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十二月雪未至（05）

何耀把握好分寸, 及時放開明月的手。

他笑看着小女孩：“你猜我是不是你明老師的男朋友？”

小女孩點點頭：“因為我剛才看見你們手牽手了。”

明月：“……”

她竟無法反駁。

總不可能告訴她：在意外情況下, 有時候男生和女生手牽手不代表他們是情侶吧？

萬一她相信了這話, 成長過程中對男生不設防就糟糕了。

何耀被小女孩的答案取悅，笑意更盛，又問：“那你覺得我們般配嗎？”

小女孩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臉頰泛紅, 真誠道：“般配。明老師很漂亮，你長得很帥。”

何耀總結：“那就是郎才女貌。”

小女孩受到啓發：“天生一對。”

何耀附和：“對對對, 天生一對。”

明月實在聽不下去了, 這小子一本正經說瞎話的本事真是無人能及, 簡直太不要臉了。

她淡淡瞥了他一眼, 意思是：你給我适可而止。

何耀接收到警告信號，立刻閉嘴。

本來明月見這裏是學生的家, 已經放棄了詢問是否可以買橘子的念頭。她擔心家長知道她是孩子老師, 便提出免費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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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打算告別，從屋內傳來一道慈祥的聲音：“梅梅，你在和誰說話呀？

小女孩大聲回答：“奶奶，是我們學校新來的手工老師。”

下一刻，頭發白了一半的老人走出來, 笑容可掬：“是梅梅的老師呀, 快進來坐。你們來家裏, 是因為梅梅在學校犯錯誤了嗎？”

“奶奶，您好。”明月笑着打招呼，她解釋, “梅梅在我的課堂上表現的很好，她的動手能力特別強。我們只是剛好路過。”

她沒有繼續往下說。

何耀不知道明月的心理活動，他沒有這種社會經驗，沒多想，接口道：“我們看見這裏的橘子熟了，想問問是你們家的嗎？”

老人說：“是，這一片都是我們家的。”

何耀還沒提買，老人就主動說：“梅梅，你去拿個籃子，摘一籃橘子送給你們老師吃。”

小女孩歡快的說了個“好”字，轉身跑回屋裏。

明月就知道會變成這樣，她連忙說：“千萬別送，我們買幾斤吧。”

屋前也有兩棵橘子樹，奶奶熱情的很，當即從樹上摘了兩個給他們：“嘗嘗吧。老師你太客氣了，我們才賣兩塊錢一斤，不是什麽值錢禮物，是一片心意。”

明月和何耀一人接過一個。

明月說：“您的心意我心領了，這是你們辛辛苦苦一年的收獲，就按兩塊錢一斤賣給我吧。”

老人簡單善良，說什麽都不肯賣。

正僵持不下，何耀低下頭，貼在明月耳朵上小聲說：“一會悄悄把錢拿給那小孩。”

灼熱的呼吸撲進明月耳蝸，仿佛一簇火，燒得她那一片肌膚滾燙。

幸好他說完就撤開了。

明月舒口氣，默認了他的主意。

兩人跟着這個叫梅梅的小女孩去了橘子地。

橘子要用用剪刀連着葉柄平整剪下來，才有利于橘子樹來年的生長結果，這樣也不會在采摘過程中出現拉破皮的情況，橘子可以多保存一段時間。

明月讓梅梅教她怎麽剪，然後自己親自操刀。

由于不是專業的剪枝剪刀，再加上使用太久變得不鋒利了，得費挺大勁兒。每當剪下來一個橘子的瞬間，明月握着剪刀的手都會顫動一下，震的虎口發麻。

第九個橘子特別難剪，它的葉柄比較硬，明月手都被磨疼了，愣是剪不下來。

正咬着牙較勁，忽然，身後伸出一只修長的手。

“我來吧。”何耀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明月松開手，任他拿過剪刀，屏住呼吸。

現在的姿勢，四舍五入就相當于一個背後的擁抱了。

明月不僅會做插花染布縫包的細致活，也會很多木藝、金工之類的粗活，所以不是那種嬌滴滴的女生。

但在力氣這一方面，男女之間天生的差距還是挺明顯。

剪刀在何耀手中，“咔嚓”一下，葉柄就斷了。

他伸出另一只手接住橘子，也完全把她圈入懷中。

不過這只是一瞬間的事，下一秒，何耀就若無其事收回手，把橘子放進籃子中。

之後的橘子都是他摘的，摘了小半籃子。

也沒稱重，何耀拿了一張五十的鈔票出來給梅梅。

剛開始梅梅不收，他半蹲着附在小女孩耳邊，不知說了一句什麽話，梅梅才接到手中。

回到院子裏，奶奶找出塑料袋子裝橘子。兩人道謝後，拎着橘子離開。

路上，何耀剝了一個橘子給明月。

明月問：“你剛才跟人小孩子說什麽話了？”

