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病嬌教主的白月光06 ·

外頭是堆白的夜, 寂靜,唯有雪落在窗外的梅枝上,發出細細的簌簌聲。

屋裏燃了百合暖香, 淡淡的青煙從鶴首香爐細長的爐嘴裏吐出,緩緩上升又在半空中飄散, 那一點甜膩的香氣, 落在鄭沅披散的烏發上,落在她難耐得拱起的肩部,落在虞明淵掌控着她腰肢的手掌上。

冷得刺骨的天,她卻生出密密的汗, 身後, 虞明淵俯下身咬住她的耳垂, 用牙齒輕微地碾, 激起身體一層層的戰栗。

那天她像是破碎的月影,被海潮沖得潰不成軍, 今日她更像被烏雲層層疊疊包圍的月亮,所有的感官都被剝奪、被遮蔽;意識被拉扯着變得遙遠, 時間仿佛就此停頓;可猛然間, 又突然雲開月明, 身體上所有的毛孔、肌膚,一切都變得更加敏感。

她什麽也不用說, 更說不出來。

只管沉溺入雲的懷抱。

良久良久, 虞明淵緊緊擁着她。

鄭沅神思昏倦, 疲乏得連手指也懶得動, 呼吸漸漸平穩下來。

潮紅臉頰邊黏着汗濕的發, 虞明淵一點一點為她撥開,她在他懷裏已經睡着, 從與她相逢的那一天起,她便很是嗜睡。

靜靜地抱了她好一會兒,見她睡熟,他便披衣起身,将她的被子仔細掖好,便離開了房間。

外面雪下如塵,風燈上沾了雪,光也暈得像在霧中。

虞明淵想起幼時他赤身被扔在雪窟窿裏,身上爬滿了被煉化成蠱的蜈蚣,直他殺光那些毒物,渾身是血的爬上來,師父才肯纡尊降貴賞一件衣裳。

但卻還不準他回去,他得在冰天雪地裏打坐将內功心法練過三周天。

他披着單衣垂頭坐在屋檐下,雪落滿頭。

一碗熱氣騰騰的湯圓伸他臉前,湯底是姜水,辛辣溫暖的味道直沖鼻腔。

他擡起臉,是谷中的聖女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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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小便生得玉雪可愛,眉目又有些拿雪揉搓成的清純,眼尾微微上翹,又更添一份靈動,一直被那瘋子般的蠱師當做寶貝一般呵護着,和他們這些人不同,她住着最好的屋子,穿最美的衣裳,用最精細的飯食。

他是野狗,她是月亮。

“給你。”阿月又往前伸了伸手。

她的手也像她這個人,指甲圓潤,白嫩纖細,捧着白瓷碗底,竟分不出哪個更白一些,唯有指尖被凍得一點微微發紅。

虞明淵面無表情地打翻了碗,站起來掐住了她的脖子:“給我滾。”

她白皙的臉慢慢漲紅,在他松手的那一瞬間彎下腰,捂住脖子劇烈地咳嗽起來。

“別讓我再看見你,否則我不會再放過你。”

他赤着腳,踩過地上的碎瓷,腳底刺痛鮮血淋漓,他一步一步頭也不回地走了。

阿月站在原處沒動彈。

那是他們的初識,并不美好。

但他以為他吓退了那個月亮一般的姑娘,結果第二天他蜷縮睡在蠱蟲堆裏醒來,門口的地上又放了一個小小的葫蘆藥瓶,裏頭是她用血制成的藥水,還有一張寫得歪歪扭扭的紙條。

“你最好別放過我,略略略。”

