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大二暑假結束前,許諾結束了家教,辦理好了留學的所有手續,之後在家待了三天。

那三天她同以前在家的每一天一樣不曾出過家門,她沒有告訴許媽媽她出國的具體時間,只簡單說了幾句在哪所學校,大概需要出去多少年。

許爸爸很高興,雖然許諾會要作為交換生出國留學的事情他其實是最後一個知道,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的開心,他興奮的程度絲毫不亞于當年許諾從學校拿回大學錄取通知書時的樣子,他曾讓許媽媽試探着問過許諾,想像當年那樣大擺筵席,許諾拒絕了。她并不覺得,那樣的熱鬧對她而言有什麽意義,那些就像恭喜發財一樣沒有感情的問候,在她長年的情感壓抑中已經變了味道,她不喜歡。

盡管大學這兩年,她收起了紮人的刺,與父母奶奶見面時,也再不會像以前那樣叛逆的表達自己的不滿情緒,沒有了針鋒相對的相處模式,看上去風平浪靜,實則,卻藏着她一直無法解開的心結。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家裏沒有人再時不時提起許岩,好像那個小小的少年從未出現過一樣,而十多歲時的那個暑假,只是許諾懵懂年華裏的一場夢魇。後來夢醒了,所有人都在積極的對她表達一個意思,她是許家唯一的孩子,父母奶奶,都愛她。這個現象讓許諾覺得很諷刺,可她從未在他們面前表露過什麽。

離開家的前一個晚上,許爸爸站在許諾的窗口敲了敲她的玻璃窗,許諾放下手裏的書,從書案前站起來拉開窗簾,看着透明的玻璃上自己的影子與窗外那個眼角有了些紋路的中年男人,遲疑了一下,拉開窗戶給兩人之間放開一條不算寬的縫隙。

“那個,你奶奶煮了毛豆,”面對自己的女兒,那個中年男人像是忽然有些窘迫,他擡手摸了摸臉,視線沒有在許諾的臉上停留太久就轉到旁邊通往後院黑漆漆的通道,繼續說道:“我記得...你小時候特別喜歡吃...”

許諾低了低眉,聽着身後電扇呼呼吹動的聲音,視線落在身前書案上的被涼風吹起的書腳上,沉默了片刻,擡頭看了一眼擺在廚房門口的小桌子,許媽媽坐在桌邊小板凳上正往這邊看,而許奶奶則靠着廚房門坐着,搖着蒲扇趕蚊子,許諾抿了抿唇,沉默着将書拿起來扣在桌面上,轉身關了身後的小風扇,拉開房門往外走去。

許爸爸顯然沒料到許諾會這麽痛快的就接受了他的邀請,看着許諾從客廳出來時有些興奮的說了一句不着邊際的話:“今年的你奶奶種的豆子很飽滿,今晚也很涼快,你媽剛剛點了蚊香...”

許諾下臺階的腳步頓了一下,背對着許爸爸,心裏隐隐作痛,好似她才第一次知道,原來親人之間,也可以這麽客套。而事實上,在許岩離開後的很多年裏,許媽媽對她的态度,就一直與現在的許爸爸相似,有些讨好...這與從前針鋒麥芒的相處模式比起來,絲毫沒有讓她覺得好受,只覺得無比的諷刺。

天氣與許爸爸說的一樣,夏夜退了白天的熱氣,院子裏很涼爽,月亮很亮,甚至可以看清楚天上的雲層與密密麻麻的星星,

月光落在院子裏,把一家四口還有一只狗團團籠罩着,本是和諧的場景氣氛卻并不算多和諧,許諾很少說話,許爸爸喝了些酒有些上頭,開始絮絮叨叨的講她小時候的故事,許媽媽陪着吃些毛豆,而這兩年明顯老下去的許奶奶,則靠在門口打起了瞌睡,那只曾經動不動就對許諾狂吠的狗也老了,趴在老太太身邊一動不動的盯着地上的毛豆殼越來越多。

許諾聽着耳邊那些她記得或者不記得的她的童年的故事,心裏說不清有沒有情緒,要說沒有,心口卻又有些沉悶的疼痛,可要說有,她又不知道,那種情緒,到底叫什麽。

直到許爸爸說話都變得有些磕巴起來,許諾才從桌上撿了一顆毛豆剝開,看着嫩綠色飽滿的三顆豆子,猶豫了一下,從旁邊摳出一顆放進嘴裏,然後将剩餘的兩顆放在了手邊,她記得以前許岩淘氣,總喜歡搶她手裏剝了現成的豆子。

“這個卡你拿着,你出去學習,不要虧待自己。”

許爸爸把一張銀行卡放在許諾手邊的時候,許媽媽跟着說了一句:“以後離家遠,要多給家裏打電話...讓爸爸媽媽知道你好不好。”

Advertisement

許諾吸了一口氣,磚頭看着許媽媽,表情沒有多大變化的答了一句:“我知道了。”

許媽媽眼角閃着光,許諾不願意看見這樣的場景,她很快重新回過頭,彎腰從桌邊拿了一罐啤酒打開,端在手上捧着雙手遞到許爸爸面前,用生澀的語氣喊了一句:“爸。”

