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四十八只狐貍爪 狐貍咬尾圖

“啊嗚, 我生病了。”眉栗嘟囔道,她特意用粗粝的鼻音說話,配上生病中特有的微紅水潤的眼睛, 狐貍的目光一下子溫柔下來。

“嗚嗚。”它輕輕用尖吻碰了碰她的臉蛋, 果然還是有些熱。

“病人都是有特權的, 你要喂我吃飯!”眉栗開始獅子大開口。

一般來說,狐貍是拒絕喂飯的。因為狐貍暫時還不能化人,用尖吻或者尾巴喂飯的話實在是太奇怪了, 更重要的是,它覺得小姑娘雖然有它養着,但自己将來不能連吃飯都不會,它想讓她更獨立一點。

所以, 即使從昨天開始,眉栗已經提出過幾次這種“不正當要求”了,但狐貍本着“科學養人, 科學育人”的八字方針,幾次都堅定地拒絕了她。

但這次小姑娘微微嘟着嘴,嘆了口氣,用手撫摸着它脖子上柔軟的毛, 還一邊用小梳子輕輕梳開交錯在一起的絨毛, 神情無比認真溫柔,加上她雖然失望但很懂事地接受了的表情,讓狐貍心中的愧疚之感一下子爆燈。

‘她這麽乖,這麽軟,我卻連一個簡單要求都不能答應……’狐貍低下頭默默想着,沒有看到眉栗微微提起嘴角,又在狐貍看過去的一刻前飛快地壓下去, 繼續裝出懂事乖巧地樣子。

狐貍嘆了口氣,慢慢走到桌上,咬住小木勺的柄,試着舀起一勺飯。眉栗低下頭,“啊”地張大嘴。

狐貍直起身子,用兩只前爪抱着勺子保持平穩,然後一點一點送到眉栗的嘴邊。

第一勺是沒有味道的白米飯,眉栗卻吃的十分開心,她笑起來,把狐貍揉搓得嘴裏的木勺都要掉下來:“啊嗚,你好棒!”

養人不易,狐貍嘆氣。但它立刻想起來嘴裏還叼着一只木勺,只能走過去,又舀了一勺青菜。

狐貍的尖吻伸過來,有時不小心會戳進小姑娘鼓鼓的腮幫子,她在被子下活動了一下坐麻了的腳,被子遷移,狐貍的一只後爪一下子踏空,它原本直立着的身體像前面倒去,卻因為要保持勺子的平穩,整只狐一下子趴在了眉栗的身上,前爪按在她的鎖骨上,尖吻撞上了眉栗的鼻子。

小姑娘眉眼笑眯眯地,嘟着油光的嘴,給了狐貍一個飯香味的吻。

狐貍眼一下子瞠大,小姑娘叼走了木勺裏的菜,嘴裏一下一下嚼着,床上那只狐貍像是僵住了,它嘴裏的勺子掉了下來,被小姑娘一手接住。

不能變成人的狐貍失去了以前的很多記憶,根本接不上眉栗的騷操作。

眉栗偷偷想,可憐的狐貍,還要被吓多少次才能适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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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邊吃着飯邊想,沒事,伴侶是可以反複培養的。

……

深更半夜,房門的把手被悄悄轉動,扭動把手的人力圖用最小的聲音開門,月光下,門被請i去那個打開,一抹人影映了進來。

人影走到眉栗的床邊。床上,小姑娘埋在被子裏,雖然不太舒服地哼唧,但手和腳都還好好地放在被子裏。

忽然,一抹白色從眼前閃過,利爪在空中劃過逼退那人,迫使他遠離床鋪。

——是一只白色的狐貍,它蹲在床頭,發出“呼嚕呼嚕”的威脅聲音,露出閃着冷光的鋒利犬齒。

目光兇狠。

秦琯不自覺地後退一步,但狐貍并沒有因為聞到她的味道而對她網開一面,一旦在眉栗視線之外的地方,狐貍對其他想要和小姑娘親近的人就會充滿攻擊性,它守在小姑娘的床頭,像巨龍守着自己不可侵犯和窺視的寶藏。

秦琯連忙輕聲表示:“我只是來看看她有沒有蹬被子。”

狐貍胸腔裏“呼嚕呼嚕”的聲音停止了,但它仍然盤在眉栗的床頭,狐貍腦袋朝着小姑娘枕頭的方向擱在自己的前爪上。

等到秦琯輕手輕腳地關上門後,狐貍用帶着點濕潤的尖吻輕輕觸上小姑娘的額頭——已經沒有那麽熱了。

它低下腦袋,在她布丁一樣滑嫩的臉頰上舔了一下,然後迅速收回舌頭,它歪着腦袋想了想,心虛地用被角把她臉上擦幹,自己擺了擺尾巴,團在一旁。

月光溫柔籠罩在這方山腳,山風環繞中,木屋裏的小姑娘翻了個身,枕着狐貍尾巴暖暖睡去。

……

今日是一個陰天,頭頂上厚實的雲朵奶蓋一樣把身後的陽光全部擋住,一大早上起來眉栗的心情就不太好。

風也明顯更冷了,這昭示着雪滿山的冬季會很快到來,留給人們儲存食物和柴禾的時間不多了。

眉栗一行向周螢的母親辭別,留下了幾張防禦的符文和一些銀子,在這個人妖兩界的邊陲小地,一張符文的價值等同于一條性命。周螢的母親再三推辭不過,只留下了幾張符文,感激不盡地送她們出去。

