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怒火--打她主意,你配?
聶老婆子轉身要走,可聶青禾在她身後堵着呢。聶青禾小聲道:“奶,我爹為了賺錢給你花,沒日沒夜地幹活兒,在作坊裏暈倒了,眼睛看不見,還哇哇吐血,大夫說他肝都要吐完了。”
這當然是瞎編的,可聶老婆子不懂啊,直接吓得臉色如土,慌不疊地就要躲出去。
聶青禾抽泣道:“奶啊,我爹要是不行了,那都是你和四叔害得他,等以後他可找你……”
聶老婆子接連往後退,噗通一個屁股蹲坐在院子裏,面呈土色,“老二,你、你可怨不得我。你得病是你自己不愛惜身體,你咋能怨恨娘呢。”
聶二壯急了,大聲道:“娘,我沒怨你,我的眼睛……”
不等他說完呢,聶紅花又是一個碗遞上去,“爹,漱漱口!”
聶父漱漱口,然後急着說話,聶紅花又是一碗,“爹,喝藥!”
這一次是真藥,能聞到濃郁的藥湯味兒。他捧着咕咚咕咚喝下去,苦得臉都皺起來,喝完了他就急着去跟聶老婆子解釋。
聶紅花又給他嘴裏喂了一塊饴糖,見他要說話,再喂一大塊,直接把聶父的嘴巴粘住。
聶父:“……”他說不出話來了。
聶紅花:“爹,藥苦,你吃糖甜甜嘴。這是我偷摸買的,自己沒舍得吃,就留着給你喝藥呢。”
一邊說她往自己嘴裏塞一塊,再往荊思雲嘴裏塞一塊,兩女孩子對視一眼,捂着嘴偷笑。
聶父嘴裏有糖,但是喝了藥也自由了,就摸索着出去,想和爹娘四弟說話。
結果外面的人一看他下巴、前胸都是血,以為真是被聶老婆子打的,紛紛指責聶老婆子打人,說聶父好可憐。
聶母立刻就哭上了,大聲控訴,“娘啊,你說你來就來,咋還把孩子爹打成這樣?我們這個月沒捎錢給你,不是他病了嗎,你看他眼睛都要瞎了。你咋不心疼,還下死手打得他吐血啊!”
聶父腦子裏嗡嗡的,已經不會轉了,甚至不知道到底咋回事了。
聶老婆子也說自己沒打,可她手裏還拿着棍子呢,聶父嘴巴和衣服上還都是血呢。
你沒打,誰信啊?
聶母:“娘啊,你去告官吧,就說我們不孝順,把我們綁去游街,砍我們的頭……”
聶父想說娘就打了一下沒那麽疼,可他嘴巴牙齒被饴糖粘住了,根本說不了話。
這饴糖可是相當粘的,聶紅花按照經驗特意挑的。
聶老頭子也不忍心了,“老婆子,咱是來要錢的,不是來打死兒子的,你咋下狠手?”
聶耀宗頭暈目眩的,剛才還吐了,這會兒到了聶家院子先去水臺邊上咕咚咕咚喝了葫蘆瓢涼水,終于感覺活過來了。他也指責她,“娘你這就過分了。把二哥打死,以後誰給我們賺錢啊?”
周圍看熱鬧的都鄙視得不行,合着不是來關心人家生病的,是來逼着要錢的啊。
聶父病了,眼睛看不見,他們一句關心的話沒有,就會要錢。
還真是……過分啊。
聶老婆子有種跳進黃河洗不清的感覺,她何曾受過這種委屈和冤枉,只有她欺負別人的,沒有別人欺負她的。她一來氣就罵道:“我就打了,怎麽樣?他是我生的,我打死他也是該當的!”
聶父的腳步一下子僵住了。
聶老婆子又在那裏喊:“大力,小力,我孫子呢?雲朵?都死哪裏去了?奶來了!”
