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晚飯酒桌上,許爸爸和許諾小姑家姑父鬧了點不愉快,原因很可笑的是因為許諾的姑父在敬酒的時候說了句孩子回來了有出息了不像他家兒子啥成就也沒有成天在家呆着不幹正事,說他該享清福了。
就這麽簡單的一句話,似乎就戳痛了許爸爸的某根敏感的神經,硬是借着酒意拉着人衣領子漲紅了脖子叫人解釋清楚是不是笑化他沒兒子。
許諾小姑父尴尬的陪着笑說大哥你多心了卻得不到許爸爸的諒解,一手拽着他衣領不放,一手指着大家說:“你問問,誰不曉得老許家有個兒子叫許岩?”
“哎喲,你說這些做什麽?過去的事莫提了呀哥哥。”小姑父抓着自己的衣領避免呼吸不暢,一邊示意其他人趕緊拉開許爸爸一邊繼續求饒。
顏如一手裏還握着筷子,她神色擔憂的看向握緊了拳頭的許諾,伸手拍了拍她手背。
許諾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感覺到手背上的溫度,看着醉的舌頭都開始打結了的許爸爸在一群人的拉扯下罵罵咧咧的坐下去,忽然轉頭看着顏如一微笑着問她:“你記不記得我曾經告訴你,我有個弟弟叫許岩?”
顏如一盯着許諾的臉,那若無其事的輕松表情讓她心頭一痛,她當然記得,她甚至還記得當初許諾從睡夢中哭醒來時惶恐又自責的樣子,她被這個重男輕女的家庭脅迫着承擔了她不應該承擔的責任,那個責任壓着她整個青春期都活在自閉的狀态中。
“我記得。”顏如一低聲道:“可是許諾。”握着許諾的手,顏如一側頭在她耳邊用毋庸置疑的語氣繼續說到:“關于許岩,我很早就說過,那是一個意外,與你無關。”
許諾聽了話,悲戚的笑了一下,沒有再講話。
飯後,許諾站在院門口的目送了家裏的客人離開,顏如一陪在她身邊,餘光裏許諾臉上的微笑讓她隐約有些擔憂。
白天的午飯吃的不算特別愉快,至少對于許諾和她父親而言是如此。話題雖然因為顏如一的介入而暫時被岔開,且許諾也順了她的意思沒有刻意再提什麽,但在離開之前,顏如一始終還是無法放心下來,她還沒有機會和許諾做交流,來之前,許諾并沒有表示過要跟家裏人攤牌,但中午她在桌上的表現,似乎心裏早有安排,她想出櫃。只是,出櫃了,就真的太平了麽?
“進去吧。”
許諾輕柔的聲音飄在耳邊,顏如一微微仰起頭看着她,傍晚帶着露氣的風吹亂了她的長發,發尾輕揚間拂過她的眼角,她卻絲毫沒有動作,只微含着下颌,對顏如一笑。
許爸爸和許媽媽從牆角走過來,兩人均是往許諾和顏如一這邊看了一眼,表情卻不盡相同,許爸爸表情嚴肅冷漠,許媽媽則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顏如一回看了許媽媽一眼,等兩人都進了院門,許諾伸手拉她示意她進去的時候,她才拉住她不讓她進屋小聲問:“你打算和家裏攤牌?”
“嗯。”許諾倒也沒有遲疑,她拍了拍顏如一的手背,安慰着直接回答道:“之前是有過這個打算。只不過沒打算這麽快,但回來一看家裏有這麽多人,被盤問下來,就突然有點沖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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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現在呢?”
“現在?”
許諾擡頭看向院門,天色暗了下去,廚房的燈光順着房門打開的空隙灑落在院前,形成一個巨大的黃色光影,影子裏趴着一只老狗,它太老了,老到吃食都懶得再動,更已經無法朝着自己狂吠。
視線從老黃狗身上移開,許諾看了一眼縮着身子坐在廚房門後抄着手抱着暖水袋取暖的許奶奶,又側頭看向顏如一幽幽的嘆了一口氣,緩緩的說了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如果你本身對別人來說不那麽重要,那麽他們的祝福和理解,好像也就不重要了。”
顏如一盯着許諾,她話裏的意思仿佛是出櫃與不出櫃對她而言沒有區別,可她的表情看上去,又并不是那麽淡然,相反,她微微皺起來的眉梢看上去,并不輕松。她張了張嘴,剛想安慰,許諾便咧了咧嘴哧然輕笑一聲,她看着顏如一,接着深吸了一口氣,用萬般無奈的口吻問了一句:
“是這樣嗎?顏如一?”
