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将軍的沖喜小娘子10

掌櫃的看得分明。

這程家怕不像表面這般光鮮,當着他這個外人的面都敢這麽欺負程家二姑娘,渾不在意,背地裏還不知道怎麽苛待呢。

掌櫃的轉頭看了看程二姑娘,人家坐在那兒和身邊的小丫鬟不知哪裏來的糕點,正分着吃呢,他看過去時兩人吃得臉頰一鼓一鼓的,好似這頭的争端與她無關一般,眼神都沒分一點過來。

一點也沒把程夫人色厲內荏的樣放在眼裏。

也一點都不擔心他會不會幫襯她。

嘿,這二姑娘也是個妙人。

“既然如此,掌櫃的報個價吧。”程夫人心知不買下來無法收場,只得裝作大方地擺擺手,又扭頭對程湘慈強顏歡笑道,“沒事,娘清了賬替你們姊妹掌掌眼。自家人還不能商量着來?”

掌櫃的當沒聽出程夫人的陰陽怪氣,笑眯眯伸出兩個指頭:“程夫人客氣了,我們太太說了,日後就是親家,可不許掙程二姑娘的錢,東西摸了零,一共一千五百兩。”

那麽一屋子只要一千五百兩??

程夫人大喜,若是其他鋪子敢報這個價,她能一口啐他們臉上去。但霍家金銀鋪不同,這個價與不要錢又有何區別?

程夫人立刻上丫鬟回去數出銀票來,掌櫃的笑眯眯地收進懷裏,然後指派夥計把腳邊最小的那幾個匣子挪到程夫人跟前:“程夫人,這幾個姓程了,您要掌眼,請吧。”

程夫人臉都青了:“掌櫃這是何意?”

“哎呦,這是二姑娘親自挑的,兩根簪子,一個璎珞,兩條雜寶珠串,一共一千五百兩。”掌櫃的露出适當的驚訝來,插着手笑,“哎呦,是小人的不是,忘了跟您說了,這其他的都是咱家太太并幾個少奶奶給二姑娘添妝的,小人可不敢收自家東家的銀子。”

周圍頓時響起一陣竊竊私語。

鄭沅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霍家給的東西,程家哪裏敢碰?程夫人還要臉呢!既說了全是給二姑娘添妝的,自然嫁妝擡到霍家後還要一樣都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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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東西,誰也昧不了。

活生生地割了肉又沒占到便宜。程夫人的臉差點開了染坊,青一陣紫一陣,又下不來臺,竟然站在那僵住了。

“娘,那這些就先借大姐姐先用吧,”鄭沅柔柔弱弱站起來,很識大體地說,“等我哪日要用了,再向姐姐讨就是了……”

“胡說八道,”程夫人氣得手發抖,又礙于主母的面子不敢撕破臉皮,面無表情地說,“咱家還不至于連幾個頭面都買不起雙份了,既是你出閣要用的,又是霍家給你的,全都擡你院子裏去就是。”

言罷,拉着程湘慈拂袖而去。

鄭沅笑着和掌櫃的說道:“您看我娘多疼我呀,今日真是多謝您了,下雨天的,大老遠的還勞您陪着跑一趟。”

掌櫃的連道不敢,心裏卻悄悄給二姑娘豎了個大拇哥。

傍晚,雨霁天晴,幾縷黛紫色的晚霞挂在院牆上,鄭沅快樂地在自家院子裏和黑貓一塊兒用了晚飯,今兒有一道清蒸鲈魚,全便宜貓了。

黑貓吃得肚圓,窩在鄭沅腳邊舔爪子洗臉。

這只貓原是程湘思偷摸喂的野貓,卻很有靈性,白天四處去玩找也找不到貓影,等到飯點準回來。

吃完飯後,又不知去哪裏。

是個渣貓。

琵琶從茶房提了一壺毛尖回來,放在桌上給鄭沅倒了一杯,擠眉弄眼過來分享八卦:“聽門上的虎兒說,太太吩咐要套車,帶了大姑娘要出去逛鋪子呢,結果十分不巧,才剛出門就碰上了老爺,倒被老爺指着鼻子訓了一頓,讨了沒趣又回來了。”

