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值班後輪休下班,唐果沒有回家,安寧一直聯系不到,她有些慌神。
在對街的時候,她就看見悅吧開着門,心裏松了一口氣,大概安寧是沒有發現自己的手機關機二十四小時了吧?她那麽喜歡花花草草,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都待在院子裏折騰那些植物,沒發現手機沒電關機了,也很正常吧?
唐果這樣想着,快步走到街對面來到悅吧門口,上午十點,盛夏的溫度已經升到高點,她偏着頭,視線落在門右邊廣告板上,今天的字體,和往常不一樣,應該不是安寧寫的。眉頭微微皺起,唐果撩開門簾,風鈴在耳邊輕輕搖晃,發出輕盈悅耳的聲音。
吧裏只有一對小情侶,坐在唐果最喜歡的那個位置上,拿書擋着腦袋像高中生一般偷偷的親吻着彼此。青澀卻美好。
旋梯下的音響依然開着,放着不知名的歐美鄉村音樂。吧臺沒有人,唐果擡着頭看二樓的旋梯樓,猶豫了一下,擡腳往上走。
“咦,果兒姐?”
李荔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唐果停下腳步,回身虛扶着欄杆看着她,禮貌卻又有氣無力的打了個招呼“嗨。”
“你來找寧姐?”李荔皺起眉,噘着嘴奇怪的看着唐果。
“嗯。”唐果點了點頭,随即又轉身往上“我先上去了。”
“哎…”
李荔提高了的聲音有些尖細,唐果返回身,她心裏有些惱火,可還是耐着性子問她“怎麽了?”
“那個…”李荔從吧臺後面走出來,站到旋梯下方,仰着頭看着唐果,用有些隐澀的語氣問她“果兒姐,寧姐前天晚上就走了,你不知道嗎?”
“走?”乍一聽這個字,唐果有些懵,她扶着旋梯扶手,低頭看着李荔,她臉上的表情告訴她,她沒有開玩笑。
安寧是真的不在,所以,門口的廣告牌上才是另外一種筆跡。
“對呀。”李荔點頭“我以為你知道。”偏着臉看着唐果,李荔疑惑“我以為寧姐會告訴你,畢竟,你們的關系,雖說比起一般好友閨蜜來說淡淡的,但是對寧姐這樣的性格的人來講,你其實已經是很獨特的存在了。”
唐果擡頭,她站在旋梯中間,只需要微微仰身就可以看見安寧的房間,門掩着。陽臺的光沒有透進來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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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旋梯上站了幾秒鐘,思考着李荔的話,旋即轉身,邊往下走邊回應着反問李荔“是麽?”
“當然是呀,她對你,總是特別的。我不是說過麽,這三年裏,上過這樓的,除了她未婚夫,就只有你。并且,你出現在這裏開始後的這段時間,你上樓的次數,比她未婚夫都多。而且…”
“什麽?”唐果在靠近窗戶的座位坐下,邊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實際卻豎着耳朵一字不落的去聽李荔講自己在安寧心裏的特別,邊拿手去取旁邊的書架上的雜志。
“而且,就我觀察來看,你每次來,不管來的時候是開心還是不開心,走的時候,都是心情愉悅或者說至少是沒有受氣的,對吧?”
唐果皺着眉想了想,點頭,不過,心情愉快的離開,就是安寧眼裏的特別麽?這是什麽道理?
見唐果茫然,李荔擺出一副無語的樣子“這難道還不特別嗎?你不是看到過嗎?她未婚夫來這裏,多數時候就跟上次你在這裏的時候看到的一樣,呆不到一個小時,很多時候都是高高興興的捧着花來,然後垂頭喪氣的踢着腳走,有時候甚至氣的恨不得把樓梯都跺出一個洞來。”
唐果聽着,不由的勾起唇角,這麽說來,自己,好像确實是挺特別的。可是,她轉念一想:或許,是因為關系本質不一樣,所以不同的情緒會給不同的人,況且,對最親密的人發最真實的脾氣,是大多數人的劣根性。
“所以我說奇怪啊,竟然沒告訴你去哪兒了。”李荔自顧自的說着,完全沒有注意到唐果臉上的表情變化,更不會知道她內心糾結的戲份。
“所以,你知道她去哪裏了嗎?”問題被拉回根源,唐果的心情變的有些迫切。
李荔聳聳肩,搖着頭說“她每年暑假都會出去一段時間,大概十天到半個月。但是都是七月中下旬的樣子,”李荔撐着下巴想了想,确定自己沒有記錯還點了點頭“嗯,我記得很清楚,因為這兩年暑假,我前一個月都沒有回家,都是等她出去了回來以後,也就是暑假放完一個月或者一個半月以後,我才回家的。”
“可是,現在才六月底。”唐果接過李荔的話,自言自語般念了一句。
假如真的是李荔說的那樣,安寧只是按照往年的習慣出去旅行游玩,時間提前可以理解,可是,關機呢?是為什麽,出門旅行一次,要關機?
這樣想着,唐果默然的又拿起手機,撥了安寧的號碼。
依然關機。
唐果洩氣的把手機放在桌上繼續問李荔“她前天下午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李荔眯着眼睛,認真的想了想,搖着頭說“不清楚啊,沒有什麽特別反常的,就是秦岳中午來過,呆了一下午,大概六點的時候就走了。”
“秦岳?”
“啊,對呀,”李荔看着唐果,眼裏的疑惑更甚了“不會吧,你不知道寧姐的未婚夫叫秦岳?”