是這樣嗎?顏如一微張的嘴終于也沒能說出話來,她終于從許諾的話裏找到了重點,她要表達的東西,從來不是該不該出櫃,而是,她在她父母眼裏,是不是真的像一個普通家庭裏的孩子那樣,是重要的存在。
拉着許諾的手扣緊,顏如一沖她笑了一下,她無法對許諾原生的家庭環境做出任何評判,是非對錯,許諾不提,她就明白她無論如何小心翼翼的提起,對她而言都是一種感情上的打擊,所以,她只是握緊她的手告訴她:“于我而言,許諾,你的重要毋庸置疑。”
許諾聽了顏如一的話,暗淡的眸中霎時一亮,她呵了一口氣,朝着顏如一重重點頭,神采飛揚的笑容滿足的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我知道。”
兩個人并肩走進廚房,許媽媽先迎上來,對許諾說:“房間先前就收拾好了,換了新的被子,晚上冷的話媽在給你們加一床。”
許諾看了一眼坐在旁邊沉悶的抽着煙一言不發卻明顯帶着怒氣的許爸爸,又轉頭看向許媽媽笑了笑,并沒有答話,而是轉頭問顏如一:“今晚住下吧,明天再走?”
顏如一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的許爸爸已經踩滅了手裏的煙頭,沖着許諾嚷了起來:
“你是在選酒店哇,住不住還要別人同意?!”
許諾一聽這樣的話就皺起了眉,她尴尬的看着顏如一将差點兒說出口的話咽回去吃癟的樣子,原本詢問的眼神轉向許爸爸,變得無比冷漠。
顏如一怕她脾氣上說話沒輕重,趕緊從身後拉了拉她衣角,許諾側眉,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人,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些,她沉默了片刻,回頭對許媽媽說:“算了,明天還有事,晚上就不住家裏了。”
“那啥時候再回來?你現在成都住什麽地方?工作還順利嗎?”徐媽媽一聽許諾要走,登時就紅了眼睛,極度不舍的情緒爬了滿臉。
許諾覺察到她表情變化,飛快的把頭轉開不願意與她對視。她動了動嘴,猶豫着怎麽回答問題的時候許爸爸已經又丢出了一句刀子般紮人的話:
“人家可是留學回來的大學士,哪裏用得着你瞎操心?!今天她找不到路回家,明天她就可以忘了還有爸媽!”
許諾一聽這話就變了臉色,撰在身側的手顫顫的捏了捏,卻始終無力抓緊。她知道顏如一在看她,所以她只能保持着最開始的樣子,做出一副沒關系的模樣。
“孩子剛回來,你少說兩句行不行?你這脾氣就不能改改?”
“我改?”許爸爸冷哼了一聲:“我還沒聽過哪個老子将就小子的。難不成她幾年幾月不着家是她做對了?她現在回來我還要夾着尾巴鼓掌歡迎?!”
許爸爸越說越離譜,許媽媽似乎也來了氣,上前站在許諾和許爸爸中間擋着兩人的視線:“你喝多了就去睡覺,亂說啥?還有人在呢。”
“有哪個在?”許爸爸一仰頭:“哪個在我都是那句話!她翅膀硬了不給老子面子!還想老子給她留裏子?”
話說急了,許爸爸更是生氣,站起來一把推開擋在兩人中間的許媽媽,指着許諾鼻子罵道:“許家就沒出過你這種不孝子!你許諾是哪根蔥?出個國是不是把你得意壞了?!四年不着家,讓老子被人在背後戳脊梁骨看笑話,現在你時出息了,當國家領導了是不是,國家領導都沒有你忙!”
許諾聽着話,心裏一陣苦澀,她擡起頭盡全力控制着自己一點點瀕臨失控的點的情緒,勉強的笑着對許媽媽說:
“都挺好的,別擔心,我有時間就回來。”
“還回來做啥?就在外面別回來好了,回來也沒人歡迎你!就當老許家沒生過你!果然靠不住的東西永遠靠不住!”
就當沒生過?靠不住?!
許爸爸這話一出口,許諾那壓抑了一整天的情緒就失了控,她捏着拳,仰起頭對着燈發出一聲疲憊的長嘆然後咧了咧唇角,露出一抹盡是自嘲意味的笑:“您別這麽說,您這麽說,我會誤會,誤會我曾經被歡迎過,誤會我也重要過。”
“.....”
