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藝人日程緊,工作繁忙。電影拍攝結束後,肖浮和許妄再見面已經是一個月後。
他們作為嘉賓參加一檔綜藝節目的錄制,飛往同一個城市,在機場才碰了面。
同為嘉賓的還有最近異常火爆的藝人奚落英,她的人氣話題度已飚至頂峰,一舉一動都備受關注。
本來肖浮已經非常滿足于自己的人氣,常常因為有那麽粉絲支持而感到惶恐,害怕自己做得不夠好。這天在機場,卻是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感受到頂級流量的可怕人氣。
機場幾乎被圍得水洩不通,裏三層外三層全是人,粉絲的尖叫聲震耳欲聾。橫幅、燈牌多如牛毛,所有的禮品袋加在一起能裝滿一個小倉庫,每個人都神情激動,叫着奚落英的名字。
奚落英帶了十六個保镖,牢牢護衛。更可怕的是,她的粉絲相當緊張她,人雖多,各個站子組織得卻很好,沒有妨礙到機場的正常工作,也沒有人拼命推搡,很大程度上保障了她的安全。
奚落英也相當親和,和許妄肖浮一起走了普通通道,身邊跟了幾個助理去接禮物,每個人都挺有禮貌。她一直挂着笑容,和粉絲打招呼,囑咐她們多穿點別着涼。
許妄和肖浮兩大帥哥倒幾乎沒了什麽存在感。看到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兒蹦過來,紅着臉給他遞禮物的時候,肖浮還有點驚訝:“我嗎?”
那女孩兒委委屈屈的,生怕肖浮生氣趕緊解釋:“哥哥,站子都沒放出你們的行程,奚落英的粉絲戰鬥力太足,知道行程的人擔心根本擠不進來,就沒來接機了。”
肖浮一笑:“沒事啊。”
正巧兜裏有顆巧克力,他遞給那女孩:“謝謝你來接我。”
這兒人太多,幾乎都聽不清人說話。肖浮沖她眨眨眼,搖搖手往前走了。
小女孩兒握着糖笑開了花,也不知道哪兒來的神力,硬是從擠擠攘攘的人群裏歡快地又跟了一路。
節目組派了車來,許妄和肖浮上了同一輛車。奚落英則坐着她們公司安排的車走了。
肖浮這才來得及好好跟許妄聊天,他笑起來:“哥哥,你們公司只給奚姐姐派了車?”
許妄不甚在意:“畢竟是女明星。更何況,”他頓一頓,看向肖浮正在解圍巾的手,“我想跟你多呆呆。”
那條圍巾正是許妄送的。聽着他的聲音,又想到那張卡片上的字,肖浮臉皮有些發燙。
“哥哥你品味超好!我戴這條圍巾我爸都誇人精神!”尴尬的肖浮,只好誇他。
許妄卻認真地思索着說:“那我下次送伯父一條。”
“不用了吧。謝謝哥哥。”肖浮扭扭脖子,又轉移話題:“今天好像是在游樂場拍攝。我挺久沒去游樂場玩兒過,還挺期待。”
“嗯。”許妄應着,但就是一直看着他,眼神有點怪。
肖浮總覺得氣氛有點兒微妙。但他沙雕啊,學不會沉默是金,見許妄看着圍巾,就又問了句:“哥你是不是冷啊?我把圍巾借你戴?”
許妄輕輕一笑,移開了目光,很自然地說:“好啊。”
肖浮就把圍巾遞給了他。許妄圍上,靠着靠枕微微閉上眼。圍巾上有着肖浮身上的味道,非常好聞。
許妄終于沒那麽焦躁了,一點點平靜下來。這一個月都沒有可愛的小沙雕在一邊,他實在很想他。見了面就巴不得把人緊緊摟住,再俯下身深吻一番。
可惜,他什麽也做不了。
肖浮低頭去拆剛才那個小妹妹送的禮物。是個自己做的史萊姆,做得非常漂亮。
是一座像是被光映照着的雪山,上面綴滿了精致小巧的貝殼,雪片做得很精細。
肖浮愛不釋手地看了又看,感嘆道:“這個史萊姆,我都舍不得上手捏了。”
許妄瞥了一眼,輕聲問:“裏面是不是有什麽東西?我好像看到什麽在發光。”
“是嗎?”肖浮轉過身,湊近許妄,“哥哥你過來點,幫我捂住光,這個好像是夜光的。”
許妄擡手,直接繞過去圈住了肖浮,長外套垂在一側,把車內本就昏暗的燈光遮得所剩無幾。
肖浮的頭幾乎就挨着許妄的下巴,背上是許妄的手臂,他忍不住心跳快了好幾下。
雪山底下藏伏着寶石,在黑暗裏閃着光亮,映在眼裏,漂亮得驚人。
許妄跟他挨得太近了,他垂眸看下去,聲音幾乎貼着肖浮的耳朵傳進去:“很美。”
肖浮耳朵頓時變紅,他覺得很奇怪。他被許妄擁在懷裏,自己手上又捧着雪山,雪山上藏着寶石。
這場景明明很怪異。他在腦中想像出來,卻覺得有那麽點動人。
幸好保姆車上有簾子,前面的人看不到他們。
許妄又在他上方說:“這禮物很用心了。寶石山,很配你。”
肖浮“嗯”了聲,直起身,把史萊姆小心地又放回盒子裏。像個得到寶貝的小孩子一樣。
許妄看了他一眼,輕輕撥了撥他被弄亂的頭發。他實在有些忍不住了。要怎麽做,才能得到他呢?