許爸爸愣了一下,随後馬上反應過來,拿起自己的酒杯伸手過來,許諾放低酒罐,輕輕碰了一下許爸爸的酒杯,仰頭一口氣将裏面的啤酒全都喝幹淨,之後把面前的銀行卡推到許爸爸面前:“這兩年我在外面做家教,攢了些錢,夠了。奶奶老了,家裏也用得着。天有點冷了,我進去休息了,你們也早點休息吧。”

從院子裏回房間的那一小段距離,許諾感受到了身後**的眼神注視,她擡頭望了望天上的月亮,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影子,沒有回頭,房門關上的時候,她關了燈,偷偷抹了抹眼睛。

第二天離家,她沒有按原本該走的簡便路線直接返校,而是乘了公交車去了一趟很久沒有去過的高中。

她在熟悉的站臺跳下公交車,頂着烈日走向熟悉的方向,一切都沒有變。

在臨近校門的一家花店門口,她停下腳步,在門口站着透過櫥窗看了很久,之後進店,三分鐘後,她從塑料門簾後方出來,右手裏端着一盆小小的蘆荟。

校門口看門的大爺正在門衛室裏吹着風扇打瞌睡,學校搬遷後,這原本與其他學校比起來不算大的校園變成了只有幾棟員工宿舍樓的小區,空空蕩蕩的,清淨的很,許諾從門衛室邊沒有關嚴的鐵門門縫裏側身走進校門,才一踏進校園,她的心就莫名的變得沉悶起來。搬遷後,學校裏的花草樹木沒有了專人專業的修理,頭頂的大葉玉蘭葉片早已茂密到幾乎無法透光,走在下面,就像走進了黃昏,周身都變得清涼的同時,又讓人忍不住悵然。

許諾熟門熟路的在教師公寓前轉彎,走進小巷,然後走進那片承載過她疼痛的青春記憶的小院。

院子裏清風雅靜聽不見人聲,暑假還有幾天才結束,大部分教師還沒返校,且天氣炎熱,就算有人,也多半在屋裏吹着風扇睡午覺,沒有人發現有一個陌生人來到了這裏。

許諾走進院子,步調緩慢的一步步來到那個挂着鎖的房間門口,站在低矮的臺階下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只鎖扣,陽光落在鎖柄上,折射着的光很快讓她花了視線,她依舊一瞬不瞬的看着,不曾移動半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的世界仿佛一切都已經停止了有生命或者沒有生命的轉動,只剩那扇關着的門,和那把扣緊了的鎖。

“你好,請問你是?”

“你好?”

“你是誰呢?為什麽哭?”

耳邊隐約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許諾的思緒從遙遠的地方飛回,她緩緩的側身,看向聲音發出的地方,入眼,是五彩斑斓的一片水光粼粼的樣子,只隐約看得清眼前站着的人的輪廓。

“你是這裏的學生麽?”

來人用詫異的口吻問她。

許諾眨了眨眼,偏過頭背着身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吸了吸鼻子調整了呼吸,之後才回頭看着來人抱歉的說:“不好意思。”

“沒事兒。”來人是一名與許諾年紀相差不大的女孩兒,穿着清爽大方,背上背着一個巨大的雙肩包,腳邊立着一只巨大的行李箱。估計是這兩年新進的老師。

許諾沖她禮貌的扯了扯嘴角,轉身往小巷走去。

“哎!”

身後那人忽然對着許諾的背影喊了一句:“你在找人麽?你說說你找誰,我看我是不是認識。”

許諾停下腳步,背對着她思考了兩秒鐘,餘光瞥見手裏的蘆荟,轉身對着那女生搖了搖頭:“謝謝,她不在這裏了。”說着,她指着那個被鎖着的房間門問她:“你住在那個房間麽?”

女孩兒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房間,有些茫然的點頭:“是啊,這是學校為新來的老師臨時分配的房間。”

許諾點了點頭,随後,她把手裏的綠的透明的蘆荟捧在手心,問她:“我可以把這個,放在窗臺上嗎?”

女孩兒疑惑的看着許諾遲疑了兩秒,猶豫着點了點頭。

“謝謝。”得到準許,許諾腳步飛快的回到房間門口,站在臺階下認真的看了看那片狹窄的空蕩蕩的窗臺,然後徑直走上去,捧着手裏小小的盆栽,輕輕的放在了上面,随後,她往後退了兩步,蹙眉看了看位置,又上前,仔細的調整了一下方位,之後,才退到臺階下,不好意思的對正疑惑的看着她的女孩微微躬了躬身,再次道謝:“謝謝。”

說完,她轉身走出了院子。

“我會幫你澆水。”也不管許諾步伐匆忙,那女孩兒站在臺階下,依然大聲的對着許諾飛快不見的背影喊了一句。

許諾聽着那句話,強忍着眼角的酸澀,低着頭,一路奔跑着出了那片大葉玉蘭的通道出了學校,沒有回頭。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