多麽可笑。

他一直以為月亮是冷的。

沒想只是些微靠近,就已那麽暖和。

可惜月光并不總是照耀着他,她對誰都很好,對她而言,他似乎并沒有什麽不同。長大後,她離了谷,随着夏天無在江湖上游玩,他則成了師父的一把刀,刀鋒所指,皆為亡魂。

師父走火入魔死了,他慢慢爬上了教主之位,他的月亮也回來了,可他不知道,她已成了一心照着別人的月亮了。

但對于虞明淵來說,她仍然是光,哪怕照着他人。

誰知道,那個小時候總是偷偷瞞着蠱師割血救他的阿月,竟然是恨他的麽。

恨得要置他于死地。

他一直這麽認為,但哪怕是恨又如何,他甚至想好了如果阿月不聽話,他也不會放過她。

他要慢慢地把阿月變成他的月亮,從此只能照耀他一個人。

但重逢後的一切都出人意料。

那個暗室裏的場景幾乎成了虞明淵的心魔。

“我把命還給你,好不好?”

慘白的臉,沾滿了血的手,游弋的白蛇。

意識回身體裏時,他已經殺了不少人,他站在屍體旁茫然了一瞬,吐出一口又一口黑血。

他體內的蠱王又失控了。

忍受着要讓人瘋狂的劇痛,他強迫自己找回理智一步一步回暗室,将阿月抱起。

出來時,外頭一片刀劍聲,阿魏帶着其他的部下已經控制住了萬劍山莊。

血彙成了一條細細的溪流,淌過他的腳底。

他感幾道不懷好意的視線投射過來,他将阿月移左手,輕輕擡起了另一只手,澎湃的氣息立即穿透了影壁,泰山石轟然迸裂,埋伏在後面的萬劍山莊弟子半邊身子都血肉模糊,慘叫都沒發出來便倒了地。

江湖裏的人恐怕不會想,他的武功早已大成,江湖中人人趨之若鹜的松陽劍譜對他而言猶如廢紙。

如今的正道,早已堕落成了一灘爛泥。

至于他們心目中的正道之光,五十年不遇的習劍奇才……真的還有資格帶領武林群雄麽?

虞明淵低頭看了看懷中的阿月,血濺上了她的臉龐,讓她顯得更加脆弱了。

體內的真氣不斷地沖擊着骨骼,疼痛令他煩躁不已,渾身殺氣幾乎又要控制不住了。

應北之,他一定要好好招待他。

辜負了他的月亮,又将她害成這樣,要千刀萬剮才解氣。

虞明淵想這,身形一動,初看時還在屋檐下,再一眼已落在了半圓拱門外,阿魏在他出了阿月居住的院子後,便出現在他身旁,輕聲回禀:“桑枝姑娘一直在照看應北之。”

他淡淡地應了一聲,問:“叫你去查的事呢?”

阿魏艱難地跟上虞明淵的步伐,略有些喘:“萬劍山莊的人都說桑枝姑娘是應北之之妻。他妻子名為岳竹心,兩年前失蹤,與藥先生收她為弟子的時間大致對的上,藥先生也說當時遇見桑枝姑娘時她身受重傷,什麽也不記得了,一個弱女子,又無家可歸,又看她有幾分學醫的天賦,這才帶在身邊。”

“确定不是應北之所為?”

阿魏知道他問的意思,搖搖頭:“這兩年應北之确實上天入地地找人,江湖上人人皆知,不似作假,藥先生做事向來随心所欲,臨時決定前往西域尋藥,才會與我們相遇,想來只是巧合罷了。”

虞明淵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他想起在阿月房中畫冊裏見的那枚特殊的符紙,又問:“血符的事情又查的怎麽樣了?”

說起這個阿魏也是一臉疑惑:“屬下對那血符還有些記憶,分明是桑枝姑娘拿來的,那時候教主正逢蠱毒發作,藥先生對這等兇惡蠱毒也束手無策,桑枝姑娘便夜夜過來照看,也就是那時候拿了血符出來,說是為您祈福用的。但前些日子問了她,她卻說不是她所為,看她那樣子對血符還有些害怕,看模樣她确實不像說謊……難不成是屬下記錯了?”

