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陳香回家有些日子了,基本上除了吃就是睡,養胖了許多。她還是會做夢,總是夢見一個穿白大褂的女人,場景在手術室,應該是個醫生。她對面還有一個人,男人。

陳香看不清楚他們的長相,只能聽見他們的對話。

男人說:“不是說休息嗎?”

女人說:“我沒關系。”

然後,他們倆都不說話了,一齊看着病床。陳香這才留意到,病床上還躺着一個人。她渾身青紫,流黑血,看不清面目,待她努力去看時,夢醒了。

睜開眼睛,陳香看見一個黑影,差點以為仍被夢魇,大叫道:“陳銳柯!陳銳柯!哥!哥!”

“是我,阿香。”

黑影點亮床頭燈,原來是陳銳柯。

夢一場,一頭汗。

“剛才就聽你迷迷糊糊叫我。──夢見什麽了?”

陳銳柯坐下來,面目柔和。陳香想起夢中那個看不清楚的男人。

“我好像夢見你了。”

“夢見我什麽?”

陳香扶着腦袋,“不記得了。”

“怎麽像個噩夢,看你這一頭汗。”

陳銳柯幫她擦汗,陳香聲音很低,有氣無力的,“好像是你,又好像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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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餓了。”

“困得晚飯都沒吃,也該餓了。想吃什麽我予你做?”

陳香還在噩夢的陰影裏,總覺得這個陳銳柯不太真實。她拿過遙控器,把屋裏所有的燈都開了。

“還在害怕嗎?”陳銳柯摸摸她的頭發,“沒事,是做夢而已,別怕。”

“我想吃雞蛋,可以嗎?”

“可以,我下樓去做,好了叫你。”

陳銳柯明明是個儒雅君子,只是面冷罷了,怎會在她的噩夢裏承擔恐吓的角色。是她自己太緊張了。

陳香忽然想起個人,“哥。”

陳銳柯站下來,“還想吃什麽?”

“街心公園那個烤地瓜的大叔怎麽不來了?”

“你想吃?”他看看手表,“明天予你買,這都半夜了,沒有賣的了。”

“那個大叔怎麽不來了?”

她忽然較起真來。

“我怎麽會知道,你想找他?──傻看着我幹嗎?我在問你話。”

陳香搖頭,“我只是想吃他的烤地瓜。”

“那明天予你買。你先起來洗漱,一會兒就好了。”

“好。”

冰箱裏有新買的雞蛋,陳銳柯拿了四個出來,在白色瓷碗裏攪勻,鍋裏倒油,下雞蛋。

香味兒瞬間就出來了,他撸起白襯衫的袖子,拎起炒勺掂了幾下,黃色的雞蛋餅俏皮地翻了幾個身,熟了。

雞蛋盛好,米飯熱好,還有中午外賣剩的排骨,紅燒幹豆角,夠了。

才想叫人下樓吃飯,一擡頭,陳香正在樓梯上站着,許是看了他一會兒。

“剛想叫你,過來吃吧。”

陳銳柯把飯菜挨個擺上飯桌。

夜半時分,兄妹倆在這空曠的大房子裏吃夜宵。許是大家都累了,乏了,沒什麽話講。

吃到一半,陳香問:“除了你,我在這裏有朋友嗎?”

陳銳柯頭也沒擡,“因為你的病,我們搬過幾次家,你的朋友漸漸就少了,近一年來,你幾乎沒朋友。”

“只有你?”

“嗯。”

“男朋友呢?”

筷子還挑着面條,陳銳柯望過來,“怎麽今天這麽多問題?”

“也對啊,我這個病,可能這輩子都不會有男朋友,也不會有人要我了。”

陳香低頭吃飯,沒什麽問題了。

回家以後,沒有任何人找過她,甚至沒有一通電話。她感覺身在牢籠,全世界都把她遺忘了。

“有很多人喜歡你,但他們不是你的男朋友,你一直單身。”

“那我的最後一個男朋友是誰?”

這個話題的答案來得總是不太容易,陳香擡起頭,陳銳柯正在瞧着她。

“哦,我有五年沒做正常人了,應該在五年前吧,你可能也忘了。忘了就忘了吧。”

最後一句話,她是已經放棄了任何希望的,低低的,沉沉的,風一吹就散了的,像她此刻明滅不定的信念。她好像丢了一切,卻又好像莫名地堅持着什麽,她搞不清楚。

于是她懊惱,她想發脾氣。

“我吃好了。”

飯還剩大半碗,她扔下筷子就走了。

“阿香。”

陳香站在樓梯上,并未回頭。她不想用壞脾氣對待陳銳柯,可她又沒有別人可以發洩。她膽小,她懦弱,她什麽也做不了。她沒朋友,沒社交,她只有一個陳銳柯。雖然,他是一個很好的哥哥。

“答應了你要努力适應,對不起。”

“阿香!”

