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甘心如芥 “臭!流!氓!”
就在這時, 外面忽然響起導游喇叭嗡嗡的電流聲,緊接着是敏春嘹亮的小嗓門兒,“醒醒, 都醒一醒,露營特殊活動開始啦!”
林杳然心神立刻被勾了去,“什麽呀?”
“就剛才,最新可靠消息稱,附近有螢火蟲出沒。”敏春的小喇叭叭叭兒的, “我帶大家一起去尋找,咱村的螢火蟲栖息地也算一大奇景呢,而且不是想看就能看到的哦!”
“還愣着幹嘛?”林杳然提醒絲毫不為所動的賀秋渡, “準備出發了啊。”
賀秋渡身上挂滿黑線,無比幽怨地望着他,“親親。”
“什麽親親?”林杳然裝傻,“說好了只包郵江浙滬。”
賀秋渡賴賴地從背後抱住他, 下巴靠在他肩膀,“杳杳,親親。”
“重死了你, 起開。”林杳然大力拍打他的手, “親什麽親, 沒得親了。”
“你答應我的。”賀秋渡環着他不肯放,“不能說話不算數。”
“哼, 誰理你。”林杳然力氣上不是他的對手,只能口頭威脅,“你再不撒手這輩子都別想親我了。”
賀秋渡心不甘情不願地放開他,萦繞在周身烏雲快凝成實質了。“有什麽好看的。”他恨恨道,“傻瓜才會大晚上的去找什麽螢火蟲。”
林杳然緩緩打出一個“?”。
敏春帶着衆人往山林裏進發了。
“螢火蟲對環境要求很高, 必須植被茂盛、水質潔淨,不能有一丁點污染。尤其是水栖螢火蟲,燈光和水源的污染,都會讓它們消失得無影無蹤。”她邊走邊介紹道,“有段時間,就連咱村也幾乎看不見了。”
林杳然扯了扯賀秋渡的袖子,“你當年是怎麽找的呀?”
“很簡單。”賀秋渡微微一笑,非常自然地調整了一下面部角度,使跟拍的鏡頭能準确地把他和林杳然同時捕捉進去。“螢火蟲喜歡栖息在遮蔽度高、草木繁盛且濕度相對較高的地方,只要多留心河流、溝溪、池塘、水田附近的地表層或草叢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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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什麽都懂唉。”俞磊眼神中滿是崇拜。
“又是星星又是螢火蟲,我以前還真沒感覺你是個骨子裏這麽浪漫的人。”丁莎莎若有所思,“我現在有點能理解你為什麽能和AZURE老師走到一起了。”
賀秋渡雙手插兜,略聳了聳肩道:“與其說浪漫,我只是善于發現美的存在。一般來說,螢火蟲成蟲的發光時間只有短短十天,我希望能和AZURE老師共同欣賞這份短暫之美,所以才……”
“夠了啊你。”林杳然聽不下去了,“沒完了還。”
賀秋渡不說話了。
其他人頓時點忐忑,感覺賀秋渡一定生氣了。
畢竟這節目全國人民都看得到,他又向來走的是高冷貴公子的路線,結果大庭廣衆之下,AZURE老師半點不給他面子。
男人,在家裏怎麽跪都行,在外面必須硬氣!
只見賀秋渡臉色微沉,對林杳然道:“站住。”
嘶——
衆人屏息。
不是吧,家庭糾紛現場又要開始了嗎?
“包重不重?”賀秋渡眉頭緊蹙,“說了我幫你背非不聽。”
說着,他取下林杳然的斜挎包,背到自己身上。然後騰出一只手,和對方緊緊十指相扣。牽的時候,還有意無意地在機位方向晃了一下。
炫耀之意,不言而喻。
衆人面面相觑,大概此刻腦子裏都在想同一件事——
現在,賀秋渡真的很像地主家的傻兒子,捧着自己頂頂稀罕的寶貝金疙瘩,片刻離開不得。
“從前年開始,村長計劃打造一個螢火蟲的複育基地,既能提醒大家自覺保護環境,又能為村子增收。”敏春擡手,“看,前面就到了。”
然而,一群人在複育基地裏兜了半天,只看到了夜色中黑黝黝的樹影與長草。
“那啥,可能這批成蟲還沒完全長成,還需要過幾天……”敏春有點尴尬,又不死心地打着手電帶領衆人轉悠了好一會兒,忽然,不遠處水潭的草叢裏,似有一爍一爍的微光閃動。
懷着緊張的心情,大家屏住呼吸,圍在敏春旁邊,看她輕手輕腳地撥開草叢——
兩只螢火蟲懶趴趴地停在葉子上,被驚動後,不滿地晃了晃屁股上的燈,飛走了。
衆人:“……”
秦珊有點繃不住了,“大晚上的把我們叫起來,就為了看這個?”
