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功夫在紙外
更新時間2013-1-25 18:09:49 字數:2479
————————————開禧二年五月初九|晴|(一)————————————————
開禧二年五月初九,天空放晴。大宋閨中繡品拍賣會第一輪票戰就要結束。從清早起,就一直有人來看挂在解語軒門口的票牌。
收票、計票工作全程由皇後娘娘指派的內宮宮人主持,皇帝陛下為助勢還指了位親王家的小王爺做監票。想來應該是絕對公正、公平才是。然而從昨日開始,有一股暗指投票不公的怨氣在參展的各家各府中流轉。而今日出版的《武林快報》更是直接報道了《牡丹國色》的事,公開質疑有人強取豪奪,號召人們千萬不要把票投給《牡丹國色》。
我和暮成雪、石飛白依舊是躲在風荷居,拿着《武林快報》前翻翻後翻翻,感慨萬千:到底是風行了十年的資深報紙,造勢之功無出其右。一夜之間,把陶然繡坊這幾天裏裏外外發生的事全都細細敘述了一遍,連那個失蹤繡娘的祖宗十八代都挖了出來。
有幾天沒見到石飛白了,不知他神神秘秘地又去做了些什麽事。此時他一臉憂愁、一臉緊張地擔心他在黑皮賭坊下的注:“小暮小青,你們是在搞什麽?讓我下《牡丹國色》,到底靠不靠譜啊?我可是把我這幾年在南诏的老本都搬過來了。你們可別讓我血本無歸!”
暮成雪笑吟:“賭坊你是開,賭客是你宰。若怕本無回,入我囊中來。”
我随之對曰:“賭技在手,賭本你有。賭輸怕醜,賭贏心抖。我說石飛白,你白生這麽漂亮的腦袋瓜子了,淡定啊淡定!”
石飛白将那雙漂亮的手拍了兩下:“我今才知,原來兩位都是詩人!可是詩人能當飯吃嗎?詩人能包贏錢做賭聖嗎?”
我與暮成雪相視一笑:“你不信,那大可以不買。”
石飛白發愁道:“我是覺得他們在使壞。萬一買錯了……”
《牡丹國色》今早一直在漲票。人的心思常有逆向而行的趨勢,你愈是說他不好,他們就愈是趨之若鹜。如今《牡丹國色》即是如此。如果它只是安安穩穩地打榜,僅僅只靠背後某些力量的支持,不可能有今日的紅透半邊天。就算這是因醜聞而博得的聲名,那也遠比默默無聞來得好。這一切,都離不開《武林快報》的推動。
而報道之外,暗含着幾乎能見血封喉的輿論導向。似乎是把事件還原出來,但所有的矛頭都直指主辦方:如果此事為真,那在參展的繡品中有捉刀之嫌的想必不只此孤例。收集繡品是解語軒玲珑閣為首行事,那麽對收來繡品的真僞與是否原著就該當把關才是。現今鬧出醜聞來,解語軒難道不應對此負責嗎?如此惡劣的行徑,大家應該以實際行動抵制它!
如此含沙射影的紙外工夫,也算是登峰造極了。
說話間,好好走了進來。石飛白大喜:“好好小丫頭,你好好與我說,是不是有好好的好消息?”
好好抿嘴一笑,向暮成雪禀告:“小姐,《牡丹國色》的票數開始停滞,《孤石》慢慢見漲……”
石飛白大急:“好啊!你們看!我不管,我輸了你們得賠我!”
《孤石》的票從相對平穩到最後階段的水漲船高,并非偶然。
百姓最愛聽最愛的看的是內幕,內幕往往充斥陰暗和不公平。《牡丹國色》與《灞橋煙柳》集中曝出來的內幕正契合了內幕的這兩個熱點。《牡丹國色》涉及人命與強取豪奪,《灞橋煙柳》意示皇權壓倒一切。當這兩幅繡作的背後故事在民間瘋傳,同樣背景撲朔迷離的《孤石》卻顯得過于安靜過于低調。
也許大部分人依然熱衷于猜測強奪《牡丹國色》到底是何府何家的人;或是傳說《灞橋煙柳》的作者乃是某位被皇帝陛下看中的民間女子。但汗青盟、夜到底不是大部分人,他們不是只看熱鬧的人。他們還是制造熱鬧的人。
為什麽其他的繡品都有醜聞有內幕,只有《孤石》沒有?
旁人越是喧嚣,它就越是安穩,保持着不争不吵的孤高姿态,偏就是沒掉出榜外,這太奇怪了。唯一的解釋是,它想悄悄地殺進前五,以難得的清白聲譽進入第二輪拍賣會。
想要達到這個目,需要一個必要條件:它背後也有人。并且,就連《灞橋煙柳》都沒能止注悠悠之口,它的消息卻能被封鎖至此,可見是有人操縱。牢牢抓住輿論袋口的可不只有《武林快報》,還有《新聞》。說不定《孤石》背後就是解語軒。
如果我是汗青盟,在把周金鈴當成棄子放棄的同時,還會讓《孤石》順利晉級。這是讓汗青盟利益最大化的一步棋。
放棄周金玲,是因為之前把她捧了起來。世人一般不認為會有人傻到自己摔家裏東西,必然是對手使的壞。這是個黑鍋,很難丢掉的黑鍋。
轉投《孤石》,不論《孤石》是不是解語軒真正要捧的人,只要在最後把本來應當砸在周金鈴身上的票,砸到它身上去,讓它票數拔高到匪夷所思的高度,就會讓它成為攻擊《新聞》的最佳把柄。
好個一箭雙雕的設局。
不,應該說是一箭三雕。
所有的選票都已在昨日放出,未回收的卻還有相當部分。汗青盟不懷好意地放出《牡丹國色》的消息,無非是要把部分不可掌控的票數吸引到《牡丹國色》上。如此一來,搖擺不定的票少了,他們手中所握的票就能對最後的大局有影響。
在大多數人看好周金鈴而不看好《孤石》的情況下,他們出的這招,一定讓很多參與黑市賭局的人大跌眼鏡。
《法相莊嚴》《五子戲蓮蓬》《秀麗江山》《灞橋楊柳》加上《孤石》。這樣的組合大約能讓他們從賭局裏圈一大筆錢,再不濟也不致虧本。
開禧二年五月初九午後,解語軒挂出了大宋閨中繡品拍賣會票數午報。《法相莊嚴》《五子戲蓮蓬》《秀麗江山》依然在前。《牡丹國色》的得票如汗青盟所願地晉到了第四位。但是之後就如好好所說,停滞不動。
這可急壞了石飛白:“小暮,你手裏還有可控的票吧?這個《牡丹國色》到底背後是什麽人?怎麽就投它就非贏不可?你總應該透露點給我!”
暮成雪好整以暇:“她呀,她是什麽人,有什麽要緊?”
她是什麽人,确實沒什麽特別要緊的。不是她,也會有別的繡品頂在這個位置上。黑市賭局,五中為贏,四中持平,三中血本無歸。七争五,是我們最好掌控的選擇。在其他六幅繡品都有強大助力的情況下,拔出一位來做靶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怎麽浮動都好辦。
不得不說,《牡丹國色》給了我們意外之喜。它不但不必我們花費太多的金錢去刻意拔高票數,而且很懂行地不時爆出背後的故事,炒作了自己,也成功吸引了汗青盟的部分注意力。
本來,沒有誰能把局中的每一步都設計得完美到半點不差,總有驚喜,也有遺憾。
時間推進到開禧二年五月初九這個時刻,我們已無餘力去探究《牡丹國色》是否有另外的力量在操控,我們只能保證這個局的大方向還在我們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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