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4)
聽。
好戲不能總演,人人都累。大家庭中,活躍氣場的神器一般是兒童和麻将。可惜李氏兒孫尚無,老宅中的麻将桌被老鼠啃壞了一個椅腿,于是用餐後的剩餘守歲時間,其餘人都在低頭擺弄自己的電子産品,避免彼此的交談。
兩人除外。
馮簡因為多年來做人甚成功,工作之外,沒什麽知心朋友可交流人生小常識。他的私人手機像大年夜的鐘表一般冷清,只提供報時功能。但這時候忙工作不道德,馮簡百無聊賴把手放在膝蓋,略瞟宛雲的手機。
對方的手機不時因為賀詞或相約短信和郵件震動,但她漫不經心的只翻着填字游戲。
注意到馮簡目光,宛雲彎彎嘴角。
☆、96 13.8.2
宛雲的直接反應,是先帶上門走出去。
避開喧嘩,來到客廳一隅安靜角落,而周愈依舊在電話那端等待,非常有耐心。
天知道宛雲多憎惡這種多餘耐心,浪費時間。
“雲雲,”他說,“我之前與你開玩笑,若你家真有困難,我即讓律師回來,撤銷應召女郎的控訴。”
周愈居然直接承認他插手這件事,宛雲不由愣住。然而她也沒有生氣,她慢慢的坐在沙發上,用手撐着頭。
他還在繼續:“……那天後,我在等你給我電話。”
“為了什麽事情你要找我?”。
周愈坦白道:“我一直想得到你。”
簡直像二流電影裏出現兩遍的臺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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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雲肯定的回答:“沒有半點可能。”
“為什麽?因為你結婚了?我能毀了你家,也能讓馮簡自願離開你,相不相信?”周愈說,“這是事實,不管那個人在我面前開各種粗俗玩笑,他也不過是個最底層的商人,事事估價而後行。”
“別侮辱馮簡。”
“雲雲,我認識很多女人,你也認識很多男人,結婚對我們這種人從不是難事,然而只有我們才是真正一對。我為你付出良多,你也為我付出良多。即使曾經惡劣玩笑,但我也付出過真心,不然謊言怎麽瞞過你的眼睛。如果我是曾經扮演的窮小子,對你又有什麽用?我們總得生活,而且我們從來都比常人生活的更好。”
老街上隐隐傳來鞭炮聲,噼裏啪啦,片刻不停。宛雲感到非常煩躁。她将手機略微移開耳,才道:“我的确比常人生活的更好,直到你每次出現。”
“如果馮簡真心喜歡你,我倒甘拜下風,從此不再騷擾貴伉俪。然而他不過是受人錢財,并不見得有真情實意。雲雲你為什麽委屈自己?如果你興之所至,只想嫁人,為什麽不再考慮我?如果為錢,十年前我就有錢,十年後我有更多。如果你是為家族,那我就把你家毀了,讓他們重新依附你。但為什麽你要那麽固執?十年都不肯再回頭。”
不知道為什麽,他們突然都沉默了。
周愈緩緩地說:“雲雲,你真的忘記我們一起的日子?”
正在這時,傭人突然喚道:“姑爺來了?”
門推開,馮簡因為被傭人驟然提高的聲音吵的略微皺眉。他走進來,看到宛雲站在窗前接電話,愣了愣,打手勢讓她繼續。
然而宛雲已經将手機合上,關機。
她語氣竭力裝得平淡:“不打牌了?”
馮簡坐在宛雲身後的沙發上,宛雲示意他身後的傭人把桂圓糖水給自己,又讓把門合上。
“輸了贏了?”