李荔簡單的一句話将唐果問的啞然,別說那個男人的名字,就連有這麽號人,安寧都從來沒有主動在她面前提起過。回想起來,她來悅吧,多數時候,都是喝喝茶,随意的有一句沒一句的和安寧聊天,很多時候,她來這裏,都只是靜靜的躺在後院的涼椅上看安寧打理那些嬌嫩的花花草草,因為即使只是不說話呆在那裏,她的心境依然能變得很平和,而那樣的簡單舒适環境下,她從來很少想起那個男人,所以一直以來,她都沒有怎麽去試探詢問過什麽。
況且後來,她唯有的兩次提及安寧的未婚夫,都被安寧選擇性的忽略了她的問題。
心裏酸酸的不是滋味,這麽一番回想,唐果發現自己和安寧,其實,根本談不上有多熟。假如真的熟悉,假如真的如李荔說的那樣特別,又為什麽,她連這些最基本的,都不願告訴自己?
握着手機,低下頭劃開屏幕翻到最近通話頁面,看着一連串的沒有接通的安寧的電話撥出記錄,唐果原本就不安寧的心,開始更加煩躁起來。
她擺擺手對李荔說想點一杯冰咖啡,李荔轉身走開了。
唐果低着頭,耐着性子邊等咖啡邊看書,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靜下來,心像是在被火烤一般一刻都不能安生,讓她有一種坐立不安的焦躁感。
怎麽會關機呢?那天她打電話問自己要不要來悅吧,到底是想要說什麽呢?是不是秦岳在的那個下午,他們發生了什麽所以她才反常的給自己打電話?
腦子裏攪着轉着想着這些問題,越想越不舒服,越想越煩躁。等不及李荔的咖啡,唐果站起來,習慣性的跺了跺腳,從錢包裏抽出一張鈔票放在吧臺上,對着後面操作間的李荔喊了一聲“我走了。”就掀開門簾出去了。
接近正午,炎炎的烈日已經曬的這片土地滾燙,走在大街上的感覺猶如身處籠屜中的面點,熱氣讓唐果心裏的煩悶不斷的發漲膨脹,她覺得自己憋的快要出不去氣了。可是她又絲毫沒有辦法去解決這個問題。
她在上次去過的那家小超市買了一包煙,超市的老板竟然還記得她,這次他沒有問依然猛抽煙的唐果要不要水,而是坐在收銀臺裏邊大口的嚼着午飯邊拿眼睛打量着唐果。
唐果完全将店老板的視線忽略掉,只偏着頭往從悅吧通往這邊的巷口看,好像這樣就會等來那個熟悉的身影撐着傘朝自己走來,然後牽着自己的手帶自己離開。
她在超市門口等了很久,手裏的煙盒從一開始的飽滿到後來的幹癟,背對着冷風機,忽略了來來往往買東西從身邊走過的人流,她在那裏一站,就是一個小時。
正午灼熱的溫度燒灼着皮膚,汗水膩乎乎的将她的衣衫打濕,領口緊貼着胸壁,可她絲毫感覺不到熱。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只躺在蒸籠裏的死魚,似乎已經完全感覺不到大自然給的煎熬。
去哪裏了呢?為什麽不說一聲呢?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這所有的得不到答案的問題,不停的在她腦子裏繞啊繞,繞的她心裏的焦慮如同雪球一般,越滾越大。
手機在包裏發出嗡嗡的聲音,唐果垂下眉,靜默的取出手機,看着上面閃爍的來電人名,不過一瞬間,視線就花了。
再一次體會到那種隐隐的疼痛,從心髒一直傳到左手尾指,指尖不受控制的顫抖。
深吸了一口氣,唐果劃下通話鍵,舉着手機放在耳邊,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了一句“喂…”
“我剛剛開機…”電話那段的聲音很輕,不像往常一般雲淡風輕,有些做錯事的膽怯的味道。
眼角的淚暈開,熟悉的聲音讓唐果忽然之間有些情緒失控,她咬着唇。沉默着沒有說話。
“唐果,你在聽麽?”安寧的聲音有些焦急,提高了些分貝“我才看到你打了那麽多電話…”
“沒事,在聽。”唐果吸着鼻子壓着聲音問“你,什麽時候回來?”
“……”
安寧沒有馬上回答,唐果揚起頭,視線朦胧的看着湛藍的天空“你不回來了,對嗎?突然就走了,安寧,我們連朋友都不是,對嗎?”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的聲音很輕,卻透着濃濃的無法壓抑的悲傷。
安寧一聲不吭的走了,讓她莫名的煩躁和擔心的同時,也體會到了一種難以名狀的心傷,因為她覺得,自己有一種被抛棄了的感覺。雖然,她知道,她們什麽都不是,連朋友,應該都算不上。
她不該問的,可是,她控制不住要這樣去問。
“我們連朋友都不是,你當然不會告訴我你去了哪裏,也沒有必要讓我知道,你什麽時候回來。”
“沒什麽事的,我在上班,我挂電話了。拜拜。”
像自言自語般說完,她飛快的挂了電話,甚至沒給安寧說話的時間。
電話挂斷之後,她用右手抓住顫抖的左手,做着深呼吸壓下眼底的濕氣,走進當空的烈日中。
心冷冰冰的沒有溫度,所以手腳都變得冰涼。
唐果閉了閉眼,心下悲涼。
她知道這樣的自己很可笑,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不去做不去說一些事,有時候,她就像只失控的小獸。
對桑瑜情感複雜嘲諷,和對安寧的日漸清晰的依戀。都讓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精神分裂患者,一天不把心裏的魔鬼驅趕開,她就一天,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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