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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葉平的傷不算太重,可能是剛被打沒多久的時候就被江二看見了。江二煩躁的抓了抓頭發,抓起葉平的衣領就吼:“離那個惹事的小子遠點!”

葉平隔開他的手,笑笑說:“不可能。”

夏天震驚于葉平的堅持。他能大概猜到,這事情一定是剛剛那個小子惹出來的,葉平也是無辜受累。可記憶裏的葉平不是這樣的,明明他不是會為別人做到這一步的人。

緊緊皺着眉頭,夏天看見葉平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坐在醫院的椅子上。他好像對病房裏的人并不安心,眼神一直往裏面看,有一種坐立不安的感覺。

不知道如何詢問,夏天跑出去買了熱飲,給了江二一杯,另一杯遞給葉平。

他看見葉平喝下熱飲才微微心安,走到江二身邊,把人拉遠了點,輕聲詢問:“那個男孩是誰?”

江二一聽這個問題就說不出的煩躁,他看了葉平一眼,答道:“一混混。”

因為回答的過于随便,夏天并不打算就此打住,只站在原地盯着江二。又一小會,江二才開口:“你怎麽不去問問他自己?”

也知道夏天肯定問不出什麽,江二喝了口熱飲再度開口:“那小子跟葉平一起進京的,打一開始我還以為他有個不着調的弟弟,誰知道壓根不是。那小子就一小流氓,忒能惹事。前段時間我還以為葉平把他給甩了,這會兒,嘿,還是我天真。”

夏天沒有接話,又聽江二說:“我當初就告訴過葉平,這種小子沒出息,就算跟在身邊也沒大用處。可你知道葉平說什麽?”見夏天搖頭,江二笑了笑:“葉平說,那孩子挺可憐的,從小跟自己一塊,要甩了都有些不忍心。”

夏天一駭,皺眉說:“這聽着有些不對。”

“他媽的,那小子就是個變态!”江二把喝完的杯子往垃圾箱狠狠一丢:“是個喜歡男人的二椅子。”

夏天猛然一怔,有些說不出來的感受,一面震驚,一面是心疼,還有旁的情緒雜糅在心底,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那小子也太不識時務,葉平什麽身份,他什麽身份。說實在的,咱在學校裏能惹事就能擺平了。這小子惹的,卻要葉平給他擦屁股。這一次兩次就算了,這才半年時間,我都數不清多少次了,你說這不是想故意引起人注意是什麽?上次他太過了,葉平忍不了和他掰了。我還以為真的就這樣完了,這會兒居然又鬧上,還有完沒完了!”江二被氣的發笑:“我算是知道李軒那話的意思了。他媽的那家夥可能知道這事!”

不得不說江二氣憤是有一定道理的,一個一點後臺都沒有的小子,居然能惹得京城太子圈裏的小爺們各個都知道,這是真是能耐。這人要是無關緊要的,他們不過說個樂子,偏巧這人和葉平牽扯不清,這就讓江二有些不能忍,感覺那些笑都是在笑着自個兒。葉平是他哥們兒,怎麽這麽拎不清。他平常不管,可現在連葉平都打上了,他還怎麽能不管了?

葉平或許感受到江二的怒火,低着說:“江二,真對不住。事情和你沒關系的。”

江二扭頭不理葉平。獨自站在一邊去了。

夏天拍拍江二的後背,找個葉平旁邊的位置坐下去。他表面平靜,心裏卻是翻江倒海的。

這不一樣了!

他記得以前的确有個人緊緊跟在葉平身後一步不讓,可那個是自己!他也記得的确有個人不要臉的黏上去,可那個人最後被葉平整得很慘,甚至連葉平的正眼都沒得到過。怎麽會是這樣呢?是因為自己故意遠離他的緣故嗎?

難道他不應該遠離他?

“馮路的事,你別管了。”夏天張口就來,是絲毫沒有商量的語氣。

葉平顯然對他的語氣很不滿,抿着嘴沒有接話。

“我說真的,葉平。這對你很不好,那個人對你心思不正常!”

“我沒不正常。”葉平的反駁也很平靜,一如以往。

“你不知道你越是關心他,他就越纏着你不放嗎?對你而言他不麻煩嗎,你要做的事被他攪合了不少吧?你到底是怎麽了,什麽時候這麽婆婆媽媽的?”

夏天原本還想慢慢的詢問,可真正一張口就心急了,尤其是面對葉平這樣一張無論說什麽都頂着笑的臉。夏天的火也是蹭蹭的往上漲,一個問題接着一個問題,後面幾乎成了質問。到他意識過來的時候,話已經說出口,收不回了。

這樣口氣和說話方式顯然讓人不滿,葉平的笑容更深:“你多久沒見過我了?什麽時候輪到你來教訓我?”

越是不配合,夏天越是着急。他激動地站了起來,似乎想做些什麽,可他突然就好像被按了暫停鍵,站在那兒一動不動。過了許久,他走到葉平對面:“你有病是不是?為了這樣一個賤人,值得?”

“我做什麽了?我怎麽就不值得了?”葉平微笑着,臉上甚至沒有一點不耐煩的情緒,他轉頭看看江二,又看看夏天:“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夏天想說:你他媽不就是一見死不救還能補上一刀的人嘛。但他沒說,僅僅只是皺着眉頭對葉平叫:“他們還能把他打死?你腦子呢!?你救他不就念着舊情嘛,什麽舊情?你告訴我,你們能有什麽舊情!?”

