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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時,我有男朋友,現在我們都單身,”女人清晰的聲音裏隐藏柔情,“我們試試好嗎?”

“你單身好幾年了,為什麽現在想跟我試試?”男子低沉的嗓音裏平靜無波,仿佛現在被告白的人不是他。

蹲在公園灌木叢旁撿東西的單純一聽,心裏聲聲唉嘆着。

老天爺,可憐可憐她吧!

她知道的秘密已經夠多了,不需要再增加一件吧。

更何況還是她那位俊美卻難親近的鄰居的秘密,她不要啊——

左右觀察了下,看起來好像只有狗爬式可以逃離現場;只是,雙手雙腳并用爬了兩步之後,她被迫停了下來。

靠!告白就告白,幹嘛擋住她的出路……

“以前,我不敢開口。”再強勢的女人,面對愛情時也會變成一只羔羊。“為什麽?”

“怕連朋友都當不成。”

“為什麽現在敢開口了?”男人平穩的聲調簡直像在詢問委托人案情一般。

女人臉蛋透出了些微紅暈。“不想讓自己将來後悔。”

一時間,兩人都沒再開口。

“根據調查,情侶和平分手後,有八成五的民衆認為彼此可以繼續當朋友,但是情誼已不如以往。”男人沉默半晌後說出了這些話,“彼此心中有了芥蒂,有了尴尬,也許還有一些遺憾和不甘,更或許還有一些怨恨,相處起來當然就不如以往了。”他看着她,“這是你想要的?”

“既然要在一起,就絕不分開。”女人立誓般地開口。

像他這樣的男人,她想了好久,只能光看着他卻不能擁有他這點就讓她感到心痛。

“感情是世界上最難厘清、最無道理可循,也最容易讓人失去理智的事。”男人半斂的眸因公園的路燈照射在臉上而拉出了睫毛陰影。“許多事情一旦牽扯到感情,我們便失去了主導權。”

蹲累的單純幹脆席地而坐。

雖然知道鄰居是位冷漠的男人,但是沒想到他面對認識多年同學的告白,仍是當作處理案件一樣,條理清晰,句句在理。

這樣的男人未免太理智、太強大了。

其實從他那一句“為什麽現在敢開口”時,她就已經明白鄰居的意思了。

一遇愛情便失理。

若真愛上了,還管什麽情誼、理智、倫理道德的,先愛了再說;可以這麽思路清晰地說教,原因再清楚不過了。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脖子好酸。

頭一擡,單純随即迅速低頭,心跳也不受控地加快許多。

看見不該看的了!

她一直以為接吻這種事要男人主動,畫面才美。

男人用指輕輕擡起女人的下巴,将她仰起一個唯美的角度,再側首緩慢俯近,在雙唇貼合的瞬間,相互錯開的五官讓畫面形成完美構圖。

沒想到由女人發動的接吻,竟然也有另一種掠奪的美感。

尤其是女人踮起腳尖、雙手拉下男人頸項,幾乎仰成一直線的脖子線條,上半身緊密貼合的動作……說實話,還滿讓人臉紅的。

“言瑾,別拒絕我,好嗎?”

逸出女人唇畔的嗓音融着濃情與挑逗,聽得單純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突然間,她把耳機戴上,将音樂的聲音開大,讓耳膜因音頻而震動,不讓自己聽見木言瑾的回答。

她不想聽見他的回答。

即使心中已有九成把握他會怎麽回答,仍是害怕那一成的意外。

為什麽?

