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

官允知雙眼緊閉地躺在病床上。

她的臉色蒼白,臉龐憔悴消瘦,病恹恹的嬌弱模樣與平時的精明幹練相差很多,看得允知媽媽直掉淚。

這個女兒一直是官媽媽的驕傲。

從小到大都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不但聰明伶俐、個性獨立,而且能幹又會賺錢,從不曾讓官媽媽擔心過。

官媽媽唯一擔心的就是怕女兒眼光太高,找不到合适的對象。

允知只在大學時交過一個男朋友,是她的學長,官媽媽也見過那個男生幾次,印象還不錯。

不知道為什麽後來兩人就分手了,只聽允知說她遇到了更喜歡的人,覺得這樣對學長不公平,所以選擇分手。

允知一直沒有說出那個更喜歡的人是誰,後來也沒聽說她和誰在談戀愛,直到幾個月前接到允知的電話,說她向喜歡的人告白了。

她第一次聽到女兒像情窦初開的小女生一樣,嬌羞、緊張、興奮地對她說她喜歡的人有多麽出色。

因為允知自身的條件不錯,所以她知道女兒的眼光與要求有多高。一個能讓女兒心心念念又誇贊不已的男人,她也很好奇。

允知給她看過對方的照片,那是在一個聚餐場合拍的照片。照片裏有六個男人,她卻一眼就看出女兒會喜歡哪一個,畢竟那一個的容貌出色、氣質出衆,而且目光坦蕩,給人很正派的感覺。

她一直要允知安排飯局,好讓雙方家長彼此見見面認識一下,既然連戒指都送了,喜事應該也近了,她也好提早作準備。

但沒想到會是在醫院見到他的面。

說實話,他本人比照片上更出色,就算只是靜靜站着不動,就已經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一看見他,原本因為女兒受委屈而積了一肚子的埋怨與惱怒竟然就消失了大半。

她心裏突然有些不安,卻說不上來為什麽不安,也許是因為他的表情太過平靜,也許是因為他看允知的眼神,完全沒有男女朋友間該有的情意與擔憂,只有淡淡的關懷。

“你就是允知的男朋友吧?”官媽媽先開口,向木言謹走去,“我是允知的媽媽。”

聞言,木言謹蹙起了眉。

“我說,年輕人談戀愛争吵難免,但你對我女兒不聞不問,任她消瘦僬悴成這樣,甚至害她差點想不開,男朋友是像你這樣當的嗎?”一見到木言謹,允知爸爸可沒有老婆的好脾氣,忍不住先開罵了。

他的寶貝女兒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雖然眼前的年輕人看起來條件很不錯,但他的女兒可是一點都不差啊,怎麽可以這樣讓人欺負!

“官伯伯、官阿姨好。”木言謹點頭致意,語氣客氣卻疏離:“我跟宇商一樣,是允知的朋友。”

“啊?”官氏夫妻都愣住了,他的意思他們應該沒有聽錯。

“你不是允知的男朋友?”允知爸爸不相信。

“不是。”

“……”夫妻兩人對看了一眼,臉色凝重。

允知媽媽看了眼注射鎮定劑後熟睡的女兒,又沉默了一會才開口。

“木先生,允知的個性我知道,好強又愛面子,但其實她是心地善良的孩子。如果你們吵架了、鬧分手了,能不能看在官媽媽面子上,多讓讓她,好嗎?”

“官阿姨,”木言謹神色平靜無波,“我沒有和允知交往,沒有吵架,也沒有分手的問題。”

“官阿姨,言謹真的沒有和允知交往,我可以作證。”秦宇商幫忙澄清。事情演變到這種地步,真是讓人意外。

“可是……可是允知給我看過你的照片,還說你送了她戒指,那戒指她現在都還戴在手上,不曾取下過。”允知媽媽指着官允知手上的戒指。“怎麽會這樣?到底怎麽回事?”

