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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回到南城之後的兩年內，江安青一直被江啓看管的十分嚴格，江啓幾乎每天晚上都要給他打電話詢問檢查有沒有去見亂七八糟的人。

江啓口中的亂七八糟的人，也就是沈舒城。

父子倆的關系自此跌入谷底，偌大的房子裏每天都在進行着冷戰，兒子的一場戀愛不僅讓他自己崩潰，好像也連同他的父親一起拖垮了。

江啓變得易怒暴躁，甚至一度想讓江安青去電擊治病。家人的強制手段不僅沒有讓江安青打消尋找沈舒城的念頭，反倒只是在不斷的壓抑積攢着江安青的所有情感。

直到大二那一年，江安青的母親從國外回來帶走了他。也是在那個時候，江安青才被發現他得了嚴重的創傷應激綜合征，羅琳知道這個情況之後當時就跑去和江啓大鬧了一場，可無論她怎麽去罵去打江啓，江安青如今的病症卻是已經存在的。

那段時間裏，江安青一直在進行着藥物治療和心理治療，但情況卻不容樂觀，江安青肉眼可見的沉默寡言了起來，整夜整夜的失眠，甚至會在吃飯的突然哭泣。

方明輕輕地關上身後的門，徑直走向坐在外室沙發上的羅琳。“情況不太好……”方明皺着眉頭：“您确定您兒子現在的情況是因為那個男生嗎？”

羅琳不自覺的抓緊了手中的資料：“當然，我兒子生病前後接觸最多的就是他。”她的手指狠狠的點在沈舒城的那張一寸照上：“醫生你不也說過我兒子一看到他的照片就會很難受嗎？”

方明神情沒有絲毫的放松，他搖了搖頭：“我覺得并不是這樣，應激源不是那個男生也不是那件事情。”

沒等羅琳開口，方明繼續道：“引發ptsd的因素會讓病人在當下感受到無比的恐懼、痛苦和無助感，随後會産生不願意再去回憶的逃避現象……”他直接點出關鍵：“而安青雖然看到那個男生的照片時會悲傷會難受，但是他并不回避，也不會拒絕去談論那個叫沈舒城的男生。”

羅琳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方明輕輕點頭：“對，您并沒有告訴過我那個男生的名字，是安青自己跟我說的。”

“他現在已經出現情感麻木和失眠的情況了，所以作為母親的你，也請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吧。”

無聲的氣氛遍布在房間裏，終于，她開口了。

“是他的爸爸……”羅琳沒忍住掩面低聲抽泣了起來，“是江啓，他這一年多以來一直在打罵安青，甚至想把他帶到醫院去做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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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去又來，經過一年的治療，江安青也漸漸開始了獨自一人的生活。

羅琳早在江安青高二那一年就新成了家，有了一個兩歲多的寶寶，不可能一直陪在江安青的身邊，而江啓也在江安青治療的這一段時間裏開啓了新的人生。

江安青懷裏抱着方明送他的生日禮物走進小公寓裏。

“以後就我們兩個一起生活好不好呀？”江安青眼底柔和的盯着懷裏的小花貓。

腦海裏不自覺的浮現出了沈舒城肆意的笑容：“那以後我就叫你阿青好不好？”

江安青把小花貓放在膝蓋上輕輕揉着它的腦袋。

“以後你就叫阿花了，好不好？”

小奶瞄低低的喵了一聲，它的尾巴纏上了江安青的手腕，惹得他笑了出聲。

“看來你也喜歡這個名字，那你就叫阿花了。”

“阿花……”

“喵～”

時間總是過得很快，轉眼間只能縮在手裏的小奶貓也能一蹬腿就跳到江安青辦公的書桌上了。

江安青一把薅住阿花命運的後脖頸把小貓拎到了腿上，他面前的泛着藍光的電腦屏上播放着三青之前的一段地下演出視頻。

粉絲們在狹小的場地裏呼喊着“安可！安可！安可！”

即使不怎麽關注娛樂新聞的江安青也明白這是在讓沈舒城再唱一首。嗨了一整晚的沈舒城和三青的其他隊員此刻渾身都淌着汗，更何況那演出的場地本就悶熱，身材高大的沈舒城站在臺上甚至顯得有些擁擠。

不過這一切都不影響他們的熱情。

那時候的沈舒城頭發還沒如今這麽長，大概是半年前的演出。他停下了原本要下臺的腳步轉過身來握住了話筒：“那我就再唱一首。”

