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接人的過程很順利,并沒有耽擱多少時間,一行人很快回了酒店,下車後,許諾做了簡單的房間安排解釋後,季傑帶着兩名法國公司代表和對方的一名随行翻譯回了房間。
顏如一将人送到電梯口,微笑着等電梯關了門,才将面上表情微微松下來轉身對許諾說:
“你的房卡在我這裏。一起上去吧,行李等下季傑會幫你拿上來。”
許諾不置可否,視線輕飄飄的從顏如一臉上移開,率先走上前摁了電梯按鈕,并在電梯門開後徑直走了進去,站在靠近廂邊的地方。
顏如一擡腳跟着進去,側身站在許諾斜前方,摁了樓層。
許諾站在她身後,貪婪的視線一瞬不瞬的定格在顏如一的背影上,她看上去穿的并不單薄,可腰身卻依然勾着不足一握的曲線。高跟鞋擡高了她的身高的同時,将她整個人都襯托的更加瘦弱,可那挺拔的脊背,看上去,又那麽堅韌,讓人心頭發痛。
許諾心裏憤憤的,顏如一的背影讓她生氣,當初走的那麽決然,不留只言片語的是她,可看上去活的還不如自己的還是她,既然離開,那就該有更好的方向更好的生活,假如連這樣基本的條件都無法滿足,那她離開自己的意義又在哪裏?
這樣想着,許諾的眼神變得有些哀怨起來,她有些怨憤的表情不自覺的挂在臉上,直到電梯到了樓層,廂門應聲往兩邊打開,她本能的擡頭,才猛然看見還沒有完全打開的電梯門內部竟然是玻璃構造的,自己那副對誰都不滿臉幽怨的表情清清楚楚的映在了上面,堪比照鏡子!
天吶!
許諾哀戚戚的在心裏嚎叫了一聲,這都什麽鬼設計?顏如一看到了麽?自己站在她側後方,這個角度,她看見自己眼裏剛剛的神色了麽?她會怎麽想?會以為自己還愛着她麽?
這邊許諾心裏還猶如攪着一團燃燒着的冒險團,搞得她心口貓兒抓般刺啦啦的又癢又痛又惱又急的時候,那邊顏如一已經淡定的走出了電梯。
許諾跺了跺腳,欲哭無淚的對着門上自己的影子龇了龇牙,随後又深吸了一口氣,将表情調整到絲毫沒有情緒的樣子,大方的走了出去。
顏如一已經走到了走廊中間,她似乎是才剛覺察到許諾沒有跟上來,許諾走出去的時候,她正轉身往後看過來,看見許諾,她指了指身後的房門,朝她示意:
“就是這間。”
許諾默不作聲的一路上前,地毯吸收了她的腳步聲,整個走廊裏聽不見一點動靜,她心裏還在為剛剛電梯裏或許顏如一根本沒有看見的表情而耿耿于懷很不痛快,走到顏如一身邊的時候雖然沒多大表情,那薄薄的唇卻還是忍不住抿了抿往下壓着。
顏如一盯着她的臉看了兩秒鐘,原本還帶着些疲憊的眼神裏忽然多了一抹微光,她從大衣口袋裏掏出房卡遞給許諾,随後,指了指隔壁的房間:“我的房間在這裏,有事的話...随時可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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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諾接過房卡,悶聲說了句謝謝,微笑着朝她揚了揚手,轉身劃卡将門打開,右腿跨進去之後,又回頭,拿探究的眼神看着顏如一做出一副閑聊的樣子笑着問:“顏如一,你男朋友,應該很優秀吧?”
顏如一乍一聽許諾的問題,眸子裏那一抹微光瞬間黯淡下去,她看着許諾,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糾結要怎麽回答,走廊裏透亮的燈光下,她畫了淡妝的臉上,透着一點不自然的白,她看着許諾臉上那麽笑意都藏不住的傲然冷漠表情,緩緩的将手放進大衣口袋裏,僵硬的點了點頭:“嗯,他,确實...”
顏如一的答案雖在意料之中,但還是讓許諾心口一窒,悶悶的疼痛升起的時候,她對着顏如一燦然一笑,唇角幾乎全咧開,像看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一樣看了顏如一一眼,爽朗的說:
“那有機會,介紹給我認識認識啊。好歹,咱們認識,也快七年了,你說是麽?顏老師?”