“我不知道允知跟您說了什麽,也許其中有什麽誤會。”他說話的語氣一直都是平穩低沉的,但秦宇商知道,他其實已動怒。

“允知跟我說過她很喜歡你,也跟你告白了。”

“允知是各方面條件都很優秀的人,”木言謹眸色淡淡,“我希望我們一直都是好朋友。”

允知爸媽聽懂了,他确實是允知喜歡與告白的人,但一切說白了都只是女兒的一廂情願,人家根本只把她當成好朋友而已。

“木先生,感情這種事是需要經營培養的,沒有交往過是不會知道合不合适的,你是否能試着——”

“官阿姨,”木言謹打斷她的話。“我有女朋友。”

“啊……”允知媽媽臉色更難看了,她突然察覺到,女兒似乎有可能扮演着想破壞別人感情的第三者。

“木先生,”允知爸爸的神情從剛剛的激憤、驚愕到現在漸漸轉為沉重。

“我想拜托你在允知住院期間多來陪陪她、開導她。”

“身為朋友,能幫得上忙的事,我很樂意去做。”意思是,就僅止于“朋友”的關懷而已。

允知媽媽心疼地看着女兒蒼白的臉;同樣身為女人,愛而不能得的苦楚,她可以體會。“允知一直把你當成她的男朋友,能不能請你在這段期間假裝是她的……”

“官阿姨,請不要再說下去。”木言謹的語氣已帶上冷意。“我不可能這麽做。”

“是怕你女朋友不高興吧!沒關系,我和你一起去拜托她,請她幫這個忙,不需要太長的時間,只要讓允知想開、想通,走出來即可。這是做好事,她一定會答應的。”允知媽媽急切地說着。

“呵。”意外地,木言謹竟然輕笑出聲。

秦宇商聽得心急死了。別人看不出來,他卻很清楚,木言謹愈是惱火就會笑得愈開心。“官——”

“宇商。”木言謹低緩的阻止聲讓秦宇商心頭一震。

秦宇商無奈地乖乖閉嘴,話都已經說這麽明了,以木言謹的個性,先別說他已經不願私下見她,日後就算是共同的聚會恐怕也不會參加了。

“官阿姨,有些明知不該說出口的要求,就應該好好收在心底別吐露出來。”他看了病房門口一眼。“我知道您心疼女兒,但我心疼我的女人。”

“這……”允知媽媽被堵得啞口,她知道他說的是事實,只是被一個晚輩當面說出來确實有些難堪。“我……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若您願意聽我的意見,我建議您讓允知去看心理醫師。”

“你這話什麽意思?!”允知爸爸震驚了。“你的意思是說允知精神有問題嗎?”

“我不是醫生,有沒有問題需要由醫生評估。”木言謹微斂着眸,臉上似乎罩着一層寒冰。“我只是認為允知可能有将幻想跟現實搞混的狀況,這點若透過專業醫師的幫助應該很快就能康複。”

允知爸爸張了張口,無法反駁。

從剛才的對話聽下來,他知道木言謹說得沒錯,允知在精神上可能真的出了狀況了,但是……他實在是難以接受啊……

“木先生,你就是允知的心理醫生啊,只要你願意,允知馬上就會好起來的。”允知媽媽仍不死心地請求着。

凝滞的氣氛讓秦宇商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抿了抿唇後,木言謹再開口時嘴角竟意外地揚起一抹笑。“官伯伯與官阿姨想見我的原因與目的都已經有答案了,今天我就先告辭了。”

“等等!”允知媽媽喊了聲。“允知還沒醒,等允知醒了再走好嗎?” 她承認她很自私,但是為了女兒,她不得不提出這樣的要求,不然允知醒來後沒見到期盼的人,會有多難過呀。

木言謹唇上的笑意更明顯了,笑得秦宇商都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

“不好意思,我已經讓女朋友在外面等太久了,告辭。”語畢,他微微躬身致意,轉身離開。

一離開病房,木言謹那雙深沉的黑眸已自動尋找着那抹想念的身影。

她,靠在窗戶邊。

面容白皙、唇色粉紅、眸光淡然。她的視線像是投向前方的病房,又像在發呆;倘若氛圍能用肉眼看得見的話,自她四周散出的是一種哀傷的感覺。見到她這個模樣,他剛剛在病房裏所積壓的怒火已經無關緊要了。

靜靜走到她身邊挨着她的肩站着,她看向他的目光有些茫然,仿佛尚未從思緒中回神。

“發生什麽事了?”他的語氣又輕又柔,俊逸臉龐上攏着憂心。

定神看了看他後,她才揚起唇:“木言。”

“嗯。”他靜靜等着,只是讓她知道有他陪着。

“那間病房裏的爺爺剛剛走了。”單純的聲音緩緩響起。“肝癌末期。走時腹水嚴重、右腎腫大,無法代謝點滴的鹽水與葡萄糖水,也無法攝取高蛋白食物補充營養。就這樣慢慢步向死亡。”

