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6)
,你還喜歡周愈,尚對他抱有幻想,是不是?這并不丢人,你為什麽不大方承認?我并不會糾纏你。我只是恨你耍我玩——你倆到底還發生過什麽,之前為什麽不敢見他?嘿,當初為他退出李氏,現在又再為他再回來!你倆還真是玩游戲!過家家嗎?你平常擺出的高傲架子去哪了?雖說是女人,但如此反複豈非太賤。也是!以李大小姐你的聰明才智,當初肯退出家族企業,也是早預料周愈會為了內疚多方照顧你家家族企業?而你選擇和我結婚,只是為了——”
宛雲想掙脫他,但他的手很緊,她索性不動:“我對你說過多次,我和周愈沒有任何關系。”
沒可能。世界上沒有一個人能做成的買賣,也沒有一個人能玩的游戲。
宛雲氣笑:“馮總還希望我怎麽證明?讓時間倒流,讓我重新回十八歲,讓我第一眼見到周愈後立刻給他一個耳光?”
馮簡突然喝道:“對!必須讓時間倒流,你回到十八歲,見到他後立刻給他一個耳光。別摻雜那麽多事,別招惹那麽多人!你只要老老實實當你的大小姐——不準出大門,不準見生人,不準說話,不準想,你只需要等我——或者等随便哪個男人來娶你!”
聲音太大,大堂打瞌睡的保安被驚醒,試探的走到附近,被馮簡的臉色再吓走。
他回過頭,正看到宛雲正呆呆看他。
宛雲眼睛天生帶着薄涼水色,極美。但此刻望着他,卻仿佛被遺棄的植物,只沉默而無任何還擊之力。馮簡從未見過宛雲這般傷心和難過的表情,不由愣住。
但轉瞬,那表情就化成一聲極冷淡的笑。
“自剛開始結婚,我就對你說過,如果你要利用我,請随意——這話至今是有效的。只是我自己變了……”頓了頓,她淡淡道,“但現在還來指責我,馮簡,你有什麽資格呢?”
☆、105
撤了早餐,宛雲很疲倦地睡下。
滿懷心事,再加遭受欺瞞,自以為難以合眼,但不過一會,居然沉沉的睡去。
斷斷續續醒來,倒是被外面電話吵醒。
珍媽在外面拐角接:“是,回來了……好的,我會照顧她……姑爺也要照顧身體,按時吃飯……不需要我帶話嗎?……”
宛雲輕聲讓女傭把門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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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半山別墅睡了兩日。
期間她記着和館長的約定,開始着手為少女圖底層鋪色。
馮簡并沒有追到別墅來解釋。
想也是,那不是他的作風。他這樣做反而讓宛雲心裏一陣輕松。
倒真真像回到沒出嫁的日子,那時候,她沒有什麽需要等待,沒有什麽需要牽挂。除了自己,什麽都不用在乎。
養足精神,第三日出門去公司。
挑的清晨時刻。
好巧不巧,一進地下車庫看到馮簡的車就在前面。
宛雲有意讓司機落後,下車也緩慢。
然而走到電梯前,看到馮簡按着按鈕等她。
她停住腳步。
馮簡再等了幾分鐘,終于撐不住說:“你看,碰都碰上了……”
宛雲看他一眼,走進電梯。
氣氛很靜。
宛雲遲緩地想,怎麽這男人還穿着那天晚上的西服呢?
有些發呆,直到馮簡開口:“離婚協議有關自己的那份,我已經簽好,就放在公寓保險箱裏。”
宛雲擡頭望他。
也許腦子真遲鈍了,連驚訝的表情都慢了一拍。
她冷笑道:“這也是周愈給你開出的條件?”
馮簡一皺眉,道:“不是的。但我想,如果你是對我真生了氣——”
“你怕我對你生了氣,索性将離婚協議也先簽出來給我——馮總做事永遠料人之先,從容至極,半點虧都不吃。”
他終于松口:“對不起。”
但也就這麽一句話,不肯再解釋。
電梯還在升,宛雲的心卻更快沉到冰冷谷底。
可笑,還以為不會再沉落。
她略微定神:“馮總如今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物,手頭真有那麽缺錢?幾千萬不是都拿出來?不是說靠自己?究竟周愈說了什麽條件,讓你把我當籌碼都拿出來标價?”
