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我方才見着吳縣令帶着好……

近來城裏因為準遠将軍謀反一事兒, 議論聲是沸沸揚揚,之前聽說有逆賊藏在霧城,可這麽些天了也沒聽見什麽确切的消息。

謝如琢帶着海貝去外面采買些新鮮食材, 見大街上人潮擁擠,皆往一處去, 兩人也湊過去看了看, 一讀之下, 竟然是懸賞通輯令。

文書上寫着,若是有發現來歷不明人士,一經舉報核實, 懸賞白銀千兩。

海貝挎着籃子咋舌:“咱們一個月辛辛苦苦,頂多能掙幾百兩銀子,這僅僅提供一個消息,就能得上千兩,也不知這逆賊到底是什麽人。”

遠處有官差打馬經過,路人紛紛避讓,謝如琢伸手扯了她一把,漫不經心道:“管他什麽人呢,不聞不問不看, 做好自己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兩人走過城東橋頭, 拱橋下面的柳樹下,綠樹蔭蔭, 垂下來的柳絲掩映着一方小小的豆腐攤兒, 攤子果真很小,來往的客流卻很是可觀,甚至還排起了隊。

海貝道:“那好像是上次來咱們店裏的那個何姑娘。”

謝如琢站在橋上吹了會兒風, 見何西施雙手瑩潤,豆腐也白嫩異常,兩兩相較,竟是極為賞心悅目,遂對海貝道:“好久沒吃豆腐了,今兒也買點豆腐回去嘗嘗,回頭再做點冰鎮豆花,也好換換口味。”

說罷,正擡步往下走,只聽小小的豆腐攤兒驀然吵鬧起來。

海貝第一時間當耳報神:“掌櫃的,那人好生孟浪,何姑娘給遞給他豆腐,他竟不由分說去握何姑娘的手,哎呀——”

謝如琢的視線被柳葉擋住了,還沒來得及撥開,便見海貝突然間捂上自己的臉,驚聲道:“何姑娘把豆腐摔他臉上了。”

謝如琢好笑的把她的手扯下來:“又不是摔你,你蒙着臉做什麽。”

海貝喃喃:“何姑娘好兇啊。”

謝如琢被她的表情逗笑了,淡淡道:“一個貌美女子獨自守着小生意,若不學得兇悍些,豈不是人人見了,都要上來欺負一下。何姑娘這樣正好,最起碼別人見了,稍稍會忌憚一二。”

海貝道:“掌櫃說得有道理,難怪上次何姑娘對着縣令家的公子,都不帶怕的。”

她話音一落,忽然不知從哪蹿出一隊官差來,團團把豆腐攤圍住,為首的官差利落的把方才那位輕薄男子捆起來提到一邊,讓出了中間那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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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吳珂從後頭走了出來,少爺脾氣很不耐煩,揉着手指卡察響:“我當是誰在大街上鬧事兒呢,怎麽着,恃強淩弱很有意思?把他給我捆了送回縣衙交給縣太爺處置。|”

他臉一垮,眼睛警告的掃視着四周,粗聲道:“我倒要看看,光天化日之下,誰還敢做出此等霸蠻行徑來,再讓小爺看見,統統請到縣衙喝茶去。”

吳珂的話很有威懾作用,除了真正要買豆腐的,其他或多或少想占便宜的,都腳底抹油一般的跑了。

謝如琢此時才走下橋去,笑眯眯拍掌贊許道:“好一個英雄救美,可是解了何姑娘好大一個麻煩了。”

吳珂眼眶的烏青早好了,衙役給搬了凳子放在樹下,邊賞景邊吹風,過得好不惬意。

或許是謝如琢說得話讓他聽着高興,連帶着看謝如琢,也沒那麽礙眼了,只翹起耳朵聽着攤上的動靜。

可惜何西施對他不理不睬,利落的掀起搭在豆腐上的白紗,直問謝如琢:“姑娘要多少?”