馮簡嘴邊露出一點笑意,随即恢複如常。
宛雲并不意外。她早就和馮簡玩過牌。自以為是,固執己見,針鋒相對,寸土不讓,絕不服軟,缜密直接。可是玩到後來,會發現根本難以贏過他。
從來無法理解的性格。
馮簡的心情愉快,根本沒注意到宛雲的異常。“贏幾把就收手,又不是賭徒,輸光所有籌碼才懂離開——待會還要去書房看書。我讓你妹妹接着打……”
他頓了頓,注意到宛雲正盯着自己。
馮簡揚眉:“你到底給不給我水喝?”
宛雲這才低頭,要把空舉了半天的水杯遞給他。然而手腕拉住,自己卻已經到他懷中。玻璃杯落在羊毛地毯上,沉悶聲響。
“別,待會有人進來收拾。”宛雲偏頭避開他的唇。
“估計不會,我看你家傭人各個都識趣得緊。”馮簡哼一聲,略微再用力把她臉扳過來對準自己。
宛雲周期剛過,兩人又方興冷戰,馮簡已經連續幾日都沒碰她,此刻手沿她起伏的腰線滑落,再要撩開她層疊的裙。
然而宛雲了無心情。
她用力推馮簡的胸膛,但男人力氣大,想坐起來又掙不脫,又被他從下強烈吻住。宛雲略微失神軟化的過程,馮簡放開她,懊喪喘息道:“卧室是在三層?”
一股氣突然間湧上。
宛雲猛地揮開馮簡擺弄她胸脯的手,冷冷道:“馮簡,若你只是時時刻刻欲求不滿,對我只有如此,你當初也許該找個情婦,而不該是找個妻子。”
馮簡擡頭看宛雲一眼,并不是察覺不到她的情緒,然而當宛雲居高臨下俯視他,那滿目麗色仿佛能從那雙被燃的極亮的眼睛中流淌室間。
他喃喃說:“那我也選你當我的情婦。”
這人真是半點虧都不吃。宛雲強忍怒氣,努力深呼吸要再開口。不料馮簡的手突然大力扯開兩人身下禁锢。
盡管馮簡向來不識十萬春風滋味,然而那感覺想必不及此刻萬一。偏偏把那柔軟抵入到一半時,她又驚吓地緊緊收起腹部,鈍感的受阻。
馮簡有些急促地擡起滾燙的臉:“雲雲——”
“啪”的聲,宛雲重重地給了他一巴掌。
“不要碰我!”
她依舊坐在他腿上,渾身的重量只賴他支持,兩人的姿勢明明暧昧至極,呼吸交錯,然而彼此氣氛已經漸漸冷下來。
窗外開始燃放春節煙火,門口開始有小聲的喧鬧,然而并沒有人進入客廳。
馮簡的臉火辣辣,卻不再是不只是因為□。
他一眼不眨地望着宛雲,過了會,很平靜地說:“是因為你媽和宛靈的事,你厭惡我了?”他說,“但我并不會改變主意,即使損壞你的利益。”
“什麽?”宛雲不解。
馮簡繼續平靜地說:“你很委屈?但李宛雲,我也很委屈。我承認我開始有所圖,但你家當初答應和我聯姻,也不是因為認為我有那份做事能力?商場的确爾虞我詐,但也強調願打願挨。
我已經如你們願娶你,為你家作出承擔。然而,我不是你們家族企業鬥争的棋子。我不是你媽的棋子,不是你妹妹的棋子,更不是你的棋子。我只做好份內的事情,你們別想控制我——”
宛雲撐在他肩上,明知對方誤會卻又不想解釋。心非常紛亂,身體倍感無力而下滑,又在漸漸而緩慢着容納着全部的馮簡。
剛剛周愈問為什麽不肯回頭?
為什麽?
