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白玉短簪

更新時間2012-11-5 7:47:30 字數:2310

————開禧二年三月十一|晴|(三)————

“她居然詛咒我!”從梅家出來,我依約與他們相會在他們住所附近的小酒館。才将梅沁的話給楚樂一聽,他馬上跳了起來,“她詛咒我!他媽的我楚樂一活了二十幾年沒人敢詛咒我!”

白天天道:“你活該啊!是我也詛咒你!”

楚樂一氣極:“你有她這麽花癡嗎?”

白天天吃吃笑道:“我沒有我沒有!小果,你媽媽有沒有?”

小果眨巴眨巴眼:“那個……有哦有哦,不然怎麽會有我?”

絕倒!三個大人頓時忤在當地無言以對。

半晌,我想起了什麽。從袖中拿出一枝白玉短簪:“這個,她說,你既然拿走,何必還來?若真要送還,也請你親自還她。”

楚樂一接過那簪子,若有所思。順手放進懷中:“我本将心托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

“這書袋倒得真新奇!我都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說說閑話,夾菜吃酒,倒也自在。酒過三巡,不想小果突然捂住肚子,彎下腰來。“肚子好痛!好痛!白姑姑……”

白天天哼道:“我剛就告訴你別貪吃那番瓜了!你瞧,果然吃多了吧!”

小果苦着臉,道:“好痛!好痛!白姑姑救我!爸爸救我!”竟然一屁股坐到地下,打起滾來。

楚樂一道:“小屁孩,你也太丢我的臉了。男子漢大丈夫,要不甘示弱、不動聲色,怎能如此不堪一擊、不學無術、不可救藥?”

白天天急道:“天山童子雞,你不能少說兩句,他到底是個孩子!”說罷想去扶小果。沒想小果卻小臉煞白,抱住了楚樂一的腿,強忍道:“是!爸爸教訓得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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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樂一将他一把提起,放在椅子上。我倒了一杯溫水,讓他慢慢喝。

小果勉強抿口水,一張小臉卻皺成一團,不一會兒,又捂住了肚子:“爸爸,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楚樂一道:“你說嘛!”

“我……我想拉屎……”

楚樂一忙往邊上閃:“你可別拉我身上!”

小果煞白的臉出現一絲赧紅:“我……我不敢自己去茅房……”

其時已經入夜,月明星稀,烏鵲繞枝,不時地叫上三兩聲,确有幾分陰郁。

然而楚樂一卻正色道:“臭小子,你要知道,這可是你練膽量的機會。孔子曰,三十而立,但是楚子說,小子敢半夜自己去拉屎而立!你只要過了這一關,不愁天下無知己,不愁天下無人不識君,不愁……”

“好了好了!”小果哭喪着臉,“我聽爸爸的……”捂住肚子,一步一步向門口挪去。

白天天道:“我陪你去罷!”

“不用不用!”他突然像是生出了十二分的勇氣,“我……我聽爸爸的……十歲而立,十歲而立……”

楚樂一突将桌子一拍:“臭小子!你裝得真好!你真是十歲而立!我真是小看了你!”

小果雙腿緊緊夾着,似乎正在忍着滿肚的稀便,不解道:“爸爸,我真的要去拉屎,沒有要裝啊!”

我躍向他,攔住了他的退路。白天天卻急沖出一步,仿佛怕我真的傷到他:“小果,你別裝了,我們都知道了。”

楚樂一冷笑着,從懷中取出了白玉短簪:“我不得不承認,你這妙手空空之技很高明。我确實一點都沒感覺你動了手腳。以你的手法,假以時日,必将日新月異、一日甩我等千裏、、成人成名指日可待……”

小果仍然滿臉疑惑:“爸爸,你到底在說什麽?為什麽我聽不懂……”

“小果。”我掃了一眼白天天,見她神色間頗為不忍,便盡量說得輕巧而直接:“你中計了。你換走的白玉簪是假的。我們做了記號。”

他不直接盜走,而是以假換之,必然是為了拖延時間,讓我們遲些發現,他好乘機脫身吧!然而,他沒想到的是,我們的那枝,也真不到哪裏去。乃是楚樂一托暮成雪做的仿品。種種設計,無非引蛇出洞。

小果手上不知道從哪裏掏出我們的那枝來,丢在地上。

“我早該想到,楚叔叔既然不惜得罪彭蠡湖,辛苦盜出此物,豈有藏匿幾月後又起送還之心的道理。”小果道:“白姑姑,青姑姑,請不要怪我。各為其主,天經地義。”他小小的臉上全不見調皮搗蛋的樣子,換以高深莫測的神情。“你們設局,我認栽了。是我心急,雖知梅二小姐若見白玉簪,斷無拒絕收回的理,但為以防萬一,竟不及等暗線将消息核實就下手。”他嘆了一口氣,續道:“畢竟,我跟着楚叔叔這些天,翻遍裏外行李,始終不見此物。今晚見它現身,不由擔心,若不趁此良機,楚叔叔轉眼間又将它藏得太深,怕是我永遠都找不到了……”

“這不值錢的破爛貨有什麽天大秘密值得你為它來騙我們?枉費我對你這麽好!”白天天又是氣,又是傷心。

只是這一問,卻突然提醒了小果什麽:楚樂一雖然盜走此物,卻仍未解開此物之秘;今晚之事,純粹是想試他小果是否為簪、為梅家而來。至于這白玉簪最終還與不還,以楚樂一的性格是盜之趣遠甚寶之價,都在一念之間。于是回答道:“我受彭蠡湖梅家所托,本就是為取回梅家寶物而來。”

他眉宇間從些微的慌亂到這最後的淡定,用的時間并不多,真難為他這麽小的年紀就有如此七竅玲珑心!我想着,不覺問出口:“你到底是什麽人?”

“青姑姑叫我陳和尚即可。”

陳和尚?!難怪一開始他就說別人叫他小和尚。他的八分假裏,也有兩分真要我們去猜。

然後他小大人似的一昂頭:“如今我落在你們手中,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楚樂一嘿嘿笑道:“好不容易有這麽個乖兒子,我怎麽舍得殺你!”

陳和尚反倒被吓着,身子一縮:“你快快給我個痛快!別想用下三濫的招數來折騰小爺我!”

“小個破爺!你現在倒自稱小爺了!”白天天随手給他一個暴栗,“我要不好好折騰你,我就不叫白天天!”

陳和尚抱住小光頭,嘆了口氣:“白姑姑,如果你真是我媽媽就好了!”

“嘣!”小光頭上又吃了一記暴栗。

我們應該如何處置這小鬼呢?是扣住他,等他背後的大人來談判;或者放了他,跟在他後面,找到他背後的大人呢?

其實這兩個問題都不是問題,一則以陳和尚之狡黠,怕是兩者都不容易;二則以陳和尚之精明,若說是他自己設局入局,背後根本就沒有什麽“大人”,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而我還沒有機會與楚樂一說到梅家碧玺。

碧玺。為什麽梅家失的明明是玉簪,卻要對外宣稱是碧玺呢?

我望向楚樂一。想起他與我定此計劃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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