“能看到就不錯了。”俞磊出來打圓場,“敏春不是也說了嗎,螢火蟲的生長條件很苛刻的。”
“可是,我想象中的是像滿天繁星那樣的。”秦珊遺憾地嘟起小嘴,“螢火蟲不成群結隊出現,根本就沒有意義嘛。”
确實,這種微小的生物單個看壓根不起眼,只有成百上千地聚集在一起,才會呈現出令人沉醉的美麗風景。
林杳然目送那兩只螢火蟲劃着發亮的弧線,消失在茫茫夜色裏,心想當時賀秋渡捉來的也不過只有十幾只而已,為什麽會留給自己那麽深刻的印象呢?
“杳杳。”賀秋渡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背。
林杳然轉過頭,“嗯?”
“你很想看螢火蟲嗎?”
“不是已經看到了嘛。”林杳然湊到他耳邊,話音蘊笑,“就是你給我捉的呀。”
賀秋渡勾了勾唇角,“可我還是覺得有些遺憾。”
“不遺憾。”
真的、一點兒都不遺憾。
雖然能和賀秋渡一起看到漫天流螢,一定是非常棒的事情,但無緣得見也沒關系。就算一只都沒發現,只要和賀秋渡在一起,無論做什麽,都是十足開心的體驗。
林杳然想着想着,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但笑歸笑,可不能讓賀秋渡知道。不然的話,這人肯定又要得意忘形了。
回到露營地後,夜已經很深了。來回這麽折騰了一遭,林杳然已經累得不行,恨不得倒頭就睡。誰知某人锱铢必較,又賴賴地粘了過來,偏就不肯讓他安生。
“杳杳,你還欠我親親。”賀秋渡從後面抱住他,讓他整個人靠在自己身上,俯首沿着臉頰,一點點細密輕啄。
林杳然伸出爪子拍他,沒用,這人臉皮比城牆還厚,沒拍幾下連爪子都被親了。“煩死了你……”他捂住臉,“我好困,放我去睡覺。”
賀秋渡不為所動,絕不因杳杳困倦惺忪的樣子太過可愛而放棄要債。“不行,你答應我的。如果你不兌現,我就……”
林杳然掀了掀眼皮,“怎樣?”
賀秋渡變戲法似地從身後掏出一個家夥——
敏春的導游喇叭。
“卧槽!”林杳然瞪圓了眼睛,伸手就要去搶,“你還是不是人啊你!”
“人?”賀秋渡輕松避開,“誰想當人啊。”
“……”林杳然快被他氣死了,打又打不過,罵也罵不聽,連告家長在賀秋渡這裏都是行不通的。沒辦法,他只能暫時妥協。賀秋渡不要臉他還要,他可不像賀秋渡,巴不得時刻讓全國人民都知道!
“快點,別磨蹭。”林杳然屈腿坐下,腰杆兒挺得直直的。他自以為自己是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殊不知落在對方眼裏,卻是任君品嘗的動人秀色。
“不行。”賀秋渡拍了拍大腿,“坐這兒來。”
林杳然深吸一口氣,熱意從脖子一路竄到頭頂,“臭!流!氓!”
賀秋渡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伸過手臂,像抱一個珍貴的陶瓷人偶一樣,輕輕把他抱到腿上,貼耳問:“那杳杳喜不喜歡?”