十年前自己給出的答案,是她已經決定不再愛他,是無聊的自尊作祟,是她決心徹底改變自己生活的軌跡。
然而十年後,似乎又出現了一個嶄新而更強大的理由。那個理由讓她生氣,讓她焦躁,讓她推開情動的馮簡。
“——所以現在才讨厭我?生我氣?不覺得晚了?我從沒變過,以後也不會為你改變。”馮簡強硬擡起她的下颚,他真恨她,也真恨自己,恨兩人極度的親密,更恨是她讓自己開始恨自己,“我對你家,對你,不夠仁至義盡?抑或我又有什麽做錯的地方,我已經足夠忍耐。你以為我就喜歡這種——”
“啪”。
宛雲突然再打了他巴掌,盡管這次力氣極輕似瘙癢,但馮簡難以相信他被女人打了兩次。
“說了不是因為小事生氣,也并不是每個人都惦記你的保險箱。”她又恢複那種平靜的語調,宛雲特有的嗓音,清淡平靜又帶有些微微的戲谑。
馮簡身體和頭腦都怒極:“李宛雲,你現在到底發什麽瘋——”
“我真的很後悔,十年前怎麽沒燙死你這種無聊之極的男人,馮簡。”
馮簡惡毒道:“很好,想必燙死我,你就能帶着有趣的周愈,還有你更有趣的家人去周游世——”
然後,他聽到宛雲清晰地說:“我已經愛上你了,馮簡。”
☆、97 13.8.2
馮簡面如土色。
他一直皺眉,臉色異常陰沉地瞪着她,不發一言,宛雲再瞪回去。
這不是她所期望的回應,然而這也不是需要避而不談的感情。
半晌後,馮簡終于開口打破沉默。
他艱難地說:“……你先上下動一動。”
再醒來,宛雲發現她已經身躺二樓卧室的闊床上。
簾幕低低垂下,往外看去是清晨。宛雲的意識略微猶豫,緩慢地往身邊看去。不出所料,身邊已經空無一人。
她眯起眼睛,克制住心中巨大失望,起身時不由一愣。
宛雲尚記得昨夜被馮簡褪去半邊衣衫,在她反應過來準備再賞馮簡第三個巴掌時,被男人輕松架住手,随後長裙就空空吊在腳踝被扯落。但此刻,她那身昂貴而繁複桃紅晚衫是好好穿在身上,衣衫整齊,只腰間的衣帶略松。
床單幹淨,□并無酸痛腫脹。再略微檢查身體,渾身也無之前被馮簡所摩擦出的印跡。
若不是因為某人之前的回答還蕩在腦海裏,宛雲幾乎懷疑她在大年三十遭遇場漫長而又劇烈的春情。
在此之前,她又再做了場無用告白。
然而起身走了沒幾步,突然感到有粘液從身體深處源源湧出,不受控制。宛雲在洗手間重換衣裝,瞥到指尖沾染的淡淡腥白之物,立時用熱水良久洗手,雙頰滾燙又恨得咬牙——不是那混蛋對她做的好事還能是誰?!虧他居然還替她穿上衣服!
宛雲煩悶地往手臂塗抹潤膚霜,其實她也失态了。
倒并不是非要逼迫馮簡接受自己的感情。
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曾經她多麽看輕誓言,然而此刻卻又需要這些——誓言并不當真,但說出來的那一秒,至少表明對方願意帶給她某種生活。
但馮簡不是。
他不說他做不到的話,不許諾不存在的東西,只要見勢不妙便沉默為金。
這種誠實曾經令人心安,如今卻誠實的令人不安。
馮簡有原則,然而始終不肯為她表态。再加上周愈之前說過的話,總讓宛雲心中隐隐有不好預感。
下樓吃早飯,宛雲接受別人的“新年快樂”時都缺乏心情。
在餐桌前坐下,她覺得今日腹中格外饑餓,但打起精神:“大家還沒起?不是今日要去迎財神。”
傭人為她端來熱粥,慢吞吞地說:“早已經迎完了,大小姐。”
宛雲不解看着她。
對方字斟句酌:“小姐,今日已經是大年初二。”
宛雲開始沒明白,随後玉般的臉突然染紅,忽地把筷子往桌面一放。
傭人繼續耷拉眼皮,說:“姑爺不要我們吵醒小姐。”仿佛再漫不經心道,“噢,小姐昨日在房間睡的時候,姑爺和太太二小姐似乎有什麽争論,聲音弄得很大,後來又都出去,半夜才回來。”
宛雲吸了口氣,過了會才道:“馮簡人呢?是不是又回公司了?”突然間心煩意亂,“不管他,待會麻煩你先去幫我買藥——”
正在這時門推開,是馮簡走進來,猝不及防和坐在餐桌前的宛雲打了個照面。
兩人對視,馮簡下意識地頓住腳步。
他的表情如常,只略微有點疲倦,卻還能平靜又思量的看着她——怎麽做到的?