她自問。

還未及自答,卻已經悲從中來。

心一酸、胸一揪,她注視着地面的雙眼已經滾出了淚來。

為此,她也吓了一跳,從沒想過自己竟有十秒掉淚的本事。

胡亂地抹去淚水,她用手當扇,在自己臉上掮呀?的。

一旦動情便失去。

她清楚自己的能耐,也明白一旦動情的自己會招致什麽樣的後果。

其實,她很羨慕剛剛告白的女人,那是她這輩子都不敢、也不能做的事;她很害怕聽見木言瑾的接受,那是一件會讓她嫉妒跟傷心的事。

如果今天她沒有來這座公園就好了,沒有聽見他們的對話就好了。

郁悶地,她将下巴擱在膝蓋上,紛亂的思緒讓她失了神……

那,是一雙手工訂制鞋,在路燈的照射下散着迷人光澤。

單純看着那雙停在自己面前的鞋,一陣茫然。

眨眨眼,再眨眨眼,那雙鞋還在。

眼睫稍擡,她看見了對方的褲腳、小腿、大腿、合身的西裝外套下擺、領帶、襯衫,再到那雙有着漂亮眼瞳的眼。

這人的臉,好熟悉。

眼前一暗,對方朝她彎下了腰,塞在左耳的耳機被拿了出來,放到對方耳內。

聽沒多久,對方又将耳機還她,只是沒有塞回她耳朵,而是讓它垂挂在她脖子上。

“聽見了多少?”

被發現了?單純微微一笑,沒有閃躲的打算。“幾乎全聽見了……我本來想走開的。”

“我看到了。”所以才會在送官允知回家後又繞回公園,只因離開時,她那縮成一團的背影竟讓他覺得……于心不忍。

“你女朋友很漂亮。”雖然她只看到了側臉。那是與她完全不同類型的女人,成熟幹練又美豔。

“她不是。”想也沒想,木言瑾脫口而出。

話一出口,他自己也怔了下。

是啊,官允知确實不是。

在官允知的央求之下,他沒有當場說出拒絕的話,豈知被單純一說,他便否認了。

這代表什麽?

木言瑾唇線淡揚。這代表着他心裏早已拒絕了彼此交往的可能。

“怎麽?”木言瑾微眯起眼,“男人就不會被吃豆腐?”

“噗。”單純忍不住,“同意。畢竟我是目擊證人。”

“為什麽流淚?”他在她笑開時問了這句。

她的笑容僵在臉上,目光閃躲。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什麽?”木言瑾挑了下眉。怎麽突然念起詩詞了?

“因為音樂太感傷了。”她重新揚起了笑容,“我這個人哭點很低。”

音樂太感傷?

木言瑾回想着剛才聽到的音樂,不就是優雅抒情的爵士樂嗎?這樣的音樂也可以感動到哭?

“那你能看“螢火蟲之墓”、“我和狗狗的十個約定”、“美麗人生”等等這些片子嗎?”他知道她沒說實話,卻也不會再追問。

“可以。不過要先準備好毛巾。”單純附加但書:“還有,只能我自己一個人看。”

他疑惑地揚眉。

“大哭起來很醜。”

看着她那因淚水洗滌過而顯得特別清亮的眼,他忽然覺得和她相處似乎可以很輕松。

“回家吧,一起走。”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靠近她,以前他可是連跟她搭同一部電梯都會離她遠遠的。

“喔……喔。”怔愣過後,她連忙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塵土與草屑,拿起背包甩上肩,與他并肩而行。

“單小姐有男朋友嗎?”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想問她這個問題,也許是他被告白一事被她撞見了,所以也要清楚她的狀況以示公平。

“沒有。”她的表情有點遺憾、有點無奈,還有着更多的哀傷。“我不能愛上任何人。”

木言瑾與秦宇商的事務所是一棟三樓半的透天外加一個小庭院。

在這寸土寸金的繁華城市,能有這樣獨棟獨院的辦公室不是件容易的事。

整個事務所經設計師巧手改造後變得寬敞明亮且具時尚感。繞着透天的庭院裏三面種竹,不僅能綠化環境,還能阻擋夏日的烈陽并形成天然的屏障,一舉數得。

木言瑾的辦公室裏有一面書牆一面大窗,雖然性格冷漠卻喜歡幹淨明亮、陽光充足的環境。

為此,秦宇商還曾笑說:“喜歡陽光的萬年冰塊,怎麽不見融化過?”