聶青禾:“我大哥在鋪子當學徒,十天一回家,管飯不給工錢。小力讀書去了。”
她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果然,聶老婆子一聽小孫子讀書,立刻炸毛了,“沒錢給我捎回去,怎麽還有錢給他讀書浪費?他讀什麽書?咱家你四叔讀書就行!不是說眼瞎了沒錢治,怎麽還有錢讀書?”
聶父頓時如同被人扔進數九寒天的冰窖裏一樣,渾身拔涼拔涼的。
聶青禾:“小弟還小,讀書不用花錢,去人家那裏,就是有個人給看孩子。”
不花錢?聶老婆子哼了一聲,瞅着她,“宋家呢,怎麽不叫來給我磕頭?你去找宋家小子,跟他說我和你四叔來了,讓他過來磕頭。再讓他給你四叔介紹個頂好的先生,你四叔以後要在這裏讀書。”
等宋清遠來了,她就管他要錢!想娶她孫女子,沒那麽容易,不給個百八十兩的,休想!
張嬸子等人直接驚呆了,這個聶老婆子還真是不要臉啊。不過想想也是,她上一次來能直接躺大街,哪裏會是個要臉的啊,死豬不怕開水燙啊。
聶青禾就是知道她不要臉,所以才大張旗鼓對付她的。如果她要臉,聶青禾就用對付正常人的辦法,關上門一家子商量,據理力争再軟硬兼施,爹病了拿不出錢給四叔,正常人講道理也就聽進去了。
可聶老婆子她不正常啊!
聶老婆子被人指責的逆反了,她也不管吐血的兒子,反而打量院子和房子,發現兩年不來越發破爛了,家裏一樣新家什兒也沒添置,不禁罵了一聲聶母懶、不會持家,敗家。可如果真的添置了好東西,她更會罵兒媳婦不孝順,在這裏自己添置好東西,卻不給家裏添置。
反正聶母怎麽做,在她看來都是不對的。
聶青禾看了看聶父,見他臉色發白,雙臂無力地垂在兩側,手指都微微顫抖,雙腿也是抖抖的,就知道他是真的被聶老婆子傷了。
聶老婆子從來了到現在,一句關心他的話也沒有。他也該看清了,不管他病了還是怎麽的,聶老婆子是不會心疼他的。
聶老頭子覺察到什麽,就看着二兒子,問道:“老二,你要緊不?我們不知道你病了,要知道,早就來看看你。”
不等聶父回應,聶耀宗就不耐煩地打斷,“餓、餓死了,二嫂,趕緊的,做飯吃。”
聶母沒好氣道:“做什麽飯?家裏的錢都看病買藥了,缸裏的米面見底了都沒錢買。”
聶老婆子不信,沖進屋裏去找,果然兩個小缸都空着,她又去翻櫃子,竟然真的一個錢都沒有。她登時氣不打一處來,罵道:“你個敗家娘們兒,你怎麽管家的?”
聶母哭道:“娘哎,我們一個月總共才賺二兩多,還要給你一兩一,我們一個錢都沒攢下。他爹生病了,看病吃藥紮針,一個月要六兩銀子。”
六兩銀子?
聶老婆子一哆嗦,這麽多錢,他們也拿得出來?能拿出來為什麽不給她捎錢?自己才要一兩一,自己就該要二兩二!
聶母看她那樣子,就知道她的貪婪,哭道:“家裏哪有那個錢?借了鋪子的,賒着大夫的,還把街坊鄰居都借遍了啊!”
張嬸子幾個紛紛說借了多少錢給聶母,還有借糧食的。
聶老婆子臉色不好看,拉得老長,“那總不能餓死我們,你再借一百斤糧食,借二兩銀子來,我們得過日子。”
她決定在這裏住陣子,不能這麽輕易相信聶母的話,真要是一個月看病花六兩銀子,他們哪裏能借來?能借來也是本事,也得分她一份!