謝如琢給她比劃了一下,何西施手起刀落切了一大塊給她包好,又從旁邊拿了一包豆幹出來遞給海貝:“拿着吧,這豆幹我自己做的,就當是抵那日的茶錢。”

吳珂這時插話道:“我瞧着那豆幹也不錯,給我也包上一份吧。”

何西施頓時一個眼風掃過來,不鹹不淡道:“我家豆幹粗鄙,不合您口味,你去別家看看吧。”

吳珂偏偏不走:“你都不給我,怎麽知道這豆幹不合我口味,我看這豆幹做工精良,色香味俱全,想必十分美味,掌櫃的開門做生意,不要這麽小氣。”

謝如琢繞有興致看兩人,一本正經的補充道:“可不是,生豆幹做得如此精良,以至于能讓人一眼看出煮熟了之後的要樣子來。要我說啊,豆幹是好,但是卻不及制作豆幹之人萬一。吳公子,你覺着我說得有沒有道理?”

向來彪悍的吳公子莫名其妙的扭捏起來,眼神躲躲藏藏朝着何西施飄過去,卻被何西施狠狠的瞪了回去。

何西施做慣了粗活的,手中的刀不輕不重的往案板上一立,雪亮的菜刀堪堪對着吳珂的方向,只聽她冷聲道:“吳公子讓讓,民女要收攤了。”

謝如琢兩人回去的路上,海貝拎着豆腐,抱着豆幹深深吸了一口豆香,對謝如琢道:“何掌櫃的手藝就是好,不過我怎麽覺得吳公子怪怕她的。”

謝如琢反問她:“你不是也怕她嗎,方才還說人家兇悍。”

海貝臉一紅:“我現在覺得她挺好的,有借有還的,還給了咱們豆幹,再說了,掌櫃的您不是說她兇悍是迫不得已嘛。”

謝如琢笑她:“一包豆幹都給你收買了。你能覺出她的好來,那別人自然也能呀。有時候怕一個人,除了因懼其威勢之外,也有可能是喜歡。”

海貝“哦”了一聲,總結:“那我肯定是喜歡掌櫃您。”

謝如琢一個趔趄,不錯不錯,這丫頭學會聞弦音知雅意了。

剛轉過一個街角,吳珂從後面追上來了,對謝如琢道:“謝掌櫃,我知道城裏有家酒樓不錯,方便去坐坐?”

謝如琢看他走得滿頭大汗,想來是件急事兒,但是細細一想,自己與吳家可從未有什麽過多的牽連。

她轉頭笑道:“吳公子可是忘記了,我自家就是開食鋪的。”

吳珂大手一揮:“你那裏好是好,就是有點遠,還是在這附近找個地方坐坐,說話方便。”

謝如琢置身街上人流中,吳珂的身份又十分打眼,她見四周樓宇通透,人也多,便點點頭:“還請吳公子帶路。”

吳珂就近找一家酒樓,一坐下,便開門見山:“謝掌櫃的确有幾分本事。”

謝如琢拿着茶的手一頓,暗自打量他一眼,疑惑不解:“吳公子何出此言?”

吳珂道:“今日你在橋頭柳樹下那一番話,說得鎮定無比,該是早就料到了我會與何姑娘兩情相悅吧,仔細一想,從你頭次開業那天算起,到後來我與何姑娘相識,竟一切都被你的卦簽算準了。”

謝如琢不說話,只靜靜喝茶。

吳珂見她反應平淡,繼續道:“既然謝掌櫃是能窺破天機之人,想必定然知道如何才能讓我與何姑娘喜結連理吧,既然如此,不如就再起一卦,我必有重謝。”

這酒樓茶一般,只位置還不錯,從二樓往下望去,車水馬龍好不熱鬧。

謝如琢嘴角一彎,想起胡秀林與王妍兒來。

她放下茶杯,對吳珂道:“吳公子乃縣令公子,我本應該尊你,但恕我直言,公子的話實在不妥當。”

“據我所見,吳何姑娘看着可不像是與公子兩情相悅的樣子,這世道女子不易,何姑娘孤身更甚,既然公子喜歡何姑娘,可得多為何姑娘想想。”

吳珂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嘴角露出一抹笑來:“那是自然。雖然現在她還沒有喜歡我,但假以時日,未必不會。”

謝如琢點點頭:“吳公子如此想,那自然是好。”

“那謝掌櫃什麽時候再起一卦?”

