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自己撿來的人,再辛苦也……

房門打開,謝如琢興致缺缺:“有事兒快說,無事退下。”

謝宜修指了指廚房,示意謝如琢去做飯,他餓了。

謝如琢這才記起屋裏還有人等着她投喂。她真是太不容易了,一邊要掙錢養家,一邊要伺候謝宜修這個大爺,她邊點火邊自我安慰道:“自己撿來的人,再辛苦也得給口飯吃。”

謝宜修靠在廚房門口,手上轉着一根柴火,聞言有心想讓她挨疼注意言辭,看她被火光映得有些疲憊的臉,終究是沒出手。

連着幾日,謝如琢的卦攤兒前門可羅雀,不過她還是每天都準時去,如此這般,終于有第一個人來光顧生意。

來人是個男的,絡腮胡子大餅臉,謝如琢沒見過。事實上小屋村很多人她都沒見過,但這不影響他們的交流。

謝如琢示意他坐下來,把簽筒推到他面前:“這位小哥兒你想算什麽?”

絡腮胡子很健壯,他一坐下來,謝如琢覺得天色好像都暗了些。夏天的短打很薄,勒出了線條分明的肌肉。他沒去拿簽筒,反倒一直盯着謝如琢瞧:“那就看看姻緣吧。”

謝如琢點點頭:“可以,今日第一卦,不收您卦金。”說罷,假裝沒發現他的視線,又把簽筒他面前推了推。

絡腮胡子從中随便抽了一根,遞了過去,謝如琢伸手去接,那人卻又往後一縮,逗趣兒似的看着她作何反應。

謝如琢心裏已經琢磨這單生意做不成了,但是還想再搶救一下,話裏有話道:“您心若不誠,這卦可就不準。”

絡腮胡子确實不是誠心打她來算卦的,他不是小屋村人,是隔壁村裏出了名的游手好閑之途,聽人說岔路口這裏天天有個小姑娘坐在這裏擺攤兒,故意來撩閑的。

果真,他立馬道:“算不算卦的倒是其次,重要的是是妹妹你陪哥哥聊會兒天兒才是正經。”

謝如琢前世也是見慣了各色人的,聞言打算冷處理,讓他知難而退就算了,可她一時忘記了自己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也低估了對方的人品。

絡腮胡子見她柔柔的,被他嘴上點了便宜也不惱,認定了她是個軟柿子,隔着香案桌就要去拉她的手,邊拉邊道:“妹妹放心,哥哥不要你免費,哥哥會給錢的。”

謝如琢把趕忙把手收回避開他的觸碰,冷聲道:“我觀你今日印堂發黑,若是再這般胡言亂語,形容無狀,必遭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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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幅氣鼓鼓的模樣顯然取悅了胡子,他哈哈笑道:“什麽劫,情劫嗎?你就是哥哥我的情劫!”

謝如琢慢條斯理的把香案上的家夥放到一邊,末了又把香案挪開,兩人之間徹底沒有阻擋。

絡腮胡子有些飄飄然了,女人都是口是心非,嘴上說着不要,身體卻很實誠,他下意的張開胳膊撲上去,然後肚子上忽然被踢了一腳,随後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後退。

絡腮胡子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便噗通一聲落了水,緊接着便是少女清脆稚嫩的求救聲:“來人啊,這裏有人落水了!”

謝如琢喊完,拿起一支簽走到河邊上,蹲下來對着水裏掙紮的絡腮胡子道:“看吧,我就說你有一劫,偏偏你不信,這不就應驗了。好在你遇上的是我,我替你喊了救命,一會兒就有人來救你了。”

她把剛剛那支簽放在河岸邊上,起身準備離開,剛走兩步,又折回來:“忘記說了,救命之恩不用還了,這年頭生意難做,記得幫我宣傳一下。吶,這支簽就送你留個紀念。”

說完,無視絡腮胡子那幅見了鬼的表情,慢慢踱着步回到了榕樹下。

不一會兒,附近有村民把絡腮胡子救起來了。

他在水裏只是喝了幾口水,受了點驚吓,上岸之後還能活蹦亂跳的口吐芬芳。謝如琢眯着眼和他打了個招呼,他渾身抖了抖,瞬間跟跟火燒了屁股一樣,一溜煙得跑了個沒影兒。

田嬸兒從別人嘴裏聽說了謝如琢被人欺負的事情,趕緊的跑來謝家看了一眼,見她坐在院子裏跟沒事兒人似的,不由得感嘆一句這姑娘心真大。

不是謝如琢心大,而是絡腮胡子的事兒,好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做生意嘛,難免有個別宵小出來鬧事兒,這點子人都擺不平,她還怎麽叱咤小屋村!

不過話說回來,她的事跡,這就傳上了?