這時候聶父晃了晃。
聶青禾眼尖,立刻上去扶着他,大喊道:“不好了,我爹又要昏倒了,快,送他去醫館。”
聶紅花哇哇大哭,“荊大夫說咱爹要是再複發,肯定口眼歪斜手腳不能動了,這以後更不能幹活兒賺錢了。嗚嗚,奶你說你咋一來就給我爹打成這樣了啊。”
在衆人眼裏聶父就是為了給老婆子賺錢累得生病,眼睛要瞎了,現在又被親娘打成這樣,養大的弟弟一句關心的話也沒有,他能不寒心?可不就被氣倒了?
賀馭不用聶青禾給他信號,就讓阿大阿二上前,直接把聶父背走送去荊大夫醫館。
聶青禾讓聶紅花跟着聶父去,順便告訴堂姐讓她晚上不要回來,在繡樓住一晚。
珍珠也跟聶青禾說一聲先走了。
左鄰右舍有那熱心的,也趕緊跟上去幫忙,畢竟路不近,背着那麽大個人,還是得換換手。
聶青禾早就讓大哥順路去和荊大夫、荊娘子溝通好,從現在開始爹又病重,得住在醫館紮針吃藥。
這樣他就不用回來面對聶老婆子的洗腦,也沒空心疼他爹娘和弟弟,讓他在醫館好好反省回味,好好感受一下聶老婆子對他的“偏心”。再有聶紅花每日實時播報,他只會知道聶老婆子如何過分,如何作妖,半點母愛都享受不到,最好認清現實趕緊死心。
賀馭讓兩人把聶父送走,他卻依然混在人群裏。
他雖然戴着鬥笠,也換了普通衣裳,可他身材修長挺拔卻不粗壯,寬肩窄腰,雙腿纖長有力,往那裏一站就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氣質,一下子吸引了聶耀宗的注意力。
聶耀宗看了他好幾眼,覺得這個人看起來不像普通人,別人看熱鬧都是嗚嗚啦啦的,他卻靜靜地看在那裏,有一種獨特的氣質。
聶老婆子還沒回過神來呢,聶父已經被人送走了。
這時候日頭都落山了,雖然天光還亮着,也撐不了多一會兒,說黑就馬上黑了。
家離這裏遠的看客,見聶家打不起來,也沒熱鬧繼續看就趕緊散了。
他們一邊走一邊議論着,老婆子帶着吸血蟲小兒子,跑到二兒子家大鬧,把本來就累瞎眼的二兒子打得吐血不止,昏迷不行,被送去醫院,能不能救回來還不知道呢。
啧啧,真可憐!老東西真狠!
有他們幫忙,不出兩天就能把聶老婆子的惡行傳遍全城!
他們一走,胡同和院子裏瞬間空了大半,還有幾個鄰居在這裏沒離開。
這時候卞老板又湊上前,對聶老婆子做了個揖,笑道:“老太太,您康健!”
聶老婆子看了他一眼,見他穿着綢子長衫,手上帶着好幾個閃閃的寶石戒指,頭上的方巾也綴着一塊美玉。
有錢人!
她立刻和對方攀談起來。
卞老板見她上鈎,就拉她去僻靜處說話,不讓人聽見。
很快卞老板就表達了自己的意思,“老太太,都說禍不單行啊,你兒子病了,這日子怕是不好過了吧?”治病要錢,治不好辦喪事更要大筆錢,以後家裏過日子還得要錢。
聶老婆子眼中精光爆射,“你想怎的?”
卞老板笑得很得意,瞄了一旁的聶青禾一眼,“你這個孫女,俊俏得很啊。你要是肯給我,我給你五兩……”
“滾!”聶老婆子一撅嘴,翻了個白眼,“我孫女那麽俊,五兩銀子?你怕不是眼瞎!”
卞老板立刻道:“十兩!”
聶老婆子:“一百兩!”
卞老板皮笑肉不笑的,“老太太,做人不要太貪心啊。這女娃娃是俊俏,可頂多就值二十兩,我買了去還得花大價錢調教呢,這費用就不下百兩。”
聶老婆子:“那你起碼能賺幾百兩呢。”
她自然不知道能賺多少,但是她在來的船上可聽一個牙婆醉酒叨咕過,那些揚州瘦馬,一個能賣兩三百兩呢!