“噗。”

鄭沅實在沒忍住。

昨日,程夫人剛丢了好大一個臉,正難受呢,隔天一大早,又聽門房拿了帖子來說,霍家遞了帖子,領了四個全福之人和媒人,又擡了六十擡聘禮,上門來下大聘了。

她近日來一聽霍家這兩個字就腦仁突突地疼,偏她還不敢怠慢。

之前商量好的确實是今天“納征”,禮數也都預備下了,程夫人也怪不得別人。

不情不願地起來,換上最莊重的衣裳,梳洗停當,扶着莺花的手來到前院,門子已來回報了三遍了,霍家幾位爺進了老爺的南倒座房,在裏頭喝茶談話;霍夫人同霍大奶奶還在門外等着聘禮卸完。

霍家下聘幾乎傾巢出動。

除了霍二奶奶說她是寡婦不吉利不肯來,其他霍家的女眷都到了。而霍家請的全福之人還都是有诰命的官家太太。

這些個哪一個都比她身份來得尊貴,看着一屋子大佛,程夫人頓時忙得團團轉,不得不去使人請隔房的太太奶奶一齊來幫襯陪客人充場面。

等聘禮一箱箱打開,将院子擺得一點空縫也找不着,程夫人已經累得麻木了。

她的內心已經不能說是動搖,而是完全崩塌了。可這樁婚事又是她竭力促成的,使得她心中煎熬是雙份的。

納征的禮數,鄭沅自認為她是不必參與的,她抱着貓坐在葡萄架子下面整理自己要帶走的東西。再過半個月,她就要離開程家了,得清點清點自己的“嫁妝”。

鄭沅對程夫人會為她出多少陪嫁不抱希望,昨日已将人得罪狠了,但她并不後悔。其實她早已厭倦了在程家人面前扮演小白花的生活,只是礙于初來乍到與婚事未定不敢造次,如今她逐漸習慣書中世界,婚事也水到渠成,便借機将真實的自己略微釋放罷了。

程湘思的姨娘是程老爺在江西做官的時候納的,她是商家女,娘家經營着一間小小的繡坊,算不上大富大貴,但也算殷實人家,因此也給程湘思留下了遠在江西的一間鋪面,幾十畝地。

如今都是由姨娘家的兄嫂代管,每年的進項都會托人帶上京來,這許多年,也攢了一箱子銀子。

不過對比霍家的門第,似乎有些寒酸。

鄭沅不在意這些,只是要點清楚,她這小氣摳門的脾氣就是這樣。

正數銀子呢,忽然覺着月亮門外頭光線暗了一瞬,轉過頭去便見到了坐着輪椅的霍柏川,他膝蓋上抱着一頭幼鹿。

今天确實是個好日子,陽光濃而不烈,落入綠樹濃蔭中,碎成了一地金,有幾塊細碎的映在他的眉骨上,襯得他眸色都染得淺淺的,整個人像發着光。

鄭沅見到他膝上的鹿,便知道他的來意了。

在原著的設定中,“納征”是要新郎官親自獵一頭活鹿,牽着來到心上人面前,懇求她能夠嫁給自己的。

而原書中,霍柏川身子骨比現在差得多了,還不能出門,是霍松陽去獵的鹿送到程家,但那時程湘慈正為了抗争沖喜的命運而百般鬧騰,被程老爺一怒之下關了祠堂,因此兩人并沒有相見。

但這卻成為文中的一大伏筆,成為兩人情感又一催化利器。

如今因鄭沅的介入,劇情早已面目全非,但鄭沅也沒想過霍柏川能帶着鹿來找她。

但他真的來了,像每個期待婚姻的丈夫一般,脖頸上還有被樹枝劃傷的細微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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