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親親

紅燭燃盡,這是裴湛第一次在綏斫院中留宿,他擁女子入懷,親眼等她睡着才徹底放心。

但等女子睡着後,她臉頰蹭在軟枕上,淚痕未盡,裴湛卻舍不得走了。

翌日,青栀端着清水,推門進來,差些就被床幔中那個身影吓到,定睛一瞧,才發現是裴湛,倏地松了口氣,怕吵醒姑娘,特意壓低了聲音:

“小侯爺,您怎麽在這兒?!”

她知道裴湛有時夜間會過來,卻沒想到,這次裴湛居然在姑娘房中待了一夜!

但一想到,姑娘這兩日的經歷,青栀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咽下了聲。

裴湛被吵醒,坐了一夜,堪堪入睡,身子乏得緊,他擡手捏了捏眉心,沒回答她的問題,啞着聲問:

“何時了?”

“快要辰時了。”青栀把水盆放在一旁的木架上,低聲回答。

較之才認識,這時青栀待裴湛的态度,完全就是将他當作自家姑爺,雖驚訝卻不緊張,甚至語氣間還有些娴熟。

裴湛動作一頓,沒想到都這個時辰了。

還好昨日剛上過早朝,這兩日就無需早朝了,青栀見他臉色不焦急,甚至透着疲倦,忙擰了塊錦帛遞給他。

裴湛擦了把臉,終于清醒了些。

他觑了眼尚未醒來的女子,想着她昨日哭了半宿,頓時低聲吩咐:

“別吵你家姑娘了,讓她再睡會兒。”

青栀眼神有些古怪,但還是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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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發生了那麽大的事,裴湛今日必須去大理寺,就是這時,女子翻了個身,白淨透粉的臉頰擺在裴湛面前,就裴湛手癢得狠。

他舌尖抵了抵牙根,伸手就想捏了捏女子臉頰。

倏地,一旁傳來青栀的輕咳聲。

生生打斷了裴湛的動作,裴湛有些不自在地站起來,觑了青栀一眼,輕啧了聲,只覺得今日的青栀好沒眼色。

裴湛走後,青栀也聽話地退了出來,将門阖上。

錦姨瞧見,不解:“怎麽沒将姑娘叫起來?”

“小侯爺吩咐的,讓姑娘多睡會兒。”

錦姨一臉糾結,似想說些什麽,最終還是嘆了聲,什麽都沒說。

若是老爺和夫人在世,定不會讓裴湛這麽輕易地進了自家姑娘的閨房。

可如今,自家姑娘和小侯爺兩情相悅,又得小侯爺如此相助,這些繁文缛節和不規矩的地方,錦姨只好裝作沒有看見。

快近午時,簡瑤才醒了過來。

青栀忙将床幔掀開,小聲道:“姑娘醒了?”

昨日哭了一場,簡瑤醒來後就覺得眼睛有些疼,喉嚨間也幹得難受,捧着溫水細細喝了一杯,才覺好受了些,結果青栀的一句話,讓她差些将杯盞摔了去。

“姑娘昨日怎麽讓小侯爺留下了?奴婢今日進來時吓得一跳!”

哪止她,簡瑤聽見這個事,也吓得一跳。

昨日她睡着後,裴湛沒走?

舌尖觸碰到口中殘餘的茶水,簡瑤忽然覺得有些輕澀,遂頓,化作一陣甘甜消散在喉間,她強作鎮定地軟聲說:

“日、日後不會了。”

簡瑤說得磕巴,羞臊不已。

她哪知道,這種事情,有一就會有二,豈是她攔得住的?

*********

大理寺。

關押秦翟安的牢房,裴湛領着周裕,親自來看他。

牢房中,幹草鋪成的床,也沒有被子,只有一個碗,倒也不是殘破的,相比較其餘牢房,秦翟安待的這間,算是比較幹淨的了。

只不過,裴湛輕擰了擰眉:

“給他拿床被子。”

本就燈枯油盡之相,再着個涼,恐怕不等聖上判決下來,秦翟安的小命都得丢在這裏。

牢獄都不敢往這間牢房跑。

敢在聖上眼皮子底下弄死太子,還能好端端地坐在這裏,誰敢輕易得罪他?

哪怕知道他肯定沒個好下場,心中也都怵得慌。

秦翟安一副要死的模樣,裴湛看得牙疼,也生了分好奇,他讓人給秦翟安準備了一份幹淨的飯菜,從白三兜中順了一把瓜子,尋了個幹淨的地兒坐下,問他:

“你當真不要命了,就在乾清宮上刺殺太子?”

鎮南侯要是在世,怕是氣得要把他皮扒了。

秦翟安還記得,是他帶着簡瑤告訴了他夫人去世的真相,扯了抹笑:“小侯爺說笑了,父親去世後,滿朝文武不過拿我當笑話看,除了夫人,誰會多看我一眼,夫人不在了,這條命,活與不活又有何兩樣?”

裴湛當即覺得口中的瓜子有些沒滋沒味起來。

好死不如賴活着。

秦翟安這話,他聽得不順心,但也沒發表其他意見。

忽然,秦翟安朝他看來:“瑤姐兒是個好姑娘,望小侯爺好好待她。”

裴湛當然知道簡瑤是個好姑娘,不過,他有些好奇:

“阿瑤和你們無親無故,為何你和沈雯都會這麽幫她?”