許諾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中,顏如一心疼的拉着她的手,廚房刺目的白熾燈下,許諾的影子似乎有些發顫,像挂在枝頭搖搖欲墜的殘葉。
“你說啥?”短暫的沉默後,許爸爸咆哮着上來就給了許諾一耳光:“你再說一句?啊!你再說一句!?”
啪的一聲脆響,聽的顏如一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氣,抓着許諾的手不由的顫了一下,随後她慌忙把許諾往身後拉了拉,紅着眼睛用殘存的理智保持着禮貌對許爸爸說:“叔叔,許諾大了,她不是小孩子,況且她是女生,現在還過年,你怎麽可以打她?”
“你是不是瘋了?!你打她做什麽?有話你好好說行不行?!”許媽媽沖上來,捧着許諾的臉左右看了看,随後轉頭朝許爸爸咆哮。
許爸爸硬着脊背仰着脖子,似乎打了一巴掌還不夠解氣,看着兩個人護着許諾更生氣了些,叫嚣着喊:“我教訓我的孩子都不可以了?皇帝老子都管不了老子管小子!”
“呵呵。”被打後一直站在顏如一身後的許諾忽然笑了起來。
顏如一回頭,看着她像聽到了這世上最滑稽的一個笑話一樣笑的前仰後翻的直不起腰來的樣子有些吓到了,一下子紅了眼睛,惶恐的拉着許諾的手,焦急的問她怎麽了。
許諾直起身,臉上依舊挂着一抹失心的笑,她往前走了兩步,一瞬不瞬的盯着許爸爸:“你是不是很後悔?”
許是許諾的眼神太過冰冷無情,許爸爸似乎一下子就醒了酒,他愕然的盯着許諾,一時間沒有說出話來。
許諾微微偏頭,視線移到坐在門口老态龍鐘似乎已經無法對外界的事情做出反應的許奶奶身上,随後,又轉向許媽媽,最後才重新移回許爸爸身上,哧笑一聲,繼續說道:
“我猜你們都很恨,恨死的為什麽不是我?”
“許諾啊,你別這麽說,手心手背都是肉,你爸也是愛你的..”許媽媽回過神來,試圖打圓場。
“你還要替他說話!!”許諾低吼一聲打斷了許媽媽的話:“這麽多年,你哪怕稍微有底氣一點,我都不會變成今天這樣!!你是從哪裏看出來他愛我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沒錯!你錯的是壓根沒發現他從來沒把我放在手心上看過!”
許媽媽被吼的一愣,她盯着許諾看了很久,用一種陌生又心痛的眼神,許諾一瞬不瞬的回看着她冷笑:
“他們把許岩的死怪在我身上的時候,你有沒有替我說過哪怕一句話?!我從來不怪你軟弱無能只會哭,可我恨你的沉默着助纣為虐!快二十年了,他到今天都還在為許岩的事情借酒裝瘋給我看,你還在為他解釋手心手背都是肉....媽,你讓我好失望....”
許諾的表情太過冰冷,冰冷到讓人無法逃避現實,許媽媽愣愣的看着她,良久,捂着眼睛痛哭。
“你哭啥子?!”許爸爸氣急,使勁拽了一下許媽媽的胳膊,轉身朝竈臺走去,回來時手裏拿着一根從柴堆離找出來的接近三指粗細的木棍,指着許諾擺出一副要狠狠揍她的樣子:“你說的沒錯!你在我這裏就是哪裏都比不上許岩!哪怕他死了,你都比不上他!”
顏如一看着許爸爸臉紅脖子粗的樣子,怕他手裏的木棍真的落在許諾身上,拉着許諾往後退:“你別說了。”
許諾卻只是笑了一下,視線落在許爸爸手裏的木棍上,雲淡風輕的說出一句更加挑釁的話:“你不要誤會,我從來沒想和他比?我和他比什麽呢?比命他不如我長,就算比誰能讓你生氣,恐怕也是我更勝一籌吧?”