廊內再傳來女聲。
“姐夫回來了?”
宛靈這時也已經起床,正沿着階梯輕款款走下。自從知道馮簡不支持姐姐重回公司,她的态度又回了最初那種略微暧昧的客客氣氣。
“哦,今日初二,你還要帶姐姐回門。可惜姐姐多年來賴在家中不走,這回門似乎也不必要——”突然看到宛雲也在客廳,止住聲音,“大姊。”
宛雲淡淡接口:“等我拿回屬于我的東西,自然就會自家中離開。你不要過于擔心。”
宛靈臉色陰沉。
偌大客廳,宛雲自己坐在主座,馮簡挑了宛雲對面的位置,宛靈則在馮簡旁邊就坐。
她開口問:“姐夫,聽說你公司突然遇到一些困難,大半夜還要從醫院趕去處理。還真是麻煩你——”
馮簡還沒說話,見宛雲擡頭,他便調轉視線只微微點了下頭,顯然不想多談。
何泷的到來把尴尬的早餐氣氛随達巅峰。
她進門後銳利掃了這三人一眼,先對宛靈道:“靈靈,又是新年了,你怎麽還像小時候一樣,總惦記屬于你姐姐的任何玩具——塊坐到我旁邊來。”
然後又對宛雲笑道:“雲雲,你舍得從床上起來了?”
新年裏心情不好的顯然不止宛雲一人,何泷不留情地數落完兩個女兒,這時看着馮簡,馮簡也擡頭直直地望着她。
何泷光滑的臉略微扭動一下,把之前的話咽回去。
她克制住口氣,只淡淡說:“昨夜醫院的事情,多謝小馮你。”
“什麽醫院?”
馮簡這才看着宛雲。
他的語氣有些疲倦和陰沉:“那位應召女郎,死了。”
☆、98 13.8.3
彩龍茶室的二層,不同大廳喧嘩,隔間異常安靜
宛靈靠窗坐,對面一壺新茶,熱汽緩緩騰起。她終于挨不住沉默,開口笑道:“姐姐急忙忙把我叫出來,但裝神弄鬼,又到底做什麽?”
宛雲把茶盅放回去,從随身包中,取出一封信封,輕輕擱到紫檀桌面。
迎着宛靈不解的目光,她說:“這是葉小姐的遺像。你看看她吧。一名應召女郎不明不白的就去了,我們卻連她名字都不知。”
宛靈鎮定地道:“哦,這件事,我承認我最初知情那名應召女郎的傷勢,但僅此而已。如今她突然死了,我也遺憾。然而事關人命,天大的黑鍋,姐姐可不能獨往我身上扣——”
宛雲沉默一會,然後她說:“靈靈,你平時和我胡鬧就罷了,如今頻頻拉上二叔,拉上旁的人,是吃準了我一直不會還手?”
宛靈克制住口吻:“我完全不知姐姐你在說什麽。”
宛雲抽出信封裏的照片,露出半張人臉:“二叔的性格,為圖快活,從不找生手風流。這位葉小姐性格看似張躍,但在風月場上厮混多年,性格應該還是謹慎,大概輕易不參與陷害買賣——除非有重利引誘她。但現款她源源不缺,房契太引人耳目,名車又無甚實用,到底哪個物事最保值不落人耳目,又可以等價當做報酬?”