林杳然裝聽不見,“我就給你三秒鐘時間。”
賀秋渡低低笑了一聲,“好。”
當然,口頭條款從來都做得不得數。
他給賀秋渡留下的“心理陰影”,也絕不是區區三秒就能一筆勾銷的。
親到後來,林杳然連月要.都車欠.了。整個人就像燒化的糖稀,掬不住碰不起,潑潑灑灑的根本收拾不起來,還變得愈發柔軟香甜。
就算他一直認為自己又酸又苦,但只要被人耐心地含化外面那層僞裝的衣,就能嘗到裏面珍貴而甘美的糖心,無論怎麽反複咂取,都不足,都不夠。
他是被賀秋渡親入睡的。
早在幾個月前,他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會連睡覺都要被男人抱在懷裏,直到沉沉入夢之時,都被不停地吻着。
雖然現在依然沒能完全習慣這種感覺,有時候,占有欲作祟下力度失控的動作,會讓他忍不住哆嗦起來。但是沒關系,這正是他長久以來缺失的感覺,他再也不想被當成看不見的塵埃。
可以的話,他想要在接下來的每個夜晚,都有對方的陪伴。
只要能讓他真切感受到自己是被需要與珍惜的,無論是以何種形式,他都甘心如芥。
一周後,《戀愛審判庭》第三季的拍攝終于接近收尾,導演索性放了嘉賓們兩天假,讓大家都喘口氣,順便在周邊好好玩兒上一圈。
趁着這個空閑,林杳然和賀秋渡一起去看望了村長。村長年紀大了,但精神頭兒還是很好,一直忙碌在為村民謀福祉的第一線。兩個人到村長家的時候,他剛才外面風塵仆仆地回來。老人一見他們來,樂得跟什麽似的,趕緊迎他們進屋,還硬要留他們吃飯。盛情難卻之下,兩人相視一笑,便一齊在桌邊坐下了。
老人家晚上的飯食很清淡,一碗白菜炖老豆腐,一碟蔥油蠶豆,還有一條清蒸魚,但味道都非常好。知道他們來,村長還特意多炒了盤雞蛋,炒得金黃微焦,香氣四溢。
林杳然搛了一筷子炒蛋,放到米飯上,慢條斯理地往嘴裏扒。賀秋渡知道他吃魚怕麻煩,就在旁邊幫他剔魚刺,等都剔幹淨了,再把雪白剔透的魚肉夾到他碗裏。
村長抿了口老白幹,笑呵呵地看着他們。“看到你們還和小時候一樣要好,我心裏真高興。”
聞言,林杳然頓時不好意思起來,“也沒有很要好啦……”
“怎麽沒有?”村長又倒了杯酒,“要好就是要好。人活這一輩子,身邊能有個最要好的人一直陪着,是求都求不來的福氣。”
手一熱,是賀秋渡伸過手來,握住了他的手。
仿佛很認同村長說的話,要時刻守着自己的“福氣”。
“說實話,你們剛來這兒的時候,我可驚訝了。”村長道。
林杳然半開玩笑道:“是因為發現我其實還活着嗎?”
村長搖搖頭,“從你家那邊的說辭,還有這些年來他們的做法,我多半能猜到真相。真正令我不解的是,你和這孩子重逢了,卻好像并沒有認出對方。這在我看來是相當不可思議的事情。就算你認不出這孩子,他也絕對不可能認不出你。”
林杳然默了默。村長說得對,賀秋渡一直在找自己,就算辨不清模樣,聽不出聲音,十幾年的堅持所形成的本能,也一定能使他發現自己,找到自己。
“所以您才讓敏春講了那個故事,對嗎?”
“只能說是巧合吧。”村長道,“什麽祠堂的傳說,還有感人的愛情故事,都是節目組跟我們提出來的要求。不過,讓敏春去講你們的故事的時候,我是真心實意想讓你們認出彼此的。唉,結果還是失敗了,大概你們各有各的苦衷吧。”
“一切都過去了。”賀秋渡道,“真的很感謝您的關心,如果沒有您,我和杳杳……”
“不要說這種話。”村長打斷了他,“《詩經》裏說:‘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凡事總有個開始,但很少能到終了。是你的堅持,讓本來沒有希望的事情有了結果。就算沒有我,我相信你們也一定能獲得幸福。”
頓了頓,老人慈和一笑,道:“老天爺眼睛亮得很,不會苛待好孩子的。”
好孩子。林杳然微微晃神。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個“好孩子”,但賀秋渡一定算。從過去到現在,他一直都是最好最好的。
“想什麽呢。”賀秋渡見他捏着筷子發呆,輕輕捏了捏他的後頸。
林杳然不說話,夾了一筷子白菜放進嘴裏。
“你竟然主動吃蔬菜了?”賀秋渡驚訝道。
林杳然兩頰鼓鼓地一動一動,不知道是在艱難咀嚼從小就讨厭的蔬菜,還是純粹被氣的。“要你管。”他甕聲甕氣地反駁。
自己也想當個被神明眷顧的好孩子,健健康康,長命百歲,和喜歡的人一直在一起。
當然啦,才不能告訴這人實話,不然的話,他肯定又要得意忘形了。
“哦,還有件事,我也不知該怎麽和你們講。”村長放下酒杯,臉色忽然有點沉重。
林杳然一肅,“您盡管說。”
“是這樣的,你家那邊前些天有人主動聯系了我,讓你盡快回去。”村長斟酌着言辭,“說是你爺爺知道你上這個節目後非常生氣,尤其是看到你們兩個還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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