馮簡驀然擡頭:“周愈?那天晚上你不是和他沒有見面——”
宛雲突然動氣,“啪”的狠狠一個耳光。
馮簡的臉側偏着。
他沒說話,只面無表情地盯着電梯門縫。
“我沒有籌碼。其實你和周愈才有籌碼。但我的确沒有。即使有,也是這場婚姻,但現在我将它還給你,什麽時候結束,由你來決定——”
宛雲不說話,“啪”又給了他一記耳光。但打完後,她撐不住力,向後扶住牆,只冷冷看他。
馮簡仿佛感覺不到疼。
“除了我叔叔,你是世上待我最好的人。但世上很多東西也沒那麽簡單,”他沉默了一會,“雲雲,你很幸運,有你媽,有家人。即使什麽都沒有還能碰上館長。但你看,我只有自己。我需要對自己和很多人的行為負責。我從沒有得到過任何輕而易舉的東西,如今也不指望有。我不喜歡玩,也不喜歡賭……”
宛雲無聲的笑了:“真可惜,你這麽狠。”
馮簡沒言語,只伸手面無表情的想整理下越勒越緊的領帶,後來發現自己根本沒帶。
——她重回李氏,肯定會産生的利益沖突;和周愈的似明非命的現狀;李氏各種複雜的關系——太多東西,太多風險,限制當下,馮簡知道自己應付不來。
以前也許有這個信心,那是當他認為自己的妻子是宛今、宛靈,或世界上任何一個女人的時候。
電梯到了。
“總之,我的想法就是這樣。”
馮簡直直走出去。
宛雲的耳光根本不疼,但他在無聲的電梯站着簡直要窒息了。
宛雲在餐廳久候一夜,當夜又重回別墅居住。有敏感媒體察覺不尋常□,千方百計查到餐廳當晚預訂名單,發現神秘訂餐人是周少,喜出望外。
如今周愈自己不再掩蓋曾經舊事,各種蛛絲馬跡一路查出去,再加上新近樓盤命名。城中頓時軒然大波。
夜會情人,舊夢重溫,宛雲再度推到風口浪尖。原本她和馮簡的婚事已經天下皆知,不過自有了周愈,甚少有人提及馮簡的名字。比起窮小子和富家女的勵志故事,畢竟公主王子的童話更值得千古傳頌,再加青梅竹馬和雙雙豪門——周愈一定是世界上最豪也是最好的玩家,鋪墊良久,就這樣就把游戲大序幕華麗揭開。
不知道有沒有在笑她。
鬧得動靜這般大,何泷也問了句
“你最近去見周愈了?”
何女士的切入點向來與衆不同,而且向來宇宙雙重标準。
她只嗔怪:“雲雲做事總該小心點,怎能和男人晚上見面?見面就算了,保密工作做得這般差——我早跟馮簡說讓給你派新保镖,我得再跟他講——對了,你和周少好聚好散了?”
對于宛雲搬回半山別墅,何女士也依舊樂觀。
“當然要搬回去啊!陪馮簡住那種小房子作甚,哎呀運勢都給敗壞了——”
念幾句,完全不當回事。
接着就繼續跟宛雲熱切的讨論回李氏的具體事宜。
珍媽在家盯着自家小姐的一舉一動。
她站在畫室門口,終于忍不住:“小姐回來多日。姑爺怎麽不搬回來?他最喜歡吃海鮮粥,廚房最近有新海貝。”
宛雲拿着顏料,淡淡道:“珍媽可以把粥做好送過去。”
珍媽又自言自語:“姑爺一個男人,知不知道把公寓收拾好。”
宛雲停下手,緩慢道:“怎麽,珍媽在我這裏操的心還不夠多嗎?”
珍媽張張嘴,在宛雲的目光裏沒言語。
後幾日她一直避開宛雲。
宛雲也不去管,她抓緊為油畫上色。
距離拍賣還有一個月,這大概是自己最後的閑暇時光。
館長帶着不愉快的心,來到別墅看宛雲。
“馮簡把我從公寓門口踹出來了。”他委屈地說。
“雲雲,你心情好像也不怎麽好。”
宛雲拍拍手,随着她的制止,兩只正全力驅趕不速之客的牧羊犬停住腳步,親熱跑回她身邊。
“哦,你是怎麽看出來?”她淡淡道。
館長很怕狗,不敢趨近,遠遠地站着。
“李宛雲,做人不要太嚣張,我可知道一個有關你的驚天秘密……”
☆、106
對兩個可能的知情人軟硬兼施完畢,她習慣性掀開窗簾向外望。
最近都是園丁深夜遛狗,只看兩只雪白毛絨團在黑夜中歡快的移動。
還有件事,宛雲一直避免去思考。
養不養它?