“....”這一次,顏如一沉默着盯着許諾的眼睛看了近一分鐘都沒有說話,仿佛許諾眼底的笑是一束強光刺傷了她的眼睛,她眼裏再看不見一點精神,剩下的,只剩疲憊,她就那麽安靜的看着她,一瞬不瞬的,直到眼眶出現一絲紅暈,眼底變得晶亮水潤,才輕輕的沖着許諾勾了勾唇角,說:“好...”說完,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刷卡,開門,進屋,落鎖。
顏如一的房門咔噠落鎖的聲音傳進耳朵,許諾頓時像被放了氣的皮球焉了下去,腳下有些發軟。
她确定顏如一剛剛眼裏蓄了淚,她像個心理變态一樣在看見顏如一強忍着眼淚對自己笑的時候心頭莫名的痛快,可當那個單薄的背影落入眼底,她又開始痛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麽要傷害她刺激她。她矛盾的心理活動幾乎讓她精神分裂,愛一個人,很難,可恨一個深愛的人,又談何容易?
房門在身後合上,許諾靜默的靠在門背後站了許久,她再也沒有精力去思考顏如一的男朋友到底有多優秀,也無法在自己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去僞裝自己心頭的怨恨,顏如一的回到誠實到讓她再次痛到如受淩遲,可她卻只想笑,笑自己的可悲,也笑自己的可恨。悲的是這麽久了還不曾真的放下,恨的,依然是這麽久了,還不曾真的放下。那個人眼神一變,她就心痛,痛到好像這副軀殼并非為自己而存在,而是生來,就是為她...
一個小時後,許諾将自己的情緒收拾好,坐在梳妝臺前為自己畫了一個不算隆重但也算得上端莊的妝,臨出門前,她特意站在鏡子前試了幾分鐘笑容,直到牙龈有些發酸,笑容也變得足夠禮貌優雅,她才打開房門,準備去包間。
季傑站在門口,正準備敲門。見許諾出來,勉強的笑着把手裏的行李箱遞給她,說:“許小姐,主管怕你不識路,讓我帶你去包間。”
“謝謝。”許諾接過行李箱放在門後,鎖了門,跟在季傑身後往前走。
從進電梯到出電梯,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許諾本不覺得有什麽不妥,但季傑時不時從電梯門鏡上看自己欲言又止的表情讓她有些煩躁。進包間前,她終于停下腳步,問他:“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問我季助理?”
季傑尴尬的摸摸後腦勺,對着許諾不好意思卻又無比認真的問:“許小姐,你,真的喜歡女生嗎?”
許諾看着他有些惋惜的笑和懷疑的表情,變得更加煩躁,這個表情,讓她莫名的想起顏如一,想起那天那個電話裏溫柔而沉穩的男人說話的聲音,同性戀怎麽了?她在心理反問自己,這有罪嗎?她并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啊,這簡單的性取向,有必要被這樣戴着有色眼鏡看待麽?
縱然心裏不痛快,許諾還是禮貌的點了點頭,神情自然的給了季傑一個肯定的答案:“我是,季助理這樣問,是有什麽獨特的看法麽?”
季傑搖頭,臉上的笑變得有些僵硬,似有不甘的看着許諾說:“沒什麽,只是覺得,有些可惜,你這麽優秀...還這麽漂亮...”
這樣的回答讓許諾心裏積起一股火,什麽叫可惜?什麽叫你這麽有些還這麽漂亮?同性戀和這些,有什麽必然的聯系麽?還是說漂亮和有些的人就必須是高貴的異性戀?同性戀只配活在底層?