木言謹伸手将她的頭壓靠在自己肩上。

“爺爺才剛閉眼,那一家人就開始為了財産争吵,沒有人傷心難過,滿心滿眼只有錢財。”單純将視線投向另一間病房。“那間病房裏是一名四十歲左右的婦女,乳癌末期,已經陷入肝昏迷,十分鐘前出現了死亡哮喘,想來時間不多了,而他的丈夫卻坐在一旁和小三熱線了一個晚上。”

木言謹擡眸看向單純所說的病房。當然,房門關着,他什麽也看不到,但是他相信她所說的。

人命短暫、人性本惡、人生無常。這些在醫院裏似乎特別容易感受到。

“不該讓你來醫院的。”異于常人的她,感受會更深。

“你知道人的五感中最後喪失的是聽覺嗎?”她側過身半摟着他。“他們都聽見了。”聽見了子孫的不孝,聽見了丈夫的不忠。

情何以堪!

“抱歉,請回避一下。”病房裏,護理師正幫忙将蓋上白布的爺爺推出來,身後跟着的子孫還在互相拉扯。

木言謹的手捂在單純眼上并攬着她半轉過身去。“我們走吧。”

“我想跟你說個故事。”她的手抓着他的外套口袋。

他垂眸看她。“在這裏?現在?”

“嗯。”世事難料,有些事、有些話既然遲早都要說,最好趁早,以免……遺憾。

他看了下四周,找了個角落坐下,并讓她坐在他腿上,輕輕擁着。

她将臉頰貼靠着他的胸□,聽着他沉穩安定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有一個小女孩出生時就能看見一般人看不到的另一個世界,因為從小看到大,所以她并不會感到害怕;一直到她懂事後才知道,原來只有她看到的世界和別人不一樣。

七歲時,她遇到了她的師父。師父說她資質好,好好修行可以做很多事,也打算将一身本事傳授給她。

不過,有得必有失。師父說學會他的本領後,她會被上天收走一樣珍貴之物,至于會是什麽,沒有人知道,只能事後自己慢慢找出答案,要她想清楚。

她的父母親贊成她學習。神鬼之事太過神秘,希望她能至少習得保護自己的本事。

她學得很快,就像師父說的資質好,所以事半功倍,十歲時她就已經能替人消災解厄了。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被上天奪走的是什麽,放學後天天跟師父到處忙得不可開交,讓她沒時間去在意那件事。

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都相繼意外過世時,她心裏隐約有所覺卻仍不願相信,直到木大叔去世時,她終于确定自己被奪走的是什麽。”

聽到此,木言謹的身軀一震,心跳也突然跳快了許多,手心發熱。

“當時,我将大叔當成自己的爸爸一樣看待。”她的手緊抓着他的衣襟,“我是真的愛他,真的。”她的聲音哽咽,眼眶泛起濕意。

“我知道。”他用手指抹過她眼下,輕聲安撫着。

隐約知道她将對他說什麽,他雖然緊張,但對她的心疼卻更多。

只見她突然雙手捧着他的臉,神情肅穆、眼神專注,一字一句說得認真:“木言,我不會愛你,絕對不會。”

他凝視她的眸逐漸睜大,難隐的疼惜在眼瞳浮現,環在她肩上的手有些用力過度。

“我不能愛上任何人!”

她對他說過這樣的話,他還認真研究過這句話的意思,只是沒想到這句話竟然是由這麽多傷痛集結而成。

說這句話的她,心裏會有多痛?!

緊抿的唇被她咬得泛白,晶瑩淚珠在她眼眶打轉,捧着他臉的手隐隐發顫。

“木言……我不能再失去你,不可以,絕對不行!”

木言謹的眼眶也紅了。也許愛情真的會讓人失去理智,他怎麽覺得說不會愛他的她,比說愛他還更讓他悸動?

嘆口氣,他傾身将唇落在她眼上,溫柔地吮去她的淚。“單,不要愛我。”他的唇順着淚痕而下,輾轉舔上她的唇角,烙在她唇瓣上。“我愛你就夠了。”

張口,她熱切地迎人他炙人的唇舌,激烈地與他糾纏缱绻,只想就此緊緊噙着他不放—冰遠都不放!