他們到節目組時剛好八點。導演組早已确定了拍攝計劃,細致地為他們講解一番就開始拍攝。
這種節目其實并不輕松。整個流程不涉及任務,看上去只是簡單記錄明星的娛樂生活,卻要拍出有趣的東西來,不斷制造笑料,其實一點不簡單。
再加上這節目考驗藝人的綜藝感,要他們盡情發揮,不然就會淪為背景板。主持人雖然不斷抛梗,但也要嘉賓接得住。
肖浮自然沒問題。沙雕力源源不斷地攻擊攝像機,足足過了把支配鏡頭的幹瘾,他身邊總是笑聲不斷。
奚落英作為人氣王,節目組當然不會忽視她,特寫鏡頭一個賽一個美,沒有梗都給她制造梗,拍攝也十分順利。
而許妄,幾乎沒怎麽參加過綜藝的錄制,卻展現出令人驚訝的藝能感。他話不太多,卻一開口就是金句,往往直戳要害,有趣至極。只是他本人神情始終淡淡的,帥得毫無死角。
肖浮暗戳戳地想:這人好過分啊。上綜藝節目竟然還凹造型,我得讓他破功。
結果他沒成功讓許妄笑得毫無形象,反被許妄逗得前仰後合。
到最後,肖浮挂在許妄身上笑個沒完,擡頭很真摯地說:“诶哥哥,跟你一起參加節目好爽啊。”
這天陽光明媚,藍天白雲浮在半空,肖浮微眯着眼擡頭看他,笑得很孩子氣,許妄輕輕說:“那以後再一起。”
其實這一次接受節目組邀請都是因為肖浮會參加,許妄并不喜歡錄制綜藝節目。沒想到,以後還要為他破例。
到了下午,節目組準備錄制固定成員和幾位嘉賓一起坐過山車的部分。
許妄和肖浮坐在一起,在第一排正中間,挑戰五十米大直角過山車。
許妄姿态放松,任工作人員為他系好安全帶,扭頭準備跟肖浮聊兩句,卻看見他臉色有點不對勁兒。目光下移,肖浮的手緊緊的攥着。
“等等。”許妄問他,“你恐高嗎?”
肖浮搖搖頭:“不恐高。只是五十米的過山車的話,我有點緊張。”
許妄還想安慰他,如果害怕可以跟節目組再商量,肖浮卻對他一笑,挑釁一般說着:“哥哥我期待你的表情管理哦。就看看你等會兒還能不能繼續帥了。”
許妄放松一下,彎起嘴角:“不會讓你失望的。”
肖浮笑着扭過頭,卻稍稍深呼吸了好幾下。他其實挺怕的,不是恐高,就是單純的怕過山車。
他平時坐車,遇到坡度較大的下坡路都會心頭一緊,完全是小時候坐過山車留下的陰影。
沒關系沒關系,肖浮在心裏給自己打氣,勇于克服!趁着節目,讓觀衆見證你的剛強吧肖浮!
其實肖浮還是有些直男思維。他覺得男人不能說個怕字,說了就輸了。
但是心裏還是緊張的,其他嘉賓在一旁說說笑笑,他卻沒辦法讓自己加入。過山車還沒啓動,他的心就已經提到嗓子眼兒了。
“三二一!”
過山車發動了,開始慢慢地往前滑。速度一點點加快,肖浮勉強能夠承受。
眼前的軌道沒了,肖浮的心驟然一緊,要往下沖了!
“啊!”“啊!”“沖啊!”耳邊響起尖叫聲。
肖浮死死地閉上眼睛。強烈的失重感陡然來襲,他覺得腿都軟了,整個人直往下墜,風聲在耳邊呼嘯,他的心繃着,難受極了。
旁邊人的尖叫聲就沒斷過。肖浮将把手抓得更緊,覺得自己快要死了,他什麽聲音都發不出。
甚至都來不及後悔,他又被甩了上去,從一邊的彎道上沖了上去。肖浮小小地吸着氣,盡管速度快得讓他感覺頭都要被晃斷了,還是比剛才好得多了。
過山車再一次回到平直的軌道上,向前沖了一段,又猛地一停。
又是一次五十米下落!