田嬸兒有些尴尬的躲避謝如琢詢問的目光,看她一臉無知無覺的少女天真樣,忍不住怒從心起:“還不是那些碎嘴的婆娘,見你擺個攤子在村口給別人算卦,就說你是得了失心瘋,我呸!我看得了失心瘋的是她們才是。一個二個的分不清好壞,自己村裏人被個地痞流氓欺負了,反倒是自己人的不是了!”

謝如琢還當是什麽事兒呢,她上前抱住田嬸兒的脖子,蹭啊蹭的,邊蹭邊道:“哎呀,我知道嬸子對我最好了,不過啊,我才不在意她們怎麽說我呢,我在意的是嬸子的身體,如果因為這些把您給氣着了,那我得多難過啊。”

田嬸兒一下子就被她給逗笑了:“你呀你,跟以前相比,真就跟換了個人似的,不過啊,現在才好,嬸子一聽你說話啊,心都化了,只恨自己當初為什麽沒有生個閨女。”

一說到孩子,田嬸兒的心情顯而易見的又低落了不少。謝如琢見狀,沒皮沒臉的道:“那有什麽,您跟我田叔,現在再生一人也不晚吶。”

“哎喲,死孩子!”田嬸一把攬過謝如琢,把她的嘴捂住,又擰了她胳膊兩下,嗔怒道:“可不許胡說,姑娘家家的,總也不學好,合該讓你哥哥好好管管你。”

謝如琢臉上笑嘻嘻的,心裏卻道:謝宜修那厮管她?他管得着嘛。

說到謝宜修,田嬸兒伸着脖子往屋裏望了望,問道:“怎麽沒見你哥哥?”

謝如琢漫不經心噢了一聲:“不知道,應該是去山上砍柴去了吧。”

反正她也不知道謝宜修幹嘛去了,有人問起,她就說在山上砍柴,事實上,院子裏的柴也确實都是他砍的。什麽時候去的,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也不知道。

田嬸瞧着越來越像樣的謝家,贊許誇道:“真不錯,家裏有個男人,果真越來越像個家了。”

謝如琢:???

她不滿道:“我一個人的時候,哪裏就不像家了?”

田嬸兒還真的就給她盤了個子醜寅卯:“你瞧瞧這一院子的柴火,給你劈得整整齊齊,官老爺點兵都未必有這麽方正。”

整齊是挺整齊的,誰知道謝宜修是不是有強迫症呢。

她又一指頭頂:“還有這個棚子,現在坐在底下風吹不着,雨淋不着的,舒服吧。你爹還在的時候可破了,從你出生到長這麽大,從沒見他動手修一修。”

謝如琢也感嘆:“那這棚子可真是穩如老狗。”

田嬸白了她一眼,不理她的插科打诨,接着擺事實:“你看那水缸,還有院子裏的石板路,都是你哥哥修的吧。”

謝如琢回到家,就直進直出,哪去留意過地面,更何況謝家就巴掌大點的地方,平日裏又是寂靜沒聲兒的。這樣經田嬸兒的一指導,這謝家小院,确實處處透着整齊潔淨。

這都是謝宜修弄的?關鍵是,他什麽時候弄的,為什麽她一點動靜都沒發現。

謝如琢坐在院子裏的涼棚下,置身潔淨整齊的天地裏,終于把跑偏了的思路拽了回來:這謝宜修除了性格不好,是個啞巴之外,其他還真還挺不錯的,勉強能封一個謝.宜室.宜家.修。

既然這樣,那她就負責賺錢養家吧!還得更努力一點才行。

天擦黑的時候,謝宜修回來了,這人來去都如一陣風,方圓十裏之內,都散發着“大佬經過,閑人退避”的氣場。

謝如琢還思考着她的賺錢之道,施舍般的投去一絲目光,馬上又收了回來。

謝宜修瞧在眼裏,她就跟失了魂兒一樣,他從袖子裏摸出個東西,輕輕往空中一扔,便聽着“叮”的一聲,有個東西插在了謝如琢頭頂的柱子上。

後者如被人強行從美夢中拽醒,待看見了罪魁禍首是頭頂的一只竹蜻蜓之後,她立馬站起來将它拔了下來。

扔的人沒有用多大的力氣,她一拔就拔動了,拔下來之後,跟個孩子似的,又對原封不動的扔了回去。

謝宜修輕輕一擋,竹蜻蜓原路返回,連步子都沒動一下。幾個來回,謝如琢如戰場上的敵兵一樣,處處挨打。

她哪是他的對手,氣得狠狠一跺腳,指責道:“謝宜修,你真幼稚!”

幼稚的謝宜修挑了挑眉頭,看着她炸毛之後,心情高興了不少,雙手背在身後,慢悠悠的踩着石板進屋去了,留給謝如琢一個挺括的背影。

謝如琢一個人氣鼓鼓的站在那兒,待氣頭一過,再想接上之前的思緒,發現自己連之前想到哪兒都忘記了,只得回屋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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