天的太陽雖然不烈,卻也經不得烤。夏天的臉上被烤的紅彤彤的一片,就連葉平自己好像也有點不好受了。

夏天眯着眼轉臉過來,一見着葉平的樣子就跳了起來。

“我操,老子忘記你紫外線過敏,你他媽不會自個兒說啊!”

他一把拽過葉平,二話不說就往家裏奔,留下江二一幹人等大眼瞪着小眼。

葉平紫外線過敏,他怎麽一點兒都不知道?

夏天推開大門把葉平丢在沙發上,風風火火的跑上樓去找藥。

這會兒家裏已經沒了人,就算他把家裏翻個底朝天也沒人罵他

他都忘記了,葉平曬不了太陽的,一旦曬久了臉上就要出疹子。滿臉的紅疹看着都吓人,以前看過一次,記憶裏也有一次。最嚴重的那次,葉平差些休克住進醫院。

他剛剛看見葉平的兩頰泛紅,那就是前兆。

夏天找到了藥,立馬跑到樓下丢給葉平:“你快點抹。”他看看越來越烈的太陽思索一會:“你就在我家先待着,等太陽下去點再走。”

葉平點點頭,把藥膏抹在臉上泛紅的地方。

其實他自己都快忘了紫外線過敏這事。

也就小時候有過一次,被确診之後家裏一貫保護的好,再沒犯過。想不到夏天竟然還記得,居然還有藥膏。

葉平從來不覺得夏天心細,這會兒倒是有些另眼相看。

“你以前大大咧咧的,想不到還是個心細的人。”

夏天想反駁,可最後也什麽都沒說。他去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然後把自己狠狠的丢在沙發裏,腳高高的翹在茶幾上,拿起盤裏的水果狠狠咬了一口。

“我說你今天來是做什麽的?我們要出去爬山、騎車你啥也幹不了,我還得留家裏陪你。以後就別來了吧,要不我這寒假就白跑了。”

葉平沒氣,嘴唇微微的向上翹起來:“我就不放心你過來看看。”

“有什麽不放心的,我又不是玻璃做的,一碰就碎。葉平,你怎麽這麽娘們兒呢。”

夏天壓根不去看葉平的神色,繼續說:“你過兩年就要出國了吧,回來之後做什麽也不确定。我呢,肯定是要進軍校的,畢業後直接去軍區,咱們兩除了小時候處過一段時間,還有啥值得你惦記的?”

他是要徹底的變更記憶裏的事,所以做了這個決定。不論自己是有多不喜歡走這樣的路。

“夏天,你不是喜歡鋼琴的嗎?”

“拉倒吧,搬家後我就沒再動過。”

他絕對不再和音樂、文藝這些東西扯上一絲一毫的關系。他打籃球、踢足球甚至練拳擊,就是半點不碰任何樂器。搬家後,他媽媽還給他買了鋼琴,可沒過多久就完全被封存起來了。

葉平沒說話,過了許久才呼出一口氣來。他走到夏天面前把藥膏放在他手裏,然後緩緩的說:“抱歉。”

然後走到門口拿起挂在衣帽架上的外套,緩緩地穿上,“我先回去了。”

“我不是讓你等太陽小點再回去嗎?”

夏天有些不滿,猛地站了起來瞪着葉平。葉平微微的笑着:“我又不是玻璃做的,一碰就碎。夏天,誰也不是娘們兒。”

說完,他拉開大門,走出了夏家。

他說的是剛剛夏天說過的話,同樣的話回敬過來夏天就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難受。突然就覺得有些不太一樣,有些不太舒服起來。

坐在沙發上怎麽都不放心。

葉平應該是沒叫司機來接的,他媽的,他不會準備自己走回去吧。

夏天越想就越發的坐不住。拿了把傘就往外面跑,瞧見太陽下的葉平,低低的咒罵一聲,然後打開傘給人罩住了。

葉平回頭一看,一貫笑容滿面的臉上有些打結。

“快點兒走啊,大冬天的拿傘擋太陽,真他媽丢人。”

葉平突然就笑了,是真正的笑,和那層面具的笑臉不一樣,笑的臉眼睛都眯了起來,像一股暖陽注進了夏天的心裏。夏天突然間就有些了解為什麽記憶裏所有的事情都是圍繞着葉平這個人的。

他看見葉平聳着肩膀,右手掐上自己的臉蛋說:“你說,我該說你什麽好呢?”

夏天移開目光,低聲說:“什麽也別說,要麽晚點走,要麽你自個兒撐傘走,我可不送。”

葉平一把搶過夏天的傘,轉身道:“夏天,葉平說一不二。”

接着就聽見他走遠的腳步聲,好像還伴随着那低沉的笑聲。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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