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體育課,熱身活動後,所有同學被體育老師指揮着進行每堂課必須完成的項目---八百米跑。
隊伍往前移動的速度并不快,許諾與張祁鳴并肩跑在隊伍中間的位置,兩個人都沒說話。
肖菁和朱源緊跟在他兩身後,朱源正賣力的給肖菁講他們籃球賽的事情,表現欲十足。
“呀,你們看那是不是顏如一?”
同學的聲音從身後傳過來的時候,許諾跑步的腳步明顯放慢了下來,每次顏如一被同學這樣提起,都與她的八卦相關。
果然,沒等許諾回頭,已經有人回答了先前那個人的問題。
“是她,哎,你們快看,載她那個人,是高三那個班主任吧?”
“好像是,太遠了,看不清。”
“這麽看,也是般配的嘛。”
許諾停下腳步,往那群八卦着看熱鬧的人看的方向望去,遠遠的望見顏如一側身坐在自行車上,她正面着操場這邊,不知道有沒有注意到跑步的同學有一大半都停下來在看她。
許諾一眼就認出來那個騎自行車的人就是那個高三二班的班主任,雖然許諾從來沒有湊近了看過他,但不知為什麽,當她看見他,她就确定了那個人是他。他看上去很瘦很高,并不健壯。可顏如一坐在他身後,看上去,卻那樣和諧,她難得的穿了一件碎花的長裙,裙擺随風在她腳踝處随風擺動跳躍,歡快無比。
許諾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白色跑鞋,面無表情的朝前快速跑去。
張祁鳴一臉莫名的追上來與她并肩:“哎,怎麽突然跑這麽快,慢點兒吧,一會兒出一身汗。”
“你說,那是不是顏老師的男朋友?”
許諾微微張嘴嘴極速的呼吸着試圖讓自己心口的疼痛都随着那一次又一次的吐氣被呼出體外。她沒有回答張祁鳴的問題,只微揚起頭,望着蔚藍的天空中一排又一排如同飛機劃過後留下的飛機雲一般的白色雲彩,沉默着,控制着自己悲傷的情緒。
張祁鳴并沒有發現許諾的異常,沒有聽到她回答自己的問題,反正也在無聊跑步。便接着問到:“聽說那個人是高三化學組骨幹,你認識麽諾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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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諾猛的停下腳步站在原地不動了,跟在她身後的肖菁險些撞上她的後背,張祁鳴往前沖出去兩步之後停下來,奇怪的回頭看着她問:“怎麽了嗎?”
許諾揚起頭,用厭惡的眼神與張祁鳴對視了幾秒鐘,直把張祁鳴看的臉上有些挂不住了,尴尬讪笑着剛想開口問她到底怎麽了,她才突然冷然開口反感的問:“張祁鳴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八卦的?誰載着她,她和那個人是什麽關系跟你有半毛錢關系嗎?”
身後跟上來的同學看熱鬧般聚在一起,大家盯着作為故事主人公的兩個人,不明所以,但眼神卻探究而又八卦。
人圍在一起,張祁鳴臉上表情更加尴尬起來,臉色有些發白,他攤了攤手,用無可奈何又有些薄怒的口吻的問許諾:“我…只是随口問問,你有必要這麽生氣麽?”
“我沒有生氣,我為什麽要生氣?”許諾側過頭,看了一眼身邊無聊的看熱鬧的人群,穩了穩情緒,微眯着眼對着那些人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擡高了聲音淡淡的說:“只是,我沒那麽八卦,喜歡探聽和讨論別人的隐私。”
許諾的話說完,人群便開始竊竊私語起來,随後,便聽了站在操場對面的體育老師的哨聲,慢慢跑開了。
“你們兩怎麽了?”朱源見兩人像是與對方卯上了誰也沒打算退步,出聲打破了沉默,他推了張祁鳴一下:“接着跑,愣着幹啥?”
張祁鳴深深的看了許諾的側臉一眼,重重的吐了一口氣說:
“你變了,你變得我快不認識你了許諾,我不知道你這段時間經歷了什麽,你變本加厲的自閉,無論誰都進不了你的心,你幾乎将自己完全屏蔽在這個世界之外了,你沒發現變得極其情緒化麽?悲傷完完整整的将你包裹,仿佛誰也無法再靠近你,雖然,你以前也不願意多講話,但是…你真的變了。”說完,他深深的看了許諾一眼,轉身跑開了。
“你還好麽?”肖菁站在距離許諾不到一米的地方,有些擔憂,又有些怯怯的問她。
許諾偏過頭,看着肖菁的眼睛,自嘲的對着她笑了一下,說:“你什麽都知道,對麽?”
“什麽?”肖菁瞪大眼睛,疑惑的反問,她沒有聽明白許諾的意思。
許諾搖了搖頭,往操場那邊看了一眼,對肖菁說:“我回教室了,麻煩你幫我給老師請個假,就說我生理期。”
“哦…好…”肖菁點了點頭,看着許諾轉身回教室的背影,唇角動了動,她好像突然明白了許諾話裏的意思,卻又不敢确定。
回教室的路上,經過高三的教學樓的時候,許諾看見了那輛自行車,它停靠在高三樓的樓梯口下的花臺邊。從發現它開始,許諾便一直盯着它,仿佛顏如一還坐在上頭。
顏如一坐在他的車上,他們真的在一起了吧?
“咦,許諾?”