“你到底在——”
宛雲看着宛靈的眼睛,淡淡道:“是了,早該想到是首飾珠寶,最好還是有年頭的。小巧,易保存轉移,來源含糊,而且對方會好好珍藏,不輕易示人。上次我看葉小姐的衣服鞋履手袋都為上等貨色,然而渾身上下,半點配飾都無——打扮的太謹慎,似乎怕在我們面前露怯。然而她之前見過誰,讓她如此怕露怯?”
宛靈輕蔑道:“哦,她那種皮肉生意做好了,的确能出入一些上流場所,見一些——”
宛雲的手突然往桌面一拍,宛靈身體不由一震。
“我現在沒心情跟你繞圈子,你低頭看看,照片人手腕上戴的那鑽石手镯是不是你的?”宛雲壓抑着怒氣,“你倒真舍得,把自己的東西都讓給他人!就為了招惹我?”
宛靈不由低頭,照片上的人,腕間一抹晶亮,第一眼就看到那華麗的飾品,分外突兀。
宛雲冷冷道:“那位葉小姐的确會細心收好贓物,但收之前,她特意戴着它拍了照片,只是萬萬沒料到這是遺照。”
宛靈臉色有些發白,她直着脊梁:“姐姐不要血口噴人,什麽手镯?即使她真戴了什麽,這手镯在世面上成千上萬,并不是——”
“那曾是媽媽收藏的古董首飾裏的一支。據我所知市面獨一無二,我曾幫她親手做了資産清單。媽媽原本要将它贈我,但我猜你會喜歡,因此讓她轉贈與你——”
宛靈倏然色變:“姐姐真大方!自己讨厭的東西,居然‘轉贈’與我!我是不是要山呼萬歲?感激聖恩?”
“暫且不說這個,我曾丢了一個包,裏面沒有貴重物事,單有幾把鑰匙和卡比較特殊。我之前想那包找不回來,因此沒特別提醒馮簡。但不久後,他在自己公司的停車場裏被刺傷——這事現在都沒頭緒,只因停車場進入至少刷三次卡,誰都不知那人怎麽無聲無息摸進去——”
“也許正是他撿到你的包,然後拿着卡……”
“再這麽嘴硬,”宛雲怒道,“宛靈,你信不信我現在能毀了你?”
宛靈吃驚地看她。
宛雲很少說這般話。此刻,只眸色清厲到極處,但仍安安穩穩地坐着,略微挑眉,随手再撥弄茶杯。
她一直是家裏培養的對象,何泷傾注所有心血,連叔叔姑姑都不顧任何輩分,确保言出另行。遇到車禍前,宛雲做的任何事,也的确從沒有讓任何一人失望過。
如果是她說的話,大有可能。
“怎麽了?”宛雲冷冷道,“只有你可以任意欺淩他人,但你就是碰不得?”
宛靈再過了半晌,終于放緩了語氣。
“不,我是了解姐姐。你對宛今好,對家人很好,也一直對我也很好。這,我都是知道的,姐姐并不舍得……”她頓了頓,伸出手緊緊按住桌面的牛皮信封,随即努力平複神色,“這件事誤會。手镯是媽媽贈我的,我并不想随意送人。但她一眼就相中,于是我對她說,我可以高價贖回,然而她不肯。最後我讓手下的人處理這件事,但不知發生什麽變故,她就突然死了。我是跟着大家一起知情此事……”
宛雲平平氣,一時沒說話。
“至于馮簡的事,”宛靈卻突然擡起頭,她說:“大姊,大姊,當我求你了……你現在可不可以和周愈在一起。”
宛雲不由怔一怔。
“這些年,周愈對你并不差。馮簡說得對,我和周愈是與虎謀皮,而周愈,他也只對你手下留情。但大姊你不知馮簡是怎樣人,當初都敢嫁過去,如今為什麽不跟周愈?”