非常不擅長照顧,而自己這邊也是一團亂麻。
宛雲脾氣縱有體貼一面,但素來也是家人嬌慣出來的性子,若不是真喜歡,哪裏會處處管別人處境?
對方倒是幹幹脆脆将離婚證書簽了。明明貪財重利的人,卻每次擺出不占她便宜的模樣——宛雲越想越惱,掀了被子,準備将屋裏馮簡的東西都清了。
手機鈴聲響起來。
周愈的號碼。
當初她在餐廳等得實在不耐煩,準備相催,卻是周愈打來。
直言不諱地把和馮簡的條約告訴她,再挂了電話。
剩下宛雲冰冷徹骨坐在原地。
縱使鄙夷,宛雲也不得不承認,周愈很會玩。
他一直都很會玩。
當然也只會玩。
但事到如今,對比馮簡态度,再看山腳下周愈種的不敗簇簇玫瑰。厭惡感隐隐退下,心頭倒有些感慨。
那個人曾經是她人生中濃妝豔抹的一筆。而離開他後,她也有很長時間的寂寞。
非常非常害怕的那種寂寞,像沒有觀衆的聒噪收音機。
全世界只有她一人醒或沉淪。
周愈耐心等宛雲接聽。
“你搬回別墅了?”他在電話那段悠閑地說,仿佛事不關己。
宛雲冷漠道:“你還有什麽事情?”
周愈道:“雲雲,我只是很擔心你。”
宛雲原本厭煩的想直接挂上電話,聽到這話,手略微一頓。
周愈是始作俑者,所謂好意非常值得商榷。但到底有多久沒聽到這種恭維話?
根本是很普通的一句話。
有人卻永遠不會說。
她找男人的眼光也許出了什麽差錯。
有人永遠沒真心,有人對女人有一兩分真心維護,但僅此而已。好不容易說幾句中聽,又接着做出更傷人心的。
運氣實在不佳。
宛雲挂了周愈電話,轉而給馮簡手機打過去。
打了幾次,都無人接聽。
辦公室同樣無人。
她沉默坐在床上。
良久,再将珍媽喊來,借了手機。
這次一下就打通了。
“為什麽不接我電話?”宛雲簡直再氣一記。
馮簡在那頭良久沒說話,隔了會才很清醒地問:“雲雲?你用誰的手機?你在哪?”
“你把離婚協議給我送過來。”宛雲決定不跟他生氣,她直接道,“馮總不是已經簽好自己名字?”
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馮簡非常的不樂意,但也不能挂了電話。
此刻,他只淡淡說:“都已經深更半夜……”隔了會,再試探道,“我現在開車來見你?”
宛雲只想要那張離婚協議,實在不想見馮簡。
她猶豫片刻:“明天帶來給我秘書。”
馮簡想也不想:“我明天休假,不去公司。”再補充一句,“我秘書也休。”
宛雲笑道:“休假做什麽?哦,對了,馮總大概是想清算賣完人之後,能有多少利潤。”
對方沉默聽着她的譏嘲,一句話也沒反駁。
話筒裏只有輕微的呼吸聲。
宛雲心軟難過又失望憎恨,最後只冰冷道:“罷了,我想馮總你既然說簽了,大概也不會出爾反爾。若你看到珍媽或者館長,就将離婚協議交給他們。”
馮簡這才答應。
他道:“你現在在家?”
宛雲皺眉道:“與你無關,我要挂電話了……”
雖然這麽說,但并沒有動作。
不料馮簡在那端猶豫片刻,說句“我知道了”,居然真的也将電話挂了。
若不是握着珍媽的手機,宛雲頗想學學馮簡曾經的舉動。
第二日早晨,珍媽告訴宛雲,姑爺一大早來了半山別墅。
“他來做什麽?”宛雲皺眉問。
“不知道,只回房間匆匆取了幾件西服。仿佛還在小姐門前張望一會。但小姐那時還沒醒,姑爺一和我打照面,沒打招呼便開車走了。”
珍媽口氣淡淡的,又恢複最初對馮簡不冷不熱的态度。
周愈自那夜後,開始大張旗鼓的擺出追宛雲的架勢。
每日清晨,開始送大量玫瑰到李氏,非常招搖。
但宛雲只看到過一次。
其他時候,那些妖嬈的花不知道被誰處理了。
忽然有一天,宛雲發現自己知名度增加到不利于重回企業工作。
李氏的人,向來不喜過于嚴苛的馮簡,但這件事上,似乎都對她議論紛紛。而坊間的傳聞也對宛雲的風評非常不好。
“還沒完了?”