何耀沒個正形：“威脅她，我說如果你不收的話，明老師會生氣的，你們明老師生起氣來可怕的不得了，老虎見了都害怕。”

明月真想踹他一腳。

她忍住了，慢吞吞的吃着橘子，也不搭理他。

何耀沒收到回應，用餘光瞥了她一眼。

他假裝咳了兩聲：“其實我說的是，老師不能随便拿學生家裏的一針一線，否則會被處分，運氣不好還要抓去坐牢。”

明月：“……”

人家要不是個小學生，能信他的鬼話才奇了。

何耀轉頭看了她一眼，勾起嘴角。

兩人沒急着回鎮上，仍舊朝着公路往前走。

轉過一個彎道後，他們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

漫山遍野，一樹又一樹的橘黃色挂滿枝頭，看來這裏應該是橘鄉。

這時有果農開始工作，何耀一見他們，突然找到攝影靈感。

他主動去和他們聊天，等待可以按下快門的瞬間。

兩個小時後，他的鏡頭記錄下了一幅足以叩擊心靈的畫面。

滿臉滄桑的老人剛好找準葉柄剪下去，瘦骨嶙峋的手一只捏着着剪刀一只托着橘子，她很專注，臉上露出淳樸滿足的笑容。

這個笑容動人至極。

何耀拍到了自己滿意的作品，僅這一點就不虛此行了。更何況他還與明月共度兩天。

鎮上實在沒什麽好玩的，這天下午和第二日一整天，兩人進山去撿自然的花藝材料，松果、枯枝、石頭、蘆葦、珊瑚冬青，收獲頗豐。

星期天晚上吃過晚飯，何耀帶着兩只貓先回了城。

新的一周，校園裏謠言四起。

不管是老師還是學生都知道了，明月有個很帥的男朋友。

上課時，外向活潑的學生們起哄，讓她把男朋友的照片給大家看。

下課後，到了辦公室，老師們不僅要要看她男朋友的照片，還往細節裏八卦，比如談戀愛多久了？他是做什麽工作的？你們準備結婚嗎？

她本來可以用一句“他不是我男朋友”澄清謠言，但是一想到那位劉老師想給她介紹對象，她就把這話默默吞回肚子裏。

她想：利用何耀一下，他應該不會介意。

面對學生，明月以“這是老師的個人隐私”為由拒絕。

後者她簡單應付：“他是玩攝影的，剛交往，感情還沒穩定。”

沒想到年紀稍長的一些女老師開始興致勃勃的教她和男朋友相處的經驗，什麽要關心、包容、體諒、尊重，要主動要欲擒故縱，讓他需要你、離不開你……

對此明月只覺得：老師不愧是老師，說什麽都頭頭是道、有理有據。關鍵在于，即便你不想聽，也不得不聽。

關于謠言，明月沒對何耀提，他好像通靈似的，知道了這事。

在微信上給她發消息：“南河小學人人都知道你男朋友長得帥，你是不是特有面子？”

明月本想忽視，又沒壓抑得住自己的好奇心，給他發了三個問號過去。

何耀：“我來的那天下午，從和你住一間宿舍的女老師眼睛裏看出了來，她以為我是你男朋友。我到了南河鎮，一定是整個鎮上最靓的那個仔啊。”

何耀：“你不覺得我倆是天造地設嗎？大家的第一印象都把我當作你男朋友，證明在所有人眼中，我們是很登對的。”

何耀：“你看起來年輕，而我成熟了，再說男人都沒有女人長壽，你實在不必困擾年齡問題。”

明月沒有再做回複，聊天到這裏戛然而止。

她卻盯着對話框看了許久，想起了女客人們和何耀的追求者江思好，她們最開始也以為他倆是情侶。

他這番話不是沒有道理。

事實上，除了對他有心動的感覺，聽見別人說他是她男朋友，她心裏沒有絲毫排斥，甚至有些暗暗欣喜。

至少這證明大多數人對他們不會有偏見。

而關于年齡問題，她在意的并不是年齡差距本身，而是在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這種親密關系中的年齡差距帶來的種種壓力和阻力。

主要來自家庭，以及明月自己對未來的不确定性。

這些天，只要她一閑下來，就會反反複複的思考這些問題。

一會兒告訴自己真愛無所畏懼，忠于感情，享受當下，不管結果是苦是甜都勇敢去面對。

一會又打了退堂鼓，之前擔心的問題總是找不到解決的出口，還是拿不下主意。

她都懷疑自己精神分裂了。

明月不知道，命運正在為苦惱的她做安排，促使她做決定的契機正在悄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