洗完澡的單純,頭發也沒吹,便抱着一顆枕頭去按木言謹家的門鈴。

開門的木言謹穿着一件浴袍,似乎也是剛洗完澡,手上還握着一條擦頭發的毛巾。

“大冬天的,頭發怎麽沒吹幹就出門?”他看着她皺眉,讓她進屋後,拿了條幹淨的毛巾給她。

她用毛巾将頭發包起來,慵懶地躺靠在沙發扶手上,視線随着他進房間而後見他換了套休閑服出來,拿着吹風機走到她身邊。

“我比較喜歡你穿浴袍。”單純喃喃說着,語氣帶點遺憾。

領口微敞的浴袍可以一眼看見他性感的鎖骨以及肌肉勻稱的胸口,很養眼。

伸手擰了下她的頰,他拍拍沙發扶手。“頭靠這裏,我先幫你吹幹頭發。”

聽話地挪了一下位置,心裏頓時湧起一股被疼惜的喜悅,畢竟已經好久都不曾有人幫她吹幹頭發了。

從小,她就不愛吹幹頭發。

夏天嫌天氣熱,會吹得滿頭汗;冬天嫌天氣冷,吹好久都還不幹。她最常用的方法就是像現在這樣,等它自然幹。

記憶中,父親常常看不下去便自動自發地替發懶的她吹幹頭發,而母親則一副“看看這位爸爸把女兒寵得連吹頭發都不會了”的無奈表情。

“頭發不吹幹容易感冒,也容易頭痛,你不知道嗎?”他的聲音夾在吹風機的聲音裏,聽起來很不真實。

剎那間,她仿佛聽見父親在叨念她,帶點責備、帶點寵溺、帶點無可奈何。

她驚訝擡頭,看見他唇邊那抹似有若無的笑,嘴角忍不住漸漸上揚。

“躺好。”他将她的頭重新壓回扶手上。

他的手指細長,指腹溫暖,随着吹風機撥動梳理她的頭發時,舒服得讓她昏昏欲睡。

當頭發吹幹時,她還真的睡着了。

忍不住伸指撫過她伴着微笑的唇,他俯身将吻落在她發上而後進浴室吹幹自己的頭發。

小眯一下的單純被廚房發出的輕微聲響吵醒,随手用指梳理了一下頭發,看了看在廚房裏的身影後又軟若無骨地窩回沙發裏。

當他坐到她身邊将手裏的杯子遞給她時,她才慢慢坐起來。

“是什麽?”她将杯子湊近聞了聞。

“黑糖拿鐵。”

“那你那杯呢?”她的身體靠了過去。

“抹茶拿鐵。”他幹脆将杯子遞到她唇邊。“想喝?”

“就兩口。”粉唇抵上杯緣時,他順勢喂了她兩口。“好喝。”她舔了下沾在唇上的奶泡,又低頭喝自己的那杯。“也好喝。”

她那滿足的模樣讓他忍不住開口:“真好養。”

“确實不難養。”她笑着倚靠上他的肩膀。“今晚收留我。”

側眸,他看着那個點了火後又不敢承認、偷偷裝作沒事一樣,一小口一小口喝着黑糖拿鐵的她。

單純的心跳逐漸加速。

主動“這種事”她根本就是新手菜鳥,上次雖然中途被打斷,但好歹是木言謹起的頭,也不知道她剛剛的暗示會不會太過不要臉。

感覺到他的眸光一直盯着她不放,這種無言的審視簡直比任何言詞都還令人緊張,害她羞窘的紅暈不受控地悄悄爬上頰。

唉呀,做這種事,簡直比她出任務還難。

是誰跟她說什麽坐懷不亂、氣定神凝;眼觀鼻、鼻觀心;敵不動我不動,敵一動我先動……

那誰來告訴她,現在她到底是要動還是不動?

“一定要睡你自己的枕頭才睡得着嗎?”

“嗯?”等了半天終于等到他開口,結果問得她一愣。“……喔,不是,只是順手拿的。”

她知道木言謹的意思。

有些人會依賴從小陪伴的東西,那東西有可能是枕頭、小毛巾、布偶或一條繩子等等。

睡前只要摸着或抱着它們就可以很快入睡,否則怎麽也睡不着,因此就算是出國也要帶上那些東西。

不過……她等的不是這句話呀!

