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26章

假期很快結束,離開鳳凰那天早上,陽光依舊很好。

唐果立在江岸邊,微微仰着頭眯着眼看着白橋上站着的兩姐妹相互擁抱,安寧說安靜的假期還有一段時間,她應該暫時不會離開鳳凰,然而自己的假期結束,不得不回成都,離開,自然要帶着安寧,只是這樣一來,她便有覺得有些對不起安靜,因為自己的存在,本身就已經打擾了往年專屬于她們兩姐妹的假期。

安寧很快從橋上下來,唐果走上前去拉着她的手,她眼角有些紅,唐果緊了緊她的手問“不然,你再在這裏玩兒幾天吧?”

安寧搖頭說不用了。

“喂。”安靜站在橋上,抱着胸朝唐果喊,見唐果朝她看去,對她勾勾手示意唐果過去。

唐果松開安寧的手走上去問“怎麽了?”

“我就問你兩個問題。”安靜抿了抿唇,表情認真的說。

“好,你問。”見安靜神情嚴肅,唐果也不由的沉了沉臉,表情變得認真沉穩。

安靜微微偏頭,視線從唐果肩頭看向站在橋下疊着手看着這邊的安寧,她皺了皺眉,把視線收回來看着唐果:“你知道她有男朋友并且她男朋友一直向她求婚嗎?”

唐果神情一滞,這些天她沉浸在擁有安寧的快樂中,完全将這件事抛在了腦後,如今被安靜突兀的提起,她便覺得胸口有些悶。是的,安寧是有未婚夫的。不管她和秦岳的感情是好還是壞,自己之于他們之間,都是見不得光的第三者。

見唐果表情微變,安靜不悅的壓下唇角,抱着胸借着自己站的稍微高一些的地勢優勢睨着唐果不滿的說:“怎麽?你是不知道,還是說你打算,就這麽不明不白的和她處着?”

唐果知道安靜話裏的意思,擡起頭,正面着安靜,視線與她相接,她盡量把自己的語氣口吻壓的正常的回答“我知道,我也明白我要的是什麽,你可以放心。”

安靜挑了挑眉,似乎沒想到唐果會是這麽淡定的反應,她松開抱着胳膊的手垂在身側,她吸了一口氣,再次往安寧的方向看了一眼,才接着丢出一個更加犀利的問題:“那你知不知道,安寧為他流過産?就在半個月前。”

如同當頭遭了一悶棍,唐果的心一下就揪起來疼痛,她當然知道,她什麽都知道,她愛安寧,她在意她是不是健康開心勝過她和秦岳有什麽樣的過往和現在,她知道自己這樣像極了一只把頭埋進沙土裏的鴕鳥,她刻意不去想那件事,是因為,那會讓她心痛,她愛,但同時她是人,她也痛。

唐果暗自捏了捏拳,她深吸了一口氣,朝安靜重重的點了點頭:“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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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神經錯亂了?”安靜忽然冷下聲音,那張和安寧酷似的臉上,全是驚愕“唐果你是人嗎?你是沒有感情還是不會心痛?我說她有未婚夫并且懷過那個男人的孩子,你竟然就這麽神态自若的說你知道就完了?我懷疑你是真的愛她嗎?”

唐果扯了扯唇角,用悲戚的眼神看了安靜一眼,微微偏過頭,看着平靜的江面上光輝閃動,視線垂了垂,勾起一抹苦笑“你是不是覺得,如果我愛她,我就應該可憐兮兮的表示我接受不了?或者說暴跳如雷的表示被你這樣殘酷的在都還沒有結痂的傷口上又拉一刀我很崩潰?”

安靜錯愕的看着唐果,她明明在笑,而眼底閃爍着的,卻是濃的化不開的悲傷,一時間,她覺得自己的問題,大概太尖銳了,可是,假如她什麽都不問,她看不清唐果對待安寧的真實态度,那,她又怎麽放心将自己唯一的姐姐交到她手上?

“你是真的不介意?還是因為只是一時興趣追求她,所以才根本沒将她的過往放在心上?我希望你知道,我并不看好你,或者說,我并不看好兩個女人的愛情。只是這麽多年,你是唯一一個她親口對我說過喜歡的人,所以我不願意太多的幹涉和阻止,但希望你要想好,你到底是因為什麽要和她在一起。假如只是一時新鮮,我勸你盡早放手,你最好不要被我和她相同的外貌迷惑以為我和她一樣人畜無害。”

安靜的話唐果都聽的清楚明白,她當然知道安靜在擔心什麽,更理解她話裏話外都帶着威脅意味,可她并不想多和她争辯什麽,因為,感情是她和安寧的,她說再多,也不如用實際行動去證明來的實際。