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許諾本能的往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是那個顏如一曾經在她面前誇過自己是她的得意門生的初中部的老師。她坐在花壇後邊的一棵樹下,而她身邊,坐着顏如一。
許諾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禮貌的朝那名老師點了點頭,喊了聲老師好就往前走去了。
那老師奇怪的小聲問顏如一:“不是你的得意門生麽?之前不是關系挺好的麽?是不是最近你批評人家了,所以見着你好像滿腹委屈的樣子?都不願意和你打招呼了。”
“胡說。”顏如一輕笑了一聲,随後又幽幽的嘆息了一聲,用一種帶着幽然而憐惜的聲音說:“或許…是誰,讓她受了委屈了。”
許諾聽見顏如一的話,心裏高築的防禦塔轟然崩塌,眼淚瞬間奔流而出,讓她看不清眼前的路。
到底是誰讓自己委屈了呢?顏如一。
她故作淡定的往前走去,碎片般的視野模糊不堪,她沒有擡手去擦眼淚,甚至連呼吸都盡全力去保持着平緩,就怕身後的顏如一發現她的異常。可她還是在就要回到高二教學樓的地方,狠狠的撞在了腳邊的花壇角上,小腿傳來一陣刺痛,她本能的低下頭去,眼前水漾的模糊視線裏染上了一層紅暈。她彎下腰去,用手掌胡亂的擦了擦順着腳流下去的血跡,剛一起身,就看見顏如一模糊的臉。
“怎麽會碰到?流血了。”
顏如一聲音焦急的問她,她只是看着她,用越發模糊的眼睛,卻始終無法開口講話。
初中部的那位老師随着顏如一跟了上來,彎着腰看了看許諾的傷口: “哎喲,破了一大塊皮,如一,帶她去醫務室處理一下吧。”說完邊從包裏拿紙巾邊朝着許諾笑着逗趣她:“許同學,這麽痛麽?竟然哭的眼睛都紅了。”
許諾擡手擦了擦眼睛,低着頭終于發出一聲抽泣,她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顏如一蹲下身去,又仔細的看了看許諾的傷口,起身之後皺着眉回答:“嗯,你回去吧,我帶她去就好了。”
傷口并不深,只是被花臺角破碎的瓷磚刮掉了很大一塊兒皮肉,校醫給許諾消毒之前,見她雙眼通紅怕她等下尖叫出來,提前給她打了個預防針說會很痛,讓她堅持一下。
許諾點了點頭,悶聲回答了一句好。
生理鹽水和消毒液依次淋在傷口上的時候,許諾感受到了鑽心的疼痛從傷口傳了上來,她咬緊了嘴唇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卻忍不住痛的發抖。那種傷口上撒鹽的痛,比起傷口原本的疼痛何止翻了倍。
原本沉默着站在旁邊看着的顏如一看她那麽痛,忽然上前拉着她将她的頭抱在自己懷裏,掌心輕輕的摸着她的頭發:“乖,乖,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許諾聽着顏如一的聲音從她的胸腔傳出來,那麽溫柔,卻又那麽不真實。她閉上眼睛,用力的吸了一口氣,忍着心頭的疼痛與腳上的疼痛,硬是從頭至尾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顏如一抱她的時候,她真的好想伸手攬着她的腰,可她憑什麽呢?憑眼前這點小傷?還是憑自己廉價的眼淚?她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雙手抓緊了衣角,忍着痛,也忍着心裏的脆弱和悸動。
傷口處理好之後,許諾的情緒已經完全穩定下來,下課鈴響起的時候,她正站在醫務室的洗手池邊将腳上的血跡清理下去,而顏如一則在和校醫說話,問些注意事項。
“還疼麽?”
從醫務室出來,顏如一跟在許諾身邊,似乎不放心她一個人回教室。
“沒什麽了。”許諾低頭看了一眼小腿上纏着的一圈紗布,轉過頭對着顏如一禮貌的笑了一下:“謝謝你,顏老師。”
顏如一擔憂的表情因為許諾這淡淡的一聲顏老師在臉上愣了一下,随後她對着許諾露出一抹溫柔又不失為人師表大方風範的笑:“不客氣,你自己回教室行麽?”
“可以的。”許諾點了點頭:“那我回教室了。”
“好。以後小心些。”
轉身之後,許諾沒有再回頭,她已經打擾了顏如一和她朋友的聊天,耽擱了她們的時間,沒有理由再霸占着她,況且,她知道,回頭,就是無盡的軟弱。
顏如一的懷抱那樣溫暖,溫暖到她甚至在心裏默默的祈禱校醫處理的慢些再慢些,可是,假的,終究是假的,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不可能因為自己強行讓時間停留片刻,就變成自己的,不是麽?顏如一的懷抱,是她貪戀不起的溫柔鄉。
許諾腳步緩慢的回到教室的之後,張祁鳴第一個發現了腿上的傷,所有的怨念在看見許諾微紅的眼睛之後都煙消雲散。張祁鳴從座位上起身站在過道中間,盯着許諾腿上的繃帶看了半晌,忽然擡起頭,對許諾說:“諾諾,對不起。我剛才态度不好…”
許諾被他忽然的道歉唬的一愣,她沉默着思考了片刻,知道張祁鳴以為自己是因為他心情不好才不小心弄傷了腳,她沉吟了幾秒鐘,擡起頭看着張祁鳴,對他說:“你不用道歉,這傷,和你無關。還有,抱歉,我剛剛态度也不好。”
許諾一道歉,張祁鳴倒不好意思起來,他看了許諾半天,忸怩着沒有說話,默默的回了自己的座位。
“顏如一陪你去醫務室的麽?”張祁鳴剛回到座位,肖菁的聲音便傳進耳朵。
許諾猛的側過頭去,眼睛死死的盯着肖菁。
肖菁見她誤會,趕緊擺着手解釋:“我沒有跟着你,我只是,剛好看見你和她從醫務室一起出來。”
許諾松了一口氣:“嗯,她和初中部的一個老師正好遇見我。”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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