“我去整理一下客房。”

“咦!”她一手扯住他的衣袖,脫口而出:“不能和你一起睡嗎?” 她确定自己的臉很紅。“你的床夠大的。”

“我知道我的床夠大。”木言謹微微一笑,“但我怕我整晚都會睡在你身上。”他的手指輕輕撫過她的劉海,流連在她耳垂上。“這次,我無法像上次一樣停下來。”

剛剛幫她吹頭發時,他的身體已經起了反應,好不容易隐忍下來,可禁不起、而再、再而三的誘惑挑逗。

男女之間情欲誘發的速度通常快得令人吃驚,從香味、撫觸、眼神、話語等等,皆可輕易撩撥起人性最原始的沖動。

“不需要停下來。”她的手指從他的衣袖慢慢上攀,而她也緩緩自沙發起身,一寸一寸地貼靠向他、摟抱住他。“這次,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要停下來。”

她溫暖的氣息吹拂過他的頸項,獨屬于情人間的低語回蕩在他耳畔,不需要再有其它的動作,他已經被她撩撥起。

當他的手托上她的腰臀時,她的腿已自動張開環上他的腰……

從客廳到卧室這段路他們走得緩慢,中途她還被壓制在牆柱上,被一個炙熱又纏綿的吻,吻得差點透不過氣來,吻得渾身發軟地抱不住他。

她被輕輕放在床上時,她的眼眸已染滿欲望,她的身體因渴求而輕顫,當她不自覺地伸舌舔着他的鎖骨時,仿佛聽見他壓抑的呻吟。

迷亂間,他的唇似乎緊随着他的手一一烙在她裸露的肌膚上,讓已渾身赤裸的她感覺不到絲毫冷意。

她知道自己的手被他輕扣住,每當她想掙脫時他就會加重力道。

“單,別動。”他微啞的嗓音随着熱氣拂進她耳中,讓她的心又顫了下。

而當她終于掙脫雙手撫上那副跟她一樣發燙的身軀時,她聽見他脫口的喘息,仿佛隐忍着極大的痛楚,又似乎難掩歡愉。

一個巧勁,她與他互換了位置,她的腿壓着他的腿,她的手扣着他手腕,女上男下的姿勢,另有一種說不出的旖旎與媚惑。

如法炮制着方才他用在她身上的一切技巧與動作的她,聲音柔媚:“木言,別動。”

她的唇舌會故意在他的敏感部位流連,因為她喜歡聽那來自于他唇縫間的喘息,喜歡見他因她而失控的模樣,更喜歡聽他動情時喚她名字的喑啞音色。

“單……給我。”

那融着濃濃情欲的一喚,讓單純的心震了下,就此兩人已易位。

他的肘撐在她身體兩側不讓她承受他所有的重量,相觸的身軀熾熱且濕滑,滴落的汗水暈濕了床單。

“單。”他啞聲低喚,迷人的黑瞳一瞬不瞬地凝視着她。“我會慢慢來,你如果覺得——”

未竟之語全數被單純吞沒,一字不留……

這裏是哪裏?

一閃而過的念頭讓單純随即抱着棉被坐了起來。

“噢……”逸出口的呻吟來得直接,還好房裏目前只有她一人。

縱欲過度的下場,她總算是體會到了——全身肌肉酸痛不說,身上還留有不少激情痕跡,私密處也有點腫脹與不舒服。

折磨了身體,取悅了靈魂。

“大小姐”曾經有感而發的兩句話,讓現在想起來的她佩服得猛點頭。想起昨夜種種,她不得不害羞地雙手掩面——床上兩次,浴室一次。若不是她後來累得靠在他身上就睡着了,恐怕真的就如同木言謹說的“整晚都會睡在她身上”。

放下手,眼角餘光瞄到放在床頭櫃的白色棉質襯衫與一張紙條。

泡個熱水澡身體會舒服一些,衣服先穿我的

看着看着,她覺得自己的臉又快要燒起來了,連忙跳下床沖進浴室。

頭發淩亂、嘴唇微腫、眼神迷濛、雙頰酡紅,鏡中的她怎麽看怎麽像剛被滋潤過的女人。

滋潤。

對,就是這兩個字—滋潤。

她還是她,容貌沒變、氣質依舊,但就是有什麽無形的地方不一樣了,讓她變得更嬌媚、更風情,舉手投足間皆散發着成熟的魅力,就像是吸收了足夠養分的花蕾終于綻放出豔麗奪目的花瓣,恣意妖嬈。