窗外的綠竹是木言瑾最常看的風景,無關乎什麽“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這種風雅之舉,他只是單純覺得竹子便宜又長得快,整體看來筆直、幹淨、清爽,還有就是竹子的那種綠,讓人覺得舒服。

工作累了時,他會看看綠竹讓眼睛接觸綠色稍作休息,卻不曾像今天這樣站在窗前盯着竹子失神,連鄧助理敲門進來都沒察覺。

鄧助理看着雙手環胸,斜倚在窗框望着窗外一動不動的木言瑾,心中頗為訝異。

她不曾見過這樣的木言瑾。

木律師自律甚嚴,公私分明,上班時總是善用着每分每秒,工作效率極佳,像現在這樣跟其他人一樣做着浪費時間的發呆模樣,讓她有一種原來他也是平凡人的想法,這點讓她心裏覺得平衡多了。

“木律師,打擾了。”

心一震,木言瑾迅速回神,随即為自己的異樣自嘲一笑。

“什麽事?”

“有位委托人直接到事務所來了,指名要找您,您有空跟他談談嗎?”

他看了下表,離下一個行程剛好有三十分鐘的空檔,這也是鄧助理會來敲門的原因吧。

“可以。”他離開窗邊,就見鄧助理已替他取來西裝外套。

接過西裝,他道了聲謝,在整理袖扣時動作頓了一下。

“鄧助理。”

“是。”她拿着木言瑾的筆電靜候一旁。

“可以問你一個私人問題嗎?”他的語氣中難得藏着一絲不确定。

鄧助理訝異睜眸,這可是破天荒的事。“當然。”

她的義不容辭讓木言瑾猶豫了。

“木律師,我想我除了是你的員工之外,應該也算得上是朋友。”

“當然。”木言瑾明白她的意思。“我想知道,一般女人在什麽樣的情況下會說出“我不能愛上任何人”這樣的話?”

鄧助理聽得眉頭一皺。

“不急。”木言瑾穿好西裝外套,“我需要你仔細研究清楚之後再告訴我

答案。”

“好。”都助理實在有些好奇,“木律師遇到了會讓你心煩的人了?”不然她根本看不到他失常的一面。

聞言,木言瑾仔細思索了一下她的話。“我不知道那種感覺能不能稱之為心煩,我只是想弄清楚她說的話。”

看着往會議室走去的木言瑾,鄧助理搖頭失笑。

愛情果真是個奇妙的東西,該來時總是無孔不入,竟然連萬年冰塊都能滲人了。

需要她的答案呀……意思是聰明果決的木律師這次竟然對自己的答案沒把握嗎?

當局者迷!

如果這樣不是喜歡上了,還會是什麽?

走出捷運站的木言瑾被大雨止住了步伐。

離開事務所時明明沒下雨,怎麽眨眼間就變了天?簡直就跟女人的情緒一樣,跟那位“新鄰居”一個樣。

一秒鐘前,人明明還好好地坐在地上“偷聽”,幾秒鐘後竟就淚如雨下了。怪不得人說女人變臉跟變天一樣。

已經連續三天沒遇見她了,有時他會故意錯過一班電梯延長等待的時間,想着她會不會也碰巧要出門。

他不曾做過這樣刻意的事情,察覺自己的行為之後,他內心興起了一股莫名的焦躁,一種他厘不清的情緒。

一定是她的淚影響了他。

确定她沒事後,他就會恢複正常了。

看了看灰成一片的天空,他退後幾步,退到不會被雨水噴灘到的地方。

既然一時走不了,便利用時間想想剛才接的委托案——一件透着巧合與詭異的委托案。

他的記憶力很好,可以将委托人剛剛說過的話還原百分之九十;他的觀察力也好,可以自委托人說話的神情研判是否有說謊。

他不敢自居是正義的一方,也不會打包票說自己承接的案子中的被告人或嫌疑人都是無罪的。

真相只有一個,偏偏真相只有當事人最清楚。當事人若有意說謊或隐瞞,身為律師的他也不是萬能的。

雖然這稱不上是良心事業,但他總希望自己辯護的是真正受到不白之冤的人。

今天的案子有些離奇,有些細節連委托人自己也說不清楚。但是死了一個人是事實,委托人是死者生前最後接觸的人也是事實。

事情很棘手,證據很薄弱,可他卻相信了委托人說的話,接受了委托。

看來,他得将案情從頭到尾仔仔細細查一遍,以便從中找出突破點才行。

他想得專注,沒發現身邊站了一個人,直到他的西裝下擺被人輕輕扯了兩下。

“木先生,這把傘借你。”