卞老板就笑了笑,不說話了,又看了那邊和聶母說話的聶青禾一眼,打算欲擒故縱。他已經看透了,聶老婆子是個愛財勝過親兒子的,一個孫女就更沒什麽的。
看他要走,聶老婆子又急了,“好商量。”
這時候聶耀宗喊道:“餓死了,做飯啊!”
聶老婆子見天要黑了,立刻跟卞老板約好明兒上午在街上說話,這裏不方便。
等卞老板一走,聶老婆子就把其他看熱鬧的鄰居都趕走,不讓賴在這裏。
她讓聶母去借糧食,聶母不肯去。
聶母:“都借遍了,借不來,娘厲害娘去借吧。”
聶老婆子:“看無能的你。”
聶青禾悄悄去跟洛娘子說話,拜托她和賀馭幫忙接一下聶小力送到聶大力那裏。
她早就和岑先生、小力說好的,如果她有事沒來得及去接他,就讓他在岑先生家吃晚飯,辦完事她就會去接的。
洛娘子卻不放心她,“大家都不在,就你和你娘倆,不安全。”
聶青禾低聲道:“不怕,還有張嬸子和邱嬸子家呢。”
洛娘子:“你和嬸子去我家吧,我們家屋子多,就我和賀馭也住不過來。”
聶青禾感謝她的好意,表示自己要對付聶老婆子,一勞永逸,讓她再也不敢來鬧騰,所以必須留下。
洛娘子再三叮囑,“那你小心。”
聶青禾朝她笑笑。
洛娘子就去扯扯賀馭,示意和自己出去。
出了聶家門,賀馭視線一轉,就看到那個男人還在胡同裏徘徊,頓時眼神驟冷。洛娘子說了自己的顧慮,“青禾說還有事要做不能離開,她和她娘要留下,我總覺得不放心。”
賀馭:“好。”
洛娘子:“好什麽?”
賀馭:“你不是讓我留下保護她們?”
他在軍中做過斥候,專門負責偵查,留在這裏保護聶青禾和她母親,也不會被他們發現的。
洛娘子輕笑,“可算開竅了。不是木頭。”
賀馭又不懂她說什麽了。
等洛娘子上馬以後,賀馭讓馬在前面走,他則大步朝着那個男人走去。
卞老板警覺,一邊質問他想幹啥,一邊握拳出其不意朝賀馭面門打去,他尋思這麽一個白淨文弱的男人,不夠自己的打的!
結果他拳頭剛揮出去就被賀馭一拳重重地砸在臉上!
賀馭外形看着纖長斯文,像個文弱書生,可拳頭又快又沉又狠又辣。一拳就把男人打得眼冒金星,後槽牙都活動了,還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
如果不是賀馭手下留情,收了力,這一拳能打碎他的下颌骨,牙齒直接打掉半口。
賀馭俊容冰冷,周身氣壓低到極點,跟平日換了個人似的,又冷又酷,若不是他壓抑了怒火,這一拳能送直接卞老板去投胎。
卞老板疼得說不出話,嗚嗚啊啊地指着賀馭威脅,你他娘的知道老子是誰嗎?老子在金臺城混的時候,你小子還玩尿窩窩呢,你特娘的活膩歪了……
賀馭懶得理會他嗚嗚啦啦跟個蛤蟆似的,他大手一探就把男人抓在手裏,跟老鷹抓小雞一樣,胖胖的男人被他拎在手裏,半點反抗不得。
他拖着男人就走,絲毫不管男人的掙紮和哀求,繞過兩條胡同,前面是一個爛泥塘,他就直接手一松腳一踹,将男人踹下爛泥塘。
卞老板掙紮了一下,原本以為要淹死了,結果發現泥水只到自己腰部,他就想往岸上爬。
賀馭聲音低沉冰冷,刀子一樣刮着男人,“打她主意,你配?”你個混蛋想爛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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