宛雲難以置信從宛靈嘴裏聽到類似的言論,電光石火間,她突然道:“宛靈,你……喜歡周愈?”
“不!我當然不喜歡他!”宛靈看着宛雲,随後調轉目光,怨恨道,“其實大姊出嫁的時候,我是真的很開心。我想你嫁誰都好,随便誰都好,我只希望你趕緊從家裏出去——從小到大我都這樣想——我不是說你刻意壓制我什麽,然而你和我總有一條界限——即使我姓李,即使我現在也進公司,即使你現在什麽都不做,然而你總在那裏……除了你,還要應付周愈,這十年來,我受夠了!若是大姐嫁周愈,他消停,媽媽也消停,我也能夠……”
宛靈的聲音漸漸低下去。
宛雲沉默看着她,沒說話。後來茶都涼了,她仍然沒有放松握緊茶杯的手。
良久,宛雲輕道:“靈靈,再說一遍,目前我沒有重涉公司的打算。而且,我并不打算用這件事來威脅你。這些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有兩個條件——第一,二叔案件和應召女郎葬禮的所有花費,需由你來承擔。”
“好——”宛靈急切地答應。
“第二個條件,你這輩子,絕對不能當李氏的總裁。”
宛靈依舊看着宛雲,仿佛不能理解宛雲的話。
“你沒有親自殺那位應召女郎,但你應該對整件事負全責。除此之外,你把二叔拉到這個境地,讓家裏遭受這種醜聞——我給了你十年的時間,宛靈,然而你讓人失望。”
看清宛雲的表情并非玩笑後,宛靈突然站起來,帶翻自己那側的茶杯,茶水四溢。
她冷笑道:“笑話,如果我不接受你的荒唐條件——”
“如果你不接受,我就親手毀了你。”宛雲靜靜道:“之前的胡鬧,我一直不理睬你,因為你只是胡鬧。但這次是命案,我能讓它大事化了,也能繼續追查下去。何況,馮簡和二叔若是知道其中真相,想必對你的想法也不樂觀。”
茶幾的水流淌,沾濕宛雲的袖子,再滴到宛靈腳面。
宛靈尖聲道:“你明知道我一直以來的願望就是主掌公司!我做所有的事情都是為了它!但姐姐,你到底——”她換了個角度,壓抑心中的急躁和絕望, “我明明能比你,比馮簡,更好的管理公司!然而我從來沒有這個機會!我自己不争,誰來替我争?”
宛靈開始恐慌,不停而快速地訴說。她的确對家族企業有自己的見解,然而宛雲沒用心聽。宛靈還在繼續說,說只要宛雲走了,周愈不再拿宛雲壓制自己,她能做得如何之好——
宛雲打斷她。她說:“靈靈,我知道你一直有很多想法,然而僅此而已。如果我現在還能為家族企業做點什麽,我會确保你不會成為最高管理者。而你不會成為管理者的原因,是你有錯誤的野心,總相信錯誤的人——無論是周愈給你的什麽權利承諾,還是你那些控制不住的下屬,以及你做不到位的事情。”
她溫和地說:“你的權利、金錢和地位并不會有絲毫損失,但足夠了,你無法有更多權力。”
宛靈一動不動地站着,大腦在飛速的轉,在想方法,在想回應,然而她又沒有辦法。
宛雲同樣盯着她。
不知多久,直到宛靈突然流下眼淚。
她慌亂地說:“可是,姐姐,我……”
宛雲放下茶杯,轉身離開。
☆、99 13.8.4
年過完,兩個人各自為生。
宛雲依舊需應付律師警局殘局以及她的畫廊,馮簡自己的公司似乎碰上不大不小的麻煩,他慣來不肯透露,她也沒有多問。
一切原樣維持,除了兩人繼續在馮簡這間公寓裏住下去。
馮簡在餐桌上讀完報紙,将一整紙卷起來,擰着眉回頭:“早餐已經冷了!”