唐果側過頭,看向站在橋下正往這邊看過來的安寧,清晨的陽光灑在她身上,在她白的幾乎透明的皮膚上折射出淡淡的光暈将她整個包裹,黑發被風吹起,發絲在她胸口輕輕擺動,她的美,是與生俱來的無法磨滅的溫婉和氣質。她是埋在淤泥裏千年也不曾腐爛的一顆睡蓮,忽而花開,那麽幸運被自己遇見,她要做的,是好好把握這份幸運,而不是去介意,她和自己在一起之前的過往曾經。

想到這裏,唐果遠遠的朝安寧笑了,雖然她不清楚這樣的距離,安寧能不能看清自己的表情。

“我介意,可我更在意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她是不是快樂。”回過頭,唐果對安靜說,“但是,我認為你也有必要知道,任何人的感情都值得被尊重,不論男女,女女,還是男男。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安寧同我在一起,是不是快樂開心,我是不是真的喜歡她,你作為旁觀者,無權下定論,縱然她不善言語,可你我都知道她有一顆比任何人都玲珑的心,關于愛情,她自然能體會。這就是你說的為什麽她活了二十八年才第一次對你說有喜歡的人的原因,不是她沒有分辨能力,而是,在過去的二十八年裏,她從來沒有遇見那個讓她真正心動的人。”

說到這裏,唐果忽然笑了,她看着安靜,幽幽的說:“不過,我想我應該感謝你,因為安寧素來內斂,很少對我直接表達她的感情,你說我是那個她心裏唯一的這件事,這讓我很開心。”

安靜像看怪物一樣看着唐果,簡直沒辦法去理解她的思維模式。這難道不是一個難堪的題目嗎?為什麽到最後,她會從自己這裏得到一個讓她開心的信息?這人能不能不要這麽不按常理出牌啊?!

沉吟了片刻,安靜覺得自己一時間也無計可施,因為唐果說的對,愛情裏的事情,第三個人,永遠沒有辦法真的體會。所以,她只能擡手支着下巴看着唐果,惡狠狠的警告“希望你不會忘記你今天說的話。”

“我會的。”唐果說,她朝安靜揮揮手“謝謝你,再見。”

安靜抿着唇,煩躁的擺擺手轉身走了。

唐果回身,往安寧的方向走去,視線裏安寧的輪廓越來越清晰,直到看見她臉上隐隐的擔憂,唐果加快了步伐走到她面前,捉着她的手握了握,拉起靠在旁邊的兩只行李箱邊往前走邊柔聲說:“走吧。”

“她對你說了什麽?”安寧跟在唐果身邊,表情有些忐忑。

唐果偏頭對安寧笑,神情輕松的安慰她說“沒什麽呀,就讓我好好照顧你。我答應她了。”

“是嗎?”安寧顯然不信,又問了一句。

唐果把手裏的行李箱放在路邊,側身看着安寧,一手牽着她的手,一手摸着她的臉,表情認真的說:“她問我,知不知道你有未婚夫,知不知道,你…流過産…”

唐果明顯感覺到捉在手心的安寧的手不自覺的握了握,同時,她的表情也變得局促和不安起來。

見她想低頭,唐果拿手輕輕拖起她的下颌,迫使她擡起頭正面着自己,然後探身吻了她的往下壓着的眉角,她把唇貼在她耳際,用只有安寧能聽到的音調緩聲講:

“安寧,親愛的,我介意很多事情,比如,介意你那麽多天都沒有泡茶給我喝,介意你有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卻和你的少言完全相反的雙胞胎妹妹都從來沒有對我講,介意你好少主動親吻我,介意你那麽晚才出現在我的世界裏,介意你有時候堅強的讓人心疼,介意你那麽美好漂亮或許會給我招來好多情敵…”

唐果緩緩的說,她把手貼在安寧的頸窩,拇指指腹輕輕勾勒着她的輪廓,見安寧臉上的表情從不自然到放松再到有些羞澀,唐果勾勾唇角,忍不住偏過頭貼着她的臉,這一次,她沒有吻她的眼角,而是直接親在她唇角。

“可是安寧,我最介意的,最放在心上的,是你同我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快樂,又是不是會覺得委屈。我從成都追到這裏,不是為了告訴你我介意那些亂七八糟的我早就知道東西,而是想要你知道,你是我想要捧在手心裏去疼愛的人,你明白嗎?”

安寧被唐果的一番話說的有些眼紅,她轉過身,背對着唐果擦了擦眼角然後才回過身來,伸手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而另一只手,安靜的拾起唐果的手,拉着她,緩緩往前走去。

唐果跟在安寧身後,看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身和她後背上如同潑墨般烏黑的頭發,發絲被柔和的陽光照射着,泛着淡淡的光,感覺她全身都是讓她移不開眼的光芒,她輕輕勾起唇角,由着安寧牽着自己,她甚至一度閉上了眼睛只默默的跟着安寧往前走,因為她知道,這個只要她在自己就會心安的女人,會像上次在悅吧巷口的超市一樣,牽着自己的手,領自己回家。

回到悅吧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一點,兩個人一同換了幹淨的床單被罩,簡單的洗漱了一下,便躺下休息。