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角,許諾剛想開口,就看着眼前包間的門被打開,顏如一從裏面走出來,朝她自然的點了點頭,微笑着說:“許小姐來了,請進吧。”
許諾心裏憋了一口氣,沖着顏如一甩了一個假笑,側身進了房間。才剛走到顏如一身後,就聽見她沉着聲音低聲訓斥季傑:“你這麽喜歡探聽別人的隐私麽,那私人偵探比助理更适合你。”
這還是許諾第一次聽顏如一對別人用這種語氣講話,那種感覺,像是被人當小孩一樣護着,讓她心裏多少好受了些,雖然,她認為,顏如一這樣的行為,不過是出于對合作夥伴的尊重想在下屬面前給自己一個交代。
晚餐進行的很愉快,因為第二天還有重要的事情,且接待的并非習慣中國酒桌文化的法國人,所以這餐飯顯得比一般的酒局随意一些,許諾在席間秉持着工作謙卑的态度,一直認真的為顏如一翻譯,盡管對方也帶了一名中文翻譯,但不知是不是因為中文博大精深的原因,那名同行的中文,顯然沒有許諾的法文來的流利。這讓那兩名法國老板對許諾開始有了興趣,談笑間開始問起許諾在法國的求學經歷,許諾簡單的做了介紹,得到了對方毫不保留的贊許。
顏如一坐在許諾旁邊,微笑着聽着幾個人用她聽不懂的語言交流,沒有絲毫的不耐煩,她甚至在那兩個法國人朝許諾豎起拇指的時候,不自覺的将視線轉向許諾的側臉,目光裏流露出些驕傲的神色,又在許諾微笑回頭的時候,收斂起自己的表情,只淡淡的沖她勾勾唇。
飯後,許諾陪同顏如一送三名舟車勞頓的法國人回了房間,回自己房間的路上,顏如一目視着前方,輕聲開口:“你還是那麽優秀。”
許諾腳下絲毫沒做停頓,大步往房間走去,嘴上卻無比嘲弄的反問:“什麽叫優秀?”
“....”顏如一沉默下來,與許諾并肩往前,直到走到許諾房間門口,許諾拿出房卡刷開房門,她才幽幽說道:“或許我們應該坐下來談談。”
“談什麽?”許諾回頭,輕飄飄的看了她一眼,顏如一說要談談的時候,她其實心裏已是有了期待,可她就是忍不住要對她冷眼相向:“談你的家庭?你的婚姻?還是你那個已經可以滿地跑的孩子?”
顏如一擡頭,表情有些痛苦,她無奈的擡手沒有章法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又頹然放下,糾結的連續做了幾次深呼吸,才忍不說:“許諾,我以為這麽多年過去你至少應該成熟些。”
顏如一的話讓許諾心裏原本還有些熱氣的血液驟然結了冰,她沉下眸子,冷眼看着顏如一,對她勾起一抹嘲諷意味十足的笑:“什麽叫做成熟?嗯?”
微微向前弓着身,許諾偏頭,将唇移到顏如一耳邊,邪魅的笑着問她:“學生勾引老師不是成熟,那,老師放縱學生,是不是,就算成熟?”
許諾的話顯然刺激了顏如一,她猛的往後退了兩步,驚愕的瞪大眼睛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許諾,顫着唇說:“許諾,你....怎麽會這樣?”
“我怎麽樣?”滿不在乎的笑了笑,許諾上前一步,擡手勾着顏如一的下颌,低着眉一瞬不瞬的擒着顏如一躲閃的目光:“你不是希望我成熟麽,你總得告訴我什麽才叫成熟啊,顏老師,是這樣麽?”話說完,許諾一低頭,唇落在顏如一唇上,舌尖強硬的撬開顏如一顫抖的牙關,調戲般吸着她的舌頭玩耍。
随後,又在顏如一開始準備回應她的時候飛快脫身,把頭抵在她肩上,戲谑的問:“還是說,你希望,在床上體驗一下我的成熟?或許,我比你家那位,更有魅力噢~”
心很痛,卻也很痛快,許諾像個愛上了不該愛的人類的刺猬一樣,它想要擁抱那個人,可它全身上下都豎滿了刺,每一次擁抱,那一根根尖銳的刺戳在它愛的人身上,愛人流血它痛,可擁抱,又讓它快樂...這很變态,可它卻樂此不疲。
只是,讓許諾每想到的是,語言上對顏如一的刺激帶給她的痛快沒有持續到十秒鐘,因為,她終究,不是那只刺猬...
在她感覺到顏如一在開始發抖的一瞬間,她心頭千裏的冰封破碎,那深愛一個人的疼痛瞬間蘇醒,她推開顏如一暴躁的狠狠的跺着腳痛苦的低吼了一聲,然後拿手捶着胸口開始無法控制的狂躁笑,笑到眼淚狂飙:
“顏如一,你從這裏離開吧,我求你,你走吧,你把我的心髒,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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