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謝如……

自打這晚之後, 兩人在談論吳珂的事情上,就沒再藏着掖着。

何西施不是王妍兒,沒有家境優渥的父母幫着安排一切, 也沒有癡情竹馬年年守候。她于人情世故上比王妍兒通透多了,正因為看得明白, 所以才知道, 她與吳珂兩人, 不會有結果。

但是吳珂的心思昭然若揭,非一次兩次冷言冷語可以擊退的。

謝如琢指着堆滿屋子的禮物,問她:“這些東西你打算怎麽處理?還有這個糕點, 聽說是五品酥每天第一回 出鍋的。”

何西施摘着豆子,頭也不擡:“回頭送去給陳家,他不缺這些,自然有人缺。”

謝如琢點頭:“倒也可行。”她撂過這個話題不再提,轉而去看她手中的豆子,評價道:“這些質量都極好,只用來做豆腐,可太浪費了。你沒想過做些別的一起賣嗎?”

何西施做豆腐的手藝是家傳的,從小到大只會做豆腐, 聞言不由得道:“還能做什麽?”

謝如琢掰着指頭給她數:“能做的可多了,豆漿、豆花、豆腐腦、豆汁兒——這個就先不提, 其他三樣都是即時的小吃,花樣兒多着呢。”

在何西施眼裏, 這些都是做豆腐的時候順便嘗一嘗的東西, 根本不能和豆腐相提并論,是以,對謝如琢的話将信将疑。

謝如琢第二日照舊和她一起起床, 在她做豆腐的時候,将豆漿、豆花、豆腐腦各自舀了一些出來。

豆漿放了鹽和糖之後,用井水冰鎮着,豆腐腦上面直接鋪上了一層紅豆,至于豆花,她趁何西施壓豆腐把鍋騰出來的時候,調了個醬汁,淋了上去。

等何西施弄完豆腐,謝如琢各自端了三碗放在她面前,示意她嘗嘗。

何西施喝了一口豆漿,又吐了出來,不可置信:“怎麽是冰的?”不過夏天這麽熱,喝着還挺解暑的,一直都要趁熱喝的豆漿忽然冷着喝,就覺得怪怪的。

謝如琢繼續讓她吃豆腐腦,豆香加紅豆的甜味兒,吃起來糯甜糯甜的:“小姑娘家家的才喜歡吧?”

最後吃到豆花的時候,謝如琢自己忍不住拿了個勺子一起吃,這汁她調的麻辣口的,浸在松松軟軟的豆花裏,吸飽了汁,一口下去,又麻又辣,又鮮香又開胃!

見謝如琢吃得爽快,何西施忍不住也嘗了一口,結果被嗆的眼淚都掉了下來——何西施吃不了辣,謝如琢為此深表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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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的時候,何西施在謝如琢的強烈建議下,把冰豆漿和豆腐腦各帶了兩碗,她想着反正不占地方,賣得出去就賣,賣不出去自己喝了也不妨事兒。

然而事實證明,是她格局低了。謝如琢不愧是一手把“有匪君子”開起來的掌櫃,眼光獨具,想法多變,最最重要的是,會掙錢。

何西施異常高興,有一種将祖傳事業發揚光大的成就感。暗暗下定決心,明日一定要多做一點出來賣,然而謝如琢卻給她潑了冷水:“豆類不易存放,做多了再放久了極其容易變質,豈不是與你的初衷背道而馳。”

“那如何是好?”何西施已然将希望寄托在了謝如琢身上,下意識的找她求助。

謝如琢一邊摸狗,一邊道:“這有什麽難的。物以稀為貴,少做點兒,賣貴點兒不是跟薄利多銷一個意思,還省去許多麻煩。”

何西施卻覺得她站着說話不腰疼:“說到底這還都是些家常玩意兒,買來的人大多都圖個新鮮,太貴的話不合理。”

謝如琢卻覺得她的想法走偏了:“我只與你說兩點,你看是不是這個理:其一,銀兩訖的吃食買賣,一方願買來吃一方願拿去賣,合情合理。其二,雖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但衆所周知,行內有三苦,分曰:撐船打鐵賣豆腐。

如此清苦的一行,你的付出也應當收到相應的回報,如此既對得起你,也對得起它。”

謝如琢指了指旁邊晾着的豆子。

何西施覺得,謝如琢和她談論這些的事情的時候,仿佛一個世外高人,長着完全不屬于她的另一個心竅。

更難得的是,她願意指點且毫不藏私。

何西施忽然有些感慨:“幸好我那天晚上沒犯擰,否則怕是要把腸子都悔青了。”

謝如琢挑挑眉:“能得西施姑娘如此誇贊,我當自勉。”

其實兩人都想到了吳珂,若是沒有那個纨绔二世祖,她們兩個人也不會有這番際遇,謝如琢不會為償收留之恩加以指點,何西施也不會這般打心底裏佩服一個人。

何西施覺得吳珂這些日子對她送的所有的殷勤,都抵不過他送來了一個謝如琢。

霧城一改前些日子的陰雨連綿,這陣子都是好天氣,天高雲淡、晴空萬裏。

吳珂今日得閑,悠悠達達的上了橋,溜到了豆腐攤兒前。

何西施正忙着,攤兒前有男人在徘徊,他側耳一聽,好像在問昨日的冰豆漿。未等何西施開口,他便拎起男人的衣領子,推開一丈遠:“打量我不知道你什麽心思呢,這兒向來都只賣豆腐不知道啊,什麽豆漿不豆漿的,還冰的呢,我把你腦袋按在這河裏冰一冰清醒清醒你信不信!”