臨死了,都不忘幫她說好話。

“簡院首曾救過我的命。”

得,老一輩積攢的福氣,應在了簡瑤身上。

裴湛沒了話說,他低頭湊近秦翟安的耳朵:“你殺了太子,也算替我出了口氣,只要你在大理寺一日,我就保你一日。”

這話,他只能悄悄說給秦翟安聽,不能落進聖上耳。

誰知曉,秦翟安只是一笑,根本不在乎。

裴湛頓時了然,秦翟安是心存死志,換句話說,他根本就不想活了。

“你就不怕聖上牽連侍郎府?”

秦翟安搖頭:“軍令我都交出去了,他不會。”

裴湛沒了話說,誰道秦翟安無用?

這番心思,只要他肯謀劃,想保住鎮南侯府,根本不難。

可他的心思全用在了沈雯身上。

沈雯一死,太子也就将其逼上了絕路。

怕是太子也沒有想到,殉情這一說,居然會應驗在一個身份貴重的男子身上。

畢竟,這種說法一般都發現在女子身上。

或者換種說法,殉葬更合适些。

這事,裴湛管不了,出去時,也不過吩咐一句:“照看一番吧。”

算了還了那段時間沈雯對簡瑤的幫助。

簡瑤得知此事時,人都驚呆了。

昨日裴湛和她說,日後太子不會再出現時,她還沒明白這話中意思。

她吶吶地看向裴湛:

“那侯爺他……”

裴湛喂了她一塊糕點,道:“此事非你我能插手的。”

簡瑤當然知道,謀殺皇子,這是抄家滅族的死罪,她怎麽可能會讓裴湛沾手?

她只是覺得唏噓。

侯爺待世子夫人,當真一往情深。

簡瑤小聲地問:

“那我能去探監嗎?”

裴湛輕微一挑眉:“想去?”

簡瑤忙忙點頭,世子夫人幫了她很多,她有自知之明,這條路是侯爺自己選的,她插不了手,但給侯爺送些衣物吃食卻還是可以的。

裴湛面有為難色。

簡瑤當即遲疑:“那、我不去了。”

裴湛頓時撲哧一聲笑出來:

“人在大理寺,若都讓你連見一面都不能,我這個大理寺卿不若別當了。”

簡瑤哪裏還看不出他在戲弄她,惱得咬唇。

裴湛伸手捏住她的臉頰,低聲笑語:

“阿瑤怎這般好騙?”

此時二人正在長安城盼兮湖的一座船舫上,六月荷花開了葆,白色渲染了粉,開了滿湖,煞是好看,船舫上珠簾叮鈴作響,蓮香襲來,心曠神怡。

一番談話後,簡瑤細眉間染上一抹說不清的情緒。

裴湛:“怎麽了?”

遲疑半晌,簡瑤才說:“太子身死,那顏青……”

五年的羁絆,豈能說忘就忘的?

若顏青一直都是太子的人,那如今太子亡故,顏青又該如何自處?

聽見這個名字,裴湛就覺得晦氣。

不過該查的,他都查過,當即道:

“他不在東宮,皇宮中不可能有外男,估計,他就在這長安城中的某個地方吧。”

“阿瑤想找他?”

簡瑤微搖頭:“找到他,又作甚?”

她不可能毫無芥蒂地原諒他,還不如就如此,當作沒有他這個人了。

船舫将靠近岸邊時,裴湛忽然說了句:

“阿瑤恐怕要再委屈上一段時間。”

簡瑤不解擡眸。

裴湛垂眸,和她平視:“太子身死,百日內,哪怕母親也不能在何時去向聖上求旨。”

須臾,不等簡瑤說話,裴湛就自己不耐地擰了擰眉:

“還要再等百日。”

這種只能看,卻不得親近。

哪怕牽個手,都得情止于禮的日子,還要再等百日!

也不知是在折磨誰?!

簡瑤本來還有些怔愣,結果被裴湛的語氣弄得好生不自在。

他怎得一副等不及的模樣?

也不嫌臊得慌!

船舫上,有輕紗遮住,外人看不見裏面的情景。

二人圍坐在桌旁,簡瑤忽地觑了眼裴湛,她緩緩地湊近了男子,一顆心砰跳得厲害,她勾住了裴湛的小指,垂眸輕聲說:

“沒多久了。”

這是在安慰他。

裴湛愣了下,他垂眸看向兩人交纏的手指。

不知怎麽的,他忽然想起那日在聚賢樓,女子撲過來親住他的情景,似乎和這時的氣氛有些相像。

裴湛喉結緩慢地滾動了下。

這個時候,他親女子一下,應該不算過分吧?

畢竟,又不是第一次。

簡瑤都輕薄過他,他輕薄回去,應該不會惹惱女子吧?

裴湛呼吸重了些,這種氛圍中,細微的變化都顯得清晰可見,他耳根忽然冒了一點紅,試探地喊了聲:

“阿瑤?”

簡瑤“啊”了聲,堪堪擡頭。

眼睜睜地看着男人湊近,似試探般地吻住她,一剎那,簡瑤的心髒就似快跳出來一下。

砰、砰、砰——

響得厲害。

她臉頰燒紅,卻僵持着身子不敢動。

他吻得小心翼翼,卻在沒被推開後,變得急切起來,簡瑤忍不住攥住他的衣襟,才沒叫身子軟下去,白皙的指尖不由得泛着抹粉嫩,透着股情|色。

恍惚間,簡瑤只聽見一聲悶響,似什麽被碰倒在地,卻沒人去管。

稀裏糊塗地,簡瑤就被壓在了軟榻上,她忍不住擡起手臂擋在眼上,被遮住了視線,她被迫仰起頭,唇齒碰撞間,雲裏霧裏的,不知身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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