她回房去了。

陳銳柯把碗碟放進水槽,沒心思洗。

淩晨三點鐘,陳銳柯打開電腦,登陸郵箱,發送了一封極簡短的郵件。不出五分鐘,電話就追過來了。

“她在哪兒?”

美國不太容易看見國內地方臺,即時新聞還是上網看比較方便。

這是個不太早的時間,吃的不知道該算早飯還是午飯,那就算早午飯好了。Jason提着筷子正在吃水餃。唐人街送來的水餃也就這個味道,與國內比不了,吃個差不多就得了,認真不得。

筆記本電腦正在播放家鄉當地新聞,Jason才吃了一個水餃,筷子就再也下不去了。他拽過鼠标,把視頻鋪滿屏幕。新聞講一個女孩從人販子手中救下一個男孩的事。

白衣女子看着鏡頭,茫然恐慌。

當天Jason就買了回國的機票,房東大嬸安妮是個熱情似火的女人,她待Jason親切熱情,最重要的是想把鄰居家的外甥女介紹給她,那是個漂亮的,安靜的華裔女青年。

安妮不舍相送,“一定要走麽,Jason?”

“是的,一定。”

“是因為那個女人?──哦,抱歉,我看見了你的電腦。”

“沒關系,我會帶她一起回來。”

“哦,真的嗎?”

“真的。”

“那我祝你好運,Jason。”

“謝謝。”

林肯大叔正在打理別墅外的草坪,Jason與他簡短告別。

恰逢孩子們放學了,校車裏沖出來一群活潑可愛的洋娃娃,他們都很喜歡Jason,因為他經常與他們一起做游戲。臨時決定要走,但一路碰到許多熟人,好像大家都知道了。

Jason與大家匆匆告別,告訴孩子們,他一定會回來與他們做游戲。

這是一趟什麽樣的旅程,他不知道,但他清楚,他必須回去,這個機會,他等了五年。

星期一,陽光明媚,空氣能見度很高。

陳香會用蘋果手機了,陳銳柯沒有騙她,她學會了很多東西。

比如現在,她已經在沙發上刷了一個小時的微博,把過去那五年的重大事件看了個大概。

“還在上網?”陳銳柯從樓上走下來,穿戴整齊,看樣子是要出去辦事,并且沒打算帶她。

陳香放下手機,“你去哪兒?”

陳銳柯走到近前,帶來一股淡淡香味兒,“你不能用眼過度,玩一會兒就歇一歇。”

在他沒回答問題之前,她是不會讓他摸腦袋的,“你去哪兒?”

“公司有事,我得去一趟。”

“公司?你要去工作?”

“是啊。”

他一手支在沙發靠背上,溫柔地望着她。

陳香眼神下落,看着他的皮鞋,“什麽時候回來?”

“下午五點半下班,我會予你打電話的。”

“五點半………”陳香看看時鐘,“現在是八點。”

開什麽玩笑?

“嗯。”

“還有那麽長時間。”

他笑起來,摸摸她的頭發,“我保證會一直予你打電話,飯菜找人準時送過來。”

看來真是沒打算帶她的,陳香扭正身體,又拿起電話,“你去吧,我會照顧好自己。”

料到她會不高興,所以這件事他昨天一個字也沒提,怕她睡不着覺。

“一下班我就回來。”

“嗯。”

“生氣了?”

“沒有,你去吧。”

她盯着電話,一眼也不理他了。

陳銳柯蹲下來,像在跟一個六七歲的孩子講事實擺道理。

“阿香,我答應你,盡量把工作時間縮短,早點回來陪你。”

陳香畢竟還是個大人,道理她都懂,只是孤單寂寞得要飛起來了。

“我知道,你去吧,我會照顧好自己。”

這是她最大限度的懂事了。她的眼珠子恨不能粘在陳銳柯身上,送他出門,聽他一一囑咐。

“你要是出去的話,鑰匙在鞋櫃上,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

“我走了。”

“嗯。”

目送陳銳柯離去,需要極大的勇氣。但她成功了,她沒有求他留下來陪她,沒有慘兮兮地拽着他的袖子,沒有掉一滴眼淚。

在陳銳柯對她揮手告別的時候,她已經關了房門,端起手機。

她是個聰明人,游戲玩得很溜,分數一直在上升。待陳銳柯那輛車的聲音遠得聽不見時,她才奔到窗邊,看着空空的街道,吸了吸鼻子。

這麽大房子,就她一個人,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

她趿拉着拖鞋走上樓梯,倒退着來到陳銳柯房間,輕輕推開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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