“你放開他!”

何西施連忙去扯吳珂,罵道:“姓吳的幾天不見,你又發的什麽瘋!”吳珂力氣大,她自然是掰不動,但是她也沒打算硬掰,直接下嘴咬了,絲毫沒留情。

吳珂又疼又怒,卻忍着力道沒去硬甩,只對着那男人兇狠的瞪眼。

何西施将他推開,趕忙對那人解釋道:“真是對不住,冰豆漿賣完了,明兒您這個時候再來,我一定單獨給您留着,不收您錢。”

好在那人也沒糾纏,說了好話就走了。

那方終于搞清楚情況的吳珂卻十分有眼色的自覺賠不是,順帶着問了句:“你這兒什麽時候有什麽冰豆漿了?”他不過一天沒來,怎麽覺得自己錯過了很多?

何西施憋了一肚子火氣正要發作,卻奈何不了敵發先投了白旗,且他這句話問到了點兒上,一想着這人好歹是間接幫了自己大忙的,一時間也沒那麽生氣了。

懶得與他費口舌:“邊兒上去,別打擾我做生意。”

吳珂眼睛一亮,擊掌自娛:“不打擾,保證不打擾。”

以前他一出現,何西施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今日卻跟換了個人似的,不僅沒趕他走,還讓她在一邊兒等。

吳珂心頭一喜,只覺頭頂的太陽仿佛都只曬別人不曬自己了,在柳樹下來回晃蕩,瘋狂的刷足了存在感。

待得何西施收攤兒,他如跟屁蟲一樣的跟到了何家,暈陶之際,不忘把謝如琢叫出來打探一二。

謝如琢聽完他的想法,再次确認:“吳公子,你是有虐傾向吧。”

吳珂擺手:“管他什麽傾向不傾向的,反正我就傾心西施一個。她瞪我、罵我、打我也好,我都開心,一天聽不到她的聲音,我就覺得渾身不舒坦,抓心撓肝的。”

謝如琢聽得肉麻,略嫌棄:“你能不能收斂一點兒,這話留着以後你對她慢慢說吧。”

吳珂一度自信心非常膨脹:“我觀今日這架勢,我與西施秉燭夜話之日已不遠矣。這些天想必你出了不少力,我果真沒信錯人。”

見他興沖沖的冒着傻氣兒,謝如琢忍了又忍,決定暫且先不告訴他何西施早已識破他的伎倆這件事兒。

抛開這件事兒不提,謝如琢眼下倒真有另外一件事兒需要吳珂幫忙。

“你也知道,雖然我現在在霧城,但是家還在小屋村。臨走之前,我托兄長...不,托賀三公子幫忙看家宅,事到如今,我總要回去看看才放心。”

吳珂略一思索,爽快應允:“這個不難,我爹派了人追了城外十裏地,一路上确實查到了有人向西南前行的痕跡,如無意外便是賀三公子了。這個燙手山芋走了,我爹定然不會再派人盯着小屋村了,你想回去倒也方便。”

謝如琢點頭。

吳珂繼續道:“那就明晚吧。到時我差人将馬車停在何家門口。”

見他安排周到妥帖,謝如琢玩笑道:“不怪別人都說朝中有人好辦事兒,我這只是結識了一位縣令家的公子,都已經覺得今時不同往日,托吳公子的福了。”

吳珂嘿嘿一笑:“說不定将來啊,我還得托你的福。不,現在我就已經在托你的福了,大家互相托福,互相托福。”

何西施得知謝如琢大晚上要回小屋村,率先制止:“月黑風高的,你一個姑娘家家怎麽能走夜路,指不定遇上什麽人呢。”

謝如琢安撫道:“請吳公子安排的馬車,路又沒有多遠,不會出什麽事兒的。”

“那不行!”

何西施二話不說從枕頭下拿出一把匕首,拔開一看,刀忍細薄,很是鋒利。她将匕首揣進懷裏,攬着謝如琢道:“那就一起去。”

出得門來,果然有車夫駕着馬車在巷子口等。

兩人上了馬車,等了好一會兒卻不見車夫驅馬。追問之下只聽車夫不好意思說道:“公子說了,若是何姑娘也上了車,就讓我再等上半柱香的時間。”

兩人瞪目。

不一會兒,只聽吳珂氣喘籲籲的聲音在車外響起:“幸好小爺我機智過人、神機妙算。”

他撩開簾子對着何西施露出一個自認為潇灑的笑容:“兩位姑娘坐好了,咱們要啓程了。”

簾子落下,馬車動了。謝如琢看了一眼何西施,裝模作樣的遺憾:“太可惜了,有護花使者在,何女俠的匕首又要繼續蒙塵了,唉,可惜不能一睹何女俠風采。”

何西施才不會任她打趣,忽得從胸前抽出匕首,大聲道:“那有何難,你若想看,咱們大可現宰了那個多餘的人。”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謝如琢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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