不等木言瑾有所反應,單純已拉起他的手将傘柄塞入他掌中。

他第一次碰觸到她的白手套。

觸感跟他想像的很接近,但他沒想到的是,手套的溫度竟然跟體溫一樣?他不會裝客套的說不需要,他不想淋雨回家是事實,不然也不會站在這裏避雨。只是……

“那你……”

“我剛買了風衣式的雨衣,日本最新款。”她朝他晃晃手中的發燒物,“正好派上用場。”

她抖開雨衣俐落地穿上身,戴好帽子,還順手把頭發往雨衣裏面塞了塞。

“這幾天傍晚都會下雨,別看早上出門時藍天白雲地被騙了,記得要帶把傘。”每天她都習慣先看氣象預報再出門。

看着她身上那件不像雨衣的雨衣,他微蹙起眉懷疑着它的防水性,卻不好說什麽。

“單小姐剛下班?”

“沒。我只是出來閑晃。”她沒辦法整天窩在家裏。“我的工作時間很自由。”

工作時間很自由?

木言瑾聽得表情一僵,難道她的職業真的是……情色作家?!

“走吧。”她自然地走向外側,讓木言瑾走在內側。

他面容微凝,直接橫跨兩步将她往內側擠。

見狀,單純趁他邁步向前時,又從他身後繞到外側去。

“單小姐,你走內側。”

“木先生,你走內側吧。”

同時開口的兩人,想的是同一件事。

木言瑾停下腳步。“外側比較危險,我”

“木先生,你看我腳上穿什麽?”單純對他微微笑着。

垂眸,他看着她腿上那雙H品牌的塑膠靴,不明白她的意思。

“看到沒?防水、防污、不怕髒。我走外側,萬一有飛濺的污水我可以先幫你擋掉一部分。”

頓時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他鮮少和女性單獨相處,但由他跟官允知相處的經驗來看,顯然不大适用于單純身上。

這一猶豫,他已經被她往內側推去并肩走着。

“木先生身高有一八二吧?”

“嗯。”他低應了聲。沒想到她連身高這種事也可以猜中。

“木先生穿西裝很好看,既優雅又有氣勢,很适合。”她側首看他,“沒有星探找上門嗎?”

“就算有,我也不适合走那行。”木言瑾很清楚自己的個性。

“真的有星探找上門?”單純眼睛一亮,“我還以為這附近的星探都瞎了眼了。”

她的說法讓他莞爾。

他不善于閑聊,也不做這種無聊的事,一路上都是她說他聽,倒也不覺得別扭,反而覺得輕松。

“木先生,”她在十字路口停下。“我餓了,要去覓食,你先回去喽,晚安。”她揮揮手,說走就走,完全不等他反應。

小跑步離開轉入巷道裏時,單純邊走邊拍着胸口。

真糟!

與他走得太近,他身上淡雅的古龍水香氣随着體溫不斷竄進她鼻子,好幾次讓她聞得分神。

還有她說話時,他側首傾聽的神情專注又迷人,讓她差點結巴。

再加上有兩次她走得太外側,他自然伸手将她拉回的舉動,讓她的心髒差點跳出來。

不行!不行!

再不藉機離開,她肯定失态。

這個男人真的太危險了。

“阿姨,晚上好。”熟門熟路地來到一家小吃店,雖然剛剛逃得有些狼狽,借口卻不假。

“單小姐,又這麽晚才吃飯喔。”年約六十的老板娘熱情招呼着,“今天要吃什麽?”

“給我一碗擔仔面加鹵蛋。”單純邊說邊脫雨衣。

“沒問題。”老板娘看着跟在單純後面走進來的客人。“先生要吃什麽?”

