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宅子

距靖和長公主壽辰還有三日,簡瑤終于将要給裴湛的香囊和絨犬做好。

還未送給裴湛,鎮南侯府就派人送來消息,請她入府一趟。

等來人離開後,簡瑤叫來青栀:

“鎮南侯府的春衣可送去了?”

青栀搖頭:“未曾,鎮南侯府将府中的春衣全交給了錦繡閣,數目不小,鋪中中繡娘忙了許久,才趕制出來,還未來得及送過去呢。”

像鎮南侯府,每年都會給府中下人發兩身衣裳,這本是府中繡娘做的事,今年,鎮南侯府交給了錦繡閣,簡瑤心中明白,這是沈雯在照顧錦繡閣的生意。

沈雯的春衣是簡瑤親自做的,花樣款式都是簡瑤費心思畫出來,她将流蘇長裙取出來疊好放在錦盒中,又将鋪中上新的兩面繡團扇取出一個放在衣裳上方。

等收拾妥當,簡瑤才帶着青栀前往鎮南侯府。

這次,簡瑤是乘着馬車去的,鎮南侯府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碰着錦盒走這一段路,的确有些為難簡瑤了。

剛到鎮南侯府,就被迎了進去,态度親熱,讓簡瑤心中松了口氣。

沈雯正在忙,簡瑤進來時,她随意招呼了聲:

“你先坐着,等我忙會兒。”

簡瑤稍囧,沈雯态度過于自然,似乎拿她做親近之人,不曾疏離也不曾端着世子夫人的架子,簡瑤将錦盒放在桌案上,有些好奇沈雯忙來忙去的:

“世子夫人是在做甚?”

沈雯看向她,即使忙碌,也沒有不耐煩,沖着簡瑤笑了笑,她本就五官明豔,如此一笑,更叫人移不開眼:“底下的人不懂事,将世子帶回來的東西和将要給長公主的賀禮弄混了,我正在對禮單!”

她說話幹脆,三言兩語解釋清楚事情原委後,又轉過去對單子,簡瑤聽見她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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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得我暈頭轉向!”

簡瑤聽見她話中說了世子,不由得有些好奇,她來了鎮南侯府兩次,都不曾見過世子秦翟安本人。

長安中總有傳言,提起秦翟安時都搖頭嘆氣,皆在說若非其父是鎮南侯,單是秦翟安,怎配沈雯?

沈雯明豔,美貌才情遠傳,聽聞當初求娶之人甚多,比秦翟安身份高的并非沒有,可沈雯眼中只有秦翟安一人。

下人上了茶水,簡瑤默默喝了一口,沒有打擾沈雯。

不過剛提起世子,就聽外間一陣腳步聲,簡瑤擡頭看去,就見一男子走來,束着玉冠,褐色的錦繡長袍,他邁的步子慢又緩,進來後,眼珠子就一直落在沈雯身上,臉上藏了抹心虛。

沈雯也注意到了他,一記眸子斜睨過去,狠狠刮了他一眼,卻又風情橫生。

簡瑤當下了然,來人就是世子秦翟安。

秦翟安上前一步,陪笑:“是我不好,不該擅作主張,又給夫人添麻煩了。”

沈雯在他面前,才斂了脾氣,多了些小女子家的嗔怒:

“知道就好。”

說了這一句,她也臉頰稍紅,道:“瑤姐兒在呢,也不知羞!”

簡瑤早就垂下了頭,沒去看二人打情罵俏的場面。

秦翟安這才注意到簡瑤,稍有驚訝豔色,又很快恢複自然,同簡瑤輕點頭,才和沈雯道:“她的确同茹娘很像。”

秦翟安神情溫和:“當年在宮中,我得你父母相助過,你在府中不必拘束,有什麽都可和夫人說。”

說罷這兩句話,秦翟安就回了前院。

簡瑤終究是女子,他在這裏,多有不便。

其中體諒,簡瑤能察覺得出來。

也因此,簡瑤才納悶,為何長安中關于他的流言那般不堪?