宛雲從盥洗間走出,她看了眼桌面,說:“這布丁我記得今天過期?”
馮簡沉默一會說:“不是你吃的這塊。”
宛雲瞪他一眼,她坐下來:“這算吃的什麽東西呢?珍媽昨日送來的粥在哪裏?”
“自己去熱!”
“明天輪到我做早餐,你大概能吃點好的。”
馮簡嗤之以鼻:“假如世界末日,糧盡彈絕,沒人伺候,大小姐你能吃什麽?”
“過期布丁。”
世界末日是每天的清晨。
馮簡慣例地冷眼旁觀宛雲十指不沾春水的作風,然而他刺激她的手段有限,到最後不得不承擔義務。宛雲則同樣見識馮簡在電話裏面色凝重說完幾位數的項目,轉頭對菜市場老板更為凝重地說“最近你家番茄怎麽那麽貴了?”。
沒有傭人,宛雲從發飾到裝扮樸素良多。而晨練時刻,馮簡偶爾也會想念半山別墅外寬敞的環境。但比起他們暗自争執彼此的性格缺陷,有人對他們目前的生活狀态表現出更為明顯的意難平。
宛雲推開門。
何泷的臉色因為看到女兒而亮了一下,再因馮簡再落下去。
馮簡視若無睹的走進來。
上菜的時候,何泷來回打量坐在另一方的宛雲,開口道:“雲雲,今天你穿的襯衫很眼熟。”
宛雲不以為意的再笑笑。
等了一會,何泷終于忍不住道:“總穿舊衫是為了節約?但這些些微小錢,小馮和你娘家又不是買不起。再說,你的形象好歹也是小馮的形象。”
馮簡聽到自己的名字,從食物裏擡頭準備迎戰。
何泷繼續道:”若女人平日飲食都講究,突然間降了标準。不然就是丈夫克扣,不然就是她已經懷孕了——“
話音剛落,一陣亂響。馮簡抛下餐具站起來,臉煞白,皺眉看向身後——珍媽方才手顫了下,把整碗熱湯灑在他的褲子上。
迎着馮簡随後投來的視線,宛雲的臉不由一紅。
她頓了頓:“……并沒有。”
馮簡點了點頭,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随珍媽走出去。
富麗的房間只留下兩個人,宛雲終于責備道:“媽媽平日總針對馮簡,我實在很難做人。以後……”
何泷卻敲打桌面道:“雲雲,你意下如何?”
——向來野心勃勃的宛靈突然對外稱病,警局通知二叔的事件下個月順利解決,大伯和三姑正觀望勢力權衡點。就像整起風波的突起,此刻再就地解決,無聲無息。何泷明智到沒有追問細節,但除了一件事。
“雲兒你什麽時候回歸李氏?”何泷殷殷道:“你身體不好,平素自然要避免工作操勞。然而你也知道,你現在做的決定……”
100
如同其他成年男女,宛雲同館長交換秘密。
大多數時間宛雲沉默不語。
空曠美術館,只聽老頭子不緊不慢講他那些色彩斑斓、真實不真實的情史。
有一段時間初戀是兩人禁語。
家族和企業,未來和前途、傷情和戀情,責任與義務,打算和預期,等等。這些詞語全部包括在內。館長一個字都不能提。
更長一段時間內,宛雲甚至對自己的來歷都只字不說。
宛雲的神秘某種程度刺激了館長接管八卦雜志生意。
直到他把雜志甩在桌上,館長才敢憤憤質問美貌又寡言的助手:“你是那個那個出院後的李家大小姐?你居然偷跑來我這裏?”