“你!!!”許爸爸被許諾這句話氣的差點上不來氣,操着手裏的木棍就往許諾身上連續重重的抽了幾下。
這一打吓壞了許媽媽和顏如一,兩個人也顧不得其他,一個拉着許爸爸一個拉着許諾,好歹拉出個安全距離來。
顏如一看着許諾疼的額角冷汗都浸出來了依舊冷笑着的樣子,心痛的無法言喻,可打她的人是她親生父親,在這裏她才是一個外人,她無法開口說什麽,終是繃不住發出一聲抽泣。
許諾聽見她哭,側頭皺着眉看了她一眼,回頭對還想上前來打她的許爸爸說:“我回來,是因為你養過我這件事我無法否認,但你看不慣我,那我以後不回來就是,省的你看了想起你的乖兒子免不了一頓雞飛狗跳。”
說完,許諾轉身,拉着顏如一往外走。
“那我先打死你個不孝女,免得別人看笑話!”兩人剛走進院子,許爸爸就甩開許媽媽沖了出來。
許諾聞聲本能回頭,登時覺得眼前光線一暗,緊接着便覺得頭頂一陣劇烈疼痛,耳朵也跟着嗡嗡的響起來。
她有些暈,腳下飄忽着站不穩,拉着顏如一嘟囔着喊了她一聲,之後便倒了下去。
顏如一吓的失了神,抱着許諾往下跩的身體足足憋了七八秒才哭出聲來,瘋狂的想要把她拉起來。
許爸爸瘋了一樣揮着棍子往許諾身上抽着,許諾悶悶的哼了幾聲,并沒有其他反應。顏如一抱着許諾躲避不及,生生的受了幾棍子,終是忍無可忍,放下許諾站起身用盡全力往許爸爸腹部踹了一腳,踹的他連連後退了好幾步跌坐在地上。
“反了,反了,老子的家事都有人來管了,反了反了!”随着顏如一的動作和許爸爸的咆哮,院子裏原本沉默無聲的老狗忽然汪汪的朝着顏如一和許諾狂吠起來,龇牙咧嘴的樣子像是馬上就要撲上來咬她們一口。
“許諾。”顏如一擦了擦眼睛,對許爸爸的話和身旁的狗叫充耳不聞,蹲在許諾身邊攬起她上半身聲嘶力竭的喊她:“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馬上帶你去醫院,許諾!”
許諾迷迷糊糊的睜了睜眼,視線裏顏如一模糊的影子被一抹紅暈擋着,她看不清,只能伸手去擦拭那抹紅暈。
顏如一看着她顫顫的手在眼前亂抓,吓的看着她說不出話來。
擦了幾遍,眼前的紅影非但沒有變少,反倒更厚重了些,許諾無力的笑了笑,拉着顏如一的胳膊對她說:“怎麽天變成紅色的了?顏如一你扶我,扶我一下,我們....回家....”
顏如一連連點頭,扶着她站起來,想伸手幫她擦一擦滿臉的血,又怕她再倒下去只能抽噎着使勁拽着她的胳膊。
許諾拍了拍她的手,沖她笑了笑讓她放心,眼前忽然有雨滴一樣的東西飛快落下,她微微轉過頭,奇怪的問顏如一:“怎麽突然下雨了?”
顏如一看着她早就被血沾滿的臉,捂着嘴心疼的說不出話來,她不知道該怎麽告訴她她被她爸一棍子打破了頭。
沒得到回答,許諾也沒多說什麽,她借着顏如一扶着她的力氣往許爸爸那邊走了一步,笑着看了看顏如一對許爸爸說:“你終于打了,也罵了,我把許岩害死的氣,怎麽也撒了一些了。這十多年,你憋壞了吧?讓你打,也算我報答你了,呵呵,不過你放心,我依然給你養老,絕不讓你白花供我讀書的錢。”
說完,許諾癟了癟嘴,沉默了一下,轉頭看了一眼還在吠叫的老狗,指着它笑問站在一旁一臉驚恐的看着她的臉的許媽媽:“你有沒有發現,就連狗,都從來沒有承認過我是這裏的一份子?”
“許諾,你...”
許諾笑,拍了拍顏如一的手:“我們走吧。”
顏如一聽了話,也不再多言,趕緊扶着她往外走。剛走了幾步,許諾停下腳步,她緩緩轉過身,對許媽媽說:“哦,我想還是要告訴你一聲,我談戀愛了,對象是她。”
這個重磅炸彈一出,整個院子徹底陷入了崩潰的情緒之中,許爸爸抓着身邊的棍子咆哮着朝兩人沖過來,許諾看着那張猙獰的臉越靠越近,用盡全力把顏如一推開,臉上露出一抹絕望的笑,她喃喃的說道:“你幾乎毀了我一生,憑什麽還要打我?難道,就因為,你是......我爸......”
顏如一被推開往旁邊沖了兩步,穩住身體回過神來的時候,許諾已經失去重心,她扶她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重重的仰翻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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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