“記錯了,是嗎……”

談話間,兩人已經來萬劍山莊後山。

眼前已是一片空地,地面上設有好些梅花樁,是萬劍山莊平日用來演武切磋的武功場。

在這一片空地中,有一只高高的木樁。

木樁上有個人被兩只長劍穿透了肩胛骨,釘在了上面。

虞明淵目光冷冽:“還沒死?”

“桑枝姑娘用藥先生配的藥給他止了血。”阿魏低聲道,“暫時還死不了。”

虞明淵拔出淵月劍,用劍尖挑起他的臉。

應北之被江湖人譽為“玉面劍客”,一身皮囊自然極為俊朗,如今雖然被困在這木樁之上,臉色雖有些憔悴,确仍然不掩其豐神俊秀。

應北之在這之前也不知昏迷了久,他兩年前才受過虞明淵的毒,這兩年也沒能完全清理餘毒,如今又敗于他劍下,身受了好幾掌,新毒舊毒來勢洶洶不說,後又被他釘在此處,受盡風霜侵襲,早已挨不住了,之前吃了竹心送來的幾枚藥丸,這才終于醒轉,只是頭痛得猶如要從當中裂開,耳鳴陣陣,像是滾雷從耳朵裏炸開一般,嗡嗡聲音不絕。

感有人靠近,他費力地睜開眼,眼前卻漆黑一片,想來他體內的毒已入了骨血,如今連眼睛也看不見了,為壓制毒素蔓延,他封了自身氣海,內力也不能動用。

他想要動了動身子,肩部便一陣劇痛,腳下還傳來哐當一聲輕響,他沒法彎腰去摸,但也能猜得出腳腕上被冰冷冷的鐵鏈縛住。

這時鋒利冰冷的劍鋒迫使他擡起了頭,皮膚被割開的疼痛讓他呼吸一緊。

那種撲面而來的陰寒氣息,不用刻意猜測也知道來人究竟是誰。

“虞明淵,你究竟想做什麽?”他雙眼已盲,只能尋着劍鋒的方向怒喝,“如果你是要尋仇,冤有頭債有主,只管沖着我一人來,放過我莊中無辜弟子!”

“呵,應莊主現在有什麽資格和我讨價還價?”虞明淵用劍背拍了拍他的臉,“我想殺幾人便殺幾人,只看我心情罷了,若不是阿月,你們都已經是死人了。”

應北之聞言呆呆不語,半晌才猶豫道:“阿月……她……她回來了?如今可好?”

“好得很,托應莊主的福,不是嗎?”虞明淵聲音陰沉沉的,“她為了你命都不要了,你居然另娶他人?你憑什麽這麽對她?”

應北之聽得困惑不已,大感奇怪:“難不成虞教主要我娶了阿月?”

“你也配?”虞明淵一言不發便一劍捅入他腹部。

應北之忍痛悶哼一聲,內心深處突然有了一絲猜測,深深幾個呼吸後,他嘶啞着嗓子:“莫非……阿月沒有告訴你嗎?”

虞明淵沒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抽出劍來。

“啊!”應北之冷汗淋漓,再也忍不住痛呼出聲。

呼哧呼哧的喘息後,應北之卻笑起來,笑聲牽動了傷口,又咳出兩口血來。

虞明淵眯起狹長的眼眸,陰恻恻地問:“你想再挨一劍?”

應北之不笑了,他只是用他那雙無神的眼睛看向虞明淵的方向,嘆了口氣:“是啊,阿月那麽倔的人,她不會告訴你的,她對你那麽愧疚,更一直恨我……恨我騙了她。”

仿佛意識了什麽,虞明淵握劍的手猛地攥緊。

應北之微微仰起頭,像是瞭望過去,語氣唏噓不已:“兩年前,我終于找了我從小失散的妹妹,可惜命運弄人,她從小被魔教妖人收養,成了個勞什子的魔教聖女……”

【滴……】

另一邊,溫暖如春的室內,鄭沅被系統突然的一聲吵醒,迷迷糊糊醒過來。

還沒反應過來,系統少年清脆的聲音又傳來。

【道具:自定義記憶使用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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