何泷命令馮簡和宛雲多參加些社交活動。
“事實勝于雄辯,”她皺眉道,“雲雲你近期和小馮多出去閑逛,多出去吃飯,要顯出無盡恩愛的姿态。到時讓相熟的記者多拍照,看報紙還怎麽亂寫。”
但私下裏,何泷的确也開始埋怨宛雲:“那些報道都是真的?你真在餐廳等了周愈一夜?雲雲,你還真是舊情不忘?不是我說,你總得在乎點馮簡顏面,男人很注重這些——”
宛雲只一味答應。
馮簡在外面等宛雲,心中五味陳雜。
不想宛雲回李氏的理由有很多,也能為自己曾經做的決定給出不少立場和理由。後悔還談不上,但現在的局面不是自己預料的。
明明按照自己的價值觀辦事,也一直竭盡全力避免複雜,但陷入沒有出口的泥潭之感越來越強。
“你沒将……內情告訴你媽媽?”馮簡忍不住問。
其實想也知道沒有,不然何泷知道真相,大概能一刀一刀細細剮了自己。
宛雲不語,将手上的信封遞給馮簡。
他沒接。
“這是什麽?”
“草拟的售房合同。”
馮簡愣了一下,這才打開信封查看。
“你想将半山別墅出售?”
“馮總如此缺錢,自己住陋居。如今我獨自一人住豪宅,多過意不去。索性售出套現,如此馮總手上多些閑錢,大概會對身邊人好些。”
馮簡沒說話。
兩人平日的角色倒仿佛相調。
宛雲淡淡道:“當初我放棄的條約簽的嚴密,即使重新回李氏,也只能當高級打工仔。需要重新換個房子,小些的,我負擔得起。”
107
馮簡曾經陪着宛雲看過幾部好萊塢愛情劇集。
男角深情在屏幕上表白:“露碧斯,雖然我無法給你金錢、珠寶和豪宅。但我會用盡一生關懷你——”
馮簡當時很善意的替女主角回答道:“那不如算了吧。”
如今他的回答依舊如此。
馮簡将信封還給宛雲:“你好好住你的房子,不需要搬。”
“現在這關頭出售別墅,外面又會怎麽說?”他略微放松口氣,“你不是準備重管家業?風聲已經很麻煩,多生事端更不好。”
“那點房錢,杯水車薪。如果不喜歡住別墅,我的公寓讓給你。雲雲,你不要總感情用事。”
何泷恰好從辦公室走出來,雙臂推搡他們。
“去去去,有話到大街上出去說,讓別人看你們夫妻和諧才真,不要總堵我門口。周劉津勤審計所老總會來,小馮你記得留意。”
又對宛雲道,“今晚小馮需參加一個晚席,雲雲你也陪他去。”
馮簡拒絕:“很無關緊要的場合,不需要——”
出乎意料宛雲已經答應了。
她說:“為什麽不去?馮總不要感情用事。”
馮簡看着宛雲背影,回頭撞上何泷審視的目光。
她若有所思:“奇怪,最近看你又順眼些。”
在晚宴面對含蓄的詢問,宛雲只微笑。
“怎麽可能,大家都是生意夥伴……那晚周先生約我們夫妻進餐,但不知道這兩人為何沒去,只剩下我一人……當中些許誤會,不方便透露,不過我也的确很生氣。”
“婚變?那也應該我擔心這位才對。”
自然的挽起馮簡的手臂,再附送一個嘲笑的表情。
馮簡不知道說什麽。
她仿佛
不斷有人走來和兩人搭讪,他漸漸走到一邊去。
過會有人和他搭讪,是個年輕的女人。
脖子挂着一圈簡單珍珠,穿着烏色旗袍。神情有些冷漠,略上挑的眼型非常熟悉。
“我和馮總曾經喝過一杯酒。”她淡淡道。
馮簡不記得她,只點頭:“你好。”
對方并不在乎他的态度,她和他并排站着,看向人群處的宛雲:“那些流言蜚語,我是不信的。見過你的幾次場合,你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過她。”
馮簡停下腳步。他靈光一現,想起來來人是誰:“啊,你是賭王的女——”
她略微牽動嘴角,但神情依舊不熱絡:“馮總曾經照看過我兒子。”
眼前的女人和訂婚宴上燈紅酒綠的準新娘相差頗多。
馮簡其實想提醒她多回去看看自家笑裏藏刀的小男孩,以免孩子在造孽路上行之過遠。