肖浮想哭都哭不出來,只覺得心提到嗓子口,他呼吸困難,再一次以極快的速度俯沖下去。
滑倒一半的時候,咔嚓一聲輕響,本來固定在他腿間的安全栓彈了出去!肖浮覺得自己要掉出去了,他吓得魂不附體,死命摟住把手,把安全栓往下壓着。
他的心仿佛死了,跳都不敢跳。他睜開眼看了下,卻發現景物在高速降落下變得一團扭曲,他又趕緊閉上眼,只覺得嗓子發幹,後背冷汗涔涔。
眼角淌出了一滴淚,肖浮自暴自棄地想,還管理什麽形象,他都要死了。
這時候左手被猛地抓住,肖浮聽見許妄大吼一聲:“沒事的!”
過山車加速又沖了上去,而很快最後一次下降又到來。
許妄來不及扭頭看肖浮一眼,兩個人又直直地砸了下去。
肖浮覺得今天要淚撒游樂場。
過山車回到原位後停下。肖浮怔怔的,整個人都發木。
工作人員來為他們解開安全帶,看他的安全栓沒固定穩,以為他吓傻了,說着:“沒事兒的。這兒還有兩根帶子呢,腰間也固定住了,不會出事的。”
肖浮呆呆的,心想你現在說也晚了啊,但是他還是說不出話來。
周圍的人一個個起身,膽子大的去翻找自己的照片,笑得東倒西歪。“哇好醜啊!”“表情好扭曲啊哈哈哈哈!”
有個女主持卻直接哭了,眼淚嘩嘩,奚落英在一邊安慰她。
許妄走到他身邊,拉了下他,輕聲說:“還在拍呢。”
肖浮被他拉起來,面無表情地跟着他走了過去。整個人都是飄的,他想哭。
瞥到那個女主持哭得稀裏嘩啦的樣子,他又忍住了,竭力使自己鎮定,擡起胳膊偷偷抹掉了眼角的淚。
奚落英看見他,很溫柔地把助理才倒的水遞給他:“喝點熱水。”
肖浮看着她那一頭蓬松柔順的頭發,忍不住心裏發酸,乖乖喝完了水說:“謝謝奚姐姐。”
他想媽媽了。
奚落英笑着說:“我剛才看到你的照片了,還是那麽好看的。不像我,臉漲得通紅,醜死了。”
她撥了撥劉海,似乎很羨慕似的:“長得帥可真好,做什麽表情都好看。”
肖浮說:“奚姐姐好謙虛,國民女神明明什麽樣子都迷人。”
奚落英不知是不是被那“國民女神”給哄開心了,笑得燦爛,擺擺手:“哪有。”
肖浮不怎麽想說話,便說自己去洗手間。
捧水洗了把臉,肖浮又呆呆地站着了。他真的怕,太可怕了。
媽媽只陪他坐過一次過山車。他媽媽最溫柔了,抱着害怕的他不停地哄,讓他把頭埋進自己長長的、柔軟的頭發裏。
明明那時候她自己都生了病,還是舍不得看小兒子閃閃發光的眼睛染上失望,帶着他去了游樂場。
那是他最開心的一次游樂場經歷。過山車很可怕,可是媽媽那時還在他身邊,沒有離開他,很幸福地看着他笑。
肖浮覺得胃裏也開始難受。坐過山車的感覺,就好像死掉的感覺,非常無力。
他無法阻止身體的下落,也無法讓過山車停止,他被任意地甩上甩下,喪失了話語,喪失了力量。
媽媽去世的時候,一定也很難受。她沒辦法阻止生命的流逝,她被人生甩下,從死亡的崖邊墜落的時候,她肯定害怕極了。
“沒事吧?”許妄走到他身前,出聲問。
他身上有着好聞的香水味兒,好像還是電影拍攝時那一款,阿蒂仙的冥府之路。
肖浮輕輕搖頭。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肩膀細微地顫動着。
許妄的手突然擦過他的胳膊,接着,他被許妄一下又一下地輕拍着背,聽到他說:“沒事了沒事了。”
“很吓人的。”肖浮吸了吸鼻子,“跟死亡一樣吓人。”
許妄怔了怔,又出聲:“以後不坐過山車了。我們讨厭它了。”
他說着孩子氣的話:“臭過山車,不要臉,欺負肖浮。”
肖浮嗅着他身上的味道。焚香木和麝香為主的尾調散發出來,讓人感到平靜、安寧。
肖浮覺得心底鼓鼓囊囊的,有什麽東西溢了出來。他扯起許妄的手臂,湊近他的袖口,悶聲說:“給我聞聞。”
許妄心一顫,輕撫着他後背的手頓住。下一秒,他用力一拉,把肖浮帶進懷裏,低頭說:“我都噴在頸側的。”
肖浮的頭正抵在他肩上,隐隐的香味兒散出。他用力嗅了嗅,含混不清地“唔”了聲。
許妄收緊胳膊,貼在他耳側輕聲說:“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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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