謝如琢替吳珂滿上一杯茶,茶煙袅袅中,只聽她道:“我早與公子說過,算卦只能算一時,所有的事情都會随着人的變化而改變,與其求助于虛無缥缈的卦象,公子為何不求助于自己。”

吳珂一愣:“求助于我?”

謝如琢道:“公子懲惡揚善、憐弱惜貧,又有俠肝義膽,怎麽不能多些自信,自信能贏得佳人芳心呢?”

“你對本公子倒是了解。”

吳珂自小被人奉承着長大,成年之後又與人一同經商,在這霧城,可以說是有地位,有人脈,又有錢,這些奉承的話出自別人嘴裏會讓他覺得小人,但是出自有幾分真本事的謝如琢眼裏,平白激起他心裏一股天将降大任與斯人也的豪邁。

陶醉了一會兒之後,他招來店小二結賬,對謝如琢道:“既然謝掌櫃這般自斂,那我也不為難你,以前的不愉快就一筆購銷,只是日後免不了有需要謝掌櫃幫忙的地方,還希望不要以今日的情由來敷衍本公子。”

吳珂走了,謝如琢頭疼了,這就是一出纨绔二世祖看上家貧小孤女的故事,放在話本子裏,妥妥就是反面教材,好在現在只是剃頭的挑子一頭熱,只盼着吳公子過陣子興趣一減,忘記這件事兒,對誰都好。

之後幾天見天都下雨,屋子裏的潮氣彌漫,被子衣裳摸起來都濕濕的。可即使天氣不好,謝如琢每每早上醒來,總能在院子裏找到某個人造訪過的痕跡,尤其是廚房。

海貝每日早上起來見空空如也的廚房,從驚到吓再到麻木,适應的不比謝如琢差。幹活更加賣力的同時,忍不住跟謝如琢私下裏抱怨:“怎麽掌櫃的哥哥這麽喜歡夜裏來,偷偷摸摸的跟見情人一樣。”

謝如琢果斷站在她一個陣營裏瘋狂吐槽:“哪能呢,要是有人能看上他,我可真是歡喜的要跳上房頂給他跳支舞來慶祝。”

說完笑完,海貝在院子裏牽了根繩子,把有些不宜存放的食材拿出來晾一晾:“免得又跟上次一樣,那麽貴的東西說扔就全都給扔了,我跟珊瑚都可心疼了。”

謝如琢不接她的話,四下望了望,不由問道:“怎麽這兩日不見珊瑚?”

海貝挑揀着把食材裏面發黴的東西拿出來,邊挑邊道:“昨日見她慌慌忙忙進屋,臉色白得跟馍馍一樣,問她,她說是吹了點涼風沒大礙,我就讓她先歇歇,不然過了病氣給客人。”

謝如琢點頭:“好在這幾天都下雨,那就讓她好好歇歇。”

過了晌午,雨下得更大了,珊瑚從外面回來,身上淋得跟落湯雞一樣,嘴唇都是白的。海貝忙給她拿了帕子擦水,謝如琢見她一臉病态,又是一幅沒睡好的樣子,還這樣往大雨裏鑽,忍不住問道:“這是去哪了?”

珊瑚是被王妍兒送來店裏的,嚴格意義上,謝如琢現在是她主子,她嗫嚅了半天,才道:“我方才見着吳縣令帶着好長一隊官兵冒雨往小屋村去了,聽說是有人舉報了線索,說去年小屋村出現過一位武功高強的人,那人還在半夜裏打了他一頓。”

聽到小屋村,謝如琢下意識的頭皮一緊:“我也是小屋村人,怎麽沒聽說過這件事兒,你知道舉報線索的那人是誰?”

珊瑚停下擦臉的手,看了一眼謝如琢,吞吐道:“就是那日來店裏鬧事兒,被我們扭送官府的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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