但話到臨頭又識趣閉嘴。
算了,個人自有個人緣。
但她似乎看出馮簡想法,靜靜說:“他和他爸爸長得像,我不願意見他。當初他得了病,和我分手,自己偷偷跑去治療,到死都沒再聯系我。”
她舉着酒杯打量馮簡。
“今天是他祭日。”
馮簡特別不開心也有點警惕,生怕對方說自己長得和那逝去的孩子爹很像。
但她不說話。安靜的喝完剩下半杯酒,笑了笑:“祝你們幸福。”
轉身走了。
晚宴還有一小時才結束,馮簡提前離席,宛雲跟随。
兩人依着何泷指使,故意先擺出幾個造型讓記者拍。
馮簡只記得宛雲手很涼。到了只剩兩人時,她又把手抽回來。
車內很靜,霓虹從兩人臉上流離閃過。
馮簡随口找話題:“哦,今晚賭王的女兒走來和我說話。”
“我看到你們站一起……”宛雲頓了頓,突然笑了,“可惜她已經訂婚,不然馮總是可以考慮下次聯姻對象。”
馮簡沉默一會,說:“我是不會再結婚了。”頓了頓,道,“沒說什麽,我只是覺得他家的小孩有些可憐。”
宛雲卻轉過頭仔細看她。
馮簡幾乎再被她的目光盯得發毛:“怎麽了?你認識她前任丈夫?”
宛雲再凝視他片刻,讓司機在下一個路口停車。
“怎麽停在這裏?”
她平靜道:“太擠了,我想自己坐車回家。”
車裏再擺張麻将桌都綽綽有餘。
馮簡一愣:“和我在一起有那麽難受?”
是,很難受,非常非常難受。
宛雲近幾年開始信佛,是謂修身養性。但這幾晚在佛祖面前,她暗暗希望佛祖能懲罰眼前這臭小子,再救救自己。
她拉開車門,馮簡拽住她。
“我坐的士走,正好要回公司。”
因為身後有記者車跟着,兩人同回半山別墅。
此刻已經在山腳下。
馮簡下車後,環視四周:“這裏房子的那些玫瑰,都是周愈給你種的?”
“現在才問這些,會不會太晚了?”
“他為你做那麽多,你從不表态。我只是很讨厭被你們當成傻瓜。”
她卻問:“我從沒有表态過?”
馮簡看着她。
他心中一直有兩個形象。一個是十年前靜止不動的精致少女,另一個是總招惹他花他錢還有無數秘密的女人。
可以冷漠拒絕第一個,但第二個忽視不了;明明又是一個人——馮簡懷疑自己也要被這個圈子逼成瘋子。
宛雲看馮簡退後一步,又想離去。
她叫住他。
“離婚協議,可以先放在你那裏。”宛雲說,“之前你提過婚姻維持兩年,如你所言,等兩年後我再簽字。那時候結束對你自己的公司和我家都有好處。至于你和我的關系……”
車沒有聲息的等待在後,燈将兩人的影子拉長,針刺一樣。
輾轉,失望,苦笑,全都沒有。
宛雲勉強笑:“當普通朋友吧。”
馮簡不出聲,随後他極盡諷刺道:“普通朋友?是當周愈那樣的普通朋友?那我又該占了你多少便宜。”
“馮總以後不要總牽挂利益,身外之物只像流水,多少也該修煉下個人修養。”
“沒有修養也不會腳踏兩船。”
“是誰将我主動往另一只船上送?”宛雲蹙眉道,“為什麽總那麽嘴硬呢?知錯就改,善莫大焉。半山別墅雖然要出售,裏面的藏書我索性全部贈給馮總。”
馮簡氣得說不出話來。
“無論如何,夫妻一場,我再教馮總一個道理。”
“如果習慣嘴硬,索性一直維持。不要偶爾說好聽的話做體貼的事情作出承諾,不要總盤問女人以前的事情,不要把自己的房子寫女人名下——別看輕自己,如果對女人沒有更多要求,不要這麽做。別像周愈那種人一樣,因為有趣,做些無謂的浪費舉動……”
馮簡冷笑:“別拿我和他比。”
“你倆自然不同。他至少還曾讓我開心過一段時間,”宛雲沉默,突然微微笑了,“跟你說這些,你大概又是不會聽也不會懂的。罷了。之前我對馮總說的那些話,那些喜歡和愛什麽的,你也就當我感情用事吧。”
宛雲沒走幾步,眼前一晃。
馮簡趕在她之前跨上車。
他反鎖車門,冷冷道:“別坐車了,你不是想走路回家嗎?”
