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不如一起坐下來用個早點……

馬車是夜裏子時出發的, 眼下天已大亮,兩人早已出了霧城,倒不擔心王老爺的人會跟上來。

果然, 只聽車夫在外道:“前方似乎有人鬧事,咱們過還是不過?”

謝如琢撩開簾子, 只見前方大約兩百米的地方, 有不下二十個人聚集, 這些人大都是壯年男子,衣着不甚整潔,氣勢倒是兇狠, 不知鬧了什麽矛盾,手裏還拿着棍棒。

海貝也看到了:“咱們只是路過的,等會兒快點走就是了。”

車夫欲言又止:“最近路上不太平,那夥人看着不像是善茬。”

謝如琢聞言,追問道:“為何不太平,不是說永州知府治下海宴河清嗎?”

車夫只是一個趕車的,哪知道這麽多,光這個消息還是才從外頭回來的熟人得知他要去永州,特意囑咐他路上當心時說的。

謝如琢略一思忖, 車內兩個姑娘家并一大把銀票,無論如何還是小心為上, 遂問車夫:“去永州還有其他路嗎?”

“有,但是會繞遠, 估摸着得晚上才能進永州城。”

比原來多了将近兩個時辰的車程。

算了, 遠就遠吧。

車夫拉了缰繩掉轉車頭,那馬長嘶一聲,吸引了前方那些人的注意。

謝如琢并未放下簾子, 清楚看到對面有人指她們這輛馬車說了些什麽,然而與周圍幾個漢子對視幾眼之後,拿着棍子小跑着往這邊來了。

這下傻子也能看出來這群人不懷好意了。

“他們過來了,趕緊走!”

車夫連續兩下揮鞭,馬終于撒開蹄子往回狂奔,海貝趴在後面的小窗那裏一直看着,手裏拿着不知道什麽翻出來的錘子,此時回頭道:“他們沒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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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條腿怎麽也跑不過四條腿的,沒多會兒,馬車拐彎,駛進了一條小路。

這一路倒很是平穩,直到午時也沒遇到一個人。

三人早已是饑腸辘辘,把車停在河邊小歇。

日頭正盛,這片林子卻十分涼爽,周遭樹木郁郁蔥蔥,間或幾聲鳥叫,難得十分的惬意,就是感覺有點過于安靜了。

謝如琢喝着水,閑聊道:“這麽好的地方,怎麽一路上沒見着人?”

“是啊,我們走了幾個時辰,路上都沒見人影,倒讓人覺得心裏慌慌的。”海貝同她一樣沒出過霧城,兩人只能等着車夫解惑。

可惜車夫也只能搖頭。

這時不知從哪飄來一道聲音:“最近不太平,出來走動的人自然少了。”

謝如琢頓時一口水嗆在嗓子眼兒裏,見鬼了,她才把四周看了個遍,這聲音打哪兒冒出來的。

海貝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往河對面看。

謝如琢這才發現,河對面靠近岸邊的石頭上,搭着一片白色的衣角。

河對面不如這邊路況平坦,高高低低的長着一排樹,現下這時節,葉子還算茂密,擋住一個人綽綽有餘。

季文舒撥開層層的樹葉,把對面岸上的情景盡收眼底。

一個紮着頭巾的少女,因為嗆水臉咳得通紅,很快便見她若無其事的用袖子擦了擦嘴,在身邊之人的提醒下,淡定朝自己望了過來。

只是,她雖面上鎮定,那雙靈動的眼睛卻出賣了她,眼睛裏面明明白白的在罵人。

季文舒有一種惡作劇得逞的快感。

他雙手拱拳,十分歉然:“是我之過,讓姑娘受驚了。”

謝如琢站起身來,往前走了兩步,忽然道:“是你?”

季文舒微微一笑:“姑娘好記性,昨日‘有匪君子’門前匆匆一瞥,竟然還記得我。”

謝如琢客氣道:“彼此彼此。”

霧城雖說有錢人也不少,但是那麽高調的人也确實不多,更何況您那一把折扇端得是風流儒雅,讓人想不記住都難。

客氣過後,謝如琢直奔主題:“不知公子剛剛那話是何意?”