“跟她一樣。”木言瑾擡了擡下巴,将傘放進傘架。

“是單小姐的朋友呀。”老板娘神情有異地看了單純一眼,“請裏面坐。”

“咦!”單純回頭察看。

“我也餓了。”不等她發問,他先開了口。

“喔喔。”單純覺得自己的心髒又騷癢了起來,連忙低頭用面紙仔細擦了擦椅子。“木先生,坐。”然後自己坐的椅子只是随便擦擦。

小吃店不大,只擺了四、五張桌子,簡簡單單沒有什麽裝潢,雖然比不上餐廳,但空氣中飄散着的鹵肉香氣,讓木言瑾發現自己真的餓了。

才剛坐下,就看見單純從她的背包中拿出兩個幹淨的玻璃保鮮盒給老板娘。

“阿姨,麻煩你了。”

老板娘接過保鮮盒,俐落地将剛煮好的面放進盒中。“哪裏麻煩了,我還要謝謝你讓我少洗兩個碗呢。”

單純揚唇微笑,走去冰箱拿出一瓶礦泉水給木言瑾。

他道了聲謝謝。自己确實有點渴了,正想找免洗杯與她分着喝時,卻看見她從背包裏拿出了保溫瓶。

“單小姐常來這裏吃面?”

“嗯。閑逛時發現的好滋味,有媽媽的味道。”

“我不知道巷弄裏開了這麽多吃的店。”在這一區住了四年,若不是剛剛跟着單純走,他還真的不曾走進來過。

“我還知道幾間不錯的店,改天帶木先生去嘗嘗。”她又從背包裏拿出兩雙不鏽鋼筷擦拭着。“這一雙我很少用,洗幹淨才收起來的,木先生不介意吧?”

“謝謝。”他接過,沒放在桌上而是握在手裏,“小叮當怎麽肯将這個包給你?”他竟然有點期待她還能從背包裏拿出什麽來。

自從認識他以來,這是他第一次用玩笑的口吻對她說話。

“小叮當不肯,我跟大雄搶來的。”單純回得一臉認真。“糟糕,搶劫是犯法的。”

他抿了抿唇,似乎忍住了笑。“原來單小姐這麽環保愛地球。”

“我沒有這麽高尚的情操。”單純很誠實的,“我只是習慣用自己的東西。”

“面來了。”兩個保鮮盒裏的面散發和着肉臊香味的熱氣,在這下雨的夜裏,讓人覺得身體一暖。

兩人對看一眼,同時不客氣地開動。

也許是餓了,也許是面太好吃,也許是兩人都不習慣在吃東西時說話,只聽見不鏽鋼筷子輕輕撞在保鮮盒上發出的些微聲響。

單純一向标榜吃飯皇帝大。

她不會在外人面前裝淑女、裝氣質、裝作自己吃不下。當她的面快見底,正用筷子将鹵蛋分成兩半享用時,看見了那個吃相比她好看十倍的木言瑾。

一個男人長得好看就算了,言行舉止還優雅得像個貴族,這是要逼死誰啊!

“木先生的用餐禮儀真好。”看他用餐根本就是一場視覺飨宴。

“習慣了。”

“因為從小嚴格的要求與訓練,所以養成了習慣。”所謂的習慣,都是周而複始不斷演練而成的。

他擡眸看她,不承認也不否認。

“單小姐,”暫時沒客人要招呼的老板娘開口跟單純聊着,“我打算将小吃店收了,把店面賣掉。”老板娘嘴裏雖然這麽說,心裏仍在猶豫,所以才想找相識的熟客問問。“你覺得好嗎?”

單純放下筷子。“阿姨為什麽突然有這樣的想法?”

“我兒子說我年紀大了,叫我不要做得這麽辛苦,要我将店賣了,打算接我去美國一起住。”

“這樣啊……”單純有一種不妙的預感。“阿姨你自己覺得呢?”