梳整好頭發,她給了鏡中的自己一個飛吻後,蹑手蹑腳地往廚房走去,原本想吓一吓他,卻被他挺直的背影所迷惑。

他的姿勢儀态優美中帶着貴族般的尊貴氣息。身形比例完美的他,不管穿什麽衣服都好看,即使只是簡單的運動服照樣吸睛,讓她忍不住伸手環抱住他。

“醒了。”木言謹側首看着從身後抱着他的女人,正在攪拌白粥的手停了下來,把火關小。“若還是覺得累,吃完早餐再去睡。”

“嗯。”她将頭靠在他背上,閉上眼睛感受着獨屬于他的氣味與溫暖。這種無言的撒嬌方式讓他放下湯勺,将手覆在她環着他的手上。

那雙手,誠如他之前所想像的——纖細盈白。

他記得清晨時浴室的花灑在兩人頭頂溫暖地落下,他嬉鬧地用唇齒咬着她的手套幫她卸去。

她沒有阻止,沒有閃躲,反而用一種松了一口氣的口吻說:“我以為你不會好奇呢。”

當她手背上那紋着複雜圖紋的赤紅映入他眼中時,他有些意外地握起她的雙手仔細看着。

“刺青?”那圖紋裏有古文、有圖騰,比他所見過的刺青都美。

“是我們這一派傳人的象征。”她默默注視着他的神情,“師父親手幫我刺的,我是第二十七代弟子。”她突然問了一句:“很醜?”

擰了下眉,他的拇指輕輕撫着她手上的圖紋。“誰說的!”語畢,他面容一沉。“戴手套是因為覺得醜嗎?”

“你不覺得醜?”

搖了下頭。“雖然有點意外,但它絕對不醜。”垂首,他吻了吻她手背的圖紋。“反而讓你顯得特別。”

“真會說話。”她仰唇回吻着他,“我很喜歡這個刺青,戴手套是為了避免麻煩。”

木言謹有些疑惑地看她。

“師父總是志得意滿地誇口說,認他當師父是我三生有幸,能當我派傳人是我十世所修。”想起師父當時說話的表情她便想笑。“我派所學天下為尊,觊觎者比比皆是,還是低調行事得好。”她學着師父的口吻說着師父說過的話。

她那老氣橫秋又逗趣的表情讓他忍俊不禁又親了她好幾口,而後……一發不可收拾。

輕輕拍拍她的手背,他從褲子口袋裏拿出一條藥膏放在她手心裏。

“什麽?”她從他身後探過頭來。“這粥還要再熬一下,趁此空檔你先去上藥。”

“什麽藥?”她松開他,看着手裏的藥膏。

男人的襯衫穿在女人身上,長至大腿、蓋過臀部,寬松間又有隐約的線條起伏,怎麽看怎麽性感。

瞬間,木言謹只覺得下腹一熱。

垂眸,他拿起湯勺繼續慢慢攪着,呼吸之間已有些不穩。“昨夜我把你累壞了,這藥可以讓你舒服一些。”

單純張了張嘴,既感動又覺得難為情。“你……怎麽買到的?”這是要怎麽跟藥劑師形容才能買到這條藥膏的?

看到單純的表情,他也臉熱了。

“宇商給我的。”

“啊?”這個答案比木言謹自己去買還令她感到害羞。“他……他……”她口拙了。

“他說你遲早會需要的。”他手撫上她的臉頰。“抱歉,我昨晚沒能控制好。”

別說了!她的臉都快紅透了。

這男人怎麽這樣!明明跟她一樣沒經驗,怎麽說起這種話來竟然臉不紅、氣不喘的。

“還是等我一下,我幫你上藥。”

“你幫我?”單純握緊藥膏後退了一步。

“嗯。”他不覺得有什麽不對。“你看不到。”

“……”她無言以對。

“單。”他喚住偷偷離開的她。“我馬上來。”

“不用,我自己可以,我現在就去!”她快要用跑的離開了。

“你……”

只聽她的聲音已遠從客廳傳了過來:“我會用鏡子!”

“呵。”忍不住的輕笑從木言謹唇中逸出,看着卧室那扇被快速關上的門,心中竟覺得無比歡樂與滿足。

怎麽辦?

他已經無法去想日後沒有她相伴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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