今日司機是馮簡公司的人,在馮簡連聲催促下,司機嗚嗚咽咽的把車開走了。
108
馮簡第二日清晨收到快遞。
兩個箱子,沉甸甸的,來自半山別墅,大概是自己之前留在別墅那裏衣物什麽。
據說宛雲回到別墅,連夜幫他收拾的。
馮簡直接踢到牆角,眼不見心不煩。
沒幾日,公寓裏開始蕩漾一股惡臭。
剛開始氣味還隐約,馮簡沒有在乎。
直到一日他回家,進屋就被熏得頭暈眼花,以為自己重住回垃圾場。
馮簡連夜叫人打掃屋子。
他坐在沙發上,有些疑惑。
宛雲住進來之前,公寓裏除了自己沒有任何一個會喘氣的生物。她倒是随手在陽臺養了幾盆植物,馮簡現在沒事往裏面澆澆開水——莫非是那些東西散發的味道?
馮簡剛準備走到陽臺查看,清潔工把他叫住,吞吞吐吐。
“馮先生,可不可以打開那個箱子?”
什麽箱子?馮簡順着對方目光,看到之前收到的快遞。
——箱子裏只有最下一層裝着衣服,上面整層是活生生的海貨和新鮮水果——現在已經不再是了。溫度升高,所有的食物徹底腐爛,汁水外溢,露出袋子。盡管有防塵袋保護,箱子裏的全部衣服算是徹底廢了。
甜蜜水果和腥甜海貨的味道交織,再被空調一吹,令人印象深刻。
蹲着打開箱子的清潔工突然喉嚨“咕咕”兩聲,轉頭吐在宛雲之前新買的昂貴地毯上。
馮簡往後退了兩步。
第二日,宛雲和何泷到公司沒坐多久,門就被敲響。
何泷看到來人是馮簡,啧了聲,向外揮揮手:“如果小馮找雲雲是談小兩口的私事,再尋時間吧。現在我和雲雲要說公事,小馮你……”
馮簡直直瞪着宛雲。
宛雲輕聲道:“不知馮總找我因公因私?”
馮簡的臉比門還黑。他臨走前,忍不住回頭:“那些水果和海貨是不是你送的?”
“什麽?”宛雲一愣,仿佛才想起來,“珍媽一直唠叨我,讓我給你捎些食物,她的心意你收到沒?你要盡早食用,夏日食物容易變質,馮總小心身體。”
馮簡冷笑:“你知道我不會立刻打開箱子!”
“馮總城府那麽深,我怎麽能猜到你的想法?”
這時門開了,幾個理事交談走進來。
馮簡氣得用手指了指李宛雲,轉身走了。
會議中途,何泷壓低聲音問宛雲:“你倆最近又在鬧什麽?”