眉栗和周隹砍來了大量的木材,金色符光的照耀下,年輕的貴公子搖身一變成巨大的纂鷹,他揮舞翅膀将木材送往高處,在原本的小木屋旁,一首歌的時間,兩個更大的木屋漸漸成形。

那是秦琯、瑪瑙半兩和周隹的屋子,二人從下午開始就出去采買各種東西,準備儲存漫長冬季中的各種吃食,番薯、地瓜、曬得幹幹的臘肉和臘魚塞滿了半個木屋。

秦琯特意買回了結實的劍麻,用搭建木屋剩下的邊角料給瑪瑙搭了個一人高的貓爬架。最高的地方吊着一只小巧的風鈴,是秦琯在街上淘到的透明瑪瑙石串起來的,輕輕一碰就能發出清越脆亮的叮咚聲。

雖然瑪瑙是兔狲,但它對這個貓爬架愛不釋手,時不時就要竄上去像一只一歲大的真正貓貓幼崽一樣用尾巴撥弄那只風鈴。

它還不願意讓周隹靠近這個爬架,只勉強分享給半兩這個小人一個平臺,其他時候都懶懶地趴在爬架最高的地方,讓秦琯一伸手就能摸到。

把房屋和存糧的事情搞定後,眉栗攤在床上,是一動都不想動了,雖然似乎她只蓋了一下房子,也沒幹什麽事。

吃過了晚飯,眉栗和狐貍回到了木屋裏,那天加急蓋了兩個木屋出來,三座小小的木屋在雪原上兩兩對望,一出門就能看見。

現在的雪原每個清晨都會結出厚厚的白霜,再過不久就要到雪滿山漫長的雪季,在長達三個月的雪季中,大雪和暴風會時不時地光顧這個蜿蜒在人妖邊界的龐然山脈。

妖獸們的活動更加頻繁,它們要在半個月的時間內吃下可以存儲三個月能量的食物,有些難以捕獵的妖獸甚至和普通動物一樣選擇了冬眠。

人間秋意正濃,雪滿山卻即将迎來屬于它的冬季。

勁風呼嘯,眉栗使勁關上厚重擋風的木門,天氣陰沉,她從一旁的桌上摸出火折子,拔開木蓋,火苗“撲”地亮起,那點火光就順着火折子的油芯流到蠟燭上,再被暖黃色的絹布蓋子一把罩住,透出來的光将這個冰冷的木屋映得十分溫暖。

眉栗百無聊賴地坐在床邊,她左看看右看看,覺得實在是無事可做,目光就瞄上了眼前的燈罩。

符光從指尖氤氲而出,化作一小團光亮,像是捏了一個小小的太陽在指尖上。眉栗的指頭點在燈罩上,慢慢挪移,凡是光亮劃過的地方都被燒灼出一個小小的洞孔,她就這樣一下一下點在不同的地方,有時是一條線,有時是一個圓點。

燈光下,眉栗揉了揉眼睛,但她來了興致,誓要做出點什麽來打發這漫長的時間,于是等眼前被燈光燎出來的幻影消失後,就又盯着那燈罩,用那小洞一點點打出一個圖案來。

慢慢,透過燈罩映在牆上的光有了變化,一個個芝麻大小的小孔連接起來,有了一只尾巴的形狀。

尾巴蓬松舒展,被咬在嘴裏,只露出一點犬齒。兩只尖尖的大耳朵彈了出來,微微耷拉在圓球似的腦袋後,接着是妩媚多情的眼睛,豐厚的圍脖……

是一只狐貍,它像在忍着什麽難耐的感受,舒緩不得,只能咬着尾巴咽下呻.吟,但那雙狐貍眼中卻透出幾星金色的燭光,顯得水潤,誘惑。

眉栗指尖的光團幾筆勾勒出狐貍豐厚的被毛,卻讓它們缭亂不堪,像被狠狠蹂.躏過,四處倒伏着。

光團被握進手心消失,眉栗盤着腿坐在床上,撥弄那個被畫了圖的燈罩,光束透過燈罩灑在牆上,滿室星光中,那只大狐貍神色溫柔,看向床上的眉栗。

“狐貍咬尾圖……啊,好名字!”她笑倒在床上,也不顧眼睛疼了,赤着腳到處跑,将屋子裏能找到的燈罩都找出來刺上了各種各樣的狐貍。

打着哈欠卻在她看過來的一瞬間扭頭的狐貍,優雅地伸出舌頭卷走勺子上所有肉粒的狐貍,每天見到她就撲到她懷裏的狐貍。眯起眼溫柔笑的狐貍,生氣時背過身的狐貍,默默看着她的狐貍。

眉栗趴在床邊撐着腦袋,屋子裏大大小小的狐貍,走馬燈一樣随着火苗輕輕地晃,像是她兩世中為數不多的溫暖。

……卻都是它。

如果上一世她遇到的是這只狐貍,那該有多好啊。

眉栗并不是喜歡追憶過去的人,她只是想了一會就停下了感慨,捧着桌上快要徹底涼掉的藥碗咕嚕咕嚕喝完。

“刷刷刷……”門邊傳來輕微的聲音,像是小爪子在輕輕地撓着門。

眉栗:狐貍!

她迅速跳下床滅掉所有蠟燭,再蹬蹬蹬踮着腳尖跳上床,拉上被子假裝自己睡着了。

下一秒,疾風吹開了門,“咚”的一聲打在屋內的牆上,一只全身毛被風吹得炸開的白色大毛球走了進來。

它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覺得屋子裏似乎剛剛燃燒過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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