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刺客

沈幽瞧瞧雨還沒停,蘇辭那個大佞臣發火,自己沒準要跪上一整夜,膝蓋都得廢了,她很識趣的跟着張煥出了府,上了一輛馬車。

馬車行至城門之處,現在已是亥時,城門早就關閉,張煥騎在馬上,亮出蘇辭的令牌,一衆守城士兵不敢盤問,立刻打開城門放行。

車廂內的姑娘豎起一雙耳朵,仔仔細細的聽着周圍的風聲。

長安城是六國最繁華的城市,夜市整夜不滅燈,風月場上更是人頭攢動,恩客絡繹不絕,趙國乃南朝六國之首,彙集了六國美人,更有八方來客光顧長安城的風月場,在這樣熙熙攘攘的環境中,要辨別那一縷不尋常的聲響,就算是趙國最有權勢的朝臣蘇辭蘇大人精心培養出來的護衛都不一定能聽得出上百上千種聲響當中的不同之處,馬車上這個年輕的姑娘,卻可以。

長安城內除了沈丁的人,還有其他人也在尋她,沈幽想起那個人,嘴角溢出?一絲恬淡的笑意,只有他能保護自己,她一定要找到他。

張煥按照沈幽的指示,在一個時辰之後順利找到埋屍的地點,這處桃花林如今開滿粉紅的桃花,滿地落英,覆蓋了那寸新鮮的泥土,泥土之下隐隐散發屍臭,沈幽步下馬車,看着那些護衛動手挖土。

不多時,一具輕微腐敗的女屍露出地表,她微微張開的口還想表達臨死前的痛楚,沈幽眨眨眼,偏頭看張煥:“張大人,你要現在燒了她?”

“帶回府燒了。”

“就一輛馬車,怎麽帶?”

她看着自己坐的馬車,問。

“你與她共乘一車。”

沈幽舉着傘,總覺渾身冰涼。

雨水濺起桃花林中的泥水打濕了她的鞋,這雙鞋從進入蘇府後一直未換,下午又泡了水,冷意從腳底攀爬上大腿,然後到了腰背,沈幽一個激靈,看着護衛把僵硬的女屍擡上馬車,她扯住張煥的手:“我不要和她一起,求你讓我騎馬!”

張煥懶得理她,帶人上馬,餘她一人立在馬車前,沈幽一個箭步追上前頭那人,飛身坐在張煥身後,張煥只覺有一雙溫柔的手臂抱住自己,他面色一僵:“沈姑娘,你這是作甚?”

“我怕死人還不成!”

沈幽抱着張煥的腰,将那載了女屍的馬車甩在身後。

天上的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着,沈幽被從頭澆濕,不禁打了幾個噴嚏,張煥披着個鬥篷,倒是比她舒服多了。

她狐貍般尖尖的耳朵捕捉到桃花林中傳來的細微聲響,明亮的眼眸看着身前之人,不曉得他有沒有聽到。

忽然漫天的雨水之中攜卷了一陣箭矢朝馬上之人射來,張煥微微眯起雙眼,反手拔刀,将周身的箭矢格擋,對身後之人道:“沖你來的!”

“給我把刀!”

沈幽沖他喊。

張煥抽出随身的小刀,沈幽握在手中,刀雖然小了些,殺人還是沒問題,十幾個護衛将張煥和沈幽圍在中間,不知何時,桃林中出現了四五十個黑衣蒙面人,沈幽認得他們手中之劍上合歡花的家徽,眸色收緊:“是我姐姐。”

張煥道:“來者可是姜國沈家?”

對方緩步出一人,縱然蒙面,沈幽也記得他的聲音,此人是沈家的護衛總管,名喚沈淵,沈淵道:“在下奉家主之命捉拿私逃的二小姐,請大人不要擋道。”

張煥道:“在下是奉我家大人之命,要全須全卯的将沈二小姐帶回去,恕我不能從命。”

沈幽心想,蘇辭何時這麽在乎自己的性命,真奇怪。

張煥一回答了沈淵的話,對面幾十人即刻動手,而蘇府統共就派了十餘個護衛出來,張煥身側的護衛與沈家的人打起來之時,他掏出一只褐色的紙包住的長條形物事,沈幽一眼瞧出那是煙花,張煥點燃煙花朝空中一抛,那東西朝落雨的空中飛出,在桃林上空炸裂出一朵赤色的花朵。

長安城內,蘇府。

蘇辭端坐在書案前批閱北省官員遞來的折子,這些折子需要經過他的審閱,才會遞到德隆帝那處。

這些年蘇辭日夜為趙國操勞,扶持這個體弱多病、本無緣皇位的德隆帝坐穩帝位,那人卻恩将仇報,于三年前在他的酒中下毒,炎毒無非是德隆帝拿捏他的一個保障,既然中毒就可以讓德隆帝暫時安心,少在背後動些手腳,蘇辭何樂不為。

安靜的書房只有朱筆行書時發出的沙沙聲,這份安靜被外頭的敲門聲打破,蘇辭不悅的掀起眼簾,門邊的護衛禀報:“大人,張煥在城外遇襲,請求支援。”

“派一百人應援。”

他淡淡道,目光越過雕花朱門,望向外頭瓢潑的大雨。

長安城外,張煥的人攔住沈家派來的殺手,他策馬帶着沈幽從桃林中出來,一路朝長安城疾奔,深夜落雨的官道上馬蹄聲格外清晰,沈幽回頭看見身後追來的殺手,道:“張大人,沈淵追上來了!”

“援兵馬上到,咱們先走。”

張煥未做任何停留,只等着與援兵彙合,解決身後那些人壓根不是問題,沈淵率十人親自追蹤沈幽,眼看二人就在前方十餘丈之處,沈淵雙腳一蹬,踩着馬镫躍起,執劍從天而降,刺向沈幽身前之人。

沈幽擡眼正見沈淵執劍刺來,急忙推開張煥,大吼一聲:“小心!”

張煥也看見自己頭頂之人,俯身向前躲避攻擊,半邊身子落在馬匹的左側,手中缰繩不放,他一眼瞥見身後的沈幽從馬匹上飛身與半空中的沈淵格鬥,她手中的小刀不是長劍的對手,沈淵似乎并不想傷害她:“二小姐,請你跟小的回去!”

沈幽的小刀抵擋住他的長劍,兩種兵器交鋒之間,迸發一陣刺目的火光,沈幽冷聲道:“我憑什麽回去!她殺了我娘,還想殺了我,去哪裏都是死,我憑什麽要死得不明不白!”

她吼了一連串的“憑什麽”,怒意湧上清隽的面龐,添了幾許猙獰可怖。

沈淵曉得家中兩位小姐的恩怨,他不便插嘴,現今家主是沈丁,沈淵只聽沈丁的命令,今日他的任務就是把人帶回去,但是沈幽武功不在他之下,縱然她拿着一把小刀,也不遜色于這位沈家的護衛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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