但這種話,簡瑤只能在心中想想,不得問出來。

這時,下人搬進來一束盆栽,兩人合力才将其搬起來,盆栽上花色顯眼奪目,花香清淡卻在短短時間蔓延全屋。

沈雯和簡瑤被吸引視線,下人将盆栽擺好,才說:

“世子讓奴才送來的,說是旁人送的,夫人應會喜歡。”

沈雯臉上嬌紅,沒好氣笑道:“知道了,下去吧。”

說這般說,但簡瑤見她視線幾次落在那盆栽上,就知她的确歡喜,世子對她的喜好也甚是了然。

但簡瑤不着痕跡地輕擰了下眉。

她細細看過那盆栽上的花,隐隐覺得有些眼熟,卻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來。

沈雯也将府中的事處理妥當,坐了下來,和簡瑤解釋道:

“世子耳根軟,旁人有事求他,或是送他東西,他不好意思拒絕,之前惹了麻煩,後來被我訓了一頓後,才知深淺,這次,許是見這新奇玩意兒會讨我歡心,才會接下來。”

簡瑤點頭,沈雯也攏了些納悶:

“這花倒是挺好看,但也不知是什麽品種,瞧着倒有幾分牡丹的樣子。”

簡瑤也說不出來,只有些朦胧的眼熟,叫她多看了兩眼。

沈雯這次找她來,的确有事和她說:“再過幾日,就是長公主的生辰,你和我一道去。”

簡瑤驚詫:

“我?”

沈雯點頭。

簡瑤有些啞聲。

肅親侯府和長公主,那是旁人想攀也攀不上的高枝,所邀請的人皆是達官貴人,哪怕是那些皇商恐都沒路子得一封邀請函。

她被沈雯的話震驚到,磕磕絆絆地說:“這、這不妥!”

沈雯瞪了她一眼:

“什麽妥不妥的!長公主生辰,多少人擠破了腦袋想進去,你還要推辭不成?”

簡瑤苦笑。

若是半月前,沈雯這般和她說,她必然欣喜若狂,可如今裴湛已經将她父親一事應下,她也沒必要去肅親侯府了。

見她臉色遲疑,沈雯擰眉:“你可別犯糊塗。”

“你那錦繡閣近日的确掙些錢,但這些錢就是放在那些顯赫人眼中,根本算不得什麽。”

“你若一直這般下去,你商人的身份可就坐實了!”

“你父親當初是聖上跟前的得意人,堂堂正五品,你是他女兒,也是官家身份。”

“一官,一商,其中差距無需我和你細說,你若再這般下去,日後莫不是要尋個商人嫁了?讓你子女再來受這階級之苦?”

一番話,沈雯可以說是苦口婆心。

她道:“簡府的那棟宅子,我派人問過了,人家願意賣回來,只需白銀五千兩,若你拿不出來,我可以先給你墊上。”

“你住回去,旁人一打聽,就知曉你原五品官員之女,再如何,也比你孤身商女的身份來得讓人忌憚。”

若宅子是在旁處,恐無需這般貴,可這長安,寸土寸金,這價格雖偏貴了些,但也屬正常。

簡瑤心知肚明,沈雯能打聽到這種地步,絕對費了許多心思,是真心實意想叫她過得好些。

簡瑤垂頭,眸中有些濕潤。

人走茶涼,即使是她親姨母,都未曾能做到這般。

許久,簡瑤才心情平複下來,她看向沈雯,眸中的感激真切,她道:

“不用世子夫人,我拿得出來這筆銀子。”

說完,她小聲道:“謝謝您。”

她知曉,若不是看在沈雯的身份上,即使是這偏高的價格,那人家也不可能這般輕易就答應将宅子賣了。

簡瑤剛回長安時,就曾想将宅子買回來,倒不是因身份,而是那處宅子是簡家祖宅,簡瑤自幼生活在那裏,若能拿回來,簡瑤自然高興。

沈雯見她應下,也松了口氣。

清高的人,沈雯并非沒見過,越是自卑越是清高,不願承旁人一分好,請簡瑤來之前,她也生怕簡瑤不願受人幫助,幸好簡瑤不是個糊塗的。

什麽面子清高,哪有把日子過好了來得重要?

沈雯沒有久留她,讓她在府中用了午膳,就道:

“此事宜早不宜遲,你先回去,将銀子和證明備好,明日我就帶你去過戶宅子。”

簡瑤自沒有不應的,出了鎮南侯府,青栀才忍不住道:

“世子夫人當真是個好人!”

簡瑤有些恍惚:“是啊。”

這句話說完,她才意識到,她真的要将簡家祖宅拿回來了!

一時之間,簡瑤捂住唇,幾欲掉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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