一整天的折騰,唐果有些累了,她捂着嘴打了個哈欠,習慣性的往安寧那邊湊過去,在涼被下勾住安寧的腰,将她整個拉進自己懷裏,埋首在她發間聞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迷迷糊糊的說:“給安靜報個平安我們就睡吧。”

安寧沒有說話,拿着手機給安靜發了個短信,之後,便一直沉默着思考着什麽。

唐果等了許久也不見她放下手機,伸手拿過她手裏的手機放在自己枕頭下邊,唇貼在她後肩親了親,想讓她睡覺,卻又感覺似乎忽然不舍的睡了,所以,她的唇,又往裏靠了靠,淺吻從安寧的肩頭一路移動到她耳根,唐果抱着她,感覺自己的心跳越來越不規則起來,呼吸都變得不自然,可分明,她前一分鐘,都還困的不行,而現在,美人在懷,她卻有些慌亂了。

勾在安寧小腹的手輕輕往上移了移,指尖觸到安寧小巧卻富有彈性的胸,安寧很明顯的抖動了一下,接着,便将兩手抱在了胸口。唐果輕笑了一下,擡手抓着安寧的右手一起放在她小腹,調侃道:“你在怕什麽?嗯?”

安寧微微蜷起手指握拳的動作被唐果輕易的捕捉到,她拍了拍安寧的手背,将她抱的更緊了些,貼在她耳後小聲說:“我是醫生,我知道你需要休息更清楚你需要調養身體。你別怕,嗯?”

唐果的話剛說完,安寧便翻身正面着她縮進她懷裏。

唐果剛想笑話她,卻感覺到自己胸口隐隐的濕意,慌亂中她按開床頭的夜燈。想要捧起安寧的臉,安寧卻緊緊的把頭抵在她胸口,不肯動作。

“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唐果擡手,先是摸了摸安寧的額頭,又準備去捉她的手摸脈搏。

安寧卻搖了搖頭把手躲開,她用力的将唐果抱緊,隐忍的眼淚變成低低的哭泣。

唐果聽着安寧斷斷續續的抽泣,每一聲都像鞭子抽在自己心上,疼的讓人抓狂,可是,她又絲毫沒有辦法,因為,她不知道到底怎麽了。安寧忽然的悲傷,讓她措手不及,她甚至不知道要怎麽去哄她去安慰她,只能抱着她,默默的感受着她滾燙的眼淚浸濕了一大片自己胸口的睡衣,淚濕的衣裳貼在皮膚上,是刺刺的痛。

安寧哭了許久,才漸漸的穩下情緒來,唐果輕輕拍着她的後背,低頭一點點的吻着她臉上還沒有幹透的淚痕,她沒有再開口問安寧怎麽了,只是小聲哄着她說“不管什麽事,都過去了,乖,你別怕,也別再難過,好嗎?”

安寧眼睛周圍紅腫的有些亮,她皮膚嬌柔,稍微哭一下,便能留下很重的痕跡,唐果用拇指點了點她腫泡泡的眼皮,笑話她說怎麽好好的雙眼皮都哭沒了。

安寧擡起頭,看了唐果良久,才輕輕的吐出一口滿是委屈的氣息“你還記得一個半月前我有一天給你打電話問你要不要來悅吧嗎?”

“記得。”指尖勾去淚濕了貼在安寧臉上的發絲,唐果探過頭,額頭輕輕頂着安寧的額,雙手捧着她的臉小聲說“我記得,那天我說我在喝酒,問你有什麽事,你沒多說什麽,就挂了。”

安寧閉了閉眼,她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再次被厚重的鼻音取代,眼淚落下的時候,她說“孩子,就是那天下午……”

唐果腦子裏飛快的轉出一個畫面,她忽然明白了那天安寧為什麽一反常态的主動問自己要不要來悅吧,後來又為什麽連夜不曾道別就離開,那時候的她,第一時間想到了自己,而自己,卻坐在桑瑜面前喝酒并回應了桑瑜的吻。

安寧反常的電話和匆忙的逃離,不是因為她不把自己當朋友,而是因為那個時候,自己在她心裏就已經是不一樣的存在,而那個孩子,是秦岳強行…

唐果忽然明白,之所以之前那麽多次,每每她動作更加親近一些的時候,即使安寧原本很開心享受,都會突然本能的做出抵抗的動作,那麽多次,都是因為她在害怕…唐果無法想象那天下午秦岳對安寧做了什麽樣的事,因為只要一想起那個畫面,她就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拉了一條大口子,血汩汩的往外流着,血淋淋的痛的她幾乎無法再呼吸。自己尚且如此,那安寧呢?

唐果捧着安寧的臉,吻上她的眼睛,舌尖舔去從她眼角不停滾落的晶瑩,只是她的動作,無法阻止安寧的淚,而同時,也無法隐藏自己的心痛。

“對不起,我什麽都不知道,還打電話責備你,你那時候一定好心痛好難過卻還要回來面對這個傷心的地方只因為我任性的不經大腦的氣話,對不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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