對方冷靜放下畫筆:“我以為你早知道是我。”
館長瞠目結舌,在此以後,他經常用這句話酸溜溜的譏諷宛雲。
他說這話的時候,馮簡就坐在旁邊,用吸管撈水晶酒杯裏的碎冰塊吃,一言不發地聽他們說話。
“總藏有那麽多秘密,小雲雲,不怕你丈夫夜半驚魂,起床翻看你以前信用卡消費記錄?”館長瞥了一眼旁邊的馮簡,不知死活地開玩笑。
馮簡從鼻孔裏哼一聲。
館長饒有興趣的看他一會:“我說,你就打算在這裏喝一晚上冰水?”
館長的烏鴉嘴不幸再次言中。
在這個不如何可愛也不如何溫柔的世界,馮簡第一痛恨的是花錢,第二痛恨的是秘密。
很多時候,秘密代表軟弱、妥協及麻煩,引發的後果不可預估。馮簡認為世界上所有秘密都應該鎖在保險箱裏,被精密的鎖鏈鎖上八重埋在坑裏最後地表澆上硫酸毀滅。
但不幸得很,世界上人人都有秘密,世界上人人也都得花錢,世界上還有個女人對兩樣事情同樣擅長。
馮簡面對被宛雲輕松打開的保險箱幾番猶豫,想改原來的密碼終究作罷。
保險箱究竟不能鎖住所有東西,就像秘密或者最珍惜的東西。但,馮簡自認他仍沒有最珍惜的東西——
宛雲的臉出現在他面前。
“不開門麽?”她奇道。
馮簡才發現兩人已經在電梯裏站立良久,需要鑰匙才能按樓層。
他咳嗽一聲。
“在想什麽?”
馮簡脫口道:“想你……”
宛雲明麗的眼睛一眨,馮簡當即回神,機智地為自己補充道,“媽。”
她一怔。
馮簡補充整句話:“我在想你媽媽的身體。”
話音落地,兩人間突然出現沉默。馮簡這才懊喪發現自己機智過頭,說了有歧義的話語。
還有,宛雲的眼睛真的很深,很美麗。
馮簡下意識說:“我是說,我在想你媽媽的身體健康問題,她都已經八十多歲……”
宛雲微微抿住嘴:“我需要先把手機關了。”
被長發遮住的手機已經傳來何泷氣瘋的聲音。
“什麽?小王八蛋!馮簡!你說誰八十多歲了!!!你給我說清……”
門打開,馮簡追上宛雲。
他皺眉:“你什麽時候和你媽打電話?”
宛雲回頭:“從坐車回家開始,你并沒有注意到——你這幾天仿佛有心事。”
馮簡取出宛雲給他作的畫,發怔。
畫紙上,逝去的叔叔非常慈愛地注視他心愛的侄子。畫面頁腳印有宛雲的私章,如果馮簡略微懂章料和雕刻而知道價格,也許會有一絲血輕輕流過嘴角。
馮簡已經足夠心煩。
即使最輝煌的時候不屬于他,但目前的宛雲,從任何意義上符合多數男人的需求。
然而兩人的關系總非常微妙尴尬,十年前驚鴻一瞥,後來的人生全無交集,在她妹妹和他的訂婚宴上重逢。她留下句:“我會對你好”,直接成為他的妻子。
這種狼狽和憤怒根本無法與人說。馮簡并非心胸寬大的男人,開始簡直厭惡抗拒之極。随後兩人相處,逐漸了解……終于略微打開心結。
然而周愈又出現,他看宛雲的目光,馮簡身為男人清楚知道那意味什麽。
這些,終究不是馮簡不肯信任宛雲的全部理由。
最主要的理由,只是他對自己,對宛雲,對兩人關系全無把握。曾經掙紮市井和童年喪親,天降橫禍,被別人擺布的無力,生活的艱辛——馮簡終究年輕,無法消散這些絕望和沉重。
上流社會的禮節和虛僞,在他看來雲淡風輕,仿佛是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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