季文舒道:“事情還要從前些日子的”逆賊一案“說起。想必姑娘也是剛剛從官道折返到這條小路上來的吧”

“沒錯。“

他說得很隐晦:“猛虎歸山,各路小鬼自然是有架要打的。”

瞧瞧這說話的藝術,謝如琢都想提起兩只手噼裏啪啦鼓掌了。

簡而言之就是,變天了,大家都要重新搶地盤了,所以出來打個劫也是再正常不過了。

謝如琢不由得沉思,看來賀清思這一走,當真像是打開了某種潘多拉盒子,一切都在變,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當務之急,還是先去永州再說。

謝如琢沖對面的人一抱拳:“多謝公子告知,路途較遠,我們先行告辭。”

說完她便轉身催着海貝收拾上了馬車,不一會兒,已經連馬蹄聲都聽不到了。

季文舒一句邀請的話沒說出來,只得搖搖頭轉身走了。

車上,海貝問謝如琢:“剛剛那話我也沒聽明白,霧城水多山多,但是沒有虎啊,而且姑娘你剛剛,怎麽像是在逃跑一樣,我瞧着那位公子十分溫和,又不吃人,路這麽遠,有個伴兒也安全些。”

謝如琢幽幽看她一眼:“安全什麽安全,我們又不知道人家的底細,出門在外防人之心不可無。”

從小樹林開始,往永州的路上時不時會見到一些類似的事情,但人數不算太多,而且車夫有了經驗,駕馬駕得飛快,總算是有驚無險,永州城已經遙遙在望了。

或許是因為地勢原因,永州城樓比之霧城城樓,建得格外高大巍峨。

城門口設了盤查點,三人都是平頭百姓,只盤問了幾句便都放了行。

剛進永州城,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聲聲吳哝軟語,街面上各式各樣的小攤兒小販兒鱗次栉比,比這些更鮮明的,是他們身後那一幢幢高層的酒樓,從外面看,紅牆綠瓦金欄杆,玉宇飛檐雕寶樓,建得又闊氣又雅致。

謝如琢前世見過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這小小的永州城門雖未及圖上一角之大,但是那股子繁華熱鬧氣息卻遠遠不能及。

兩人一路步行着往城裏去,準備好好逛一逛這熱鬧的永州城,車夫跟在後面提醒:“兩位姑娘,這只是城門,離真正的永州城還遠着吶,天色不早了,趕緊找個店住下來才是正經。”

謝如琢一拍頭,暗道自己高興的忘了形,最後在附近找了個客棧住了下來。

自進了這永州城,謝如琢感覺自己像掙脫了某種束縛一樣,只想可勁兒的潇灑花錢。

她要了兩間上房,車夫一間,她和海貝兩人一間,然後将這客棧裏的招牌菜式都點了一遍,直将三人撐得肚大滾圓。

回房之後,謝如琢讓海貝拿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送去給車夫。

海貝覺得自家姑娘真是飄得有點高了:“我都打聽過了,普通車夫跑一趟永州城只要十兩銀子,您因着他是我介紹過來的人,定了二十兩的價錢也說得過去,這下給一百兩,咱們不成冤大頭了嘛。”

謝如琢嗔她一眼:“你怎麽比我還財迷,讓你去就去。”說完,頗為嫌棄的擺擺手:“趕緊去,回來了洗洗睡。”

海貝不情不願的出去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回來。

謝如琢正收拾行李,不由得問道:“怎麽這麽久才回來,都說什麽了?”

海貝道:“劉叔讓我給您道謝,還說這永州城裏什麽都貴,讓您省着點花。”

謝如琢聽到這兒,就是一笑:“這後一句話,是你說的吧。”

海貝嘆了一口氣:“真是什麽都瞞不過姑娘。劉叔也沒說什麽,就是說讓您放心,不該說的他一個字也不會說。哦對了,還說永州城裏靠南邊的宅子多,如果我們要買宅子的話,可以去城南看看。”

“姑娘,他怎麽知道咱們要買宅子啊,那是不是咱們為什麽來他也知道了啊,唉,這個劉叔,我一直覺得他老實巴交的,他怎麽什麽都知道啊。”

謝如琢伸了個懶腰,糾正她的觀點:“誰告訴你老實的人就不聰明了,人家不喜歡說并不代表人家心裏頭不曉事兒。知道了也沒關系,他不是讓你帶話給我說,不該說的他一個字也不會說嗎,有這句話就行了。”

說完,她已躺了下來,獨留海貝一人站在屋中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日,兩人下樓的時候,正巧與一行人在樓梯上相遇,為首的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昨日在小樹林裏偶遇的季文舒。

這下連謝如琢心裏也不得不蹦出一個巧字,只不過昨天的時候以為他一個人不懷好意的窩在小樹林,原來他身邊跟着一大群人。

季文舒很是驚喜:“沒想到姑娘也是往永州來。”他看了看上方的住房,問道:“你們可是在這裏落腳?”

謝如琢心想這不是廢話嗎?

但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于是也意思意思寒暄道:“正是。公子一行可是也要在這裏落腳?”

季文舒再次搖着他的扇子,扇着大清早并不存在的風,笑得很含蓄:“實不相瞞,這家店正是在下的産業。”

謝如琢:......

打擾了,是我不該多問。

季文舒盛情邀請:“不如一起坐下來用個早點?這裏的黃魚面很是不錯,永州城裏怕是再也找不到比這裏更地道的了。”

奇了,都是生意人,怎麽就這麽不會看人臉色呢。

謝如琢想了想,回道:“還是不了,大清早的,我怕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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