瞬間臺下的粉絲們又激情滿滿的呼喊尖叫了起來。

沈舒城對此并沒有多大的反應，他一直是個對名利很淡薄的人，無論別人對他的歌多麽贊賞，他只會淡淡的回應一句謝謝，除此之外別無其他，更別提渴望得到什麽人的認可。

“這是我們還沒發行的一首歌……咳咳。”沈舒城說完清了清嗓子，“今晚就先唱給你們試聽一下吧。”他一邊說着一邊沖身後的關夏幾人擺了個手勢，他們利落又默契的開始調試設備。

臺下有粉絲借着沈舒城比較清閑的這段時間開始和他攀談。粉絲問了什麽問題聽不太清楚，但是沈舒城的回答倒是透過他面前的話筒傳到了現場每個人的耳邊。“沒事……”他在和那個粉絲說話：“我們又沒有公司，都是我們四個人一起搞出來的音樂，想什麽時候發出來就什麽時候發出來。”

沈舒城随意的伸出骨骼分明的手将頭發攏到腦後，光潔的額頭在燈光下照出了汗，“這是我最近寫的一首新歌，語啞。”

“獻給大家。”他的嗓音低沉的仿佛在耳邊低語，江安青忍住了擡手去摸耳垂的沖動，曾幾何時，沈舒城也無數次的湊到自己身旁低低的說着情話。

“如影随形，蒼白的話語…… 平靜如水，沉默的告白……”伴随着輕聲的鼓和柔和的貝斯吉他聲，沈舒城低緩的嗓音在書房裏圍繞。

阿花看到低着頭在唱歌的沈舒城後眨巴了一下眼睛奶奶地喵了一聲。江安青感到有趣，呼嚕了一把它的背：“激動？你也認識他？”

阿花見主人撫摸他，還以為是在玩游戲，又低低的喵了一聲。

江安青低低的笑了幾聲後不再鬧它，只專心的盯着屏幕裏的人。

一首歌還沒聽完，黎笑山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江安青放開被手機鈴聲吓到的阿花一邊拿起手機接通。

“安青，你沒來看關夏他們排練啊？”黎笑山吊兒郎當的嗓音在喊，突然又诶了一下，“你那邊什麽聲音？有點耳熟……”

江安青手忙腳亂的把視頻點了暫停，一邊回他：“沒什麽聲音，我有事情就沒去。”

話題被江安青又拐了回來，黎笑山哦了幾聲，裝模作樣道：“我剛過來聽他們唱了幾首，你真是的，現場的演出都不聽……”

江安青摩挲着書桌邊沒有說話。

兩人在手機裏沉默了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黎笑山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詢問，江安青是因為知道此刻電話的那邊不止有黎笑山，還有沈舒城。

半晌，黎笑山才又道：“那你明晚看不看演出啊？”

江安青指尖微微發燙：“看。”

黎笑山挂斷了電話後轉過身，關夏激動的立馬問道：“怎麽樣怎麽樣？江哥來不來看我們的演出？”

黎笑山下意識的往坐在一旁沙發上沉默的沈舒城看了一眼，對方正低頭點着手機屏幕，沒有一絲注意這邊的跡象。

黎笑山心裏笑了笑，故意賣關子：“明晚不就知道了？”

關夏哎呀了幾聲，只見坐在沙發上的沈舒城一直點點點的手指也停頓了一瞬。

黎笑山不再捉弄，笑道：“來，安青他說會來看你們的演出！”他刻意加重了‘你們’兩個字的聲音。

沈舒城兀的站起身拿起一旁的黑色大背包跨在了肩上，語氣冷淡：“都趕快回去休息吧，明天還有演出。”說完他邁着大步獨自一人就走出了排練室。

蒲凡之坐在架子鼓後面愣了愣，“城哥不是說從來不搞演出前養精蓄銳那一套的嗎？”

幾人面面相觑的站在排練室內。

沈舒城壓低了頭上的鴨舌帽，快步走出大樓鑽進了車子裏，一手捂着胸口，咚咚的心跳聲仿佛在下一秒就要沖破胸膛跳出來在衆人面前揭露他有多麽思念江安青的心情。

他愛江安青這件事，以前是許多人知道的秘密。

現在他還愛江安青，是沈舒城一個人的秘密。

秘而不宣，甚至一度想讓它永遠腐爛在心底的，無可奉告的秘密。