“我今年六十,雖然不年輕了,但身體還算健朗,也還能動。這間小吃店我開了二十年了,許多客人都吃成好朋友了。到美國住,語言不通,也沒有朋友,我還真舍不得。”

單純認同地點着頭;這确實是許多老人家不願搬去跟兒女同住的原因之一。

“我原本打算做到哪天做不動了,就将店面出租,用租金來養老,這樣也不用拖累孩子。”

“阿姨将想法跟您兒子說了嗎?”

“說了。”阿姨面色一愁,“可兒子說他要換大一點的房子,房款不夠,要我将店面賣了将錢借他付房款。還說如果我不想搬去美國住也行,他每個月會彙三萬塊給我家用。”

單純聽得臉色一沉,木言瑾則面無表情地保持沉默。

“阿姨,你知道這間店面值多少錢嗎?”

“我問過仲介,聽說可以賣三千萬。”

單純心算了下。“如果你兒子每個月還你三萬,至少要還八十三年呢。”

“那我就一百四十三歲了,沒辦法活這麽老啦。”話一說完,老板娘好像察覺到了什麽,臉色一變。

“如果阿姨打算一個人住,最後也是要留一些錢找居家看護或住養老院的。

要是您兒子忙,忘記彙錢的話……”單純盡量将話說得保守,這種事她這個外人也不好幹涉。

“我知道單小姐的意思。其實我有幾個朋友也都勸我要為自己留老本,可是兒子都這樣開口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木言瑾也放下筷子,拿起礦泉水喝着。

他的動作讓單純與老板娘以為他有話要說,兩人同時看向他。

“你們繼續。”

單純想了想。“木先生覺得怎麽做好?”

“這是老板娘的家務事,只有老板娘自己能決定,外人無從幹涉;外人說的話,老板娘也未必會聽。”

單純在心裏嘆口氣。

這人說話,還是這麽的直接不修飾。虧她剛才還以為他那道拒人于千裏之外的高牆已經矮一點了說。

老板娘愣了愣,沒想到年輕人說話這麽一針見血。

“木先生是從事什麽工作的?”老板娘聽見單純這麽稱呼他。

“一些比較涉及專業性的工作。”

“喔……如果可以,我想聽聽木先生的意見。”老板娘總覺得這年輕人五官俊美,眉宇間卻透着堅毅與剛強,這樣的人看起來冷漠,其實正直。

也許,他會說出跟其他人不一樣的話來。

“我?”木言瑾聲音淡揚。“老板娘要向我谘詢?”

單純用膝蓋碰了碰木言瑾,用□形無聲說着:谘詢要收錢?

木言瑾神色不變,卻用膝蓋撞了回去。“真要我說的話,那我希望我說的老板娘能真的聽進去,而不是只當作一般的朋友勸說。”

老板娘盯着木言瑾看了一會兒。“我一定認真聽。”

木言瑾雙手環胸,清冷的語調不疾不徐。

“如果老板娘打定主意就算兒子沒有依照約定定期彙錢回來也能過活,拿到錢後對老板娘不聞不問甚至惡意遺棄也沒關系;花費心力養大的兒子在美國住豪宅過舒服日子,自己卻三餐不繼沒人照顧也無怨言;拿走了賣店面的錢,卻還想将老板娘趕出住家、争奪共有遺産也不會和兒子打官司的話。”他直直看着老關娘詫異萬分的眼睛。“那就把店面賣了吧。”

“……”

一時間,鴉雀無聲,只有雨滴一滴滴打在雨棚上的聲音。

“不……我兒子應該……不會這樣的。”老板娘聽得有些驚怕了。

其實她聽過一些街坊鄰居的狀況跟木先生說的類似,就是不願相信這樣的事情也許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應該不會?”木言瑾可不是那種會說安慰話的人。“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與其認為“不會”,倒不如要認為“會”。在靠國家的律法保護你之前,你就應該先保護自己。”

“可是……可是我兒子說是借他,他會還的……”

“老板娘可知道,大部分的律師事務所是靠接什麽案件存活的?”

“啊……我、我不清楚。”老板娘心慌了。

就見木言瑾淡淡扯唇,冷沉的聲音不含絲毫情感:“離婚跟争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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