宛雲不出聲,看着手下的資料。
過了會,她淡淡道:“離婚吧。”
何泷只當玩笑。
馮簡大換血了新的西服後,對宛雲開始避而遠之的冷淡。
與此同時,周愈的電話越來越頻繁。
他很耐心,一直很耐心。
挂掉後再回撥,一天三次。
“你到底想要什麽?”有一天宛雲終于問,她說,“十年前,你贏了我是不是?現在要破壞我和馮簡,恭喜你已經做到。但你到底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周愈在電話那段笑。
他說:“我想讓你承認你堅持的東西一直是錯的。
宛雲扔了電話。
所謂近墨者黑,最近她的脾氣變得非常非常不好。有時候會議上都在走神,直到旁邊馮簡突然撞她一下,面無表情的推來紙條。宛雲沉默片刻,照着紙條把數據念出來。
何泷看在眼裏,不過她不再心心念念關系兩人關系。
自然有私心。何泷誠希望宛雲幸福,但此一時也彼一時,宛雲重新入主企業,利益重新分配,和馮簡的關系的确不能總這麽親密無間,有些争執也是好的。
——太遺憾了,是不是?母女都做不到坦率相處,更不要說夫妻。
完美關系,只出現在畫裏。
館長來參觀宛雲将近完工的油畫。
畫室只開了兩盞燈,油畫的背景是稠密的全黑,眼睛略微适應了一陣才看到目标。
依舊是衣着無華,沉靜羞怯的少女。但被宛雲上色後,仿佛水汽般附在油畫表面有生氣,色澤均勻撒布出珍珠般的光輝。
少女很真。但那又的确是畫,帶着美到不真實的溫柔冰冷,只在朦胧的畫布中隔岸觀火,用媲美加勒比海藍的眼眸深深注視來客。一時間,天地仿佛被畫中人不可透露又呼之欲出的心事撫慰到鴉雀無聲。
他久久不能移開目光。
“要是你死了,這畫價格能再翻一倍……”館長回頭看着宛雲臉色,幹笑兩聲,“嘿嘿,我只是随便說下藝術家的最終宿命。”
宛雲淡淡道:“即使加了增稠亞麻籽油,晾幹仍需要半個月,趕得上拍賣?”
館長點頭:“速幹的問題交給我。”近幾年他主要以修複油畫為主,這方面是行家。
“雲雲,你真的不想拍賣這幅畫?”
宛雲點頭。
“這幅畫現在能賣很多錢啊……不過這些錢,你回到李氏也能賺回來。”館長遺憾的說。
油畫再配上之後隐藏的故事,加上館長的巧舌如簧的推銷,想必值得一個好噱頭和好價格。
不過宛雲傾向于自己珍藏它。
并不是每個人都能碰到難得而純淨的感情而且幸運到參與其中。如果自己從來得不到,至少還目睹過別人曾經有。
扪心自問,馮簡喜歡她嗎?他動心了,她又不是瞎子。但如果按照這個要求推算,周愈曾經甚至現在,也都是喜歡她的。
那一點點程度的東西,只會讓人更加寂寞。
宛雲實在有點累。人人都有自尊,沒道理她總比別人更堅強。
煩惱和心事總是那麽多,偶爾做夢,看到自己有着滿手的好牌,卻坐在不明規則的牌桌面前。
太可笑了。
“這畫還沒有名字。”
“館長幫我取一個吧。”她強笑道。
回到卧室便躺下睡了,窗外熟悉的風景帶不起其餘想法。
等忙過去了再去一次醫院,宛雲朦胧的想。
館長帶走油畫,幾天後把內部的拍賣草稿單傳真給她。
那幅油畫被館長非常惡俗的取名為:希望。
他龍飛鳳舞的在下面寫着詩句注釋:
希望是什麽?
是娼妓:她對誰都蠱惑,将一切都獻給;
待你犧牲了極多的寶貝——你的青春,她就抛棄你。”
宛雲搖頭笑,她還沒有欣賞館長向來拿手的冷笑話和惡搞,順手先翻到畫冊背面,
和這幅畫一起陪同展示而供拍賣的珠寶有些熟悉。
——交錯的光輝,閃亮的珠寶,巧妙的設計,天工般的鑲嵌,昂貴至極價格,最後取自神話的标題——鵝掌的真品。
109
半山別墅的确需要變賣,不過如馮簡所言,不需要着急,
宛雲讓房産經理先接手打探消息,至于自己,至少也要先安排好別墅傭人下一步的去向才好。
她望着大宅。
上一次自己獨自守在這裏,也是等待買主。那時候她認為能讓人相聚在一起的地方就是家。她對自己的前途和未來有信心但并無規劃,她能心無旁骛的修建綠植枝葉。
然後馮簡的車再開進來,他說要來找她妹妹。
——恍如隔世的事情。
反正馮簡一直不特別喜歡這間別墅。
如果那個男人能再矯情一些,大概會說出“半山別墅并不是我的家,它只是屬于我的房子”之類言論。
但他沒有。馮簡只說:“現在它已經是屬于你的房子。”
——任何場景下都帶些不留情面到冷漠的人,居然嫌房子大而華麗,冷冰冰沒有人情味。
她微微提起嘴角笑了。
按照勵志的途徑,宛雲終于作出重回企業的決定,應該大展宏圖,潛龍浮水,一鳴驚人。但現實很平淡。商業社會,家族企業,高層職位就那麽多,宛靈在企業裏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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