夏天聲音越發的大,已經引起護士的注意。葉平也突然站了起來,對着夏天看了一陣,然後轉臉就走。夏天一把抓住葉平的胳膊:“我還在這呢,你們有什麽舊情?啊?”

葉平跟看傻子似的看着夏天,看了半晌突然嗤笑一聲:“咱們就小時候一個院的交情吧,你有什麽值得我惦記的,你還不配和他比呢。”說完甩開夏天的手往病房去,沒走多遠,就聽夏天“操”了一聲。接着,又聽他大吼:“不就是跟你身邊的交情嗎,不就是比我在你身邊多待了幾年嗎?老子要是不上京,那人就是我!”

葉平猛然回頭,滿臉的震驚。

江二也是驚到了,趕忙上去拉夏天:“傻了吧,說什麽蠢話,你和那小流氓比!?”

葉平也反應過來,輕輕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誰見我就跑。”夏天一愣,又聽葉平說:“我說一不二。”

夏天知道,葉平這是把那天他在家裏說的那些話放心裏了,是決定再也不在自個兒面前膈應自己了。他突然也笑了起來。“咱們誰也不是娘們。都他媽說一不二。”

葉平有些嘲笑的意思。夏天接着說:“我要再看見馮路在你面前溜達,我弄死他!”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夏天對着葉平,嘴角往上一揚。他掙開江二拉着自己的手,朝着醫院大門走出去。

嘿,這事好的很,繞了一圈,他還是得和葉平綁着走。就在剛剛,他覺得就不該背着記憶裏的路子讓自己難過,現在倒是一身輕松。合該着,那麽些年都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

夏天坐上出租車。

記憶裏他從不和葉平吵架,所有的事情都順着他,只跟在他後面錦上添花。他不知道自己今天和他吵的這一架會不會改變什麽,可他知道以後絕對不能再順着再遠離他。這個人莫名其妙的占了自己大部分的記憶,那麽就不可能只是為了膈應自己的。

剛想叫開車,右側的車門就被拉開了。江二竄了進來,也沒等夏天說什麽,就報了地點讓人開車。他縮在車後座,凍的臉紅彤彤的。夏天想到,江二的外套都脫給那個受傷的小子了。

夏天剛想開口,就被江二搶了先:“我身上挂了彩,回去指不定要被我爸揍,先去你家躲躲。”

夏天把圍巾解下來扔給江二:“你要怕你爸揍你,就不該來人民醫院。能瞞住才鬼了去。”

“嘿嘿,情況緊急,腦袋裏就想着我媽了。”江二把圍巾裹好,接着說:“你和葉平小時候挺好吧,我看你挺護着他。”

“老朋友。”

他們現在也只是老朋友了。

夏天揣在衣兜裏的拳頭握的緊緊的,頭偏向窗外看着京城的夜景,過了會兒,突然開口:“我比你們小兩歲,開學後大部分時間都在學校裏。你幫我看着他,只要馮路還纏着,就告訴我。”

江二的眼睛都閉上了,一聽這話,又立馬坐正:“你剛剛在醫院說真的?”

“我像說大話的人?”

江二又縮了回去:“老實說,我都想弄死那小子,可到底犯不着。葉平自個兒都不嫌棄,我們最多也就朝着他發發火,真鬧出事兒來,不但不讨好,還惹得一身騷。”

夏天松開扭成拳頭的手:“你怕騷,我不怕。”

江二一聲笑,閉上眼,沒再應了。

車約摸開了二十來分鐘就到了大院門口。京城的冬天幾乎能把人凍成冰。江二一出汽車,整個人都在打擺子,圍巾包着身體包了幾圈,還是扛不住這凍。等夏天一下車,兩人就跑着往裏走。

跑着跑着,江二的鼻涕都流下來了。

夏天到家門口,快速的掏着鑰匙開門,一進屋,江二才活了過來。

兩人上樓洗漱,夏天給人安頓好才回了屋裏。

誰料到第二天醒過來,窗外居然是鵝毛大雪,陰沉沉的一天。

兩人吃了早飯,江二提議再去醫院看看,夏天不想去,坐在家裏的沙發上看書。江二給家裏打了個電話,老媽那會兒剛要出門,在電話裏狠狠訓了他一頓,又說會去看看他那個朋友。江二聽着忙謝了,接着就一屁股坐在夏天對面。

他一直覺得夏天挺好動的,是一點想不到在這種不能出去的天氣,這小子居然能靜得下心來看書。

夏天擡起眼瞅了江二一眼,接着把書合上:“你沒聽過我彈琴吧,我彈給你聽聽。”

江二一驚,他還真不知道夏天會這個。

他跟着夏天上了二樓,進了夏天的房間。窗邊的位置放着一架琴。很普通的鋼琴,江二都能看出是老款的。

“你還會這個?”

“不太會。”夏天聳聳肩:“我現在有點想重新練。”

“你不會是拿我當小白鼠吧。”

“是啊,你才發現?”

江二瞪了夏天一眼,坐在一邊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夏天坐好,手放在琴鍵上。他并不是如同他對葉平說的那樣再也沒碰過,他只是很少去練,到現在他也只能對着江二彈奏莫紮特的《C小調幻想曲》。

在夏天的記憶裏,自己曾經是非常喜歡月光奏鳴曲的,而且能夠非常完美的演出。可是現在卻是不可能像記憶裏的一樣了。

夏天有些難受的收回手,讓音樂戛然而止。他蓋上琴蓋:“我不想彈了,葉平比我彈的好。”

江二張張嘴,最後什麽也沒說。兩人各自坐在椅子上想着各自的事。

一晃眼,雪都停了。

窗外有一縷陽光照射了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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